父親請回家

父親請回家

他回到家中,已是深夜,屋內漆黑,他推門進客廳,亮了燈。

他叫她名字:「梅玫,梅玫?」

沒有人回答,他以為她因他晚歸生氣,沉默抗議,一邊脫下外套,一邊進卧室找她。

她不在寢室,書房也不見人。

懷孕三個月的她老說氣悶,也許,在露台乘涼,但是找遍整間公寓,也不見人,莫非是出去了?

他納罕,走進廚房想甚斗杯水喝。

他的腳踢到重物。

他亮了廚房燈。

看到了現場情況,他的血液像自腳底漏清,遍體生涼,動彈不得,他看到她躺在地板上,臉朝下,背脊插著一把牛肉刀。

她已經沒有氣息,大眼睛睜著,凝視前方,永遠不會閉上。

不知過了多久,他四肢由僵硬變的簌簌顫動,他撥緊急電話求救,幾次撥錯。

警方抵達現場時,發覺他坐在她身邊,雙手握着她已經冰涼的手,不言不語。

最先抵達的是楊影酥督察。

楊督察輕輕對他說:「阮先生,請你到書房坐,警方要套取現場證據。」

他抬起頭,一聲不響,緩緩撐起身體,蹣跚走進書房去。

楊督察向助手說:「你去和他談談。」

助手應一聲跟着進書房。

楊督察問法醫:「有什麼資料?」

「死亡時間是下午一時到三時,阮永整晚上十二時三十分回來,已經太遲了。」

「有無撬門或闖入痕迹?」

「沒有,必定是熟人。」

「百分之八十五牽涉到女性的兇殺案由熟人而為。」

「女子太易信人。」

「兇器本來就在廚房?」

「是。一套六把刀,都放在廚柜上。」

「那意思是,兇手並非蓄意謀殺,而是一時衝動,錯手誤殺。」

鑒證科的同事答:「在人背後插上致命一刀,還不是謀殺?」

楊督察看着遇害人年輕俏麗的面孔:「她的年紀比丈夫小一大截。」

助手出來報告:「方梅玫是阮氏的同居女友,他與前妻生的子女分別是十八與十五歲。」

怪不得。

法醫突然問楊督察:「你背上有無中過刀?」

楊影酥轉過身來:「我背脊像箭豬一般,你沒發覺?」

法醫笑了。

楊督察收隊。

第二天,她問手下:「誰跟我去訪問阮氏的前妻?」

助手答:「我去,阮某前妻叫蘇小雲,開一家時裝店,在行內有點名氣。」

「我們去店內找她。」

楊督察在時裝店外徘徊了一會,瀏覽櫥窗。

奇怪,都是些什麼人穿這種襯裙及睡袍般的衣服呢?

她推門進去。

一個中年女子抬起頭來。

二十年前一定是個儷人;臉型身段同她前夫的新歡有七分相象。

本來四十上下的現代女性好算正當盛年,不知如何,蘇小雲特別憔悴。

她知是警方,並無意外,只是說:「我看到報上新聞了。」

「蘇女士,我們調查過,你與丈夫尚未辦妥離婚手續。」

蘇女士抬起頭:「再過四年,他可自動單方面離婚,急什麼?」

「你故意阻攔?」

「楊督察,你沒有結過婚吧,你甚至沒有要好的異性朋友?你不知道被欺騙和被拋棄的感覺如何。照你說。我應該怎樣做?靜靜退出,不要求任何補償,一言不發,消失在這世界上?」

楊督察一怔。

蘇女士語氣中的忿恨,苦澀,足以構成動機。

她說下去:「她比他小二十五歲,今年剛滿二十一歲,她是他的秘書,他看中她,帶她去歐洲開會,回來要和我離婚,我與他結婚二十年,一子一女,落的如此下場。」

楊督察不知說什麼好。

「為什麼法律不制裁這種人?」

蘇女士毫不掩飾她的憤恨。

「我要供養兩個孩子私立學校,又得付房租,他把我們自大單位趕出來......」蘇女士用手掩住面孔:「但是我不會殺人。」

楊督察問:「蘇女士,昨午一至三時,你在什麼地方?」

「我與女兒逛街買下學期用的文具。」

「我們想與你子女談話。」

蘇女士說:「請盡量不要騷擾他們。」

「我明白。」

他們住在小單位,雖有家務助理,房間還是凌亂一片。

助手輕輕說:「他們父親明顯偏愛新歡。」

十八歲的阮希文走出來,一臉倔強,帶着耳筒聽音樂,跌坐在楊督察對面的沙發上,擱起雙腿。

楊督察輕輕摘下他的耳筒。

「昨天中午一時至三時,你在什麼地方?」

「在學校打籃球。」

楊督察點點頭。

「你妹妹呢?」

這時,十五歲的阮綺文推門進來,她有點怯意。

楊督察看着少女小小秀麗面孔:「你昨天下午又在什麼地方?」

「媽媽陪我挑選手提電腦。」

楊督察隨口問:「在哪一家買?超級店仰或電子專家?」

「我們沒買成,價錢太貴。」

「有沒有人看見你們逛街?」

這是,阮希文跳起來:「你們懷疑什麼?那女人罪有應得,但是,不關我們一家的事!」

三母子毫不掩飾對方梅玫的厭惡。

「你們兄妹看上去很不快樂。」

他們不出聲。

「父母離婚,是很平常的事,不要牽涉到大人的不如意中。」

阮綺文落下淚來。

楊督察告辭。

助手問:「你看如何?」

「去查一查方梅玫背景。」

「明白。」

下午,資料齊全了。

「方梅玫,二十一歲,新移民,與阮氏同居之前,曾經在酒吧,舞廳等歡樂場所任職。」

照片中的她化濃妝,衣着艷麗。

「阮氏是白手興家的小生意人,最近,大筆花費,換新車裝修房子買歐洲制傢具討好新歡。」

楊督察應一聲。

「元配向他取家用,他推了又推。」

「蘇女士時裝店的生意如何?」

「這種市道,可想而知。」

「說下去。」

「這方梅玫有一個表哥,本來已與他論及婚嫁,後來跟了阮氏,不知這表哥有否懷恨在心?」

楊督察嗤一聲笑出來:「表哥?」

「是。」助手也很懷疑:「表哥。」

「去把這表哥請來問話。」

表哥來了,楊督察與助手面面相覷。

一看就知道是老實人,雖然長輩一直說:人不可貌相,但是楊督察覺得相由心生,一個人心術不正,五官會扭曲。

「你是方梅玫表哥?」

他答:「小玫是我表姑的女兒,只是姻親,家父的二姐嫁給她的舅舅。」

「你倆曾論及婚嫁?」

他大吃一驚:「不,我與小玫一年見不到幾次,我已婚,有一子一女。」

案發那日,任職工廠的他正在點貨,二十多名同事是他的證人。」

楊督察束手無策。

但是那表哥突然說:「你們想找的,大概是劉郎吧。」

助手雙眼亮起來:「那是什麼人?」

「劉郎是一個鼓手,曾與小玫同居,不過,他們從來沒說過要結婚。」

「哪間夜總會?」

表哥想一想:「綠谷歌廳。」

「你可以走了。」

表哥卻問:「我可以講幾句話嗎?」

楊督察說:「請講。」

「小玫十五歲來到這五光十色都會,她教育水準不高,什麼都做過,吃了許多苦,捱盡白眼,不久忽覺,異性垂涎她的美色,她可以藉此掙點錢,脫離窮根,她屈服了,跟着阮先生生活,這人對她好,什麼都滿足她,她嚮往溫飽;有個家,兩個孩子......她不是壞人;況且,她已經不在世上,紅顏薄命,請不要審判受害人,請儘快將兇手繩之以法。」

楊督察聽了這番話肅然起敬,站起來說:「警方必定儘力而為。」

那表哥點頭離去。

助手一額汗:「唏,真沒想到這表哥會是個人物。」

「我們去找劉郎。」

劉郎在歌廳試抹樂器。

他高大英俊,渾身肌肉,只穿背心短褲,那種原始的男性魅力叫楊督察比平時走進一步。

他抬起頭來:「兩位小姐,有什麼事?」

楊督察表露身份。

他放下手中的工作,坐在台沿,無奈地攤攤手:「小玫曾是我女友,後來,她認識了阮先生,他給她安全感,她決定跟他。」

「你沒有生氣?」

他笑笑,雪白牙齒閃亮,眼睛眯成一條線。

有幾個艷女走過親昵與他招呼,伸手摸他臂肌。

他不愁沒有女伴,有更多更好選擇的他才不會懷恨在心。

他說:「真可惜。」他嘆口氣:「她打算開片花店,專賣玫瑰及牡丹,現在,願望已成空。」

「你最近見過她?」

「上星期一,她來探訪我們,請大家喝茶,她懷了孕,很高興。」

「還說什麼?」

「說阮先生的前妻巴不得剝她皮吃她肉,她有點不安。」

楊督察唔一聲。

「阮氏妻在電話留言毒罵小玫,罵得極之難聽,小玫要報警,被阮先生阻止,小玫說她出門總留意有無可疑人物,她考慮雇司機或是保鏢。」

太遲了。

劉郎也有人證,當時他在歌廳排練,一直到傍晚。

楊督察走到門外,突然問:「你若是方梅玫,你會否舍劉郎跟阮氏?」

助手的回答很妙:「小玫應當嫁表哥,那是一個懂得忠恕的人。」

誰說不是。

不過,沒有吃過苦的人是不易明白方梅玫心中想法。

噫,查了那麼久,一無所得。

有同事回來說:「查過旺點一帶的電腦店,都沒見過她們母女。」

「也不稀奇,成千上萬人流,店員哪裏有電腦記憶。」

助手問:「會不會是女兒護著母親?」

楊督察抬起頭:「他們都不恨小玫,只有蘇女士心中有地獄之火燃燒。」

「地獄之火還沒有那樣熾熱。」

「小女孩也許會露出破綻,我們去學校找她。」

就在這時候,有人找楊督察聽電話。

楊回來說:「有新線索。」

「說來聽聽。」

「阮氏前妻蘇女士原來已有親密姓陸的男友。」

同事們都噫地一聲。

「先去見一見這位陸先生。」

陸先生是一名時裝設計師,年紀比蘇女士小,毫不隱瞞他們兩人的關係。

他說:「我與蘇小雲在一起,互相訴苦,彼此安慰,有時她在我家過夜。」

楊督察的心一動。

「你們常常見面?」

「每星期一兩次,上星期五,我們在一起吃午飯——」

楊督察猛地站起來:「你說什麼,上星期五中午,你與蘇小雲在一起?」

他點點頭:「她一直逗留到下午五時離去,她說她也看開了,打算自力更生,養大兩個孩子,我們談到合作,創一條新路。」

助手在楊督察耳邊輕輕問:「這是怎麼一回事?」

楊督察問:「可有人看見你們兩人?」

「我倆在街角雲吞麵店吃午餐。」

楊督察立刻說:「到麵店去查實。」

她先回派出所去。

稍後助手回來。「麵店證實該兩名熟客在那裏逗留了一小時。」

「蘇小雲有時間證人!」

「她為什麼捏造說與女兒逛街買電腦?」

這時,楊督察抬頭一字一字說:「因為她女兒阮綺文沒有人證。」

「阮綺文?」同事們驚呼。

「她只得十五歲,是個孩子。」

楊督察說:「就因為是個孩子,這兩年來天天聽生母恨怨、痛哭、傷心欲狂,她心中漸漸積怨,一顆幼稚受創的心……立刻邀請律政署心理醫生來協助問話。」

助手喃喃說:「十五歲,會是她嗎?」

「一切有待查證。」

警方人員再次出現時,蘇小雲明顯不耐煩,「還有什麼事?」

楊督察微笑,「蘇女士,上星期五中午,你可是與一位陸先生在一起?」

蘇女士變色,「你們找到了他?」

「找人,是警方強項。」

蘇女士頓足,「我叫他到澳門去度假,他竟然不聽。」

「對,他們都不愛聽女人的話。」

蘇女士又說:「我與他吃完飯,就同綺文逛街。」

「他說你逗留到傍晚。」

「他說謊。」

「陸先生有甚麼理由要說謊?」

「他為人糊塗,一向無時間觀念,喝了兩杯,胡言亂語。」

「麵店老闆娘說你倆坐到下午兩點多,喁喁細語,非常開心。」

「他們都記錯人了,」蘇女士歇斯底里地嚷:「我一直陪着綺文,沒有離開過她。」

這時,阮綺文放學回來,看見警務人員,她呆在門口。

「綺文!」蘇女士撲過去抱住女兒。

「阮綺文,請跟我們回派出所問話。」

阮綺文垂頭不語。

小女孩被帶到警署,不發一言。

不消片刻,阮氏帶着律師趕來援助女兒。

他瞪着雙眼,滿頭大汗,「警方搞甚麼鬼?怎麼會懷疑我女兒?」

楊督察看着他,心想:閣下如早些關心女兒,也許悲劇不致發生。

阮氏大聲怒喝:「兇手明明是那個鼓手,他因妒生恨,警方無能,竟抓小女孩問話。」

這時,蘇女士在一旁痛哭,斥罵丈夫:「你這人禍延三代。」

阮綺文忽然出聲:「好了好了,你們吵夠沒有?」

她淚流滿面。

這對夫婦這才噤聲。

真不能相信他們也曾經深愛過。

心理醫生來了,輕輕說:「我希望單獨問話。」

律師卻說:「不,我一定要在場,我當事人只得十五歲。」

楊督察點點頭。

阮綺文沮喪地說:「我疲倦,我想回家。」

「只問你幾個問題。」

阮氏夫婦被請離場。

「綺文,案發當天,你在甚麼地方?現在是講真話的時候了。」

「我在家,一個人,媽媽怕我沒有人證,素儀告訴警方,她陪我逛街。」

「你為甚麼不去上學?」

「那天我精神不能集中,坐在課室里也沒有意思。」

「你不快樂?」

「父母各有密友,我覺得寂寞,他們一見面就吵架摔東西,我彷徨凄苦。」

「你憎恨他們嗎?」

「不要,都是那個女人,母親說她是一個爛污貨,是她拆散我們一家,我記得小時侯,父親每天準時下班回家,一家在一起吃晚飯,休息一會。他陪我做功課,我們很幸福,然後,她出現了,破壞一切。」

「你希望那種好時光會回來?」

綺文點點頭。

心理醫生問得很小心:「你有向父親表達過這種意願嗎?」

「有。」綺文眼淚大滴落下。

她的律師這時抗議:「這些問題同本案沒有關係。」

醫生不去理他,「你可有求他?」

「我想起他:爸爸,請你回家。」

「他怎樣回答?」

「他說我已長大,應該明白情況,他與我母親感情已經無法挽回,他很快要再一次做父親,他需要照顧新生兒。」

楊督察聽到這裏,心中一動,插口問:「這是幾時的事?」

「上星期五早上,我到父親的公司找他。」

「綺文,星期五亦即案發當日,你不是獨自在家嗎?你父母均為着維護你不肯說出實話,綺文,案發當日,你究竟在甚麼地方?」

律師站起來,「夠了,她已回答了所有問題,警方若無足夠證據起訴她,就請迅速放人。」

這時,蘇小雲推門衝進來,她面色煞白,「人是我殺的,我恨死這女人,我也憎恨前夫,手起刀落,心中憤恨盡消,給我機會,我會再做一次,我的一生早就完了,我願意服刑!」

母女緊緊擁抱,大聲狂哭。

這時,阮氏忽然說:「不,兇手是我,小玫懷中孩子來歷不明,不是我的,她想騙我家產,又叫我妻離子散,我氣不過,一時衝動,鑄成大錯。」

心理醫生嘆口氣:「綺文,你看,你父母不是不愛你。」

綺文叫喊:「為甚麼到這種時候才表示出來?」

律師連忙禁止她:「綺文,不要再出聲。」

綺文不理,「我自父親辦公室出來,我失望沮喪,父親不肯回家,他已經有了新家,不再要舊家,我在街上徘徊,覺得孤苦,於是,我決定去找那個女人理論。」

整間詢問室安靜下來。

小女孩淚流滿面,「那女人開門出來,用輕蔑的眼光上下打量我,放我進門,但諷刺地說:『是你媽叫你來?你幾歲?十五歲還當自己是孩子?我像你這麼大已經出來賣,同你媽說,願賭服輸,現在輪到我享福』,我心裏想,只要這可惡的女人消失在世界上,我父親就會回家,我跟她進廚房,櫃枱上有刀,我順手取起,趁她轉身,用刀插進她背脊,她倒下來,我知道我殺了人,開門就走。」

詢問室里一絲聲音也沒有。

阮綺文像是放下心頭一塊大石,噗地一聲吐出一口氣。

律師第一個打破沉默:「誤殺,她只是個孩子,往教養所服刑。」

楊督察不去理他。

她凝視綺文,「現場不止你一個人,你們對老家極之熟悉,因為你們在那裏住過很久,直至那女人霸佔你們的老家。」

綺文不出聲,嘴唇顫抖。

「警方找不到別人的指紋,綺文,你說你拿起刀向前插,我相信是真話,法醫說,兇手高度約五尺二寸左右,正合你身型,可是,事後是誰幫你拭清現場所有指紋?」

綺文仍然不出聲。

「是你哥哥希文可是?」

阮氏夫婦齊齊慘叫。

綺文叫出來:「不,不,希文在學校打球。」

「你打電話給他,他趕來,囑咐你回家,他幫你清理現場。」

綺文發獃。

「他離開過一個小時,有人看見他穿着球衣借了自行車往街上方向離開。」

綺文用手掩住臉。

「警方已派人去找阮希文,阮綺文,現在警方正式起訴你謀殺女子方梅玫。」

阮氏夫婦像雷擊般坐在那裏,動彈不得。

楊督察厭惡地看他們一眼,離開詢問室。

心理醫生跟在她身後,深深嘆口氣。

楊督察轉過頭來,「我聽到了。」

「幾時開始懷疑小女孩?」

「不是甲,就是乙,不是乙,就是丙。」

她們到合作社坐下來,各自叫了咖啡。

「十五歲,命運如何?」

「看陪審員怎樣判。」

「給你做陪審員呢?」

「這對兄妹完全是一對失敗父母的犧牲品。」

心理醫生忽然說:「我父母在我十五歲那年也離異,繼母是我表姨,三人吵起來,非常惡劣,姐妹還扯頭髮打架,叫鄰居報警。」

楊督察不出聲。

「可是,我並沒有想過要一刀插死任何人。」

「你懦弱。」

「可能是,我躲到圖書館去讀書,不到晚上不回家。」

「化悲憤為力量,結果名列前茅。「

「所以,如果我是陪審員,我會判阮綺文謀殺。」

「才十五歲。」

「不小了,該知道殺人償命。」

「這是一個殘酷悲涼的世界。」

心理醫生說:「誰說不是,你會生孩子么?」

「不。」楊影酥一口拒絕。

心理醫生說:「我甚至不想結婚。」

六個月後,阮綺文一案有了結果,因案情嚴重,法院以成人身份審判,陪審員裁定她誤殺罪名成立,入獄七年,阮希文協助消滅證據輕判六個月。

兩個少年的一生就此改變。

自法庭走出來,楊督察看到阮氏夫婦相擁飲泣,奇怪,他們不再爭吵。

誰知道,也許綺文父親真會因此回家也說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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