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鞏青韶收拾完畢便實踐諾言牽着藍千絮的小手朝着夜市走去。

這是藍千絮第二次來夜市，依舊對任何東西都報以最興奮的態度。

「有來過？」

「一次而已，之後爺爺就沒空了。」她嘟著嘴抱怨爺爺的忙碌。

「想玩什麼？」他喜歡看見她眼睛內發出晶亮的神色，那才是屬於小孩子該有的天真眼神。

「套圈圈、射氣球、打彈珠，我還想吃鹽酥雞、彈珠汽水，還有……」要是有千張嘴、千隻手，藍千絮恨不得雙手一張就把整個夜市打包帶走。

「慢慢來，我們有的是時間，先玩套圈圈好不好？」

藍千絮猛點頭。

就這樣，他們一個大人一個小孩從夜市頭玩到夜市尾，然後又逛了一圈回到夜市頭，僅來回一趟就花了快四個鐘頭。最後他們兩人合抱着各式各樣的玩具坐在夜市頭的公園椅上，藍千絮嘴裏還吃着她夢寐已久的棉花糖。

她玩得不亦樂乎，似乎有意再來一趟。不過她也想到，之前爺爺就是因為沒有體力才拖着她回家，那看起來應該很年輕的鞏叔叔不知體力如何？

「叔叔，你會不會累？」

「這句話應該是我問妳才對，妳會不會累？」從頭到尾他都只是陪襯，哪會累。

藍千絮大力給他搖頭。「不會啊！好好玩喔！」

這是鞏青韶第一次見到精力這麼旺盛的女孩子。

「叔叔，你真的好厲害喔！」藍千絮像是突然想到什麼發出讚歎之語。

「怎麼突然說叔叔厲害？」他都不覺得。

「你會寫書法、會插花又會玩套圈圈、射氣球，難道不厲害嗎？」在藍千絮的心裏，光是能套中二十個圈圈就已經很了不起了，讓她佩服得五體投地。

鞏青韶禁不住一笑，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天真得很，他也期望他的小絮能永遠都保持一顆赤子之心，不要受到這世界污染。

「叔叔，你在想什麼？」藍千絮小小腦袋猛地湊近鞏青韶。

「沒什麼。小絮，我們該回去了，否則妳爺爺會擔心的。」

對了，她有爺爺關心她，那叔叔呢？她好像從沒聽見他提起過家裏的事情。

「叔叔，你有家人嗎？」

「有啊，為什麼問我？」

「因為我從沒聽過叔叔說家裏的事情。」藍千絮咬着吃完的竹籤，搔搔頭說。

鞏青韶取出她咬住的竹籤折斷丟入垃圾桶里。

「叔叔有六個兄弟姊妹，父母已經去世了。」他又不是從石頭蹦出來，當然會有父母，只是不知他們如今在哪裏，所以這個答案應該比較適合小孩子。

「叔叔好可憐。」藍千絮同情地表示。

鞏青韶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那叔叔的兄弟姊妹呢？怎麼從來沒看過他們？」除了自己的家庭比較特殊外，她認為家人就應該住在一起。

「這……」鞏青韶為難地別過頭。

教他如何解釋才好？

說他們非人，其實是野生狐狸，所以即使分散住，也不會有問題。

「叔叔，你怎麼不說呢？」藍千絮扯扯鞏青韶的衣袖。

他大哥「據說」是成仙了、二哥行蹤成謎、三哥退隱深山、四哥最近又前往國外攻讀第八個博士學位、五姊立志成為伸張正義公理的大律師、七弟最近剛轉換跑道投身演藝圈內。

除了三哥、四哥和五姊比較正常外，剩下的他都不知如何啟齒。

鞏青韶沉思許久才說道：「嗯……叔叔的大哥住在地球的另一端、二哥環遊世界、三哥在深山休息、四哥在國外求學、五姊正在考律師執照，我七弟他……是個演員。」談起七弟，他最頭疼，因為他喜歡受人矚目，接觸的工作都十分醒目，然而當他玩膩了便會動用催眠的法術讓所有人忘記他的存在，再重新找個新目標玩，同一張臉、同一個名字卻有百變的身分，他也不知要怎麼介紹。

終於，鞏青韶把家人以最不嚇人的方式介紹完畢，輕輕地，他吁了口氣。

藍千絮一張小臉又更加崇拜地望着鞏青韶。

「叔叔，你家裏的人好像都很厲害耶！」聽得她佩服不已。

「會嗎？」鞏青韶苦笑。

「我好想認識你們一家人。」好多兄弟姊妹的感覺，她好喜歡，因為她只有一個長她五歲又遠在台北的哥哥。

「好啊，如果有天他們能齊聚一堂的話……」他比她還期待。

＊＊＊＊＊＊＊＊＊＊＊＊＊＊＊＊＊

「老爺，小小姐回來了。」

鞏青韶抱着熟睡的藍千絮跟着春桃進入客廳。

藍鼎炎從椅子上起身。「千絮的房間在這裏，跟我來。」

「抱歉，我送她回來晚了。」

藍鼎炎溫柔地為孫女蓋好棉被。「千絮貪玩，我了解她，一定是她纏着你帶她去夜市對不對？」

他淺笑，溫柔地望着藍千絮。「她還是孩子，本來就貪玩。」

「千絮很喜歡纏着你。」藍鼎炎陳述一個事實。

鞏青韶斂了笑，不解藍鼎炎這句話有何用意。他疼小絮就好比疼妹妹一般，難道這種寵溺的行為踰矩了？

看見鞏青韶嚴肅的神色，藍鼎炎才發覺自己話說得不清楚。

「我們出去談。」

兩人來到前院落坐。

「其實跟你說也無所謂，我以前相當重男輕女。當我媳婦光麗生下我們藍家第一個男孫時，我相當高興，也跟着期待她第二胎能同樣生一個男孩子，但事與願違，第二胎時，他們去照超音波，醫生說是個女孩子，當時我很失望，畢竟我們藍家一脈單傳，我很希望從我孫子這代開始能多子多孫，所以那時我要光麗拿掉千絮，重新再懷一胎；為此，我和兒子吵了一架……然後，千絮還是生下來了，但一生下來身體就不好，好幾次差點就死掉，每次看見她小小的手臂和可愛的笑容時，我都十分慶幸當時兒子沒有聽我的話拿掉她，我真的很高興千絮能活着喊我一聲爺爺。」說到最後，藍鼎炎幾乎是用手掌摀住臉，聲音還有些哽咽。

鞏青韶拍拍他的背，安慰道：「無論如何，千絮還是健康地活着了，不是嗎？」

「可一想到我竟然想殺死她，我就難以原諒自己當時的愚蠢。」藍鼎炎感慨地說。

「別想太多了，千絮還需要你的照顧。」

藍鼎炎放下手，問：「青韶，你有結過婚嗎？」

鞏青韶搖頭，漫漫歲月，依舊還沒遇見一個能令他心動的同族。不過他聽說過他們同族之中有個女孩曾對人類動情，但結果如何他就不得而知。

人與狐──能有幸福嗎？

「有喜歡過人嗎？」

他清楚藍鼎炎的意思便回答：「至今未曾。」

「為什麼？」藍鼎炎相當好奇。他清楚鞏青韶是狐不是人，但憑鞏青韶的「一表人才」，應該會有不少狐姑娘喜歡才是。

他淺淺含笑，試着表達自己的意見。「你們人世間所謂的『愛情』，我看過不少，有好有壞、有分有合，雖然好的不在少數，可仍舊打不動我的心。你問我為什麼？很抱歉，我也答不出來。」再者，他們青狐一族本就只能娶同族的女子，一旦違背，將會失去永生的壽命。

「也好、也好，沾上情愛，人就會失去理智，你沒遇上是你福氣好，能不遇上還是別遇上，否則你會吃苦的。」藍鼎炎點點頭，以一副過來人的姿態對鞏青韶說。

鞏青韶仔細聽着藍鼎炎的話，默默不語。

愛上人類……

除非他願意放棄永恆的性命，否則這一世，他都不會去沾上的。

＊＊＊＊＊＊＊＊＊＊＊＊＊＊＊＊＊

藍千絮放學做完功課一有空就往韶光花坊跑，她在那裏都是做一些掃掃地、跑跑腿的小工作。藍鼎炎知道孫女有去處，又是令他能放心鞏青韶那裏，便沒有刻意阻止，反而還相當安心。

鞏青韶見藍千絮做得好，不時會給她獎勵，像是帶她出去玩，或是為她說故事，他最常說的便是歷史故事，每回都讓她聽得津津有味，欲罷不能。

「秦始皇好厲害，又修築長城、又能統一文字、統一全中國，實在是太厲害了。」秦始皇的好，藍千絮只能一言以蔽之，就是「好」。

鞏青韶訝異地望着小小年紀的藍千絮卻有着與一般孩童不一樣的想法，他認為這孩子很特別。「好了，今天說到這裏，叔叔還有事情忙，妳要不要先回家？」藍千絮待在他這裏的時間實在太多了。

藍千絮猛搖小腦袋，抱着鞏青韶不放。「才不要，叔叔繼續說故事好不好？老師都沒你說得精彩，聽你說歷史故事，我都不會睡着！」甜甜地笑着撒嬌。

「可是叔叔待會兒要幫人包花。」

「那我幫你！」她自告奮勇地舉起手，只要不趕她回去就好了。

鞏青韶看穿藍千絮的念頭，便回道：「好吧，幫我拿些小雛菊、滿天星、香水百合、三朵紅玫瑰、紫丁香……」

待在鞏青韶身邊久了，藍千絮也漸漸能熟識店裏的各式嬌花，只見她以最迅速的動作完成鞏青韶的交代。

「統統準備好了。」

不一會兒后，她便乖乖地坐在一旁看着鞏青韶把花包好。

「謝謝小絮，妳愈來愈厲害，看來以後我就派妳出馬就好了。」

藍千絮摸摸頭，不好意思地表示：「叔叔你就別取笑我了，我只是喜歡花，再說我也不會包花啊。」

「等妳大一些，叔叔再教妳，好不好？」鞏青韶熟練地把花包成兩束。

「好。」好歸好，那也是兩、三年後的事情，如今她比較關心的是今天誰會陪她玩，這才是重點。

「怎麼了？是不是又想玩了？」鞏青韶一眼就看透她的不安分。

藍千絮笑得好不開心，雙手撐著下巴。「叔叔，今天提早關店好不好？春桃說南海高中今天有園遊會，我們去玩好不好？」

愛玩是小孩子的天性，他能說什麼呢？

「功課做完了？」店不開無所謂，他也不想掃小絮的興。

「對，一放學就寫好了。」

鞏青韶一副「拗不過妳的模樣」，拿起電話撥著藍家的號碼。

「喂，請問……」

見鞏青韶是想找爺爺，藍千絮趕緊說：「爺爺又去找老朋友下棋了。」

鞏青韶含笑又繼續說：「我是鞏青韶，妳是春桃吧！是的，妳家小小姐在我這裏，嗯……我待會兒會帶她去南海高中的園遊會，對……好，我曉得。那麼就麻煩妳跟藍先生說一聲，晚飯前，我會送她回去的。」

藍千絮在一旁呵呵猛笑，又能出去玩了，歐耶！

鞏青韶掛上電話，捏捏她的臉蛋。「又沒吃中飯就跑出來了，是不是？」

她苦着一張臉。「那是因為人家想提早來，阿婆還沒煮好飯，所以……」

他彎腰問道：「所以妳就偷偷跑出來？」

藍千絮趁勢攀上他的肩膀。「對不起嘛！」

「這是最後一次了，如果妳下次再這樣，叔叔就不讓小絮過來了，知不知道？」拍拍藍千絮的背，鞏青韶對她的態度真的就像是對自家妹妹一般，雖然他沒有妹妹。

「知道。」她咕噥地說。

「再忍耐一會兒，等陳小姐來拿花之後，我就帶妳去園遊會吃個夠。」

藍千絮聽了，心花怒放地在他臉上印下一個單純的吻。「我就知道叔叔對小絮最好了，小絮最愛叔叔了。」

原來小孩子說起甜蜜哄人的話也不輸大人。「謝謝妳。」

叮噹！懸掛在門上的鈴鐺提醒他們有客上門。

一名打扮十分美艷動人的小姐笑着走入花坊。「鞏先生，我來拿花。」

藍千絮瞇着眼注視着陳美人的舉動，她並非真的美到足以稱美人，而是她的名字就是「美人」，從村頭紅到村尾，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看來這位美人小姐是看上她的叔叔了，呿！那怎麼行，叔叔可是她的最佳玩伴，誰也不許搶。

她的叔叔長的一表人才（爺爺說的），事業又才剛起步（還是爺爺說的），怎能早早進入婚姻的墳墓（春桃感慨的表示）呢！所以她要解救叔叔脫離墳墓（她自己決定的），她可不希望叔叔太早「死」，要不然就沒人陪她玩了。

「叔叔，抱抱！」撒嬌裝可愛的功夫，她可是無人能及。

鞏青韶雖不明白藍千絮怎麼了，依舊抱起她來哄著：「再等等，馬上就好了。」

即使年紀再怎麼小，也是女孩一個，陳美人當然見不得鞏青韶抱着人見人愛的藍千絮了。活色生香的美人就站在他眼前，他怎能視若無睹呢？

「這是藍老先生的孫女吧，長得真的好可愛啊！」

陳美人想捏自己的紅蘋果，藍千絮連忙躲到鞏青韶的懷裏。

「阿姨的身上好臭，我不喜歡聞。」

陳美人皮笑肉不笑地說：「叫姊姊！千絮，姊姊身上噴的是香水，怎麼會臭？」

「陳小姐，不好意思，小絮還是小孩子，不會說話。」小絮犯了錯，鞏青韶連忙道歉。

陳美人挑眉，硬是把怒氣壓下，怎能讓一個小鬼頭壞了她的美好姻緣。「沒事的，可能是小孩對香水過敏，我走遠些好了。鞏先生，我也來過不少次了，別老喊我陳小姐，怪生疏的，就喊我……美人好了。」語歇，她還故作純真地笑了，唇邊還印着兩個酒窩。

「叔叔，你不是說等阿姨拿走花后就要帶我去玩嗎？」她趕緊為鞏青韶解圍。

經藍千絮的直醒，鞏青韶立刻把焦點放在她身上。

「放心，叔叔沒忘，待會兒就帶妳去好不好？陳小姐，我抱着小絮無法幫妳拿，妳要的那兩束花就擺在桌上，請妳自己拿好嗎？」

相較於鞏青韶與藍千絮的親密，他對自己就格外顯得生疏有禮，趁著鞏青韶沒注意，陳美人多瞪了藍千絮幾眼，奈何她還是小孩子，她總不能真對她怎樣吧？

別以為她只是小孩子就什麼都不懂，她也不甘示弱地對陳美人扮鬼臉。

鞏青韶什麼也沒看見，陳美人沒轍，只有抱着兩束花準備走人，但臨走之際，她忽然假裝拐到了腳踝無法走路。

「唉呀！好痛啊！」

藍千絮皺皺眉，這種幼稚招數，她早八百年就跟着春桃在八點檔連續劇中看過了。

一模一樣，了無新意，真是乏善可陳──春桃說的。

鞏青韶可沒看過什麼連續劇，自然以為陳美人真的不小心拐到腳踝，連忙要放下藍千絮去扶她一把。

藍千絮死命摟着鞏青韶，不放就不放，接着扯嗓一吼：「唉呀！阿姨的腳邊有蟑螂啊！」

女人聞之色變的蟑螂使得陳美人尖叫連連，雙腿還不停地踩踏着，着實令鞏青韶看傻了眼，而藍千絮安靜地巴在鞏青韶身上，臉上有着頑皮的竊笑。

幾分鐘過去后，證實小強事件是假，陳美人也花容失色地逃離花坊。

鞏青韶輕輕嘆了口氣，放下藍千絮，他終於知道她的伎倆了。

「叔叔，你怎麼了？」

「小絮，妳不可以因為不喜歡陳小姐就這樣無故捉弄她，妳的待客之道都學到哪去了？爺爺難道沒跟妳說過嗎？來者是客，無論如何都不能得罪客人。」

又說教了，藍千絮沒別的，最會點頭敷衍。「是，我知道了，我下次不會再犯。」

鞏青韶不是別人，他對藍千絮也算是了解，怎會不明白她的敷衍。

他注視着她，凜凜不發一語。

藍千絮抬頭對上鞏青韶的眼睛，炯炯有神如朗星，更似太陽的光芒，燙著了她的良心。遂地，她投降了。

「好嘛！我真知道錯了，可是，我還是不喜歡陳阿姨看你的眼神。」沒來由地，她就是不喜歡。

鞏青韶聽見她真誠的道歉才不再板着臉孔，順手整理她齊肩的頭髮。「小絮，不能這麼任性，妳喜歡叔叔，難道就不準別人也喜歡嗎？喜歡一個人，難道就必須讓他被所有人討厭嗎？」他當然清楚陳美人對自己有意思。

藍千絮搖了頭，她的意思才不是這樣。「叔叔不要討厭小絮，小絮真的很喜歡叔叔……」眨了眨眼睛，她眨出了淚珠。

她一直很喜歡鞏青韶，在沒人陪在她身邊的情況下，她理所當然地將他據為己有，所以一有人想打他的主意，她立刻就像母雞一樣護住他，任誰也不能奪走。

鞏青韶單膝跪在地上，輕輕拭去藍千絮的淚水，這小淚人兒的模樣還真讓他心疼。

「叔叔知道，別哭了，叔叔會難過的。」擁着她瘦小的身軀，鞏青韶感到前所未有的溫暖。

「那叔叔要一直一直喜歡我喔！」她哭紅了一張小臉，要求鞏青韶承諾。

「叔叔當然會喜歡妳，只要妳乖乖的。」小絮的環境他曉得，所以特別憐愛她。

「那小絮會永遠永遠都聽叔叔的話。」乖的定義太廣泛，但對她來說聽話就代表乖。

「乖！別哭了。」

「叔叔，你會娶老婆嗎？」淚眼汪汪已不復再，如今她是甜着一張小臉。

鞏青韶點着她紅紅的小鼻子。「這麼小就想到這種事情，是誰教妳的？」

「是春桃說的，她說叔叔這年紀也該娶老婆了。」

「妳相信她說的嗎？」

「不要，我不要叔叔娶老婆，我要你永遠都陪在小絮身邊，好不好？」

她清楚什麼是娶老婆，也明白一旦鞏青韶有了妻子就不會再以她為中心，而她不要那樣，除了爸媽、爺爺和哥哥之外，她最喜歡的就是鞏青韶了，所以希望他能永遠都陪在自己身邊。

「可是小絮長大以後也會嫁人，叔叔同樣不能再陪在妳身邊了。」

藍千絮連忙搖頭。「不會，小絮不會結婚，小絮要永遠和叔叔在一起。」

小孩子鬧情緒，鞏青韶趕緊安撫她。「好好好，叔叔不娶老婆，永遠都跟妳在一起。」

「真的？」她欣喜地問。

承諾是件很重的責任，可在遇上藍千絮后，他總是在承諾她，一個接着一個，他真怕有天會完成不了。

瞧她笑得燦爛如花，這樣的笑容，他怎捨得讓她失望呢！

「真的，我會永遠都跟妳在一起。」

他不是以男人的身分，而是以一個叔叔的身分允諾。

小絮永遠都是他疼愛的小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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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天之後，陳美人不敢再來花坊，不，正確說來，應該是說不在藍千絮出現的時候進來。

今天，她探聽到藍千絮考試，下午會在家裏溫習功課，於是才敢大方現身。

「青韶！」人家不喚她的名字，她只好自己來。

「陳小姐。」鞏青韶依舊保持客氣生疏外加彬彬有禮的紳士態度。

糾正久了，她也懶地再浪費唇舌，反正她的目的不只是改變稱謂。「今天能不能幫我插一盆花，我奶奶生日，我想送她。」

「好啊！妳要自己選花材，還是……」

陳美人眼波流轉，嬌嗔地表示：「你來好了，我相信你的眼光。」

「好，那請問妳要什麼時候來取花？」

陳美人羞澀一笑。「我能不能在這裏等？」

「那我就快一點好了。」

「不不不，我一點都不急，只是不想兩邊跑，還是說……你不歡迎我呢？」

陳美人姿色上等，也很懂得如何表現自己的優點，但是她唯一失策的就是──竟然在艷名遠播的狐狸精面前搔首弄姿。

話說自遠古開始集美貌、妖艷與智慧於一身的唯有狐狸精了，如今只是個小小姿色的美女就敢在他面前班門弄斧，這……實在不智。

理所當然地，鞏青韶對陳美人的美，完全無動於衷。

見她不停地眨眼，他當她眼睛痛。「妳的眼睛是不是跑進東西了？」

啥？難道她看不見自己正在勾引他嗎？

陳美人換了姿勢，頭仰后三十度，眼挑高，眼角的紫色眼影略顯妖魅。

「還是脖子扭到了？」

陳美人盻着他，不信他是塊大木頭，不過在接下來的各種誘惑動作都宣告無效后，她終於承認鞏青韶是塊千年枯木了。

於是，她乾脆表明心意。

「青韶，其實我喜歡你很久了，就不知你對我有沒有意思？」

鞏青韶當然明白，可惜無福消受。

「很抱歉，陳小姐，我只當妳是客人。」本以為自己的軟釘子可以讓陳美人死心，不過看來還是要挑硬一點的比較有效果。

陳美人瞠目，難不成這人不僅是塊木頭還是個瞎子嗎？她這麼一個大美人站在他面前，他竟無動於衷。

「我長得不好看？我的氣質不夠好？還是你不喜歡我這一型的？」她不肯放棄，執意追根究底，今天她非問到個答案不可。

「不是的……」她一連三個問題，鞏青韶都以搖頭響應。

「那為什麼？」

這時候該怎麼說才能把傷害減到最低？他向來不喜歡傷害人。

「因為我……對女人沒興趣。」

啥？！陳美人立刻倒退幾步，眼睛連眨了好幾下，她簡直不敢相信這麼一個優質的男人竟然喜歡男人……真是暴殄天物啊，嗚嗚嗚……

「好，既然如此，我不會再來打擾了，告辭。」她的心徹底遭到傷害了，沒想到男人竟然比她還要好？她要回家好好哭一場。

「陳小姐，我的意思……」他總覺得陳美人似乎誤會他的意思了。

陳美人比照上次的速度，迅速逃出花坊。

「我的意思不是那樣。」

鞏青韶只能解釋給自己聽了。

男人、女人，他都沒興趣，因為「愛情」跟他是扯不上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