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已經是深夜了,外科四病區醫生辦公室的燈還亮着,慕秋面前攤開了一大堆厚厚的醫學書和最新出版的期刊,不時翻看着,間或停下來作着筆記。

一陣輕巧的腳步聲傳來,門口露出了楚晴兒羞澀的小臉,輕聲地問:「殷醫生……還沒睡嗎?」

慕秋抬起頭,揉揉額頭,對晴兒笑笑:「有點事,我正在研究45床王家威的病例。」

晴兒仰慕地看着他:「殷醫生真用心,不象別的醫生,一上班就躲起來睡大覺,或者找我們聊天,找實習生代班自己去打牌……」她陡然覺得自己說得太多了,清秀的小臉上佈滿了紅霞,不好意思地低下頭去。

慕秋在心裏嘆了一口氣,自從老主任退休,換了現在的主任和他帶的一幫研究生后,四病區就每況愈下,不但醫生中間有人大為不滿,現在,連護士都開始有怨言了。

但是他的性格,是不會在背後說人閑話的,又嘆了一口氣,他試着把話題叉開:「楚小姐,今天是你第一次值夜班吧?」

「嗯,」晴兒用力地點頭,「我真有些怕呢,一個人坐在護士站里,幸虧是和殷醫生搭班,要是別的醫生,早不知上哪裏去了。」

慕秋看了看整個病區,沒有什麼重病人,安靜地沉浸在黑暗中,只有護士站和醫生辦公室亮着燈,也難怪晴兒會害怕。

「這樣啊。」他微笑着說,「反正我的書還沒看完,就陪你到下小夜班吧。」

「真的?」晴兒驚喜地問,「殷醫生不困嗎?」

「我下午睡了一小會兒,明天又沒有手術。」慕秋看看錶,「再說,反正就剩一個小時了。」

「那太好了。」晴兒雀躍地說,「我去給您沖杯咖啡去!」

「謝謝你了,楚小姐。」慕秋笑着目送她的背影離去,幾乎全病區的人都喜歡晴兒,象喜歡妹妹一樣,喜歡她剛從學校出來的天真,還沒被社會污染的純潔。

他剛要翻下一頁,刺耳的叫人鈴忽然響了,在安靜的病區里,聽來格外驚心,慕秋聽見了晴兒飛快地跑過走廊的聲音,馬上,鈴聲就停止了,他不放心地看了一眼掛着的顯示器:18床。

又是那個混混,深更半夜的他要幹什麼?昨天才檢查過他的傷口,他的生命力就象蟑螂一樣頑強,那點小傷,死不了的。

那麼,他現在不睡覺,要幹什麼?

思來想去就是不放心,慕秋站起身來,舒展了一下強硬的四肢,就當活動活動筋骨,起來走走吧。

他慢慢地走近409房間,房門虛掩著,聽見晴兒嬌柔的聲音在問:「先生!先生……你怎麼了?真的疼得很厲害嗎?是哪裏疼呢?」

「哎呀!好疼!疼死我了!哎呀!」

這種聲音慕秋一聽就知道是假的。

可是一點經驗也沒有的晴兒已經慌了:「是哪裏?需要我去找醫生過來嗎?」

「啊……就是這裏……不用叫醫生了……替我揉一揉就好……」

晴兒陡然尖叫起來:「啊!」

幾乎是立刻,聲音就被捂住了,只剩下咿咿嗚嗚的申吟聲,還有那個可惡的聲音:「已經積好久了……疼得要爆炸,幫我弄出來吧,用你的嘴或者手都行,要不然就來打一炮也好……」

慕秋一把推開了門,冷冷地說:「楊先生,你哪裏不舒服啊?」

映入眼帘的情景更讓他怒火中燒:那個天殺的混混正一手緊捂著晴兒的小嘴,另一隻手強拉着晴兒的小手按在他雙腿間隆起的部分,晴兒的臉上佈滿了驚駭,拚命地掙扎著,連頭髮都搖散了,有幾縷飄散在臉頰邊,更顯得楚楚可憐。

慕秋氣白了臉,壓低了聲音吼道:「放手!否則我叫保衛了!」

雷炎訕訕地放開了手,晴兒連滾帶爬地躲回慕秋身後,微喘著氣,臉紅得都要滴出血來,小鹿般的大眼睛盈滿了淚水,隨時可能掉下來。

慕秋憐惜地看了晴兒一眼,才出校門的小姑娘,第一次值夜班就遇上這樣的混混騷擾,實在太可恨了!

他轉向雷炎,臉罩寒霜地再次問道:「楊先生!你哪裏不舒服啊?!」

雷炎換了個位置坐好,煞有其事地說:「醫生,如果給你什麼錯覺的話,我可以解釋清楚……」

「夠了!」慕秋打斷了他的話,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說,「我在問你哪裏不舒服?」

「這樣啊,」雷炎做出一副痛苦的表情,「我好象解不出小便來,這裏脹得很厲害。」說着,手指向小腹。

「我明白了。」慕秋的火氣攻上心頭,竟然有了平時的他絕對不會做的惡意計劃:「楚小姐!」

晴兒嚇了一跳,小聲說:「殷醫生?」

慕秋板起了臉:「顯然病人存在着排尿困難,初步診斷為外傷后的一過性尿瀦留,請立刻導尿治療!」

晴兒吃了一驚,遲疑了一下:「現在……嗎?」

「是的,就是現在!」慕秋斷然說。

晴兒鞠了一躬,飛快地跑了出去,而慕秋的火氣也到了頂點,他用力摔上門,衝到床前,恨不能抓住對方的領子:「井雷炎!我警告你!你在外面奸yinhui盜我管不著!別惹我們醫院的護士小姐!你是個病人就好好養病,早一天走早好!不要象個發情的公狗一樣到處亂嗅!」

雷炎漫不經心地看着他:「醫生,你這是第二次破壞我的好事了,如果你真那麼在乎你們純潔的白衣天使的清白,就犧牲自己和我來一次啊,反正我的生理需要是非解除不可的。」

「你!」看着他毫不臉紅地說出這些話,慕秋明白任何話對這個只用肌肉思考的傢伙都無效,他氣急反笑地說:「那好吧,起碼,你今天晚上是不用考慮那麼多了。楊先生!為你解除痛苦之後,希望你有個好夢!」

說着,他頭也不回地離開,誰希望再看見那張色迷迷的討厭的臉!

一想到他在外面不知用暴力欺辱過多少少女,慕秋的氣就不打一處來,是該教訓教訓他了!

他走到護士站準備下醫囑,意外地發現晴兒捧著盛有導尿包的托盤獃獃地站在那裏,他趨前輕聲地問:「楚小姐?怎麼了?」

「啊,殷醫生……」晴兒猝不及防地被他一問,小臉上又是紅霞密佈,雙手抓緊了盤子邊緣,支吾著說不出話來。

「你……該不是不會導尿吧?」慕秋難以置信地問,能進這家醫院的護士和醫生,都是學校里的優秀人才,總不至於連這麼簡單的操作都不會吧?

「不是!」晴兒立刻否認,抬頭怯怯地看了慕秋一眼,又低下頭,用蚊子般細小的聲音說:「我會……但是……我……」她咬着下嘴唇,說不下去了。

慕秋稍微一想就明白了,晴兒就算受過正規的護理學習,但畢竟還是一個未婚小姐,對於男人的身體,有着不可克服的羞澀感,尤其是那麼敏感的部位,尤其是那麼討厭的人!

就他那副色狼的德行,晴兒真去導尿的話,還不知要說出多少難聽話,不行!真這樣的話,等於自己把晴兒置於難堪的境地。

那麼,白白放過那個無恥的傢伙?

不行!

他正在考慮,晴兒好象下了很大的決心似的,抬起頭來,雖然臉還是紅透了,卻很堅決地說:「是,殷醫生,我這就去執行醫囑!」

「等等。」慕秋思考着折中的方案:「不是還有大夜班護士嗎?是不是……」

晴兒立刻猛烈搖頭:「這樣不好,畢竟是自己班上的事,而且,這種事以後一定會經常遇到的,我儘快習慣比較好。」

她鼓起勇氣微笑着說:「不用擔心,殷醫生,我會做得來的。」

可是,這個該死的混混實在是有夠色的啊,和別的人不一樣……慕秋幾乎有些後悔了,罵他一頓也就算了,怎麼會想起這樣的怪主意,偏偏今夜的護士又是晴兒……

他打定了主意,伸手接過晴兒手中的托盤,「你去準備一下交班吧。」

「殷醫生?」晴兒不解地看着他。

慕秋聳聳肩,轉身就走:「我去。」

「可是……殷醫生……我可以……」晴兒追在後面小聲地說。

「不用,我只是想給他一個教訓。」慕秋安慰晴兒,「本來就沒有什麼,你忙你的去吧。」

晴兒滿心感激地看了他一眼,順從地低下頭:「是,謝謝您了,殷醫生。」

慕秋推開病房的門,把托盤放在床頭柜上,回身望了雷炎一眼,他還是那麼一副可惡的樣子,帶着不正經的笑容:「怎麼醫生您終於親自來為我解決了嗎?我期待得很呢。」

「是嗎?」慕秋本來打算再訓他一頓的,現在也懶得再浪費口舌了,他微笑着說:「解除患者的痛苦本來就是我們的責任嘛。請躺好。」

雷炎立刻換了個比較舒服的姿勢躺好,慕秋以平板的語氣說:「現在我要為你實行導尿治療,過程中可能有一些痛苦,希望你能配合,這樣我們彼此都方便些。」

笑容從雷炎的臉上迅速退去:「等……等一下……我說醫生啊,你該知道我說的是什麼意思吧?我並不是那個意思啊……」

慕秋依舊優雅地笑着:「可我是那個意思,楊先生,我對你那些下流的想法則不予理會。現在,開始了。我再說一遍,希望你配合,否則痛苦會更大。」

「喂!喂!」雷炎手足無措地看着慕秋掀開他身上的被子,一把拉下他的褲子,頓時,那半挺著的男體就全都露了出來!

「嘖!」他咋著舌,「本來你脫我的褲子我是很高興啊,但是不是在這種情況下。」

慕秋的笑容變得多少有些猙獰:「我本來也沒指望你說什麼:請對我溫柔一點之類的話。」說着,他轉身去解開導尿包的外層,動作利落地戴上了橡膠手套。

「醫生啊,你是有意要和我過不去嗎?難道你不知道……」雷炎的話里有着不容錯過的威脅意味。

慕秋轉過身來,『嘩』地抖開洞巾,鋪在雷炎的下身上,只有那挺立的yin莖顫微微地露在外面,他不疾不徐地說:「我只知道你是病人,而我是醫生,你做好準備了嗎?」

「開玩笑!」雷炎大叫着,眼睜睜地看着面無表情的慕秋一把抓起了自己的男體!

灼熱的感覺隔着橡膠手套一直傳上來,慕秋極力抑制住要奪門而出的衝動,真沒用!他暗罵自己,同是男人,有必要為這點小事而在意嗎?不就是比自己的大了一點點……只有一點點而已!

頂端的蘑菇頭(不會有人再也不想吃蘑菇了吧?)脹紅了,莖部青筋暴露著,從小孔處滲出透明的液體來,誇耀着主人的健康和活力,但是在慕秋眼中,完全成了這傢伙性慾旺盛的象徵,可惡的象徵!

「我說醫生啊,你可真是個美人啊,被你這麼親密地握著,我的老二高興得都要號叫了呢!如果你能稍稍愛撫它一下的話,我想它會爽呆的,」雷炎不知死活地挑逗著。

「是嗎?」慕秋冷冷地說,「也許吧,但我並不想去驗證,現在,請你放鬆。」他一隻手抓着那活躍的,似有生命的物體,另一隻手抓起塗好石蠟油的導尿管,將之對準了龜頭的小孔!

「啊!」

「啊……」

兩聲大叫幾乎是同時發出的,就在慕秋一鼓作氣,即將開始的時候,床上一直攤開手腳,看起來聽天由命的雷炎忽然發出一聲怪叫,頓時從他一心一意要對準的小孔中噴出白濁的液體,猝不及防地噴在他的手上,工作服上,甚至還有幾滴濺在他白皙秀氣的臉上!

手中灼熱的兇器也在噴出后漸漸萎軟,雷炎喘著粗氣說:「哈……哈……醫生,我現在好多了……謝謝你……哈哈……」聽起來他正拚命忍住笑。

慕秋的臉脹得血紅,男性特有的體味瀰漫了整個床鋪,他氣得直想哭,但是,絕對不能在這個混蛋面前掉淚!

「沒什麼。」他努力使自己的聲音聽上去鎮定,「不過是人類正常的生理反應罷了,請問楊先生,你現在好一點了嗎?」

「好……好多了。」雷炎謹慎地說。

「那好吧,祝你今晚休息好。」慕秋胡亂地抓起包裹在一起的器械,快步走出房門。

一離開房間,他就以最快的速度撲向洗手間,把身上的工作服脫下狠狠地扔在牆角,擰開水龍頭,一邊神經質地拚命搓洗着手和臉,一邊控制不住地乾嘔起來。

*****************

在夜間發生的這件小插曲並沒有別人知道,第二天慕秋還是照常地查房,在護士小姐面前對待雷炎的態度也和以前並無二樣。

這天早上十點鐘,護士長秦彩綺還和每天一樣結束了早間的護理查房,忙裏偷閒坐下來喝杯咖啡,正當她的手偷偷伸向制服下的口袋摸索早放在裏面的巧克力泡芙時,一個身影擋住了她的光線,抬起頭來,一個年輕男子趴在護士站的櫃枱上,饒有興趣地看着她。

彩綺咳了一聲,不動聲色地慢慢把手抽回來,擺出護士長該有的姿態問:「請問這位先生,我有什麼可以幫你的嗎?」

「是的!」他彷彿非常愉悅地回答,「我正想找個幫忙的人。」一邊說着,一邊還在近似放肆地盯着她看,從內袋中掏出證件在她面前一亮:「我是市公安局的李維恩警官,有點事要向你了解一下,可以嗎?」

他的目光停留在彩綺胸前好一會兒,才念出她胸牌上的名字:「秦……彩綺護士長?」

彩綺心中警鈴大作,面上卻流露出無比的熱情:「啊,是嗎?那當然可以,我一向樂於和警方合作,能請你少等一會兒嗎?我把手上的事情處理一下。」

她揚聲對經過的護士小姐說:「麗繪!可以幫我把這些病歷送到醫生辦公室嗎?另外叫23床去做理療,今天的醫囑我已經處理過交給治療班了,你等會讓辦公班的人抄一下,順便把18床送去活動室。」

麗繪眼都不眨地聽着,答應一聲,推著病歷車走了。

一旦轉過拐角,她馬馬虎虎地把車子推到一邊,飛快地跑向走廊盡頭的409房間。

雷炎照例在睡回籠覺,麗繪一把掀開被子把衣服扔在他頭上:「快起來!」

「你這女人幹嘛!」雷炎大吼著醒來,「信不信我把你賣到花街去接客!」

麗繪雙手叉腰,一點也沒有被他嚇住:「你呀,省省吧,我在外科當了六年護士,什麼樣的大哥沒見過,你還排不上隊呢!老實給我起來!外面來了警察,護士長要我帶你去避避。」

雷炎一邊穿衣服一邊悻然說:「警察有什麼了不起的,還來打擾我睡覺。」

「是啊,沒什麼了不起的,我也盼着你戴上手銬早點走呢。」麗繪麻利地收拾著,把輪椅推到床邊,「省得天天嚇我們的護士小姐,真是有種啊,那麼大的男人專門欺負小姑娘,還樂此不疲哩。」

「你說什麼?」雷炎的眼睛眯了起來。

麗繪不慌不忙地說:「要我說幾遍都可以,原來啊,號稱炎之男的井雷炎也只是個會欺負小姑娘的半大小子而已,你要不要再聽呀?」

兩人的目光對峙著,最終竟是雷炎先敗下來,在麗繪的幫助下坐上了輪椅,在嗓子裏咕嚕著:「我也只是逗她們玩……」

「哦?是嗎?奉勸你下次不要這麼玩,否則怎麼死的都不知道。」麗繪飛快地把輪椅推出門,直接拐入電梯,按動按紐,一直升上平台。

電梯門打開的同時,她用足了勁把輪椅向外推去,幸災樂禍地看着輪椅以無比的衝力一徑向護欄撞去,雷炎手忙腳亂地操縱着輪椅,發出嚇人的吼聲:「TMD!你這個女人給我記住!」

「應該是你給我記住才是!」麗繪雙手插腰,「就在這兒好好獃著,做個乖小孩,等下阿姨來帶你下去!」

說完她關上門,喀嚓一聲,鎖上了。

雷炎吐出幾句髒話,終於也認識到完全無濟於事,放棄了進一步的語言攻擊,轉過來打量著整個天台,發現在另一側還有一個穿着病號服的人站在護欄邊,實在無事可做的他,慢慢溜達着輪椅過去。

「喂!」他無聊地叫,而對方連頭也沒轉過來,鬆散的黑髮隨風輕飄,單薄的身體裹在過大的病號服里,顯得那麼不相稱。

「小子!」雷炎並沒有提高聲音,但是誰都能聽出他的不耐煩,「我在跟你說話!」

「我不記得我叫『喂』,而且也不記得我有必要跟你說話。」對方說話了。

雷炎捲起舌頭『咋』了一聲:「這個鬼醫院裏從醫生到病人全都是這付死樣子!小子!做人別這麼認真,就算大哥我心情好放過你,以後也有別人看你不爽的。」

「我不需要你的忠告。」少年冷淡地說,「我也並不能活到別人看我不爽的時候了,同時也不需要管你的心情好不好,你現在把我扔下去,我也不過少活頂多半年,現在你請到一邊,不要打擾我好嗎?」

************

麗繪回到護士站,看見彩綺還在熱心地向來人介紹情況,看見她過來了,不引人注目地點點頭,繼續操作著電腦:「你看,所有的病人材料都可以查到,不是嗎?……下一個……下一個……還有……我早告訴你這裏沒有什麼骨折的病人,你該去骨科病區查查才是。」

「我去過了,沒有。」維恩笑得非常開心,「也許……不麻煩的話,能不能請你帶我去巡查一下病房呢?」

「喲。」彩綺笑得比他還要開心,「在我眼裏,這叫侵犯人權。」

維恩嘆了口氣:「那我就是一無所獲了,不過我本來也沒指望查出什麼來,本來就起源自一個瘋狂的念頭,也許……有人把我想要找的人藏起來了?」

「我向你保證,絕不會在這裏,醫院是個很不安全的藏身之地,」彩綺天真地補上,「還很貴。」

「看來我是白跑一趟了。」維恩雙手插在褲子口袋裏,做勢要走,突然問,「你晚上什麼時候下班?」

「這也是你查案的問題?」彩綺懶懶地問。

「不,這是我搭訕時的手段。」

「那就不一樣了。」彩綺活潑地笑起來,「不過答案都一樣,無可奉告。」

「真可惜。」維恩漫不經心地說,「我很想約會你呢,不知道你聽說過一家夜總會沒有,在裏面提供最好的服務,叫……墮落天使。」

彩綺的眼睛純潔得令人自慚形穢:「沒有,怎麼?」

「我本來想請你去的。說來好玩,裏面有一位當紅的舞者和你還真象呢。」他緊盯着彩綺。

「我呀,不得不說我一點也不欣賞你的幽默。」彩綺並不生氣地說,「不過你再呆下去會影響到我的工作。」

「抱歉。」他趕快讓開,「也許我還會來的。」

彩綺給他一個迷人的笑:「非常歡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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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天台上轉了半天,雷炎無聊地又回到少年身邊:「喂!」

「我不叫喂。」少年不耐煩地說。

「想讓別人叫自己的名字,就要把名字告訴對方。」雷炎以教訓人的口氣說,少年猶豫了一下:「王家威。」

「家威啊,好名字,你老爸一定對你有很大的希望吧。」雷炎話里含着不太能覺察的酸意。

「可惜,他現在最大的希望也只是我能活多一點了。」少年悶悶地說,「有時候我真想從這裏跳下去,省得更多的折磨。」

「你什麼病啊?」雷炎一點也沒有顧忌地問,伸手到衣服里掏煙,沒有掏著,罵了一句。

「腫瘤。」

「喔。」雷炎淡淡地說,「腫瘤啊。」

家威終於轉過臉來看着他:「你挺奇怪的,別人聽到的時候,都擺出那一副假好心的樣子來,小心翼翼的對我,看了就讓人噁心!」

「小子啊。」雷炎用教訓的口氣說,「無論是什麼要死的病,也都有救的可能,而我還沒聽說一個人被砍斷脖子或是剁成幾段還能活的,我平時看的,都是這樣的死人。所以,你還不一定死。再說,死有什麼大不了嗎?」

「這樣說我倒應該佩服你了嗎?」家威狠狠地瞪着他,「我不想死!我一點都不想死!」

「誰想死啊。活着才有錢花,才有妹妹泡,死了什麼也沒有了,但是總有什麼事比活者更重要啊。」

家威注意地聽着他說話,雷炎也不知怎麼了,居然滔滔不絕地說了下去:「比如說地盤,我們做混混的,沒有地盤還混個屁啊,誰都想自己的地盤大一點,誰都想要別人的地盤,要是別人爭上門來了,就得去拼個你死我活,誰的拳頭硬,誰就能奪別人的地盤,還有,我們做老大的,要罩着下面的小弟,小弟出了事,一千個不對也得罩着他,要不老大是干屁的啊,小弟有事你也得拚命替他罩着,大哥的上面還有大哥,上面的大哥一聲令下,我們也得拚死去干,啥也不用問,問多了也沒用,反正叫你去砍人就去砍人,叫你去打架就去打架,活過了今天別問明天就是了。」

家威忽然說:「可是……我看你不是這樣混日子的人,你……還有別的打算。」

雷炎愕然,然後哈哈大笑起來:「你還會相面?小子,我就是活一天算一天!我還有什麼打算!」

家威冷笑了一下:「騙我這個快死的人有什麼用呢?你自己明白就行了。」

雷炎多少有些惱羞成怒地說:「快死快死!要死就快點!得了腫瘤也不是你的什麼光榮的事吧?幹嘛說得誰都欠你錢的樣子!你想要誰都同情你是?誰都讓着你?就因為你快死了?世間的事難說得很,明天死的還不知是誰呢!別做讓自己後悔的事。」

家威垂下頭去,低聲說:「我怕……醫生說還有手術的可能……但我怕……我真的怕……怕結果……」

雷炎的大手用力地揉着他的頭髮:「男子漢怎麼怕來怕去的,你怕病就好了嗎?有多少希望就得去拼一拼!我就是被人打斷了四肢,用牙咬還得咬下一塊肉呢!這是你自己生死的事!不明白嗎?!」

家威把目光投向遠處,茫然地說:「是啊……我知道……不能做讓自己後悔的事嗎?你說得對啊……」

「明白了就好!改天大哥再帶你做有趣的事去!」

****************

「18床!」麗繪氣得在走廊里直跺腳,「你這個混球!你給我站住!」

雷炎哈哈笑着,一邊飛快地駕着輪椅逃走,一邊得意洋洋地大喊:「嘿嘿!麗繪小姐的內褲是鑲花邊的粉紅喔!小弟!快點!」

家威站在輪椅的后杠上,一隻腳蹬着地面好隨時加速,清秀的臉上紅紅的,不知是興奮還是累的。

「哇!」雷炎順手握住路過的晴兒的腰,輕巧地把她轉了個身,嚇得晴兒舉着裝滿藥盒的大盤子努力地保持着平衡。

「幾時來跳舞吧,小姐!」他大笑着繼續逃走,好去製造另一波的騷亂。

「好玩吧,小弟?這才是男子漢的娛樂。」雷炎自負地說,「在有限的時間裏造出最多的亂子,讓她們一輩子都忘不了你。」

「是啊,我看也是。」家威心驚膽戰地向後望,「眼睛要是能發射子彈的話,你已經死了一千次了。」

「別管死什麼的啦。」雷炎催促他,「前面那位妹妹身材很好,快把我推過去!」

他包着石膏的那條腿,只有腳露在外面,腳趾間夾着小鏡子,只要他靠近某個穿裙子的護士,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覺地看清裙下風光。

家威穩穩地把他推到差不多合適的位置,他正要調整角度,前面的護士小姐猛地轉身,用甜膩得讓人心裏發寒的聲音說:「你好!請問有什麼事嗎?」

「護士長!」家威驚呼。

雷炎的舌頭也打了結:「沒——沒什麼……」

彩綺邪氣地笑着:」我彷彿聽說什麼內衣之類的嘛?難不成你們還要玩偷窺遊戲嗎?」

「不!沒有!」雷炎急着分辨。

「那很好,遊戲時間結束了。」彩綺利落地接手輪椅的控制權,「現在,家威呢,回活動室去,而你哪,就由我親自送回病房去,楊先生。」

「嘿嘿,我不勝榮幸。」雷炎偷偷地沖家威做個鬼臉。

在回病房的路上,慕秋走了過來,看見他,似乎猶豫了一下,接着直走向他。

「殷醫生?」彩綺暗示地叫他。

慕秋點點頭,然後面對着雷炎,遲疑着開口:「家威的事,謝謝你了。」

雷炎舒服地靠在輪椅的靠背上,擺擺手:「真不知你在說什麼。」

「他同意做手術了。」慕秋鬆了一口氣的樣子。

「我說醫生啊,他同意做手術了,那剩下來就是你的事了,告訴你,他現在是我的小弟,有我罩他,你可給我用心一點。」雷炎半威脅地說。

慕秋僅僅報以一笑:「放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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