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五章

好像,有什麼自那一刻開始,改變了吧。

李在界兩手支頭,瞧著埋頭工作的李成軒發獃。

那天在車裏,自己一激動就上去摟住了哥哥,也不問對方是否想要這樣一個擁抱。後來回想起來,連自己都覺得有點不可思議,哥哥竟然沒有推開自己,反而把他的手掌放到了自己的腰間。

然後,好像有什麼就從那一刻開始,改變了。

雖然哥哥還是一副陰陽怪氣的兇巴巴模樣,可是他就是覺得有什麼地方改變了。哥哥開始默許他的靠近,即使在大庭廣眾之下被挽住胳膊也不會如何抗拒了,當然臭起一張臉則還是免不了的。離開公司的時候,由於他功力深厚的軟磨硬泡,哥哥也終於板著面孔地答應送他回家。

到了李在界所居住的公寓,李在界充分利用自己身為帝國集團二少爺的身份,命令小劉正式下班,接着死皮賴臉地抱住哥哥的胳膊,把他拉進了自己的小公寓。

剛一進門就傻了眼。

——雖然在美國獨立生活了好幾年,可是那個所謂的什麼、生活能力。似乎與他犯沖似的,無論他怎麼努力,那玩意兒也始終站在雲端處沖他不住地發出嘲諷的笑聲。

所以,推開門板,看見的一屋子狼藉絕對不是有人會幹出些什麼偷偷摸摸的勾當,而只是他李在界個人習慣如此而已。

李在界只覺得自己腦門頂上『哧溜』一聲滑下來一大滴汗珠,頓時想起來哥哥那令自己望塵莫及的潔癖。哥哥他……絕對寧殆也不願走進這種比豬窩乾淨不了多少的地方。

李在界用不着轉頭,就可想而知哥哥的表情了。

果然,李成軒冷哼一聲,被緊緊挽住的胳膊使勁掙了掙。李在界孩子氣的像對待最心愛的玩具一樣,用力抱住,不讓他掙脫開去。

「放手!」

「不放!」

「放手!」

「不放!」

「你給我放手!」

「就不放!」

「…………」

李家的人都擁有很深重的執念,想要得到的東西就無論如何也不會放開,可如果兩個具有等量執念的兄弟倆碰到一起,誰贏淮輸,還說不準吧。哥哥?弟弟?或者……雙贏?猜不透說不準,唯一知道的就只是兩個人孩子氣的你來我往爭執著,最後終結於弟弟主動湊上去的兩唇相碰之中。

當然,不僅僅只是相碰而已喔。李在界怎麼可能放棄留下對方的有利武器?而李成軒又怎不可能傻到有人投懷送抱而拒不接受?

於是在李在界『吧唧』作響的兩唇相碰的動作中,李成軒終於忍耐不住地反客為主,一隻手壓到對方的後腦勺上,火辣辣地送過去一記比法式深吻還要法式深吻的深吻。

隨後被哥哥一雙健臂扔到床上的李在界笑得像只狡猾的狐狸。

——呵呵,雖然哥哥是寧死也不願進屋,可是慾望一來,哪還顧得上潔癖不潔癖的呀?那句溫柔鄉、英雄冢,不是從古代一直說到現代嗎?哎呀呀,很多時候還真的得多聽聽古人們的金玉良言耶!

李在界樂陶陶地眯起眼睛,兩條肌肉彈性十足的長腿像海蟄似地纏呀纏的,直纏得李成軒咬着牙齒不住聲地罵起來——「賤貨!」一個挺身,深埋進去,頂得身下的那個小賤人頓時呻吟連連、喘息否斷,長腿也喪失力氣地垂了下去。

***

兩個選擇,一個是委屈自己,一個是流言四起。

次日一大早起來的李成軒面臨的便是這樣兩個選擇。

拜精準的生理時鐘所賜,一大清早迷迷糊糊睜開眼睛的李成軒還帶點不知身在何處的茫然,首先映入自己視野的就是一頭耀眼的橘紅色頭髮,他恍惚著甩了甩腦袋,這才回憶起前一晚的瘋狂。

——李成軒所謂的瘋狂並非指跟那個橘紅色頭髮的傢伙做了大半夜的行為,而是,他居然在這種簡直不是人待的地方睡了整整一宿。

太瘋狂了!

李成軒想,然後逐漸找准焦點的視線落到身邊側趴着、呼呼大睡的人身上。拉到脖頸的棉被裏滿全身,只露一個橘紅色的頭髮散亂的小腦袋出來,像只蟲蛹似的均勻而又緩慢地起伏,棉被底下的身體赤裸,光滑的小腿與自已的腿相互糾纏。

忍不住就回憶起與這個男人曾有的纏綿,以及他纖長有力的腿緊緊攀纏到自己見上的滋味,狠狠地咽一口唾液,李成軒的大手輕巧地探進棉被,湊過去的身體也趴伏到對方身上。

看見對方仍然睡得香甜,勾起的嘴角處溪流蜿蜒而出,枕頭上已是浸濕的水漬一片,不由得挑高唇角,輕笑一聲,伸進棉被裏的大手沿着對方的脊椎緩緩滑下,一寸一寸的細緻撫摸充分享受着手掌下充滿著男性特有彈性的肌體,最後摸上那個由於前夜的開發而依舊微微開敞的部位。

身下的男人依然緊閉雙眼,卻不由自主地從口裏逸出細微的呻吟,被不斷撫摸的身體也開始扭動起來。小公寓裏的氣溫頓時升高,粗重的喘息蕩漾室內。

從對方背後狠狠地插入,壞心眼地愛撫著對方全身,可就是不去碰觸對方最最需要被撫弄的部位,再將對方顫抖著探向下身的雙手壓制到頭頂,冷眼瞧著對方難耐地扭動身體、依靠與被單的摩擦來緩解慾望的動作,竟大大地滿足了自己暴虐的心性,甚至連貫穿對方體內的慾望也越發地脹大了。

李成軒伏下身體,嘴湊到對方的后肩處,來回地舔舐一番,耳邊響亮的是對方低喘著的呻吟,突然用力地咬下一口,然後在對方尖聲驚叫當中,激情的濁液噴薄而出,衝擊著充滿對方的體內,對方也緊接着達到局潮。

李成軒拔出性器,也不留戀趴伏在床上張開嘴巴不住喘息著的人兒,一個人走進浴室。

把自己弄得十分清爽的李成軒滿意的在腰際圍一塊毛巾,走出浴室之後面臨的就是那兩個選擇。

擺在面前的是兩套西裝。

一套是完全合身的,只是皺褶不少,穿上之後顯得皺巴巴的,明顯遭受到非人蹂躪的西裝讓人一看就止不住幻想翩翩。這是他自己的,前一天穿來弟弟家的那一身西裝。

另一套則平整的很,不過卻小了一號,穿在英俊健碩的總裁身上又緊又窄,袖子還稍短了一截,倒像是從哪裏偷撿回來的。這是他弟弟的,一見到他穿上一身皺巴巴的西裝就開始哈哈大笑的弟弟邊笑邊從衣櫃拽出這麼曲套西裝扔給他的。

限制選項的二選一……很難。

李成軒千臉陰沈地注視面前的兩套西裝,背景音樂是浴室里嘩啦啦的流水聲響,李在界正在裏面快活地洗呀洗。穿自己的西裝倒是舒服,可是必定會引發公司里有關總裁竟然穿了和前一天相同的西裝,而且還皺巴巴的好像剛剛有做過什麼事情似的耶!之類的流言,並且可以預見的是,必將由此一事實繁衛面生無數版本,足以聽得當事人瞠目結舌。

李成軒的視線緩慢地移上另一套明顯屬於李在界的西裝,煩躁的目光里逐漸染滿嫌惡。

——什麼時候居然也淪落到考慮要不要穿他的窄小的西裝地步上了?

哼!笑話!真是天大的笑話!

不就是流言嗎?堂堂LK帝國集團的總裁大人怎麼可能畏懼那種小小的流言?

怎麼可能?

……結果,李成軒高傲地換上自己的那身裁剪合體的西裝,昂首挺秈地大踏步走進公習大樓,——順帶一提的是,他的胳膊上還掛了個橘紅色頭髮的、弔兒郎當的、號稱弟弟的傢伙。

***

李在界兩手支頭,瞧著埋頭工作的李成軒,繼續發獃。

——不知道今天能不能再把這個哥哥誆進自己家裏喔……?如果不成功的話,那麼自己是否要考慮一下收拾屋子的事情了?

這樣想着,腦海里不由就浮現出穿着一身家居服,圍一條圍裙,拖着掃帚在一片塵土飛揚當中拚命揮舞的景象。

他幾乎聽見了滴答一聲,一大滴汗珠掉到桌面的響動。

完全可以想像得出,由他李在界開展的大掃除的結果,只可能是雜亂的小公寓再度為灰塵所湮沒而已,清潔?整齊?哈哈,做夢吧。

雖然說還可以請清潔人員過來打掃,不過習慣把槍械匕首之類的危險物品亂擺亂放的李在界也只有大搖其頭地把這個主意否決掉了。

「有病吧你,沒事瞎晃什麼腦袋!」

「啊?」

茫然地抬起頭,只見李成軒一臉厭惡地站到了自己跟前,雛緊眉頭,斜睨著自己。

「咦?你的事情都做完了?」

李在界偏頭朝哥哥的辦公桌上瞧過去一眼,偌大一張桌子早已經收拾得乾乾淨淨,於是興奮地從椅子上跳了起來,面前的哥哥即使西裝皺巴巴地套在身上,也依然英俊的讓自己移不開視線。

李在界雙手環上哥哥的脖頸,眼睛裏一眨一眨地閃動出誘惑混合著期待的眸光。

「送我回家好嗎?」

李成軒的唇角形成一個說不上是嘲弄還是鄙夷的弧度,正如外人永遠摸不透他的LK一樣,連他臉上掛起的輕淺的笑意也叫人琢磨不透。

他說:「然後再讓你重覆一遍你的小伎倆,讓我再重蹈一回覆轍嗎?」

李在界覺得這樣說話的哥哥應該心情很好的沒錯吧,於是就大膽吃吃地笑起來,;手指頭纏着繞着哥哥的髮絲,玩得不亦樂乎,嘴裏說着:「那樣的話也不是不好呢,或者說同時手指深深插進哥哥濃密的一頭黑髮當中,拉下他的腦袋,小舌頭輕飄飄地滑過他抿起的嘴唇,說:「或者說……哥哥你比較喜歡在這裏……?」

「哼。」

大手一把拉開像八爪章魚一樣巴到自己身上的傢伙。李成軒斜斜地瞪過去一眼,從那兩片薄唇當中流通出來的是刻薄的嘲諷:「你滿腦子除了想被男人干之外就裝不下別的了嗎!你還真是賤到骨子裏去了嗎……」

對方卻好像完全不當回事,嬉皮笑臉的笑容連稍稍片刻的凝滯都沒有出現。

「是啦是啦,我承認我的確很賤沒錯啦,不過呢……要是我不這麼賤的話,恐怕難受的會是哥哥你耶!」

高傲凌人的總裁大人,如果不是這個賤人投懷送抱地勾引,大概就算忍得快要憋死了,也不會放下自尊主動向自己的弟弟求歡吧!不能讓自已的弱點被任何人掌握到,這個家訓還真是讓他貫徹了個徹底呢!把一切情愛全部封印,以前他有過的女人八成從沒一個跟他睡過兩宿,那可當真是一夜情耶,沒有感情,甚至連慾望的發泄也不允許出現對某一個女人上癮的情況,於是只好一次日換,反正LK帝國集團旗下多的是性感尤物。

呵呵,一次一換,還真的是少爺的大手筆啊,我的總裁哥哥!

李成軒沒再理會那個始終笑眯眯的傢伙,冷哼一聲,逕白收拾一下東西,拉開辦公室隔音的厚重門板。

「喂喂,你干什(碧波蕩漾錄入)么去?」

身後傳乘的是李在界有些許慌亂的聲音,李成軒不著痕迹地微微上揚著唇角,聲線卻仍然是一派平靜冷淡:「回家。」

「喂,你倒是等——!」

李成軒毫不理會,繼續邁開大步,只聽身後蟋蟋卒卒一陣類似於收拾桌子的聲響,正納悶着那傢伙應該沒什麼東西可收拾的時候,就感覺從背後撲過來一個溫熱的軀體。

阻止了敏銳的反射神經即將做出的反應,比如說將身體讓到一邊,不費吹灰之力就能叫後面撲過來的那個傢伙摔個重重的狗吃屎;再比如說抓住偷襲者的爪子,順勢再來個過肩摔什麼的,手段不止一兩種,反正以他李成軒的能耐絕對可以讓這個不知好歹就撲過來的弟弟,在眾目睽睽之下出個要多大就有多大的大丑。

可是李成軒他沒有,什麼都沒有做。

就那麼任那個傢伙從後面撲上自己的後背,兩隻爪子抱到自己胸前然後緊緊交叉握住,以他的身高正好把下巴擱到自己的肩頭,隨着濕潤的氣息吹拂過臉頰,他的聲音也一下一下地鼓盪著自己的耳膜。

「呼,可算抓到你啦!你可不許把我甩開就跑耶!」

對方那種旁若無人的撒嬌口氣竟然令李成軒的心緒莫名其妙地激蕩起來,他努力平穩著口吻,冷淡地說道:「走不走?」

「走哇走哇!」

掛在他肩膀的腦袋也跟着熱烈的語氣劇烈地點動起來,李成軒側過頭瞪了對方一眼:「那還不趕緊放開你的爪子!你這樣的話咱們哪個都走不了!」

「嘻……」

對方聽話地鬆開手,卻改為笑嘻嘻地挽住他的胳膊,李成軒大不滿地又瞪向對方:「你是女人嗎?非要像個女人似的這麼挽着我嗎?」難看死了!

「那有什麼關(碧波蕩漾錄入)系!」燦爛的笑臉亮閃閃地晃進李成軒的眼裏。

「我是你的弟弟嘛!」

哼!『弟弟』?哪家的弟弟像你這樣成天只想着跟哥哥做愛?

李成軒又冷哼了一聲,終於沒把腦袋裏的想法說出口來,只是掛了滿臉大不情願的表情,任弟弟像個小白痴似的挽著自己的胳膊往外走去。

***

即使是發動了淚眼攻勢,李成軒還是冷血地拒絕了淚水不住在眼眶裏

打轉的李在界所提出的迭他回家的要求。

——然而,最後的最後的結果,則是李在界被帶到了哥哥的家。

LK帝國集團名下有一幢遠離市中心的別墅,被帝國集團的人尊稱為

主屋的一幢恢宏的建築。小時候的兄弟倆就是住在那裏,當然還有老太爺,退隱之後也住了進去。

而繼承了LK帝國集團之後,李成軒便搬了出來。說出口的理由是

那裏離公司太遠,即使有車接送也還是不方便,於是買下公司附近的

一處公寓,住了下來。而沒有說出來的真正原因則是,不想連私牛活

也處於老頭子的監視下。

——或許對於這個隱藏在事實背後的真相,老太爺早已心知肚明,只

不過始終沒有點破罷了,祖孫雙方關係平和,表面祖父慈祥孫子謙恭,任誰見了不奉承著誇上一句?可背地裏的暗濤洶湧就不是任意哪一個

外人都能夠輕易瞧得出來的,甚至當局者也都糊裏糊塗着呢。

李成軒的潔癖,從他那幾乎一塵不染的家居當中,完全一目了然。光

潔的地板連穿着拖鞋走過去都止不住打滑。

整齊的居所人了李在界不由自主地拘謹起來,可是在不小心點燃起哥

哥的燎原大火之後,沉迷到慾望當中的他也順手的把百年一遇的拘謹情緒不知道給拋到爪哇國的哪個角落去了,放肆的激情甚至將客廳里擺放端正的斷臂維納斯也給帶到了地上,摔了個粉身碎骨,不用懷疑,那的確是李在界他成心故意的沒錯,他怎麼可能允許哥哥的房子裏擺放個半裸的女人!

——維納斯?美神?哼哼,她怎麼可能有我美!

而哥哥也只是朝那一地碎片冷漠地婦過去一眼,隨即又狠狠地吻住李在界的嘴巴。

又是一夜歡肆的激情。

***

早晨先起來的是李成軒。

他湊近蜷成一團的棉被說道:「喂,起床了。」順手拍打一下棉被高高翹起的部分。

等待好半天才從棉被當中探出來一個睡眼惺忪的腦袋,朦朦朧朧地叫嚷一句:「我不要起床!」又立刻鑽進了被窩,棉被再度成團,幾乎看不出人形。

李成軒有點啼笑皆非。

「你不去公司了嗎?」隔了一會兒,被子底下傳出來沉悶的聲響:「不去不去!我好睏,我要睡覺。」李成軒沒再多說,把自己打理好之後,留下備用鑰匙放到客廳的醒目處,就自個兒往公司去了。

支撐著耳朵躲在棉被裏的李在界聽見大門被『砰』的一聲撞上,馬上一把掀開被子,跳下了床。

一臉的神清氣爽,完全沒有了適才死活不起床的架勢。

小聲嘀咕著向被自己欺騙的哥哥表達歉意,李在界動作迅速地洗了個澡,然後打開哥哥的衣櫃,挑出一身比較合體的休閑衣服換上,把鑰匙揣進口袋,打開大門。

——要不是再次被老頭子召去下棋,他才不會輕易放過和哥哥獨處的整個白天呢,而且也用不着這樣子欺瞞哥哥了。

不過……下棋?真是好笑喔……呵,天知道自己玩那種黑黑白白的圍棋有多麼遜,不過五子棋倒還玩得不錯,可惜他老太爺不肯跟自己下就是了。

抬手招了一輛計程車,來到老頭子一個人居住的主屋。

等在門口的傭人說老太爺已經等了很久了,可李在界走到花園的時候,那老頭子正一派悠閑地喝着茶,一個人坐在那裏,可面前卻擺了兩盞茶盅。

李在界心裏奇怪,往四處隨意瞧了一瞧,似乎看到一個人影在花園的後門附近一晃,再定睛看時,卻只瞧見花枝亂搖,一無所獲。

——那個背影……很熟悉耶……

李在界一邊思索,一邊向老太爺走去。

好像是……小劉?可是又不對,總裁的貼身秘書,怎麼可能跑到這裏來呢……?那麼,又是誰呢,熟悉的背影,又是誰呢?

「……爺爺。」走到老太爺眼前的李在界暫時拋開疑竇重重的思緒,恭敬地行禮。

「你來了啊。——坐下來吧。」用不着老太爺的招呼,傭人便已經過來為常來下棋,二少爺送上茶,並不著痕迹地收掉方桌上殘留的另一茶盅。

「要不要讓他們擺上棋具?」老太爺笑呵呵地問出這樣一句。

李在界頓時就覺得開始有些頭疼,連忙擺手說道:「您別開玩笑了!要我下棋還不如一刀殺了我乾脆呢!」

「呵呵。」

老太爺端起茶盅,細細地抿一口,很享受似的微微眯起跟睛!李在界注視着這個看上去普通並且慈祥的老人,如果沒人點明,恐怕誰也想不到他就是叱吒風雲幾十年、甚至現在也勢力猶存的黑道大老吧。

「聽說最近你和成軒的進展很快啊,都住到一塊了是不是?」

老太爺半眯着眼腈,有意無意說出來這麼一句話卻聽得李在界不禁一陣心驚。

下意識問出一句:「誰說的?」

話一出口就立刻懊惱起來,暗罵自己還真是笨得可以,聲錦會問出來這種白痴問題!既然老太爺有此說法,那自然代表他安插了眼線在自己或者哥哥身邊——他怎麼可能老老實實地告訴自己?

果然老太爺也只是笑而不答,又說:「那可要恭喜你了,果真有手段,一個洗了腦的人還能被你重新勾搭上,爺爺真是佩服你的很呀。」

冷嘲熱諷聽得李在界有點煩躁;想儘早擺脫這種感覺,於是說道:「甭說別的了!您就直接告訴我了吧,這次的獵物又是哪個不小心惹到LK帝國的笨蛋?」

「呵呵,」老太爺永遠是一副成竹在胸的悠閑模樣,「小夥子火氣不小嘛。品茶,還有下棋,都有助於舒緩情緒,你選擇哪個呢?」

「想說什麼您就直說了吧!用不着拐彎抹角的了!」

「去拿一份文件給我,一份文件代替一條人命,如何?」

李在界心思一轉,斷然拒絕:「我不會背叛哥哥的。」

「呵呵,」老太爺笑起來,「你還叫他哥哥?我以為你已經改變稱呼了,還是說禁忌的感情始終比較刺激呢?」

「爺爺!」

「好了,不說別的。」老太爺稍稍嚴整神情,說,「要你拿的只不過是一份文件而已,我不希望成軒和對方交易,事情遠沒有表面那麼簡單。」

李在界有些疑惑,照老頭子這樣說來,拿這份文件可以說是在暗中幫助哥哥的了,可是……老頭子真的對哥哥抱有善意嗎?

「你可以直接跟哥哥說呀,犯不着找我去偷。」隱隱約約看到老太爺笑容裏帶有的幾分蕭瑟,李在界卻只想好好地揉一揉眼睛,看看是否只是眼裏的迷霧在作祟。

大概是自己眼花了吧,他這樣想。

老太爺說:「他要是真的聽我的,自然也就不用這麼麻煩了。」

李在界想想也是,如果老頭子這麼跟哥哥說了,那麼哥哥最有可能的做法就是——儘快簽約,即使有所陰謀也在所不惜。大多時候都很冷靜的哥哥其實也會衝動非常呢,尤其以他那樣高傲的個性,又怎麼肯被一個已經下台的老頭子牽着鼻子走?

李在界嘆一口氣。可是這一口氣究竟是為誰而嘆、為何而嘆,恐怕連他自己也不曉得。

「再者,你剛才說錯了一點。」老太爺說。

「啊?」

「這不是偷,只是拿而已。你不要忘記。這裏不只你哥哥一個人姓李,你姓李、我也姓李,LK帝國集團是李家的天下,區區拿一份文件又算得了什麼!」李在界被這樣的說法說得微微一愣,接着聽見老太爺又說道:「我言盡於此,相信與否全部在你,做與不做,也由得你。」

聽老頭子這麼一說,李在界不由得猶豫起來。

倘若老頭子很強硬地要求自己去做,那麼自己八成就會斬釘截鐵地拒絕。覺得其中必定有鬼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則是自己不願被別人脅迫的個性所致——跟哥哥一樣的李家人的秉性呵。

不過即使老頭子以無可無不可的曰吻提出要求,也不能斷定那不是另一種詭計。

老頭子等同於老狐狸,這一點在很早很早以前就已經深有體會了,並且為此付出了慘痛的代價。

那麼,他現在所說的,是否應該相信呢?

李在界一咬牙,說道:「我答應你。」

隨即又畫蛇添足似地補充一句:「我可不是相信你那一套說辭!這原本就是我跟你之間的交易,不管是什麼,我都會把獵物,搞定的。」

老太爺。呵呵。一笑,說道:「那麼就預祝你馬到成功吧……」

「什麼馬到成功?」

突兀的聲音猛地插了進來,兩個人都是一愣,不約而同地一齊扭頭望向聲源,則又是一愣。

李在界甚至吃驚地站了起來,指著那個闖人者結結巴巴地說:「哥、哥哥?你怎麼來了?」

來者正是李成軒,他朝李在界瞟過去一眼,冷哼,說:「沒想到啊,我也很驚訝呢,沒想到你一覺竟然睡到這裏來了,別告訴我你現在還是在夢遊中呢!」

李在界不知該如何解釋,只是想着他一定以為我背叛他偷偷跟老頭子勾結而慌張的不知如何是好。

這時,老太爺淡淡地接過話尾,說道:「來得很早啊,成軒!」順便又幫李在界解釋了一句,「是我叫在界來陪陪我,人老啦,就想找個人說說話。」

李在界垂下眼帘,心裏暗暗嘀咕,「您這是幫我還是害我呢,這不是越描越黑的事嗎,讓您這麼一說,哥哥更生我的氣了!」想着,忍不住偷偷朝哥哥瞄了過去,看見他抿嘴皺眉的表情,不由得悄悄嘆了口氣。

今日是每月一次李成軒過來看望祖父的日子,雖然沒什麼實質內容,只不過吃一頓便飯而已,可是身為LK帝國集團的總裁,絕對有必要令當事人之外的任何一個人心存『祖孫情深』的錯覺,以此誤導他們認為LK帝國集團始終具有強大的凝聚力,不可能發生禍起蕭牆之類的事端,因此這種表面上的禮數則是不可或缺的。

李成軒的出現事出有因,李在界的出現更是事出有因,只是讓這對兄弟倆在此毫無徵兆地碰見,則誰也不知道究竟是不是老太爺的又一項陰謀了。

注視着有一搭沒一搭地隨意聊著有關公司事務的老太爺以及李成軒,突然覺得他們有一種非常相似的氣質,李在界幾乎立刻就有了儘快逃離掉的念頭。

「呃,那個啊……」很不好意思打擾到他們,承受着那兩個相似的人的視線,李在界禁不住感覺頭皮發麻,說道:「你們慢慢聊著,我先走一步啦。」

老太爺說:「別忙着離開,咱祖孫三人好不容易湊一塊了,留下來吃頓飯。」

見哥哥毫無異議,李在界也就點了點頭,說:「那我先進去瞧瞧,開飯了我再來叫你們。」

李在界離開,偌大一個花園裏就只剩下老太爺和李成軒兩個人了。隨便聊了幾句,無非就是客套性質的告訴老太爺一些公司的事情,兩個人彼此心知肚明,各有隱瞞,倘若老太爺當真想知道公司運作事務,自也不必坐等這個孫子每月一次的過來訴說。

李成軒完全可以確定,對於公司,對於自己,這隻狡詐的老狐狸和道的事情絕對不下於自己。

聊著,老太爺似有意若無意地說了一句:「成軒啊,你很懷念童年是不是哦?」

李成軒心裏一跳,好看的眉毛跟着目光一道揚起,映到視網膜上的老頭子笑得似乎別有深意。思緒一下子飄回。

——平穩滑動着的平治轎車,還有弟弟的溫暖體溫

——是他嗎……

——是他嗎?

很好,果然是……我的弟弟!

面對慈祥地沖自己微笑的老人,李成軒也很隨意地勾動唇角,恭恭敬敬地回答:「那兒的事啊……!什麼懷念不懷念的!我是沒有童年的不是嗎!」

微微笑地說着話的李成軒覺得自己連心臟都扭曲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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