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盲

心盲

文督察抵達現場時天陰微雨,同事們已在等她。

那是一幢豪華多層公寓,面積寬大,管理嚴謹,發生了這樣的事,管理員急得團團轉。

到了十四樓,推開門,只見佈置雅緻考究,傢具擺設十分名貴,卻又不覺炫耀,算是一級品味。

文珊一路走進去,助手說:「在書房。」

淡灰色地毯上躺着事主,面孔朝下,致命傷在左額角,她面孔朝下,像是完全不知道發生什麼事,生命已錯愕地離她而去。

文珊問:「這是誰?」

「伍翠群女士,三十七歲,已婚,是著名地產商伍維厚的獨生女,一年前領得大筆遺產。」

「她一個人住?」

「不,她與丈夫以及一個十七歲女兒同住。」

「他們在什麼地方?立刻去找。」

「是,督察。」

文珊轉過頭去問管理員:「你是怎樣發現兇案?」

管理員很沮喪,「對面投訴伍宅的小狗吠了一夜,我今早來敲門,大門沒上鎖,一推就開,我一路揚聲走進來,在書房看見伍小姐躺地上,立刻報警。」

文珊看着這個老實的中年人。

她問:「伍宅,伍小姐?」

管理員點點頭,「這一向是伍宅,伍老先生與太太去世之後,伍小姐一直住在這裏,我們多年叫慣伍小姐,,她也未曾叫我們改口。」

文珊嗯一聲。

「她丈夫姓什麼?」

管理員想一想:「頭一位姓馮,即是詠怡的父親,這一位姓雷,結婚才一年。」

文珊抬起頭,案情複雜。

這時,鑒證科工作人員已經做妥他們的功夫,收隊離去。

他們同文督察說:「一下子重擊頭部致死,沒有多大痛苦,照血液濺散樣本,兇手應自她身後突然發難襲擊,她避無可避。」

文珊問:「她背着兇手?」

「所以我們懷疑是熟人所為,她疏於防範,才會轉身背向兇手。」

文珊說:「她只有兩個熟人。」

「是,二減一等於一。」

「傭人呢?」

助手答:「廚子與女傭均放假。」

「這麼巧,屋裏只有兇手與她。」

「我們已套取指紋,相信沒有陌生人。」

「門窗有無撬過?」

「全無任何強行入屋痕迹,管理員說,昨夜根本無陌生人進出,大廈一向安全。」

助手匆匆過來,「伍小姐的現任丈夫雷思聰已回公司。」

「他昨夜在什麼地方?」

「我們現在就去問他。」

雷氏在一間建築公司辦公。

文督察先找東主問話。

那老闆據實回答警方問題:「雷某由伍小姐介紹來工作,我起先不願意接收此人,可是伍小姐一下子注資千萬,我不好推託,他做了兩年,相安無事,公司因為這筆資金得以擴充營業伍小姐功不可沒。」

什麼都因伍小姐。

一般男人可能會吃不消。

「你們都叫她伍小姐?」

「她是維厚先生的大小姐呀,唉,真未想到…他們現在總算一家團聚了。」他不勝唏噓。

助手過來說:「雷某回來了。」

文珊點點頭。

她一走到走廊便看見雷思聰這個人。

文珊一怔,她沒想到他這麼高大英俊。

他穿者深色西服,相當斯文,他伸手出來,「文督察,找我?」

文珊開門見山:「雷先生,你妻子伍翠群在家遇害身亡。」

雷氏臉色驟變,他雙手顫抖,說不出話來。

文珊把這一切都看在眼內。

他雖然渾身發出震驚不安悲切的訊號,但一雙眼睛卻是鎮定的。

「請問你昨夜八時至十二時在什麼地方?」

「我有應酬。」

「一夜不歸?」

「我有自由。」

「你可有人證?」

雷思聰遲疑一下,「有,此人身份我不便透露。」

「雷先生,請與警方合作。」

「我想先與律師商議。」

助手這時進來在文珊耳邊說了幾句話。

文珊霍一聲站起來。

他們在學校操場找到馮詠怡,她獃獃地蹲在一角,身上還穿着昨日的校服,身上有血跡。

馮詠怡看到警察,喃喃說:「我殺死母親,我是兇手。」

助手在回派出所途中鬆了口氣,「此案已破。」

文珊不出聲。

動機呢?

任何人做任何事,都有一個動機。

十七歲的馮詠怡有什麼動機?

「傳少女的生父到警署來。」

他來了。

年紀比雷某大一點,卻也一表人才。

他很坦白:「我已多年沒見過詠怡,前妻離婚唯一條件是交出詠怡,我現在的家庭很幸福,已有一子一女,我不想多管閑事。」

「你已完全放棄詠怡?」

「是。」

「你倆當年為什麼離婚?」

馮某人搔搔頭,「緣分已盡。」

「請着實一點說。」

「她是千金小姐,我是附屬品,家裏傭人全由伍家過來,全部叫她伍小姐,不是馮太太,日子久了,我不習慣,齟齒吾漸多。」

「你可認識雷思聰?」

馮氏冷笑一聲,「他呀,他很能幹。」

「願聞其詳。」

「文督察,我另有幸福家庭,我已再世為人,過去的事,我不想再提,請你原諒。」

「昨天晚上,你在什麼地方?」

「昨晚是我岳父母金婚喜宴,一直到凌晨一時才散,百多名親友,全是人證。」

他並沒有提出要見詠怡,轉身便離開警署。

馮詠怡一個人獃獃坐在詢問室。

文珊進去,她也沒有抬起頭來。

伍家的律師隨即進來,「詠怡,不要再說話,文督察,我想與你商議幾句。」

「你的當事人已經認罪,還有什麼好說?」

「文珊,不是她。」

「不是她,是誰?」

律師說:「她為什麼要殺死生母?」

助手進來說:「文督察,鑒證科報告出來,馮詠怡校服上血漬與死者百分百吻合。」

文督察看着律師。

律師氣餒。

文珊說:「她的確在兇案現場。」

「馮詠怡是一個可憐的孩子,她自幼沒有父親,母親再婚,得不到家庭溫暖——」

文珊打斷她:「情況與我完全相似,你別走近我,我也有理由殺人。」

律師嘆口氣,外出辦手續。

助手找文珊,「大廈管理員交出大門防盜攝影機的記錄,我看過了,當晚沒有伍宅的人進出。」

「大廈由消防梯,樓梯可有人上落?」

「樓梯在門后,前門訪客去不到,一定要自單位裏邊開廚房後門出去。」

「有裝攝影機嗎?」

「沒有。」

「顧前不顧後,給兇手有機可乘。」

助手說:「而且這個人早有預謀,連生路都想好了,老謀深算,絕非誤殺。」

「兇器找到沒有?」

助手搖頭,「鑒證科說是一件鈍器,像鐵鎚之類。」

文珊答:「此刻兇器一定沉在太平洋底了。」

助手說:「我也查過雷思聰底細。」

「說來聽聽。」

「十年前他演過戲,登台唱歌,也拍電視劇,隨後息影,做些小生意,可是他的專長是結交年長女友,賺取許多禮物,包括房產及名貴歐洲跑車,數年前與死者正式結婚,從此深居簡出。」

文珊點點頭。

助手忽然發表意見:「有必要正式結婚嗎,有必要把他帶進屋裏嗎?」

文珊仍然不出聲。

取得校長同意,她訪問了馮詠怡的同學。

「詠怡跟誰談得來?」

「馮詠怡十分內向,很少與人談心事。」

「總有朋友吧,有沒有留意到什麼?」

「慢著,有一個男人,時時開着跑車在校門對街等她,我曾好奇,問她是誰,她說是朋友。」

「對,我也見過那男人,衣着過時,永遠穿西裝。」

文督察取出雷思聰照片,「是不是這個人?」

同學點點頭,「我當時還問她:朋友為什麼這麼老。」

繼父去接繼女放學,也是很合理的事。

若干繼父母與子女相處得不錯,但卻不會是雷思聰,這個男人把女性當工具,要就利用,要就不用,他不會對她們有感情。

文珊回到派出所。

助手過來,「伍翠群擁有近億遺產,指明由女兒承繼。」

「不大不小的一筆數目。」

「她還有若干房地產,誰承繼了這筆財產,可以生活的相當舒服。」

「遺囑指明,財產應由詠怡承繼。」

助手答:「馮詠怡若判終身監禁,就不能承受遺產。」

「那麼,財產就轉到死者丈夫手上。」

「是,雷思聰。」

「這是動機。」

「雷思聰最近欠下大筆賭債,由伍翠群一一償還,這是否他們爭執原因,引起殺機?」

文督察抬起頭,「去找雷思聰談談。」

助手嘆口氣,「在偵探小說中,能幹的警員一抓到疑犯,犯人便一五一十招供,把童年時偷糖果都說出來,現實中,疑犯到了法庭,鐵證如山,他們仍不認罪。」

文珊笑了。

「馮詠怡才十七歲,會判死刑嗎?」

「看檢控官怎麼說了。」

稍候,雷思聰應邀到派出所來,他帶着律師及一名中年女子。

那名女子坐下便說:「我是雷先生的時間證人,我叫周麗麗。」

文珊看着她。

是雷思聰真有辦法,抑或都會內寂寞女性太多?

周麗麗約四十餘歲,淡妝,衣著名貴而低調,配一套大溪地珍珠首飾,看上去非常舒服,當年,一定是個美人。

她說:「當晚,雷思聰在舍下一直逗留到天亮才走,他為着顧存我的名譽,故此不允透露。」

「你的名譽?」

「是,我還沒有辦妥離婚手續。」

這麼多女性為他爭相辯護,他到底有什麼伎倆?

文督察卻問:「你有無去探訪過詠怡?」

沒想到雷君欠欠身,「馮詠怡並非我親生。」

「你們沒有感情?」

「她是我前妻的女兒。」

文珊點點頭,「你說得很坦白。」

律師說:「我們可以走了。」

助手看着他們走出警局大門,「就這樣放他走?」

文珊答:「當然不。」

她到拘留所見詠怡。

詠怡的律師也在場。

「詠怡,我們知道兇手不是你,你雖然在場,但是動手的不是你,鑒證科告訴我們,揮動兇器的力道,決非像你這般身材的少女可以做到。」

詠怡閉緊嘴巴。

「到了這種地步,你仍護著兇手,他完全是利用你,你何必賠上性命?」

詠怡忽然說:「不,他愛我。」

文珊震驚,表面上不動聲色。

「你母親才愛你。」

「我母親只愛自己,她有許多男朋友,她太懂得享受人生,我們並不相愛。」

「可是你們愛着同一個男人。」

詠怡不再講話。

「那人是雷思聰,你與他有不尋常關係。」

詠怡倔強地別轉面孔。

律師懇求:「詠怡,軾母是世人不能原諒的大罪,檢控官已決定將你提到成人法庭審判,你可罹死刑。」

詠怡雙眼露出恐懼神色。

文督察低聲說:「你有什麼話,現在可以說了,現在是你最後機會。」

律師說:「詠怡,我們都想幫你。」

文珊告訴少女:「他又有新的女伴,那女子叫周麗麗,我們調查過,她是新江制衣的主席,比你母親更富有,你想,他還會在乎你?」

詠怡揮動拳頭,「不,不——」

「雷思聰將會得到你母親的遺產,他殺害她,奪去她生命,又騙取錢財,你還幫着他?」

「他只愛我——。」

「詠怡——」

「我不要聽你們再說下去。」她站了起來。

文督察走到窗前,輕輕像自言自語:「那一夜,伍女士與你們談判,怒斥你與繼父不尋常關係,她或許是一個自私的女子,疏忽的母親,但是,她始終關懷女兒,她與雷思聰攤牌,逐他出門,揚言他再也別想從她手上得到一個仙——」

詠怡瞪大雙眼,臉色變為煞白。

文督察說下去:「雷思聰在該剎那取起兇器——」

呵,這個女警像是置身現場一般,可怕,馮詠怡混身發抖。

「他不能就這樣失去一切,他動了殺機。」

詠怡用手掩著面孔。

「事先,雷某安排你倆在後門進屋,事後,又在後門離去,丟掉兇器,他去找不在場證據,教唆你承認殺人,他告訴你什麼?十七歲未成年,不可能判死刑,進感化院數年,出來之後,他會與你結婚,可是這樣?」

啊這女警像女巫一樣,什麼都知道,詠怡張大嘴。

文督察以為她已成功。

可是隔一會,馮詠怡吸一口氣,她斷然說:「是我殺人,與他無關。」

文珊震驚,馮詠怡的精神完全受到控制。

下午,主控官來了,「文督察,兇手已經認罪,本案宣告結束,毋需一堂一堂審下去,真是納稅人之福。」

文珊臉上卻沒有笑容,「我要去探訪一個人。」

她去找周麗麗。

周女士寓所是一幢獨立洋房,背山面海,鳥語花香,文珊按鈴,表明身份,女傭接待她進會客室。

屋內佈置雅緻,那雷思聰挑選女友極有眼光,又是一個有財產的中年女子。

周麗麗很快出來,在家她也淡妝,衣着考究。

「文督察,找我有事?」

文珊點點頭。

周麗麗很客氣,「在派出所我已經把話說清楚。」

文珊問:「怎麼不見周先生?」

「他在三年前身故,我們沒有子女。」

「你承繼了周先生的遺產?」

「是,但我退居幕後,不大理事,樂得清閑。」

「你怎樣認識雷先生?」

「朋友介紹。」

「你們感情一日千里?」

「真不幸,發生這樣悲劇,這件事平息之後,我們會的結婚。」

「他這樣同你說?」

「結婚是兩個人之間的協議。」

文珊問:「你見過馮詠怡?」

「那個可憐的女孩。」

「雷思聰與她關係非比尋常,你可知道?」

周麗麗站起來,「文督察,我的忍耐力已經很高,你對雷君有歧見,他對馮詠怡很好,但純粹是同情她,關懷她,是否那女孩心存非分之想,我就不知道了。」

周麗麗臉色已變。

這時,律師已經趕到。

「文督察,你為何纏住周女士不放?」

「因為我不相信馮詠怡是兇手。」

「她已招認。」

「少女受人唆擺。」

周麗麗高聲說:「送客。」

「周女士,你若幫雷某製造假供證,你有合謀罪。」

律師說:「文督察我送你出去。」

文珊一揮手,「不用,周女士,請想清楚,雷思聰當晚在什麼地方,莫成為幫凶。」

文珊回到拘留所。

馮詠怡很不耐煩,「又是你。」

文珊把小小錄音機放桌子上,「詠怡,你聽清楚了。」

剛才文珊同周麗麗的對話清晰地播放出來。

馮詠怡整個人簌簌發抖,用手掩臉。

「你為他頂罪,他可是另有打算呢。」

馮詠怡臉上露出極其痛苦的樣子來。

「詠怡,此人謀財害命,是只豺狼,你要自救。

詠怡哭泣,「他說只愛我一人。」

「他只愛他自己。」

詠怡泣不成聲。

文珊跟助手說:「通知周女士律師,請他們來一趟。」

律師出現時很不耐煩,「文督察你不可以無休止擾民。」

「請到這邊來。」

隔着單方向玻璃,周麗麗看到詢問室內哭泣的馮詠怡。

周麗麗怒說:「雷思聰同她沒關係,警方別歪纏可好?」

「請聽她口供。」

通過音響設備,他們聽見馮詠怡輕輕說:「媽媽揭發他與我的關係,媽媽怒不可遏,趕他出門,他很冷靜,一直想談判,可是媽媽絕不饒恕他,他當着我面,用一隻鐵槌,敲開媽媽頭顱,我看到血流出來——」

聽到這裏,周麗麗仍然說:「少女的想像力太豐富了,她一直暗戀繼父。」

文珊輕輕說:「她們母女都不知道,暗地裏還有一個你,你們都中了他的毒。」

周麗麗非常倔強,「拿出證據來。」

「請聽下去。」

接着,助手低聲問:「詠怡,你有什麼證據,指你繼父與你有關係?」

這時,周麗麗哼了一聲。

可是馮詠怡羞澀地形容:「他喜歡開亮燈,他說我的皮膚光潔柔滑,他喜歡看到我陶醉的表情...」

周麗麗突然退後一步。

她像是心臟病發作的樣子,雙手掩住胸口,臉上血色褪得一乾二淨,五官扭曲。

毫無疑問,雷思聰對她也說過同樣的話。

周麗麗像打敗了仗,完全泄氣。

她在律師耳畔輕輕說了幾句話。

律師沉吟不語。

文珊勸說:「周女士,你是一個有理智的成年人,與無知少女不同,你何必維護雷思聰,你抽身還來得及,如不,她們母女就是你的榜樣。」

周麗麗看着律師。

律師點點頭。

周麗麗虛弱地開口:「他要求我做假人證。」

文珊鬆了一大口氣。

周麗麗說下去:「他不承認殺人,他說他當時一個人在公園散步,如果有時間證人,可以省卻很多麻煩,他發誓他愛的只我一人,我——」她再也說不下去。

文珊疑惑:「周女士,你是一個明事理有智慧的人,你怎麼會相信他的謊言?」

周麗麗苦笑。

過一會兒,她才說:「我是一個很寂寞的人,渴望被愛,他......開頭的確很討人歡喜。」

文珊惻然。

死者開頭也這樣想吧。

以為是沒有了,可是他忽然出現,說盡甜言蜜語,日日夜夜陪伴,於是,眼盲了,心也盲了。

文珊低聲說:「謝謝你,周女士。」

周麗麗黯然諧律師離去。

文珊抬起頭,提高聲音:「我們去找雷先生。」

助手高興得不得了,「是。」她響亮地回答。

雷思聰在一間私人會所里打橋牌,對手是一個美貌少婦,兩人眉來眼去,全沒把心思放在牌上。

文珊緩緩走近。

她揚聲:「雷思聰?」

「又有什麼事?」他冷冷問。

助手取出手銬。

文珊說:「雷思聰,警方現在逮捕你,告你謀殺伍翠群,你所說一切,將列為法庭證供...」

那雷思聰怪叫起來。

他的牌友像見到瘟疫一般退後。

文珊忍不住對那少婦說:「小姐,帶眼識人。」

案件總算結束了。

過幾日,助手同文珊說:「文督察,馮詠怡的律師找過你。」

「詠怡怎麼了?」

「她已往美國升學。」

文珊點點頭,「她是一個孤兒了。」

助手說:「她將承繼大筆遺產,比一般孤兒好過些。」

文珊感喟說:「若不是這筆財富,她母親可能仍然在世。」

「詠怡將繼續接受心理治療,我們祝她好運。」

馮詠怡會康復嗎?

也許會,也許永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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