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小試引奏

蒼色穹幕下，古拙蒼勁的樟樹，碧蔭披雪籠蓋了底下的一座景軒，周圍花木叢簇，粉淺艷紅的梅樹花彩繽紛，幽香在晚空中散漫飄逸，盈雪如羽毛霏霏。可是，這樣清幽雅緻的地方，卻一點也不清靜，軒裏面人影晃動，喧聲未歇。

「殿下剛才一定聽到了在下和英麒郡王說的話了？殿下可知道『大如狗面似牛』說的是什麼嗎？」文彥瑜也不待我有所表示，答應與否，搶先開口了。

剛才兩人在爭吵時，他說了一句話譏諷雷馳：「有物大如狗面似牛，你就是了……」可惜雷馳不明白他說的是什麼，只是知道不是什麼好話。

「小牛犢。」我微蹙眉，沉着聲音說道。

「小牛犢？文彥瑜，你說我是牛！」雷馳瞪着大眼，氣洶洶的看着儒服俊秀的男孩。

「你可不就是一頭還沒長大的牛嗎，一頭小『蠻』牛。」文彥瑜輕瞥了他一眼，揶揄道。

「嘿，你不是自認為聰明嗎？其實也不怎麼樣嘛，殿下可是立即就回答出來了，他可才三歲哦……」雷馳轉臉嘲諷道。

「哼，本來就很簡單，只是你笨罷了。」要論嘴上功夫，文彥瑜可不會輸給雷馳的，即使他知道未必有幾個人能想得到，看周圍其他男孩的表情就知道了，他們心裏有的不是猜獐子，就是猜鹿的了。

看着面前像冰雕般沒有笑容的十六皇子，文彥瑜臉上表情依然自信滿滿，心裏暗想着：如果說剛才是你有些小聰明，僥倖答對了，可是下面的問題，不是聰明就能回答出來的了。他在心裏暗暗地笑了。

「殿下可知道『身體白又胖，常在泥中藏，渾身是蜂窩，生熟均可嘗。』指的是什麼？我肯定這絕對不是奇怪少見的東西，一定是殿下見到過的。」只不過看到的是另外一個模樣，裝在盤子裏，上面裹着調料的。

他特意強調，是怕別人說他欺負小孩。這個謎題其實很簡單，只要是有見到過的人就會知道。可是他絕不會相信一個才三歲，養尊處優的皇子能夠知道答案。

「藕。」我沒有猶豫，脫口而出。

他一愣，似有些驚訝的看着我。

「那殿下知道『有頭沒有頸，有氣冷冰冰，有翅不能飛，沒腳千里行。』說的是什麼嗎？」他有些不肯定的看着我，可是眼裏的懷疑神情依然。

「魚。」我神色平靜。

文彥瑜雖然意外驚訝，可是心中仍然不服氣，他怎麼也不相信一個三歲的小孩，會比自己這個「神童」聰明。

「那麼殿下……」他急口說道。

可是我打斷了他，這樣下去就沒完沒了了：「文公子，你已經問了幾個問題了，現在該我了。你知道醒來后第一件事是做什麼嗎？」

「什麼？這是什麼問題？」大家一臉奇怪的看着我，沒想到會是這樣一個簡單的「白痴」問題，都不以為意的嘻哈笑起來。

文彥瑜輕嗤一笑，想都沒想張嘴就要回答，可是剛要開口，又遲疑了，他認真想了想，然後肯定地點頭說道：「應該是先起身。」

「不對。」我搖頭。

「先穿衣。」

「是先下床。」

「是打哈欠。」

「伸懶腰。」

其他人也來了興緻，眾說紛紜。

「雲熙，那你說是什麼？」皇侯雲皓巴巴的看着我，小聲問到。

「睜開眼睛。」我暗自一笑。

「啊……」眾人大張著嘴巴，都傻愣了。

我掃了他們一眼沒說話。答案出乎意料，可是事實是如此啊。

「?，真的是哦，雲熙真聰明。」只有皇侯雲皓拍手在笑。

我沒有理會他。

「文公子，你連問了三個問題，十六皇弟都回答出了，他才問你一個問題，怎麼就難住你了呀？」皇侯雲雙瑩瑩亮眼看着文彥瑜，神情純真，一臉嬌笑。

聽着這話，文彥瑜神情微窘面色泛紅，他惱羞的看向我，嘴裏不服氣的爭辯道：「這個問題太……奇怪了，殿下，您再出一個。」

我的眼睛從皇侯雲雙臉上滑過，不動聲色的說道：「什麼東西越洗越臟？」

「越洗越臟？」

「有這樣的東西嗎？」

這不是什麼學識問題，倒像是尋常的最簡單不過的提問，看起來「白痴」，似乎不用費什麼腦筋，可是一下子又都回答不出來。其他男孩感到有趣，紛紛交頭接耳，小聲議論起來。

文彥瑜的腦筋還沒有「急轉彎」，所以他回答不出，只是低着頭作沉思狀。

「嘿嘿，文彥瑜，這個問題你還是慢慢的想吧……」看到文彥瑜被難住的模樣，雷馳心裏很是高興：十六殿下也算是為我出了一口氣。不過我自己可是信心十足的，要論武藝力氣，這裏沒有人能比的過自己，更不要說一個三歲的孩子了。

雷馳轉身看向我，自負的說道：「殿下，我可不會像他一樣沒用的。現在該輪到我們了。」

「皇表兄，雲熙怎能和你比，這裏誰又打的過你？你這不是故意為難嗎？」皇侯雲皓不滿的看着他。

「嘿嘿，這個……我也知道殿下從小身體病弱，我也不佔殿下便宜，那……要不，殿下由你來說怎麼比試吧。」雷馳搔搔自己的腦袋，也感到有些不好意思，他一擺手頗有風度的向我徵詢，自信滿滿的模樣。

我打量了一下軒里的環境，找到了一個合適的東西，我走到一個宮女面前，指着她手裏的東西說道：「把你手裏的托盤給我。」宮女不敢怠慢，連忙把托盤裏的瓜果放到一邊，屈膝恭敬把托盤放到我手上。

其他人一臉奇怪，不明所以的看着我。

「皇表兄，既然你自認武藝高強，那我姑且一試吧，我將托盤放在地上，你要是能從上面跨過去，就算你真有本事。怎麼樣？」我揚了揚手裏的托盤說道。

雷馳「哈哈」大笑，看着我有些沒好氣地說道：「別說是一個如此小的托盤，就是一條三尺寬的水溝，我也能輕鬆一躍而過。殿下，你不是在故意戲弄我吧？」他一臉輕鬆，勝券在握的神情，隱含小覷。

「行，那好……」我把托盤往地上一放，微笑說道，「你請吧。」

他瞪着眼睛瞧了半天，不甘心的惱嚷道：「這……怎麼能跨的過去……」可是聲音弱了幾分。

我輕聲笑了。我把托盤放在了牆角處，緊挨着牆壁，他當然跨不過去。

看到雷馳窘鱉的模樣，其他男孩嬉鬧着鬨笑起來，看着我的眼光有了些微變化。皇侯雲雙也在笑，只是神情有些古怪，眼睛裏鬼靈精光閃爍，看着我眨眨眼睛，突然露出一個詭秘的笑容。

「不行，這個不算，這算什麼比試？又不是比試武藝……這個不算，我們重新來過……」雷馳雖然輸了，可是口不服，心也不服。一步竄到我面前，比劃着拳頭叫嚷道。

「殿下，您問『什麼東西越洗越臟』，可哪有越洗越髒的東西？只有越洗越乾淨的呀。」文彥瑜冥思苦想了半天也沒猜出來，走到我跟前，眼神十分懷疑的看着我。

「皇表兄，你可不能賴皮噢，你剛才不是誇口說沒問題嗎？是你自己沒有跨過去的嘛。」皇侯雲皓跑了過來，站到我身旁，一下子也忘記了我對他的冷淡態度。

其他的男孩興緻勃勃，也跟着聚攏過來，把我包圍在了中間。

這時，還沒有人注意到，一個身影已經悄悄消失了……

「皇表兄、文公子，這不過是一場遊戲罷了，你們何必太認真？」我耐著性子說道。

「殿下，雖說這不是正經比試，可您也不能信口隨便糊弄在下呀，」文彥瑜心中很是不快，認定了我是在戲弄他。他臉上掛着笑容，神情一本正經，卻有些不以為意，目光炯炯迫視着我，「殿下說我們是『黃口稚子，狂妄自大，目中無人』，那麼在下自然是虛心向殿下請教了，還請殿下不要謙虛，為在下解惑才好。」

我不易察覺的暗嘆口氣，冷靜地看着面前這個驕傲自負的神童，淡然說到：「我沒有戲弄你，那個東西幾乎隨處可見，每個人都離不開它，你們每天也都會用到它的。」

幾雙眼睛齊望着我，等待我說出答案。

我走到一張矮几前，端起一杯清茶，回頭看向他們。

「水？！」文彥瑜聰敏過人，最先反應過來。他一臉恍然大悟，懊喪地拍了下自己的腦袋。

其他人嘰里呱啦議論起來。我想想，覺得自己可以離開了。

「皇表兄，論武藝我自認不如，你也不用再和我比試了，我自願認輸。」我對雷馳說道。

雷馳沒想到我會主動服輸，呆愣了一下，喜形於色地說道：「這麼說，你自認不如我了？那麼我的武藝是最厲害的了？」

我帶有幾分真誠地看着他，搖頭輕笑，和悅說道：「我的確是不如你，可是，要知道強中還有強中手，自然也還有比你更厲害的人，你只是還沒有遇到而已。你也不要太驕傲自滿了，這樣對你……」

我的話還沒說完，雷馳不樂意了，口氣沖沖的嚷道：「哪裏還有比我厲害的人！」那激動的模樣，讓其他男孩紛紛退避，生怕他衝動起來拿自己出氣。

「哼，雖然你武藝還算不錯，可是殿下剛才可是贏了你的，他就是比你厲害的人，又怎會不如你？」文彥瑜就是和他不對眼。

雷馳惱羞的瞪着眼，面對文彥瑜譏嘲挑釁的表情，他脖子一挺，轉過頭激動地看着我說道：「我也不要殿下相讓，我們還是真正比試一下，讓人心服口服。」

我微皺了皺眉，他性子太急躁了，且盲目自大，死不服輸。

就在此時，一個聲音在軒外高聲響起，打斷了一時緊張的氣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