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五章

晚上爸媽留我們吃飯,生怕老媽的廚藝毒得大家一起跳樓,我只能自動請纓下廚,做了六菜一湯來伺候三個祖宗。

我家不比冰山的家,在廚房煮菜就跟洗三溫暖一樣,我一個小孩做飯,他們三個大人則坦然自得地在客廳享受美食,老媽還把平時作為裝飾物的空調打開,以保持客廳溫度適宜,見我熱火朝天地來回穿梭端湯送飯,冰山假惺惺地笑。

「小龍也累了,一起吃吧。」

「一個小孩子怎麼會累?別慣着他。」

老爸說完,又把我叫過去訓斥。

「你看易教授人多好,你在他那裏要好好做事!」

聽了這話,冰山在旁邊連連謙虛,笑得一臉燦爛。

回家途中,我問冰山。

「你用多少賠償費把我買斷了?」

冰山可能剛才在我家把笑容都用光了,已恢復了他的冰封狀態,淡淡給我報了個數字。

噗……剛吃進口的甘蔗太甜,嗆得我一陣亂咳。

還真是大手筆,我值那麼多錢嗎?

很懷疑地看看冰山,他要不是腦筋秀逗了,就一定有什麼陰謀陽謀。

果然狐狸老實交代。

「最近財源不斷,可見你那個外號不是白叫的,你做事比那些傭人勤快,還能幫忙賺錢,養你可比供財神合算多了。」

說得還真夠現實。

死狐狸果然奸詐,他能付那個金額買我,說明他賺的絕對比那個要多得多,他還真是物盡其用啊,人家資本家剝削也沒像他剝削得這麼明目張膽。

我滿腔怨恨地看冰山,可惜他正專心開車,對我的X光視而不見。

怨念中,冰山又道:「最近總找你的那個女生聽說是你中學同學?」

總找我的女生?想了想,我恍然大悟。

「你說朱珠?」

冰山的一聲輕哼代表我的回答沒錯。

朱珠找我其實是把我當成了中間站,她不知從哪裏聽說了我跟冰山住一起,就追着向我問冰山的嗜好,還托我遞情書,我現在背包里就有封她托我轉交的情書呢。我一邊解釋一邊將那封情書遞過去,冰山掃了一眼,臉色緩和了好多,卻只說了三個字。

「退回去!」

果然沒戲。話不投機,我抱着甘蔗靠在椅背上打盹,正迷糊著,忽覺車身一個猛打彎,幸虧有安全帶,否則我又會被甩飛出去。

「冰山,你搞什麼?」

就算有錢,也不需要這麼糟蹋車吧?

回頭得好好培訓一下冰山的開車技術,以避免將來再出現像我這樣的美少年被撞的可能。正琢磨著呢,我又在車身急轉的慣力下盪到了一邊。

四周漆黑,但明顯不是回家的路,再看到那崎嶇路徑,我首先確認自己的安全帶是否穩當,再看座位前方是否有安全氣囊。這具軀體是爸媽給的,不可以隨意損壞。

「混蛋冰山,大黑天的你玩什麼飛車?當自己是F-1賽手嗎?」

冰山的回應帶了絲陰森。

「有幾隻不長眼的小耗子跟着,反正閑着無聊,陪他們練練。」

向後看,果然不遠處有輛黑色小轎車在緊追不捨,好笨,都被人發現了,這些人的跟蹤技術真差。我斜轉過身子,把胳膊橫放在椅背上,支著下巴看戲。

「他們是什麼人?」

「像是徵信社的傢伙。」

「徵信社?我知道了,一定是你花心惹的禍,人家女孩子才會找人盯你的梢,哎喲……」

車身一個九十度迴旋,把我旋到了一邊,轉頭看冰山,他臉上露出幸災樂禍的笑。

「坐穩了。」

在極端超速的車裏想要坐穩絕對是門學問,今後我要好好練習才行。

冰山在拐彎處猛打方向盤,小巧的車身方向一轉,向後面那輛車撞去,後面幾個笨蛋可能沒想到有這麼不要命的人,連忙向旁躲閃,卻因車速過快而直栽到道邊的溝里,冰山的車卻在千鈞一髮之際,車身急轉,一個漂亮的迴旋后,堪堪停在那輛車過的側方。

冰山好帥!

見他下車,我連忙跟上,這麼好玩的事怎麼能少得了我?

倒霉的跟蹤人共有三名,他們還沒從生死瞬間回過神來,就被冰山揪出車,也不問話,拳腳齊飛,給他們上了堂很生動的鍛煉課,荒郊野外屬不法地帶,被扁也只能認命。

我把臉別到一邊。這麼暴力的事,讓我這個曾在佛前參禪的童子有些不忍卒睹,不過不看就沒關係了,嘿嘿……

暴打一頓,冰山停下來,揪住其中一人,問:「是誰雇你們跟蹤我的?」

「不知道……」

三個字換來三記老拳。

接下來的拳頭被我擋下來了,我也不是好心求情,不過冰山畢竟是神仙,這麼暴戾不太好啦。

「大叔,你就招了吧,否則被打死都沒人知道呢。」

被我甜甜一勸,倒霉的人做出一張苦臉。

「真不知道,是老闆讓跟蹤的……」

冰山在那人身上搜了一下,找出張名片。

他冷笑。

「不過是家小徵信社,告訴你們老闆,十二小時之內不把僱主的情報報上,我保證你們的公司撐不到三天!」

那人可能是被打暈乎了,問了個很逗笑的問題。

「十二小時?太晚打電話不會妨礙你睡覺吧?」

冰山陰陰一笑。

「不會!」

跟冰山坐上車往家走,我笑道:「你身手不錯啊,夠跩的,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黑社會老大。」

無視我的阿諛之詞,冰山橫掃了我一眼。

「剛才好像聽到有人叫我混蛋?」

呃……想起剛才自己的口不擇言,後背有些發涼。

雖然我的功夫不錯,不過看起來冰山似乎更厲害……

不想變豬頭,我立刻闔眼假寐,只聽他怒吼:「不許睡!」

只當聽不見,反正他在開車,沒空折騰我。

見我毫無反應,冰山嘆了口氣,冷氣有些回升,言語間還帶了點兒溫情。

「才啃完甘蔗就睡覺,容易長蛀牙的。」

冰山絕對是變色龍。

回到家,剛一進門,冰山冷不丁說了句:「張嘴!」

我在車上睡得迷迷糊糊,還沒搞清狀況,於是乖乖張嘴。

他托着我的下頜來回看了一下,皺眉道:「奇怪,這麼喜歡啃甘蔗,怎麼一顆蛀牙都沒有?」

那當然,人家是神仙嘛。

還沒來得及自詡,我就被冰山順勢捉進懷裏,來了個徹底度氣。

他最近可能被那心痛症弄怕了,對度氣越來越上癮,時間也越來越長,沒辦法,我要靠他吃飯,只能順着他的意。

好不容易度完氣,冰山扔下我,回卧室換衣服。

「我出去辦點兒事,你先睡。」

我跟着他進房間,問:「你是不是去查那僱主是誰?」

「哼,那種小角色還不值得我去費腦筋。」

冰山真是不可一世得讓人想暴扁他,為了讓他洗去戾心,順利重返天庭,我決定點化點化他。

「冰山,你為人師表,不認為剛才那種做法欠妥嗎?佛曰,向善為善,唯心而已,你若想將來重返天庭,就要控制自己的戾心,呃,我的意思是說,只有好人才能去天堂……」

冰山正在解襯衫鈕扣的手一停,走到我近前,托起我下頜重新審視,正當我以為他有藉度氣行非禮之事時,他發了話。

「你在發燒嗎?說什麼胡話!」

「不是啦,我是為你好!」

良苦用心完全沒得到回饋,他只是冷笑。

「天堂?笑話,若我要去,所去之地也必是地獄!」

沁人心脾的冷戾突然向我襲來,不由自主打了個寒顫。

按說我曾在羅漢座前參禪,定力隨心,就是泰山崩於前也不會驚,可為什麼在冰山面前會一而再、再而三的失態?他在仙界不過是一介小小星宿,怎麼可能如此左右我的意念?

而且,即使他用某種法術封存了自身的靈力,但仙氣應該仍在,可我在他身上感受不到絲毫仙氣,相反,卻隱隱感應到有股邪惡陰霾的力量在蘊存消長……

冰山真的是心月狐下凡嗎?

冰山走後不久,外面就下起了雷陣雨,我跑到他卧室鵲巢鳩佔,估計今晚他不會回來了,好好的水床別浪費嘛。

睡得正香,感覺有人捏我的鼻尖,第一反應就是重拳出擊,立刻一聲慘叫伴隨着翻動聲傳來,我睜眼一看,見小拂小狗一樣地趴在七彩祥雲上,瞪着淚汪汪的大眼睛看我。

「小龍,虧我好心來看你,你卻這麼暴力地打我……」

我回瞪他。

這孩子什麼時候歸到雷公電母門下了?一打雷下雨他就出現,還騷擾我做夢。

「你會這麼好心來看我?說是監視還差不多。」

小拂爬起來,嘿嘿笑。

「才不是,我是見你這裏戾氣衝天,擔心你才來的喔,星尊說七七四十九天一到,便會天運倒轉,魔煞重現,只有心月狐星宿才能阻止這場浩劫,小龍,你快去找啊。」

說到正題了,我眨眨眼,問:「可是我找不到那隻狐狸耶,如果無法阻止天運倒轉,那又將怎樣?」

「你一定行!星尊說你身上有十八顆佛珠護體,福氣高照,他的卦不會卜錯,呃,我什麼都沒說……」

發覺自己說溜了嘴,小拂立刻捂住嘴巴,用力搖頭,我一個跟斗躍過去,掐住他的脖子。我就知道自己是被利用的棋子,不過既然被利用的命運無法改變,那麼我要多爭取一些權益才行。

「幫我做三件事!」

小拂被掐住脖子,無法說話,不給他搖頭的機會,我按住他的小腦袋,向下用力按了兩下。

「第一,讓太白金星來找我,把事情經過從頭至尾給我解釋清楚!上次他見到我,溜得比兔子還快,沒道理讓我做事,卻把我蒙在鼓裏對不對?」

淫威之下,小拂點頭。

「第二,把你的拂塵送給我!」

「為什麼?」

我劈手奪了過來。

「因為我想要,有意見?」

小拂可憐兮兮地咬着下唇,好半天小腦袋才勉強做了個頷首動作。

「第三,幫我去月老爺爺那裏查一下易天行和阮蘭的姻緣簿,再要根紅線給他們。」

小拂獃獃看我。

「是他們彼此相愛,卻有緣無分嗎?」

「不是,是我閑得無聊,財神外兼職做紅娘。」

其實是怕冰山荷爾蒙失調,整天拿我尋開心。

小拂漂漂亮亮的小臉皺成一團,用軟軟的聲音遲疑問:「這樣做不太好吧……」

我掐住他的脖子繼續搖,他立刻反口。

「好好,一定幫你把紅線要來,月老爺爺最疼我,一定可以的。」

我滿意地鬆手。

「快去快回,等你的好消息。」

赦令一下,小拂連忙駕起他的七彩祥雲,飛竄而去。

我將拂塵拿到樓下玄關正上方掛好,然後回卧室躺下,重新入夢。

終身大事兼驅魔我都幫冰山搞定了,唉,這麼幫他,也不知他會不會感激我?

沒過多久,感覺又有人拍我臉頰,真是的,怎麼大家都屬耗子,大半夜精神這麼好,四處亂竄?眼沒睜,鐵拳直接招呼過去。

一聲痛呼后,有人大叫:「這孩子好暴力!」

不是冰山,否則挨揍的一定會是我。

睜開眼,卧室燈亮着,一個俊秀青年正立在床邊,捂著鼻子痛呼。

「你是誰?」

被我喝問,男子怨道:「我是你小叔。你下手好重,鼻樑都差點兒被你打歪……」

「我是你爺爺!」

敢跑到我班家來爭輩分,當仁不讓。

男子臉色泛青,嘴角抽搐了半天,對聞聲進來的冰山叫:「大哥,你兒子太過分了!」

大哥?兒子?眼神在這兩人之間來回了幾圈。

個頭長相都有幾分像,原來他是冰山的弟弟,不過卻一副紈褲子弟派頭,沒有冰山那麼冷,就天然空調這個功能來說,沒人能跟冰山相抗衡。

不過,親愛的弟弟,你用哪隻眼睛看出我這個俊俏精英跟冰山有血緣關係?

聽了他的話,室內溫度頓時直線下降,冰山絕對是在生氣被人叫老,我立刻打蛇隨棍上,沖他做出個甜甜笑臉。

「爹呀,你怎麼才回來?不過帶來的哥哥長得還真帥氣,這位哥哥,下次拜託別在我睡覺時打招呼,我睡相不好……」

男子噗哧笑起來。

「大哥,你兒子真有意思。叫什麼名字?」

「我叫小龍,你呢?」

「我叫易天凌,是你父親的弟弟,你的小叔,記得下次別打臉啊……大哥,難怪你一直都不着急結婚,原來是早就有小孩了,不過,小龍出生時你還沒成年吧……」

冰山的臉頓時炭化,他扯著易天凌的衣領將他拎了出去,啪的帶上門,走到我面前,一陣微笑。

「好兒子,我先去辦事,回頭再疼你。」

好恐怖……我惹惱冰山了,連忙乖乖點頭,以期被寬大處理。

外面雷雨還在下,一個人翻來覆去睡不着,索性跳下床,赤腳偷溜出去。

冰山兄弟客廳里的談話,在樓梯口就能聽得很清楚,空中還飄着嗆人的煙味,我差點兒咳出來,連忙捂住嘴,偷偷把頭探出去。

抽煙的居然是冰山,他面前的煙灰缸里已堆了不少煙蒂,以前從沒見他抽煙,沒想到他是老煙槍。

易天凌勸:「大哥,你身體本來就不好,還是少抽點兒煙,最近你的心痛症好些了嗎?」

「死不了!就是死了也有人替我收屍,輪不到你來煩。」

冰山的話就像是剛攪出來的刨冰,冰冷乾脆。

「是啊是啊,你有兒子嘛,要是爸知道自己有這麼大個孫子,一定開心……」

「啪!」

低低脆響打斷了易天凌的話,似乎是冰山把煙頭彈在了他腦殼上。

太過分了,冰山禁止我隨地吐甘蔗渣,自己卻用煙頭練彈指神功,回頭一定讓他把煙頭全吞進去。

「你若敢在老傢伙面前多說一個字,我要你拿命來抵!」

聽聽,這是兄弟間的聊天嗎?

易天凌居然還笑得出來。

「其實爸只是關心你,前段時間你不跟爸商量,就擅自處置了林峰,他怎麼說也是幫會老大,勢力不小,他的屬下說他死得冤,吵著要報仇。

「事情還真有點兒詭異,聽說林峰頭七詐屍,一夜之間屍體沒了蹤影,爸正為這事擔心呢,讓我告訴你,別不信邪,在家裏供關二爺擋擋煞,他那邊也做做手腳,幫你安撫那些屬下。」

冰山冷笑。

「關二爺?關二爺也配我來供?那些人若不服,讓他們儘管來好了,殺都殺了,多說什麼!」

冰山真是暴力到無可救藥了,這隻笨狐狸,知不知道他如果一直這樣暴戾無情的話,真的會永墮地獄的。

我的簡單任務果然任重而道遠。

「大哥,其實林峰的事的確是你不對,我知道你因為自己身體有恙,才會這樣憤世嫉俗,但你不能因此就不重視別人的生命。」

好一陣沉默,半晌冰山才緩緩道:「我不是不重視生命,而是——我根本不屑於任何人的生命!」

好熟悉的感覺。

心裏一陣輕顫,我突然明白自己徹頭徹尾地搞錯了——冰山不是心月狐,這種霸氣桀傲的氣勢,絕非一個小小星宿所能具有的。

冰山返回卧室時,我還在懊悔自己的愚蠢,他上了床,將我摟進懷裏問:「剛才都聽到了?你在害怕?」

原來他知道我在偷聽,不知該如何回答,所以裝睡。

身子被扳過去,跟着冰涼的唇按在我的唇上。

不能假寐了,我一搖腦袋,避開他的唇,但臉頰立刻被他雙手固定住,黑眸凝視。

「你也希望我死掉是嗎?」

心猛一陣抽痛,混蛋冰山,他一定把心痛症傳染給了我。

我繼續搖頭,大叫:「討厭你嘴裏的煙味,在它消失之前,我拒絕為你度氣!」

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個不必再為他度氣的理由,豈能放過?

而且最近冰山的心痛症都沒犯過,說是度氣止痛,其實是在占我便宜,拿我練吻技,我才不要。他突然笑了起來,鬆開手。

「明白了,以後我不會再抽煙,你也要遵守諾言,繼續度氣。」

呃,怎麼感覺好像搬石頭砸了自己的腳。冰山你不用勉為其難,不必為了遷就我,放棄自己的嗜好……

次日,天依舊陰沉,吃了早飯,冰山開車帶我去學校,易宅周圍的遊魂遠遠籠在車旁,不肯散去,轉頭看冰山,他臉上毫無晦氣,完全沒被那些魑魅的陰氣影響到,果然是怪胎。

遠處有道閃電低空劃過,閃亮間,一個古怪魂魄驟然撲向車窗,強烈的怨氣緊襲而來,但立刻便被一抹銀輝擊散,爾後,銀輝沒入冰山的體內,那魂魄已沒了蹤影。

突然聞到一股很熟悉的氣息,我用力嗅鼻子,想記起曾在哪裏聞到過。

「又在搞什麼?早上沒餵飽你嗎?」

什麼話,說得我好像小狗一樣。我氣瞪冰山。

「因為你身上的味道跟平時不一樣!」

他臉上多雲轉晴。

「我換了新香水,你聞出來了?」

「不是啊,是股怪味,昨晚你洗澡了嗎?」

眼前一黑,跟着無數小星星跑出來向我歡快地招手。

從來不知道甘蔗還有警棍的作用……

經驗之二——永遠不要跟小心眼的傢伙開玩笑,否則,其後果就是——腦門上頂着個叉燒包去上學。

死冰山,臭冰山,連個玩笑都開不起,我要起義,踹了他,另覓新東家!

中午,我正在食堂怨念那個可惡的傢伙時,阮蘭突然匆匆跑來找我,問我冰山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我立刻搖頭。他怎麼會有事?有事的那個是我耶,到現在我頭上的叉燒包還好痛。

「可是上午天行課上了一半就突然離開了,回來后神態也很反常,我擔心他有事。」

不會吧,難道是那些魑魅在作怪?

小怨念立刻暫時擱置一邊,我一等阮蘭離開,就一溜煙跑去了冰山的辦公室,門也沒敲,沖了進去。

「冰山,你哪裏不舒服?」

他沒答話,只把眼神瞥向我身後的門,我縮縮脖子。

「嘿嘿,我忘了敲門……」

跑出去象徵性敲了下門,又飛快地衝進來,湊上前,伸手按在他額上,還好,一如往常——冰冰涼。

「我聽說你上課時突然離開了,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冰山淡漠的臉上居然浮出微笑,望着我。

「你在擔心我?」

「當然,你要是出了事,我今後的零花錢怎麼辦?」

他臉上的微笑瞬間定格。

慘了,說實話是不是也要受罰?

我手捂住叉燒包向後退,賠笑:「我的意思是——我跟着你混,當然不希望你出事。」

看那微笑開始陰冷,顯然自己的解釋不被接受。

急速尋找第三個理由。

「你對我這麼好,我關心你也是應該的。」

還不對?我豁出去了,昂首挺胸大叫:「其實我是崇拜你!」

「夠了!你想氣死我是不是?」

冰山探手抓住我,往懷裏一帶,用熱熱的唇堵住了我的嘴。

度氣可以免去懲罰嗎?那我儘管度好了,反正不花錢。

「小龍,你放心,我不會有事,永遠都不會有事。」

他在我耳邊低聲軟語,還輕輕哈氣,弄得我小心臟又蹦個不停。

度完氣后,冰山心情大好,他沒解釋上午的事,話鋒一轉,說晚上買大閘蟹喂我。

賺到啦,一個吻不僅可以免去懲罰,還換頓美食,我一開心,把要問的事也忘得一乾二凈。

晚上冰山把大閘蟹買回家,我自動自發跑去廚房料理,正忙着,外面傳來一陣激烈的門響。

「冰山,去開門。」

趁着他心情好指揮他,他也默許了我的放肆,乖乖去開門。

誰知一聲巨響,奇寒陰風直衝進來,我心一沉,立刻奔了出去。

大門被踹開,異常邪惡的氣焰直竄過來,將冰山卷飛到一邊。

見勢不妙,我一個飛撲,衝上前免費做肉墊,他重重落在我背上,壓得我一聲悶哼。

我這該死的靈敏度。

「易天行,拿命來!」

黑霧發出一聲低吼,重又捲來,那是個怨氣聚集的魂魄,不斷在空中伸縮變換形體,看他猙獰扭曲的面孔,料想生前不是什麼好人。

惡氣隨魂魄一起衝過來,我還被冰山壓在身下,倉促間哪裏還顧及該不該用法術,雙指一併,金光隨咒語一起飛出,將惡魂擊散。

冰山從我身上滾落,跌坐在地,手捂胸前,一臉疼痛不堪的模樣。

我忙上前扶他,那惡魂趁機又重新聚起人形,呼嘯一聲,外面的無數無主遊魂被它怨念吸引,也紛紛湧進,一齊向我撲來。

沒想到這惡魂有些靈力,我擋在冰山身前,口念咒語,喝道:「已死之人,還不速去輪迴,再在此撒野,我將你打得魂飛魄散!」

惡魂一聲厲吼,凌厲陰氣居然衝破了我的金剛指訣,直向冰山擊去,嘴裏大叫:「易天行,你要我性命,我就殺你活祭!」

原來他就是易天凌說的那個被冰山所殺的幫會老大,難怪一身惡氣了。

怕惡魂陰氣傷及冰山,我用法術將它遠遠逼開,本來可輕易將它魂魄打散的,但想到它會因此永不超生,心就有些軟了,而且它身上罡氣也讓我吃驚,才往生魂魄,能聚成實體已是不易,它怎麼會有罡氣護體?

心有困惑,一個不防,肩頭竟被一團魑魅扯住,將我甩出,那惡魂怨氣消長,惡狠狠地向我衝來。

太過分了,不發威當我好欺負嗎?

各類魂魄精怪愈集愈多,已不是存善的時候了,我連忙盤腿定神,口念金剛咒,誰知就在此時,冰山突然一聲低吼,站起身來。

他雙目微合又睜,看向作亂的魑魅魍魎,頓時屋內銀光四射,冰山立於光芒正中,面容依舊,神色中卻多了份難以仰視的威嚴氣焰,向那惡魂喝道:「退去!」

惡魂臉露驚恐,卻不甘心就此離開,微一猶豫,又尖叫着重新撲上。

一道銀光自冰山腕間射出,銀麟萬丈九曲迴旋,卻是條虯龍,只昂首一噴,銀焰便將惡魂罩在當中,頓時黑煙飛散,那魂魄慘叫着在烈焰中瞬間化為須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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