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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五晚上,晴亞真是坐立難安。明天就是下南部的日子,而她還沒有對石永寒提起這件事呢!雖然湘湘和翠文遺憾地表示不能同行,惠敏可是興緻勃勃。永憐是想去,卻又不抱太大希望,要看石永寒怎麼說。唉!如果她再不開口,事情恐怕就泡湯了。

所以她拚命給自己打氣,並數次跑到永憐房裏尋求精神支持,等到她站在石永寒的房門前,天啊!一切勇氣似乎頓時都消失得無影無蹤。其實他並不真的那麼可怕,但她不喜歡自己什麼都說不過他的失敗感覺;如果可能的話,她希望自己永遠都不要單獨面對他。

「妳在這裏做什麼?」

低沈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害她尖叫了一聲,手撫著胸轉身,看着一對略帶笑意的艱睛。他……他不是在裏頭嗎?怎麼會……

「你……你不在裏頭?」她指指房裏。

「我下去倒開水。怎麼?妳找我嗎?」他沒等她回答便推門而入,並示意她一起進來。

她只好深呼吸了一會兒,硬著頭皮跟進去。

「有事坐下說吧!不過別再提搬出去的事。」他悠閑地坐上大皮椅。

「不是的!」雖然開着冷氣,她仍然覺得漸漸熱了起來。他說話仍是這個樣子,好像永遠沒有商量的餘地,這令她更難開口:「除了……這件事外,你都會同意嗎?」她傻傻地問。

他笑了笑:

「當然不是。不過妳可以說說看。」

「是……永憐放暑假了……」她玩着手上的鏈子,這是她最近養成的習慣。天啊!這樣的起頭真是低能。

「我知道。」

「……惠敏她……她目前浚有工作,閑閑的……」

「嗯?」

「我……我向公司請了一天假……」

「是嗎?」

「是的!我想……我們想一起到南部玩幾天。」哈!終於說出來了,她感到如釋重負,萬事起頭難呀!她鬆口氣,沒注意到石永寒已皺起了眉頭。

「為什麼要跑那麼遠?不能在附近玩嗎?」

「我想回家裏看看,順便打掃打掃,還有……想去墾丁玩一玩。」

「墾丁?」

「嗯!」地點頭:「聽說很好玩,有山有水,風景又漂亮,惠敏說……」

「妳不許去海邊玩。」他非常肯定地打斷她。

「為什麼?」她不服氣地瞪着他。

「為什麼?妳這個該死的小白痴,明知道自己怕極了水還……」

「你……你怎麼可以罵我?你才是……」她忽然停住,懷疑地問:「你怎麼知道?」

「知道什麼?」

「知道我怕水呀,你怎麼知道?誰告訴你的?」

他不作聲。

「你說啊!誰告訴你的?」她一直逼問。

「當然是我大哥,還會有誰?」他終於淡然地說:「他將妳留給我照顧,這種事當然得告訴我以防萬一,有什麼不對?」

「石叔叔告訴你的?」她價疑。

「嗯!」

她聳聳肩:

「沒錯!我是不喜歡水,但墾丁還有森林遊樂區呀!不一定要玩水才能去嘛!我們去爬山可以了吧!」

「就妳們三個女孩子,跑那麼遠去玩……」

「拜託!又不是要出國,只是在台灣南部嘛!何況……何況還有湘湘和翠文,是……是五個人。」老天!她膽子變大了,竟然敢騙他。唉!誰叫他這麼難纏呢?

「五個?」

「是。」

「她們都同意不去玩水嗎?」

「對!她們都知道我不喜歡水,不會勉強我的。」她急切地說:「我們這麼大了,可以照顧自己,何況有這麼多人一起去,不會有事的。」

「要去幾天?」

「三天,明天早上出發,我們想搭飛機,節省時間。」

「知道路嗎?」

「有地圖,而且可以問人嘛!」

沉默許久,石永寒終於嘆口氣,拿出一張名片:

「哪!上頭有我流動電話的號碼,有事隨時打電話給我;還有,每天記得打電話回家。」

「你答應了?」她開心地大叫:「謝謝你!我們一定會小心,不會惹麻煩的。」說完伸手接過名片。

「最好如此。」他看着她毫無掩飾的笑容,希望自己的決定沒錯。就為了不忍心看她失望而答應,根本不像原來的自己呀!「好了!沒事就出去吧!我還有事要忙。」他又佯裝出冷漠的樣子。

晴亞興奮地沖往永憐的房間。她做到了,她真的說服他了。很奇怪,今天的他似乎特別……特別溫和,也不那麼專制了,這讓她很高興,比答應她去南部還令她開心。對了!得通知永憐和惠敏,並和她們串供;還要叫湘湘她們別打電話來,以免穿幫,這麼重要的事,得立刻進行。她直接沖入永憐房裏。

口口口

星期六一早,三個人在外頭會合,立刻搭了計程車往機場去,三個人都很興奮,尤其是惠敏,一路說個不停。

九點的飛機,四十五分鐘就到了高雄機場,再轉搭計程車往晴亞家去。

那是岡山附近的眷村,房屋全是平房,看起來很破舊,也很純樸。進了小區大門,是一條直通到底的馬路,旁邊有許多岔出的巷子,一戶戶人家就相向地住在巷子裏。馬路上很少有汽車,連腳踏車都比機車出現得多。偶爾還有棵大樹長在路中央。

晴亞看見她們兩人目瞪口呆的模樣,忍不住笑了:

「怎麼樣?很鄉下吧!」

「天啊!這真是……真是太美了。」惠敏嘖嘖稱讚。

「是啊!真像畫里的情景。」永憐深吸了一口氣:「連空氣都不一樣呢!」

「妳們也太誇張了,這麼破的地方也讓妳們這麼陶醉。」

晴亞一點也不相信她們的話,她並不討厭這兒,但也了解這裏並沒有她們想像的那麼棒。

「妳住慣了當然不覺得,我們可是從來沒見過這麼自然、這麼樸實的地方吔!

妳忘了我們是可憐的台北人?」惠敏抗議著。

「好吧!好吧!算我不識貨嘍!」晴亞笑了笑:「走啊!想一輩子站在這裏啊?」

三個人走進巷子,在一扇紅色木門前停了下來。晴亞掏出鑰匙:

「就是這兒了。」

「這麼久沒人住,沒關係嗎?」惠敏問。

「放心!有水有電的,而且石叔叔找了個歐巴桑,讓她一個月來打掃兩、三次,不會太臟啦,我們再稍微整理一下就好了,反正只住一個晚上。」

由於是大白天,三個人膽子也大,沒一會兒就進了屋子,還四處巡視了一下,然後才在客廳坐下。

永憐甩甩提行李的雙手:

「歐巴桑一定剛打掃過,很乾凈吔!我們真幸運。」

「天氣熟,妳們要不要衝個澡?可能沒熱水就是了。」晴亞接下去說:「衝過澡后休息一會兒,去吃中飯,然後買些東西去看葉強,妳們說好不好?」

「我先去沖澡吧!」永憐拿着行李進房去。

惠敏和晴亞封看了一眼,惠敏說:

「妳應該和她說清楚了吧!她曉得要去看葉強的事嗎?」

「當然知道,其實她主要就是來看葉強的,不像妳的目標是墾丁之旅。」

「那她為什麼……」

「唉,她認為葉強看到她還不如看見我來得高興。我覺得根本沒這回事,其實我現在見了葉強才真是尷尬呢!一定很不自然。」晴亞說。

「這麼說她是真的挺在意葉強嘍!」

「妳看不出來嗎?她好緊張啊!」

「唉!感情這種事……如果葉強能接受她,不是兩全其美嗎?」惠敏說道。

「有這麼順利就好了。」晴亞也衷心期盼。

「對了!」惠敏看着晴亞:「妳回來有沒有什麼事要做?可別忘了。」

「除了給我媽上香之外,也想不起有什麼事要做。本想打掃打掃的,妳也看見了,根本沒什麼地方好整理的,四處都很乾凈。」

「不給妳爸上香?」惠敏奇怪地問。

晴亞搖頭:

「家裏沒他的牌位,媽媽不許我給他上香,我不曉得是為什麼,總之……我的家庭很怪異。」

「對不起!害妳難過。」惠敏抱歉地說。

「沒什麼啦!已經是好久以前的事了。別談這些,出來就是要開心的嘛!」

稍後永憐和惠敏說要到眷村裏走走,順便拍些照片;晴亞借口有點頭疼,沒有一塊兒去。此時她躺在木床上,試着回想父親的面孔,卻只得到一個模糊的影子;他何時去世的、為什麼去世的?她都毫無概念。其實她對小時候的事都沒有印象。

從她有記憶以來,身邊就只有媽媽,而且是流着淚的媽媽。是的,淚水佔據了她生活的一大半,不論何時、何地,媽媽總是在哭。洗衣時、燒飯時,尤其是看着她的時候,那雙眼睛總盛滿令她難忘的哀傷,這樣的日子一直持續著,好久、好久,久到她以為永遠不會結束。

然後,母親變了,不再掉眼淚,只是忙着工作。想賺很多很多的錢,嘴裏時常叨念著要讓女兒念很多書,免得讓人看不起,她的生活由此轉換成另一種形式,媽媽不讓她插手幫忙家事,只要她拚命念書,她已盡了全力,只是……

當自己大學聯考落榜的消息傳來,望着母親那失望的神情,好像已奪走了她生命的全部痛苦般?現在媽媽永遠也不會知道,她當年其實曾考上了大學,而選擇三專是為了能早日踏出社會,分擔她的辛勞,讓她過過好日子。因為,即使媽媽輕微的神經質和過度努力的工作給了她莫大的壓力,她還是愛她的,希望她健康,希望她快樂,畢竟她是母親,又為她做了這麼多。只是,一切都來不及了,她無法回報母親什麼,也不能再得到她的疼惜、呵護,這一切的一切,到底是誰的錯?

她抹去頰上的淚,閉上眼睛,或許是睡不着,但她希望能暫時將這些傷心的往事擱在腦海之外。

口口口

她們在下午二點左右到達了海軍軍區,經過了必經的手續,終於被准許會面。三個人坐在樹蔭下,看見葉強從遠處向她們炮來,他氣喘喘地但很興奮地說:

「妳們……妳們真的來了?好遠吔!」

「你是看見我們太高興了,還是要趕我們回去呀?」惠敏故意開玩笑地。

「當然是太高興了,阿兵哥最高興的事就是收到信和有人來會面;尤其是會面!,可以偷懶不出操,誰不愛呀!」他也坐在樹下,笑着說。

「那就是誰來看你都好嘍?不見得要我們來嘛!」惠敏故意要逗他,有時候她就是喜歡欺負他老實。

「不……我不是這樣的意思,我是說……」葉強急於澄清。

晴亞瞪了惠敏一眼:

「妳知道學長怕妳了,別逗人家吧!」

葉強感激地看看晴亞,發現她更美了,及肩的頭髮、紅紅的臉頰,穿着簡單的大T恤和及膝牛仔褲,很清純,也很自然。他明白自己沒有福氣擁有她,心裏卻始終無法放棄,這麼特殊的一個女孩,真的與他無緣嗎?

晴亞在他專註的目光下變得有些不自在,於是忙指著一旁沉默的永憐說:

「你該感激的人是永憐,她約我們一起來看你的。」

「真的?」葉強看向永憐:「真謝謝妳!妳們不知道軍中生活有多無聊,上課、出操,放眼望去全是一個個大光頭,半個女孩子都看不見;如果我回去跟弟兄們說有三位美女遠從台北來看我,一定會被嫉妒的目光給殺死的。」

永憐只笑了笑,沒有說話。

惠敏疑惑地問:

「真的沒有女生嗎?看電視、電影都說有福利社『西施』啊!」

「拜託!那個歐巴桑快五十歲了,總用滿口金牙封着我們;不得已要上福利社時都忍不住要嘆氣,唉!命不好嘛!」

大家你一言我一句的沒有停過,只是永憐很少說話。她很專心聽,偶爾搭上一、兩句,好像很不自在。晴亞發現后,找了個機會拉起惠敏:

「妳陪我去一下洗手間吧!」對着訝異的永憐說:「妳陪學長聊聊,我們馬上回來。」樹蔭下於是只剩下葉強和永憐。

「妳怎麼了?好像不太開心。」葉強關心地問。

「沒有什麼。第一次到南部來,感覺很不錯啊!」她應聲道。

「我看妳都不說話,是不是不喜歡我的大平頭?」他開玩笑。

永憐終於也笑着說:

「不是啦!我才不會這麼無聊。」

「還是笑起來漂亮多了。」他笑着看她。

永憐瞪他一眼,轉了個話題:

「你在這兒還習慣吧?訓練辛不辛苦?」

「還可以啦,久了就容易適應了,也沒有妳們想像的那麼辛苦。妳們能來我真的很高興,看到妳們讓我很懷念在學校的生活呢!」

「我還想早點畢業呢!」因為你已經不在那裏了,她在心裏說。

「我以前也一樣啊!畢業后才發現真捨不得,一些以前討厭的事現在都成了很美好的回憶;以後妳就會了解,學生時代真是最讓人懷念的黃金時期,可以很瘋狂、很率性。」

「或許吧,晴亞也說想念學校生活,恐怕我要等到出了校門才能體會了。」她笑笑。

「記得好好把握現在,做些一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日後才不會談悔。」

「你……你就一直待在這兒嗎?」

「訓練結束可能會再分發。其實我挺喜歡南部,就是離家裏太遠了。如果分發到中部或北部,有空時就可以去找妳啦!」

「真的喲!你可不要騙我。」

「不會啦!不過妳要好好念書,別貪玩喲!」

「嗯!」她高興地點點頭。

「好!現在我來告訴妳一件趣事,我們班有一個『天兵』,就是有點傻傻的,那天……」

晴亞和惠敏回來時,明顯地感覺到永憐的改變,她經常大笑,話也多了。兩人對看一眼,心想廁所可真是上對了。

三個人聽着葉強說起軍中的一些趣事,有些真是前所未聞,笑得她們肚子都痛了。直到會面時間即將結束,葉強才提議送她們到大門口。

真是相見容易別時難。永憐雙手揮動,就是不敢抬起頭來,深怕忍不住掉下眼淚,讓人笑話;尤其葉強若看見了,一定會覺得莫名其妙。直到葉強消失在軍營那頭,她才忍不住哭倒在晴亞懷裏:

「我……我好想念他……真的……他一點也不知道……」

晴亞只能抱緊她,安慰地拍着她。惠敏望着藍色的晴空,感嘆愛情真是複雜的玩意兒,能讓人笑逐顏開,卻也會讓人心碎神傷;如果可以選擇,她是寧可不去碰它的。

永憐終於平靜下來,有點難為情地向她們道歉,她們都露出體諒意會的笑容,三個人於是手拉手,走出軍區。

三個人睡了很沈的一覺,而惠敏一早就將她們倆拉起來:

「喂!別捶了,我們是來玩的吔!快起來啦!」

「才六點,妳有沒有搞錯?」晴亞打着哈欠看看手錶,永憐則是認命地坐了起來。

「我們的時間有限嘛!能多玩就多玩,總比睡覺好啊!」

她邊拉着賴床的晴亞邊說:「永憐!妳先去刷牙,然後帶桶水來把她潑醒。」

晴亞叫嚷着坐了起來,抱着頭說:

「妳也太誇張了,想出這種法子,好啦!我起來可以了吧?」

「快點收拾喲!我們二十分鐘后出發。」惠敏宣佈。

「二十分鐘?拜託!我梳個頭、擦擦保養品就超過二十分鐘了。」永憐抗議道。

「那就上了車再擦吧!我可以借妳鏡子。」

「來不及的啦!」晴亞也說。

結果整整二十分鐘后,她們離開了晴亞家。永憐的頭髮沒梳、晴亞的鞋帶沒綁,只有惠敏整整齊齊、開開心心。永憐望着惠敏,嘆口氣:

「妳可以去當兵啦!每天早上示範穿衣、刷牙、洗臉、迭被子。」

惠敏得意的一笑。

她們在眷村外攔了計程車,決定多花一點錢就這麼搭到墾丁。精神極佳的惠敏,一上車竟又開始睡,很會利用時間。晴亞於是和永憐聊天:

「昨晚打電話回去,妳二哥有沒有說什麼?」

「沒有啊!只是問我們在哪裏?還有……大家都好吧?這樣而已。」

「妳沒有說出『大家』其實只有三個人吧?」晴亞很緊張地問。

「我又不是獃子,沒那麼笨啦!」

「怕妳不小心說溜了嘴嘛!」

「打電話前妳交代了N次,還會忘嗎?」永憐白了她一眼:

「對了!二哥要妳千萬不能玩水。」

「知道啦!真是嘮叨。」

後來永憐也睡了。由於那司機一臉壞人樣,晴亞不敢睡,心想有人醒來后再換她睡,誰知這兩人竟這麼睡到了目的地。

付過車費,下了車,晴亞本想痛斥她們一番;但是一看到那麼漂亮的山、水、樹木,就什麼都忘了。惠敏和永憐更對着眼前的美景又大大地讚歎了一番,什麼人間仙境、天堂都脫口而出了。

「晴晴!妳在南部待過這麼多年,沒來過這兒還真有些離譜吔!」惠敏說。

「我可沒什麼時間到處去玩,其實連高雄市區的路我都沒幾條認得的。以前除了上學,幾乎都待在家裏,哪兒也不能去。」

「說真的,這麼棒的地方,如果能住個十天半個月,一定很過癮。」惠敏深吸了一口氣。

「好啊,妳就待着吧!我會通知妳老爸半個月後來接妳。」

「好啦!妳們不要再扯了,趕快找住的地方啊!」永憐說:「我等不及要去玩了,但總要先放下行李吧!」

三個人找了間乾淨又有冷氣的民房,決定晚上就睡這兒。行李放好后,她們立刻往森林公園出發。

由於第一次來。她們將整個公園都走遍了,作了森林浴,買些紀念品,而且還呼吸到不少的新鮮空氣,並拍下許多照片,這才搭車下山。

吃過午飯,她們租了三人騎的協力車,沿着邪寬廣而平坦一的路上慢慢地騎。遠處的風景一幕幕緩緩飄過,那種美讓她們深深感動,久久說不出話來;尤其是海天一色的特殊景緻,更是久居城市的人畢生難得一見的。

永憐早已沈醉在當前美景中,對後面的晴亞說:

「海這麼漂亮,為什麼妳不喜歡?」

「從這兒看當然是很美,我也很喜歡,只是……我不想去靠近它。」

「妳不覺得這樣很遺憾嗎?難道妳都不會想要克服它?」

惠敏騎在最前頭,她點頭說:

「是啊!說不定根本沒什麼大妨害的。」

「哎呀!妳們不會懂的,我也很難解釋。」睛亞說。

「妳呀!是個怪人。」惠敏下了結論。

她們騎了好遠好遠,不時停下來擦擦防晒油;往回騎時便欣賞到另一邊的風景,幾乎使她們流連忘返哩!

一直到太陽西下,空氣漸漸有了涼意。四周慢慢被那黑暗籠罩時,她們才還了車子,順便去吃晚餐。

這兒的東西不怎麼樣,又貴得離譜,似乎風景區都有這種現象,她們也無法挑剔。

快八點時,她們才回到住的地方,洗過澡后大家都清爽多了。永憐在看了一會兒無聊的電視后,提出到海邊散步的建議:

「好嘛!去啦!我從來沒在沙灘上漫步過,那種感覺一定很浪漫,說不定還可以看到流星呢!反正只是在岸邊,不玩水就好了嘛!」

「不行!晴亞討厭靠水那麼近。妳忘了嗎?」惠敏說。

「可是都到了這裏卻連海邊都沒去,不是很可惜嗎?我們可以遠遠地看,不會怎麼樣的,難道妳不想去?」

「可是……」

「別可是了。」晴亞開口.「妳們去吧!在車上都沒睡,我剛好可以休息一下。說真的,到墾丁來就是要玩水嘛!為了我的緣故讓妳們敗興而歸,我會難過的。」

「妳別這麼說,其實……不去也不要緊,畢竟我們早就答應要陪妳……」永憐聽了晴亞的話,不好意思地說。

「好了!有這個心就夠啦!而且我還可以看電視,妳們不用擔心我。」

「妳真的要自己待在這裏?」永憐問。

「都說了沒問題的,妳們自己要小心倒是真的,這麼晚了,可要挑人多的地方去啊!」

「好吧!我們就沿着教師會館那條路走,聽說那條路直通海邊,離這兒又近。妳先休息吧!我們一會兒就回來。」

惠敏拗不過永憐,而自己心裏也實在想去,終於同意晴亞的決定。

她們兩人出門后,晴亞躺在床上看電視,不久竟睡著了,許久后被一陣敲門聲吵醒。永憐她們嗎?不是帶了鑰匙?

「誰?」

「是我!」原來是屋子的主人。

晴亞開了門:

「有什麼事嗎?」

老婆婆笑着說:

「對不起!吵醒妳了。我要關大門了,剛才看見另外兩位小姐出去,我來問問她們回來了沒有?」

「她們還沒有回來吔!怎麼辦?」她抱歉地說。

「因為這房子只住我一個老太婆,我也只租給女性遊客,大門不鎖的話,我是覺得不太安全。不然這樣吧!鑰匙給妳,妳到樓下等她們,好不好?」

「好,我來等。真不好意思,麻煩您了。」

「那我先去睡了。」老婆婆點頭道。

「好!真對不起呀!」

就這樣她又打開電視,但立刻又關上。不行!她得到樓下去等的,怎麼忘了?

樓下只亮着一個小燈泡,樓上吹着冷氣還不覺得,沒想到樓下門窗一關還真是悶熱。她看看錶,快十二點了,去了這麼久還不回來,真那麼好玩嗎?她打開大門看看外頭,吹進了些風,暑氣稍減。路上到處是散步、夜遊的人,就像白天一樣熱鬧呢!

又等了一會兒,仍不見她們回來,晴亞開始擔心會不會出了什麼事?於是鎖上門,決定去找她們。先向一位小姐問了路,然後循線而去。

略雖小卻幽靜,且不時有人經過,加上那皎潔的月光,並不會顯得陰森,反而有一種寧靜的浪漫。晴亞由於挂念著惠敏她們,並沒有細細品味這一切,只是快步走着。

忽然,海浪的聲音如萬馬奔騰呼嘯而來,一聲接着一聲,她想停住,但頭昏沉沉的,腳也不聽使喚地一步一步往前走,直到沙子跑進涼鞋裏,一望無際漆黑色的大海就在她前方不遠的地方。浪雖不大,卻一波波地向沙岸湧來,又一波波地退去,她無法集中精神,眼前一個個人影都散成了無數個,此刻的她,似乎早已神智不清了。

永憐和惠敏拍拍腳上的沙,正準備往回走。永憐一撞頭便看見晴亞:

「晴亞?妳怎麼來了?我們正要……」話沒說完兩人都發覺不對勁,鞋子也沒拿就奮力地跑了過來:

「晴晴,晴晴!妳怎麼了?臉色這麼差?」惠敏喊著。

她沒聽見她們的喊叫,也不曾注意到牠們的靠近,只是盯着海面,看着潮來潮往的海浪,思緒極為混亂。

那小小的浪在她眼前變成一道又一道極高、極厚的水牆,向她逼近、再逼近,牆中伸出無數的手,拉扯着她的衣服、她的頭髮、她的手、她的腳。她掙扎,手胡亂地揮動:

「不!不要……媽……快救我……」

「晴亞!晴亞!」兩位女孩焦急地喊著,不知該如何是好。

天呀!頭好昏,一點力氣也沒有了。眼前一黑,晴亞倒入她們兩人的手中。

永憐嚇得叫道:

「怎麼辦?怎麼辦嘛?她昏倒了。」

「妳別叫了,吵得我也不曉得該怎麼做。」惠敏努力冷靜下來:「這樣吧!先讓她躺好,我去找人幫忙送晴亞回屋裏去,妳立刻打電話問妳二哥,看怎麼處理?要不要送醫院?快去啊!還楞在那兒。」

於是永憐往大馬路上跑去,惠敏則向海邊的情侶們求救,幸好幾位男士為了表現給女朋友看,熱心地答應幫忙,這才慢慢將晴亞搬回住處;而一位念醫學院四年級的學生還替她做了簡單的檢查:

「似乎沒什麼要緊,呼吸、心跳都很正常。」

「謝謝你!謝謝!」惠敏直道謝。永憐在做什麼?現在還沒消息,真急死她了。

口口口

石永寒在凌晨兩點到達了墾丁國家公園,並立刻找到了她們住的民房。他沒埋會那兩人張著嘴的訝異表情,徑自走向床前:

「她怎麼樣了?」冷靜的聲音略帶怒氣。

永憐畏縮地推推惠敏,惠敏白了她一眼,清清喉嚨道:

「她……剛才有醒一下子,但似乎不是完全清醒,口中不知喃喃自語些什麼,立刻又睡著了;不過很不安穩,偶爾……偶爾還會掉眼淚。」

「妳們不曉得她怕水嗎?為什麼讓她到海邊去?」他疲倦地問。他剛回到家就接到永憐的電話,立刻透過私人交情乘了一架小型飛機直飛高雄,再租車直接開到墾丁,簡直快累昏了。人家說女人是麻煩,真是一點不錯,她們永遠不明白自己正在闖禍。該死!早知根本不該讓她們來的。

看着眼前低着頭的兩位,也不想罵她們了,不管經過情形如何,至少她們做了正確的處理,而且她們似乎也很擔心,他嘆氣道:

「去睡吧!」他指指隔壁房間,是老婆婆臨時租給他的:「我會照顧她。」

「可是……」惠敏原想說孤男寡女不太方便,話沒說完就給瞪得硬吞了回去;永憐更是頭都不敢抬一下,兩人就這麼走了出去。一到隔壁房間惠敏便開始抱怨:

「十足的大男人主義嘛!妳這個作妹妹的怎麼回事?吭都不敢吭一聲?」

「拜託!我在電話里嚇得腳都軟了,妳不知道他的口氣好可怕,現在人站在我面前,我哪還政說什麼嘛,妳不是他妹妹,不知他生起氣來的模樣。」

惠敏皺眉:

「不過……他對晴亞的關心還真是非比尋常,火速趕到吔!」

「或許是我在電話里說得太嚴重了。妳知道我很緊張嘛!能撥對號碼就該偷笑了,說些什麼我自己也不記得了。」

「嗯?」惠敏想了想,賊賊地笑了起來。

口口口

晴亞即使在夢中,也睡得很不安穩;有時默默地流淚,有時又喃喃自語說些聽不懂的話。石永寒坐在床邊看着那猶有淚痕的臉頰,感到心都揪痛了!

他說會照顧她,但他能做些什麼?在她因為惡夢而尖叫哭泣時,他連將她擁入懷裏安慰她都做不到。這樣的情形原本可以避免的,如果不是他頭慮她的感覺……唉!想這些又有什麼用?天一亮,等藥效過了,他要加何面對她的疑惑?

她感覺頭還很昏,眨了幾次眼才清醒過來。一眼就看見窗前背對着她的高大身影。昨天的事慢慢回到她的腦海中。她想去找惠敏她們,走到海邊,然後……然後就沒印象了,那他呢?他怎麼會在這裏?

他聽見動靜,轉過身:

「妳醒了?」

「惠敏和永憐呢?」她坐了起來。

「湘湘和翠文呢?」他昂眉反問。

她臉紅地低下頭,沒有說話。

他嘆氣:

「為什麼要騙我?」

「我……我怕你不讓我們來。」

「我根本不該讓妳們來,事實證明了女人是最會惹麻煩的。」

晴亞皺眉:

「出事了嗎?不然……你怎麼會在這兒?是不是永憐‥…」

「是妳,小姐,是妳昏倒了。」老天!他這麼擔心,而她竟連發生什麼事都忘了。沒錯,女人就是善於闖禍后又推得一乾二凈,他不早就知道嗎?

晴亞這才想起昨天夜裏,她聽到海浪的聲音,頭好昏,四肢輕飄飄地,使不上力,然後……原來她昏倒了,怪不得對後來的事全沒記憶。昏倒?老天!永憐她們一定嚇死了。

「你還沒回答我,永憐和惠敏呢?」

「在隔壁。昨晚她們也很累,可能還在睡吧!」

「喔!」她想了想:「我為什麼會昏倒?難道是睡眠不足?還是吃壞了肚子?或者是……」

「小姐,我不是再三警告妳不要靠近海嗎?該死!妳到底有沒有把我的話聽進去?」他忍不住吼道,疲憊使他脾氣全上來了。

「我也不想到海邊去啊!我是去……」她停住,滿眼疑惑:

「你是不是說……我昏倒是因為靠海太近?」

「我沒這麼說。」

「你有!」她堅持。「不會吧?沒那麼誇張的,我只是討厭水,但從沒有……」

「好了!」他無禮地打斷她:「如果妳沒事了,準備準備,吃過早飯我們就回台北。」

「可是……」她想抗議。

「還想玩啊?妳惹的麻煩還不夠?」他說。

「你……你真討厭!」她覺得委屈,誰喜歡昏倒嘛!「你大可不必來啊!我又死不了。對啦!我是惹禍精,我是倒霉鬼,你不用理我啊!你可以走開。」她哭喊:「你走!你走!」

石永寒第一次感到手足無措,他試着伸手:

「晴亞……」

「你別碰我,小心我咬你!你走!你自己回台北!」

「不要再鬧了……」

「誰鬧了?你自己不講理嘛!」她吸吸鼻子:「那些海浪里有好多手,它們要拉我下去……」晴亞忽然明白自己說了什麼,原來……原來真是那些海浪讓她暈倒的,怎麼會呢?怎麼會這樣?

石永寒發現到她神情怪異,知道她終於明白了。

「晴亞,先不要想這麼多……」

「好……好可怕!它們要拉我下去,那麼黑……我很怕……我不要去……」她似乎又掉入夢境中,眼神獃滯。

「晴亞,晴亞,」石永寒用力搖晃她,看着她回到現實。她全身發抖,雙手猛然抱住他:

「救救我!我好害怕,我好怕它們真的……」她恐懼地忽然哭起來。

他只好抱緊她、拍着她:

「沒事了!沒事了!只是夢而已,不要怕……」

「可是你在怪我,我……我根本不是故意的,你……」

「好!我不對,我不該怪妳,是我的錯,對不起!」他除了全依她之外也別無辦法,只因深怕她一激動起來,又會想起可怕的夢境。

「真的?你不生氣了?」她啜泣著。

「嗯!」他抱着她點點頭。

「不可以騙我!」

「我不會。」他無可奈何地說。

她似乎好多了,就這樣靠在他強壯的懷裏,慢慢地又睡著了。

石永寒過了許久才發現她又睡著了,而且睡得很沈,沒有昨晚那種時睡時醒的情況。看着那張純真的睡臉,他不自覺地將她摟得更緊。希望可以讓她永遠在他懷裏停留。終於,他讓她重新在床上躺好,替她蓋上被單;然後,在經過一番心理掙扎,他輕輕在她額頭印下一吻,唉,對她,究竟他該怎麼辦才好?

15

從墾丁回來后已經一個星期了。晴亞全心投入工作,因為發表會已近在跟前,只有在難得的閑暇時間裏,她才允許自己想起他——石永寒。

她無法忘懷他少有的溫柔,他真的當她是「妹妹」?還是……想到這兒她總是阻止自己。不會的,一個成熟又穩重的人是不會看上一個黃毛丫頭的。情緒莫名地糟透了,她漸漸明白自己已真的是在乎他,而這個發現只有令她更加沮喪。

「彩繪」的服裝發表終於圓滿結束,異國風味濃厚的設計獲得了很高的評價,公司也作了初步的決定,要在各大百貨公司設立專櫃,所以晴亞忙碌的生活並未因發表會的結束而告一段落。

另外一件讓她頭疼的事就是她對水的怪異恐懼。聽永憐和惠敏描述她昏倒前的模樣,是那麼怪異、那麼害怕。她發現情況似乎已超出了她的控制之外,以前只是單純的厭惡,現在卻成了病態的恐懼,於是她自己去請教了精神科醫師,將詳細情形一一說給他聽。但由於她提供的數據太少了,醫師無法給她明確的答案,不過倒是舉了相似的案例給她作參考,認為晴亞也許是童年時代經歷過水災或其它有關水的大事,才會導致她如今「談水色變」的敏感反應。

而晴亞翻遍了記憶,依舊找不出害怕水的真正原因,使她心中不禁更加疑惑著。

夏天慢慢接近尾聲,晴亞仍忙碌地工作。永憐也開學了,石永寒仍和往常一樣很少在家裏出現;而墾丁之行后,晴亞見到他的次數數都數得出,而且幾乎不曾說過什麼話。

雖然晴亞並不希望這樣下去,但他那冷酷的表情每次總讓她想主動說話的勇氣立即消失得不見蹤影。有時她真的認為,他仍在生氣,因為她在墾丁所惹的麻煩。

九月的某一天,石永信從美國回到台北,晴亞和永憐非常開心,而石永寒卻仍是面無表情。當永憐問起大嫂為何不一起回來時,晴亞看見石叔叔臉上的一抹落寞,看來他們夫妻間的問題仍未解決吧?^

石永信回國雖然只打算待幾天,卻使晴亞興起一個念頭,她怕水的事,何不去問石叔叔呢?拿定主意后,一天晚上,她敲了石永信的房門。

「哪位?」

「是我,晴亞,我可以進來嗎?」

「請進,」石永信很高興地拉她坐下:「本來也想找妳談談的,想問問妳和永憐他們住得習不習慣?」

「很好啊!永憐很好相處嘛!石叔叔以前說得太誇張了。」她笑着說。

「那永寒呢?」

「他……」晴亞不曉得怎麼回答,總不能說時好時壞吧!「他很照顧我啊!」

石永信看出她的猶豫,嘆口氣:

「妳就多體諒他一下,他的脾氣本來就是這樣,對誰都不會變的;其實他不像外表看來那麼冷酷,如果他對妳嚴苛了些,也是無意的,妳別放在心上。」

「不……不會的,其實……其實有時候他對我很好。」她想起墾丁時讓他摟在懷裏的往事,臉頰不覺有些發熱。

「唉,都怪我事情多,不然我很不放心讓妳和他住在一起,我知道他的脾氣……有些人很難忍受的。」

「沒這麼嚴重啦!」她說:「石叔叔!是不是您……您和美玉阿姨的問題還沒有解決?」

石永信苦笑着點頭:

「是我自己活該。」

「您不要想太多,總會解決的。」雖然她不知道他們的問題在哪裏,晴亞還是試着安慰他。

「但願如此。」他說:「妳畢業了吧?時間過得真快,唉!妳媽媽若能看見妳畢業,一定會很欣慰,畢竟她辛苦了這麼多年……啊!對不起!說這些只會讓妳難過……」

她搖搖頭,忍住心裏的悲傷:

「叔叔,您認識我媽媽很久了嗎?」

「是啊!」

「那您一定知道很多有關我的事了?」

「這……」

「您告訴我,為什麼我會這麼害怕水呢?您一定知道的,是您替我向老師請假,說我不能上游泳課的不是嗎?」她終於問道。

石永信臉色稍變,勉強笑道:「傻孩子!這沒什麼嘛!很多人都不敢游泳啊!」

「本來我也認為沒關係,但上次我竟然……」晴亞將墾丁之行發生的事說了一遍。

「永寒准許妳去海邊玩?該死!他明知道……」他忽然住口,又對她笑了笑:「我保證沒什麼。會昏倒可能是有別的原因,太累了或什麼的,不一定是海的關係,妳想太多了。」

晴亞根本聽不進去石永信的安慰之詞,她明白這些都是敷衍的話。因為從神情、態度看來,叔叔根本就沒說實話。他根本知道原因,他一定知道原因的。想起專一時她發現自己不能上游泳課,請叔叔替她向老師說明時,他一點也不覺得奇怪,什麼也沒問地就答應了她。他一定早就知道了,還有石永寒。他們有什麼理由要瞞着她?

「您不曾聽我媽媽提起過嗎?」

「沒有。其實……其實我們很少聯絡的。」

「那她怎麼會安排我住在這裏?」

「這……雖然少聯絡,但我們畢竟是好朋友嘛,而且妳還在念書,總不能沒人照顧啊!」

晴亞看着他閃爍不定的眼神,心中的疑慮更深了。既然他們都決心瞞着她,看來只好從別處着手了。

口口口

石永寒的房裏。凌晨兩點。

「你到底是怎麼了?竟讓她到墾丁去玩?真不曉得你在想些什麼,當初是你要求保密的呀!」

「我不用接受你的指責。這件事是我的疏忽,不過我保證不會再有第二次。」

「這樣最好。你知道嗎?她跑來問我了,雖然我搪塞了過去,可是看得出來她並不相信。或許……她這麼大了,可以……」

「不!不要說。我不希望她再負擔那些。」他堅決道。

「唉!」石永后看着他:「反正她是你的責任,你說怎麼樣就怎麼樣吧!而且我後天就要回美國了,那裏也不能丟下不管啊!」

「這麼快?」

「我是回來看看你們的,而且……」他忍不住露出倦容:「我感覺有點灰心。」

「大嫂她……」

「她態度還是很硬,我怎麼做似乎都不能彌補,這麼久了,她一點也不肯讓步。」

「你可不能就這樣放棄。你還愛她吧?」

「嗯!所以我會繼續努力,畢竟一切都是我的錯。」

「不,是那個婊子……」

石永信搖搖頭:

「是我自己太笨、太傻了。對了!魏秀萍沒找你麻煩吧?」

「目前還沒什麼大不了的。」石永寒淡然道:「這個我自己會處理,你早點帶大嫂回來看我們就好了。」

石永寒的態度仍和以前一樣冷漠,但石永信卻感覺到他的改變;雖然只是一點點,少得令人不易察覺,也夠讓他欣喜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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歸海人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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