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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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說:「嵐嵐打電話給你啊,說是你們有同學要出國留學了,她辦了個歡送宴,讓你別再窩在家裏了,一塊去玩。你啊,多跟人接觸接觸,對工作也有幫助嘛,稍微打扮下出門,別又穿得像個小孩子一樣。前幾天幫你買的那套面試穿的衣服呢?就穿那套去……」

姚嵐,那是繁花從小玩到大的閨蜜。兩家父母生意又常有來往,感情自然更好。

就因為如此,嵐嵐總是最有辦法對付繁花的滿身宅氣,知道她不喜歡應酬,於是索性搬出她媽來遊說。

「你有沒有在聽我講話,聽你姚伯伯說嵐嵐最近和喬錦走得很近。一會如果那個喬錦也在,你不準搭理,那就是個小流氓,跟他講話會懷孕!」

有個男人叫喬錦,是個小流氓,跟他講話會懷孕。

直到繁花出門,顏媽媽仍在三令五申叮嚀這句話,讓她想要不記住都難。

所以,即便是去她這種年紀的女孩常光顧的量販式KTV,她都會緊張。

打從一跨入包廂后,她就覺得呼吸□,始終默不作聲地窩在角落裏頭,裹緊厚實的外套,無所事事地不停喝飲料打發無聊。

期間也有過幾個陌生男生來搭訕,可通常都是沒說兩句就興緻缺缺地走了。

大概是看出了她的百無聊賴,姚嵐點完歌蹭到了她身邊,親昵地摟着她,神秘兮兮地說道:「一會許素也會來。」

「什、什麼?!」繁花敏感地推開她,看起來很緊張。

「我發誓,絕對不是故意的。」姚嵐很認真地舉起手,一副「士可殺,不可冤枉」的表情,「也不知道哪個笨蛋通知他的。不過你放心,我免費出租個男人給你,氣死他!」

「出、出租男人?」這又是什麼把戲啊。

「對啊……來了來了,我先給你們介紹。」說着,她笑臉盈盈地沖着剛走進包廂的男人招手,「喬錦,這邊這邊。」

這個名字,讓繁花反射性地響起了臨出門前媽媽的警告。

但也就是因為那句不斷強調的警告,她反而對那個叫做喬錦的男人愈發關注了。

跟想像中很不同,他並非那種染著五顏六色頭髮,嘴裏叼著煙,穿着背心沙灘褲,蹬著人字拖的模樣。反而……嗯,很清爽。普通的黑色T恤,鐵灰色的休閑褲,劍眉鳳眸。簡單的碎發經由那一臉慵懶神情的點綴,確實有幾分痞味,但與她家母親口中「小流氓」仍是相去甚遠。平心而論,很帥,那是張俊得讓人移不開眼的臉。

見到姚嵐后,他像是明顯地鬆了口氣,眼中劃過一絲責怪,「搞什麼,那麼急把我找來,我還以為你出什麼事了。」

「是出事啦,我好姐妹出事就等於我出事嘛。」姚嵐俏皮地皺了皺鼻子,一臉耍賴的神情。

等喬錦在她身旁坐下后,她不著痕迹地起身,繞到了繁花的另一邊,刻意讓他們倆挨得很近,摟着繁花,解釋道:「吶,一會幫我個忙,幫我好好照顧她,怎麼照顧你懂的吧?她前男友要帶着現任女友來示威呢。」

「嗯?」這是一道從喉間擠出的淺哼,仿似帶着磁性般很好聽,但又透著顯而易見的不悅意味。

繁花垂著頭,偷偷覷了他一眼,對上他打量的視線后,又慌亂收回了目光,臉頰不自覺地臊紅。

「喂,你那是什麼表情啊?不會連幫個小忙都不肯吧。」

「你不知道我很忙?特意找我來,就為了讓我配合做這種無聊的事?」他漂亮的鳳眸一蹙,俊挺鼻樑下那張好似染了脂般的唇微揚,斜眸飄了眼繁花,眼風裏有着幾絲嘲諷。

對唯唯諾諾的女人喬錦向來沒好感,尤其對方還是個不懂獨善其身,只會把心思花在歪門邪道上的。與其找個男人來陪自己演出無聊叫囂的戲碼,怎麼她就不好好回去審視下自身缺陷?瞧那一身死氣沉沉的打扮,什麼年代了,誰還會穿着公主袖的短襯衫配黑色直筒西裝褲來KTV的?發質倒是不錯,堪稱烏黑亮麗,偏偏扎了個丑到難以形容的盤發,顯得格外老氣。最為礙眼的,當屬鼻樑上那副眼鏡……拜託,她不懂這世上有隱形眼鏡這項發明嗎?

氣氛尷尬,他略帶譏誚的打量讓繁花很有自知之明地往後縮了縮,與其等著人家拋出難看,她寧願自己知趣點,「你、你……你還是去忙吧,不好意思,嵐嵐誤會了,我不需要人照顧我的……」

「什麼呀,許素他……」姚嵐絲毫都沒把喬錦的不爽放在眼裏,仍舊執意想要為繁花出這口惡氣。

只是話音才起了頭,就被包廂里傳來的一陣招呼聲打斷,「許大才子,終於來了呀,真是千呼萬喚始出來啊。每次約你出來玩都這樣,喜歡壓軸登場。」

調侃的聲音讓繁花慌亂抬起頭,出於女性本能,她第一直覺並非是打量許素,而是看向他緊握在掌心裏的那雙手的主人。

那是個氣質嫵媚的女人,身段窈窕,漂亮得近乎張揚。打扮也很時尚,白色小背心配時下正流行的鉛筆褲,雙腿很是修長。

就在繁花打量她的同時,許素與人寒暄完,視線很靈敏的在人群中捕捉到了自己的前女友,「你也在啊,好久不見,呵……你還真是老樣子。」

邊說,他邊掃了眼繁花的打扮,唇角帶着暗嘲的笑意,傾身附在他身旁女人的耳邊說了些什麼。那女人看向繁花,帶着灰色隱形眼鏡的瞳間閃過挑釁,片刻,兩人不知為了什麼笑作一團。

「我、我還是先走了……」逃避,是繁花唯一擅長的。

「你……」怒其不爭哀其不幸,這是此刻最能形容姚嵐心情的話了。她剛想攔住繁花,不允許她再做逃兵,有人比她搶先了一步。

「坐下。」很是霸道的命令聲,出自繁花身旁的喬錦口中。

她一愣,有些騎虎難下,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半蹲著身子,尷尬地成為了眾人注目的焦點。這一刻她想的竟然不是許素會怎麼看她?會不會慶幸離開她是最正確的選擇?而是為什麼有人連蠻不講理的霸道都能耍得那麼帥氣。

他旁若無人,收斂起剛才將她從頭嫌棄到尾的模樣,嘴角揚起,淡淡笑意使得那雙眼眸更為勾人,「乖,聽話。」

寥寥三個字,卻像咒語般,帶着蠱惑的威力,甚至連繁花自己都錯覺地以為眼前的男人是她交往多日的戀人。他看起來也就比她大上三四歲吧,怎麼就會有股讓人莫名安心的氣質呢?這種氣質不是只有事業有成的老男人才有的嗎?

這頭還在神遊,一罐冰得有些徹骨的啤酒就從他手中滑進了她的掌心,她鼓起勇氣直視他,困惑地眨眸。

「喝點酒,聽說酒精可以消除緊張。」

「真、真的?」

「我聽說的,所以想拿你做下實驗。」

「噗嗤……」繁花的笑點很低,帶着些許好奇心,抿了口手裏的啤酒,鼻息間混入了他的氣味,應該是海飛絲洗髮水的味道。

這是她第一次喝酒,很苦很澀,她沒料到自己那麼不勝酒力,一口就醉了?不然怎麼會臉紅、心跳失頻呢?

「怎麼樣,好點沒有?」

繁花吧唧了幾下嘴,無奈地搖頭。非但沒有消除緊張,反而……更紊亂了。

「那再喝點。」說着,他伸手,惡作劇般地把啤酒推到她嘴邊。

他的指尖很涼,就覆在繁花的指節上,輕微的觸碰帶來觸電般的效果,這是她從未體會過的。為了掩飾尷尬,她聽話地猛灌了好幾口。

又好像是有那麼一點用,漸漸地,她忘了包廂里還有許素,忘了很多事,不知不覺地灌完那瓶啤酒後,上了癮。

一瓶又一瓶,酒精作用在發酵,第一次放縱自己去醉的快感,讓繁花很享受。她的話漸漸開始多了起來,頂着酡紅的臉頰拉着喬錦天南地北地聊,話題像無軌電車般亂開。

又一次的,她在心底暗暗否決了自家母親大人的話,這男人絕對不是個小流氓,他要比她見過的任何男人都有吸引力。

可是最後她卻隱隱約約聽見一旁傳來了竊語聲……

「果然啊,這世上還真沒有喬錦搞不定的女人,他們等下該不會直接去酒店吧?」

「別胡說,小心我抽你,我們家繁花不是他常接觸的那些隨隨便便的女人!」似乎是嵐嵐在替她申辯。

「知道啦知道啦,看起來就像個乖乖女嘛,明顯不是喬錦喜歡的那一型,他呀為了追你,還真是什麼事都答應做。老實說,他還不錯啦,你考慮看看嘛。」

「他什麼時候說過要追我?」

「那還用說,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來啊。男人要是對女人沒企圖,怎麼會對她好。」

「噗,就算是,這種聲名狼藉的男人我也不敢考慮。」

「再壞的男人也有真愛呀。」

「那也一定不是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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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花似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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