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三章

球賽終了,尼克隊以些微差距贏得主場的第一場勝利。

陳小竹在計時器發出聲響時,也同身邊大多數人一般將手中的毛巾用力的拋到空中。這毛巾她可是要帶回家的,因此在拋向空中的同時,她的另一隻手也向上舉,準備接住往下掉的毛巾。

不過,另一隻手已經先行攔截住她的小毛巾。

「小竹,等會兒要不要一起去喝杯酒?」鄧肯接住了她的毛巾,同時拉着她往出口前進。「也許還可以去看看紐約市的夜景。當然,如果你已經看過的話,我會直接送你回到住宿的飯店。」

「喝酒?」她被同樣是往出口方向的人潮擠得只能貼在他身上。「好啊,我很樂意。」她到紐約這兩天來,都還沒機會見識一下大蘋果的夜生活,現在心儀的對象給了她這麼好的一個機會,她說什麼都不會錯過的。

要是幸運的話,搞不好她一杯就醉死了,而要再幸運點的話,也許他會像眾多小說、電視劇、電影裏的男主角一樣,帶她回去他住的地方過夜……嗯,這是她假設——如果她真有這麼幸運的話。

「那好,前往酒吧前,我想我們要做的是安全的離開這個地方。」人潮愈來愈多,如果他們再不加快腳步,那麼很可能會陷在人堆中動彈不得。

「好。」夾在這麼多高頭大馬的人群中,要下是有鄧肯替她開道,也許她會被人群擠成肉餅也說不一定。

鄧肯帶着她走到特等區專用的出口處。到了出口處時,卻發現今早和他在一起的金髮女就站在那裏。

「鄧肯,」琳達起先以為鄧肯應該會在球賽過後,接她一起回去。可她怎麼也沒想到,他壓根就沒想起她,讓她一個人站在原地像個獃子似的。要不是一個朋友好心的提醒她,鄧肯已經往出口定了,搞不好這會兒她連他的人也攔不到。「你忘了我們是一道來的嗎?」如果是平常的時候,她一定會上前賞對方一巴掌,然後頭也不回的離開,但現在可是非常時期——他身邊跟了只東方灰老鼠;而且,她要真的這什麼做,她和鄧肯之間大概也完了。

「抱歉,人太多了,我一時之間找不到你。」鄧肯口頭上表示歉意。「所以我猜你或許會在這個地方等我。」事實上,他根本忘了他是同她一道來看球的。球賽結束之後,在他腦海裏盤算的全是該如何在最短時間內,讓他和陳小竹有獨處的時間。「我猜對了,不是嗎?」

陳小竹看着鄧肯的表情,她馬上知道他在說謊。因為在計時器的最後一秒結束之後,他立刻拉着她的手定向出口處,完全沒有尋人的跡象;再說在中場休息時,她還問他是不是和金髮女琳達一起來,他也沒有做正面回應。嗯,照這情況看下來,就算琳達和鄧肯之間真的存在些什麼,也代表這段「關係」很快的就會成為過去式了。

「當然,我就是知道你一定會到這地方來找我,所以我才儘快趕到這裏來,免得你等我等太久。」琳達自然的走上前挽住他的右手,而他的左手還牢牢地抓着陳小竹。「對了,鄧肯。」

「什麼事?」鄧肯不想在陳小竹面前和琳達表現得太過親密,不過依這景況看來,琳達是不可能順他的意。

「你今天不是說要到我那裏過夜嗎?」她柔聲的說。「所以呢,我已經請管家準備了你最喜歡的餐點。我們等會兒就別出去吃飯了,好嗎?」

琳達這幾句話,陳小竹雖然不能聽個十成十,但倒也聽出了端倪,那就是——鄧肯已經事先答應琳達的約,而他和她提的喝酒、看夜景一事,八成是要取消了。

鄧肯在她說完這幾句話時,眉頭微微向眉心集中,顯示出他對此事的下悅。不過,他無法反駁她所說的,畢竟這事是他起的頭,如果他有預知能力,知道今晚能在這裏遇到陳小竹,那麼他根本不可能讓別的事情來阻擋他和陳小竹的約會。

「是嗎?不過我剛才已經邀了陳小姐和我們一起共進晚餐了。」他的邀約並不包含晚餐,而他不可能帶着琳達和陳小竹一起去喝酒、看夜景,因為他想帶的人只有陳小竹一人。「我想你應該會原諒我的自作主張吧?」

「當然,」琳達勉強的說山這兩個字。「我很高興陳小姐能和我們一起用餐。」她的演技顯然沒有她想像中得好,因為陳小竹可以明確的感受到一股強烈拒絕的意味,而琳達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更教人覺得分外尷尬。

陳小竹記得自己曾讀過《聊齋》裏的一篇故事,內容提到如何贏得男人的心,讓她不禁感佩古代女人那懂得充分利用「以退為進」的高超智慧。她感覺鄧肯對她的印象不錯,甚至她可以大膽假設。他很喜歡她。那麼,她現在必須做的,就是保持他對她的這分好印象,要當個懂得應對進退的女人。當然嘍,一個懂得應對進退的女人,必然不能讓她心愛的男人感到為難、

或許琳達是口頭答應了鄧肯的「自作主張」,但誰曉得她會不會在中途失控,搞得每個人面色如灰?而照眼前的景況看來,琳達是絕不可能讓她和鄧肯有任何獨處的機會;也就是說,不管鄧肯說什麼,琳達也必定會堅持同行,所以為了安全起見,也為了讓鄧肯對她有個好印象,她決定暫時退讓。

「很感謝兩位邀我共進晚餐,」英文嘛,常說就會順了,雖然她的用詞遣字仍有點生澀,不過比起今早那種「啊、ㄟ、噫、哦、嗚」全是無意語助詞的窘況,她現在的英文是溜多了。「但是,我恐怕要辜負兩位的美意了。」要和琳達正面衝突也不是現在,只要她能弄到聯絡鄧肯的方法,她什麼時候要和鄧肯吃飯都可以。

鄧肯是個聰明人,當她開口時,他就已經知道她之所以會拒絕的原因。不過,他仍舊是想聽聽她的理由。

「發生了什麼事嗎?」現在最樂的莫過於是琳達了。「我們真的很希望能和你共進晚餐。」

「我也是,不過我突然想到我住的地方有門禁時間,如果現在不趕快回去的話,恐伯會錯過時間。」她住的地方有沒有門禁她不清楚,不過這是個不錯的好藉口。「再說,這是我第一次到紐約來,這裏也沒朋友,到時候要是趕不回去,那可就得露宿街頭了。」

「哎呀,那可真是麻煩。」琳達故作緊張。「鄧肯,那我們得趕快送陳小姐回去才是。」

「這樣太麻煩你們了。」雖然陳小竹臉上也同琳達一般,帶滿了笑意,但是心裏對於琳達這過度熱心的態度,十分的不以為然。「我坐計程車就可以了。」的確,她對鄧肯是有非分之想,而且也打算付諸行動。不管琳達存在與否都不能動搖她的決心,尤其是當她得知鄧肯並沒有她以為的為琳達傾心後,她的決心更加的堅決。如果,琳達是個善良賢淑、溫柔大方的女人,也許她在行動的同時,會遭受到良心的譴責;更甚者,她很可能因此打消追求鄧肯的計劃,安於當個純粹欣賞鄧肯外貌的旁觀者。

她相信照顧她的神真的存在於紐約市,要不然為什麼每件事之於她,就像是有人特別為她安排好的,是那麼的順利和幸運。想當初她上飛機之前,曾對文靜說過,她這趟來紐約除了觀光之外,就是要看那種帶點陰鬱氣質、上了點年紀、長得又壯的酷男。

思,鄧肯的年紀或許還不是那麼的大,但人總有一天會老的嘛,而鄧肯應該也不是那種會放任自己身材走樣的男人……嗯,也就是說,若千年後他就會成為一個完完全全符合她標準的夢中情人兼最佳男主角了。

想想,她到紐約甚至還不到四十八小時,她便見着了她的夢中情人,不但是見到他,還碰觸到他,雖然只是被他拉着手,但好歹也算是有了「體膚之親」了。

「既然你不能和我們一起閑餐,那麼我堅持要親自送你回去。」鄧肯決定不論她反對與否,他都要親自看到她安全的定進她下榻的飯店。現在對一般人來說或許算不上太晚,但是對於像陳小竹這樣一個獨自到紐約來的觀光客,這個城市已經危險到不適合單獨行動了。

「既然如此,」雖然要和她不太喜歡的女人同坐一車,有點令人生厭,不過他如此堅持了,她要是拒絕的話,就好像有點不識好歹;而且,就算不能和他交談,能多看他幾分鐘也是好的。「那麼就麻煩你了。」

最後,一行三人出了球場後,陳小竹即看到一輛銀灰色的平治車已經在外頭等着他們。賓上車在台灣相當常見,但周遭的親友們沒有任何人有雙B的身價,因此她從未有機會坐過。

車子才剛起動不久,琳達便開門問道:

「陳小姐,我還沒請教你是做什麼工作的?」八成也不是什麼好工作,琳達在心裏猜想着。

「我是個作家。」若換作是平常,陳小竹八成會杜撰一個較為普通的職業來搪塞別人,不過琳達的態度讓她想隱瞞自己職業的想法不翼而飛。

「作家?」這個答案倒出乎琳達的意料之外。「你寫書?哪方面的?」

「嗯,就是羅曼史嘍!」她不只是是寫而已,她還十分喜歡看。「我這回到紐約的目的,除了觀光之外,就是要到各大書局採購一些作者的作品。」

「喔,那你能看得懂裏頭的內容嗎?」

「不是全部,不過要是遇到不僅的單字、片語,我可以查字典。」字典的存在可不是擺在一旁當裝飾的。「而且,只要多看多多少少都有助於了解這些小說的內容。」

「看來,羅曼史對你的吸引力還真不小。」鄧肯不帶任何評斷口吻的說。

「當然,吸引力可大了。」反正她陳小竹就是喜歡看、也喜歡寫言情小說,這也沒什麼好隱瞞的。「羅曼史真的非常有趣,它豐富了我的人生。」她開心的說着。

「我相信它的確豐富了你的人生。」鄧肯相信陳小竹是個快樂的人,在她身上找不到任何痛苦、壓力的因子,或許她也有不為人知的痛苦和壓力,但是在她身邊卻完全感受不到這些令人神經衰弱的觸媒。

「豐富?」琳達一聽到鄧肯附和她的話,心裏老大不快。「你難道不覺得它只會使得你的視野更狹窄嗎?好像人生命的意義,就只為了這些不切實際的風花雪月。」

「那就要看你從哪方面看這本書。」陳小竹寫了不少的言情小說,可她不覺得自己完全活在小說世界裏,好像一天沒有愛情就會枯萎、凋零似的。如果說沒了愛情,她的生活就無以為繼的話,那麼她早八百年前就暍了孟婆湯,重新投胎去了。「我只是覺得羅曼史的娛樂效果不錯,可以舒解生活的壓力,而且看著書中男、女主角的愛恨糾葛,也可以間接滿足自己的幻想,是個很不錯的消遣啊!」

原本是琳達開啟的話題,到最後反倒成了陳小竹和鄧肯兩人的交談。或許是因為琳達對她的敵意讓她自然而然的想躲避,所以她才不斷的和鄧肯交談,再加上他對羅曼史小說也顯現了某方面的興趣;哪一方面她是不清楚,但至少她可以肯定他並不會對它有負面評語,而她也樂得和他交談。

車子行駛了約莫二十來分鐘,終於抵達陳小竹的落腳處。她原本打算站在路旁目送他們離去,不過,鄧肯堅持將她送到飯店的門口。

既然對方堅持,那她何必反對?其實,她樂得有他的陪伴,而且琳達並沒有隨行而來;也就是說,她有機會向他要張名片,以供日後聯絡之用。

「謝謝你送我回來。」陳小竹站在飯店門前,腦袋裏正下停的轉動,心忖要如何才能不著痕迹的向他討張名片。

「我的榮幸。」鄧肯也不急着離開,他就這麼的陪她站在門門。「很抱歉,沒法子帶你去看夜景,不過,如果你願意的話,我非常希望能再次邀你共游,而我希望你第一次欣賞紐約的夜景是在我的陪伴之下。」同時,他期待這是個完美的開始。「當然,這次我會把所有的約會排開。」言下之意,是不會有像今天相同的情形發生。「現在,就只等着你的首肯。」

「當然,我很樂意。」嘿、嘿、嘿,她的幸運之神果然是在紐約市。她腦袋裏才在想着要怎麼向他要名片,好敲定下次見面的時間,沒想到她還沒開口,他就已經開口邀她一起夜遊了……呵、呵、呵,真的是太幸運了。

「那麼,不知道你明天晚上有沒有空?」打鐵要趁熱,鄧肯連忙問道。

「我每天晚上都有空。」這話聽起來是很迫不急待,但這可不是假話,而是她每天晚上的活動完全是隨機狀態;也就是說,她若是白天逛得太累,便早點回房休息:如果還有餘力的話,就可以去看場音樂劇什麼的……總而言之,在夜晚時分,她是沒有硬性規定、完全不可更改的計劃。

「那好,明天七點,我會過來接你。那麼我們明天見。」鄧肯在她的臉頰留下一個晚安吻。「希望你會有一個好夢。」然後,向後退了一步,轉身離開。

陳小竹一直站在原地,直到車子完全消失在她面前,她才若有所思的撫著剛才他留下印記的地方。

「這是個什麼感覺啊?」一種飄飄欲仙、渾然忘我的情愫席捲了她全身、很快的她發現到自己的臉頰居然熱得有些燙手,她試着用冰涼的手搗住紅得發燙的兩頰,好讓它能降點溫度;但是,不論她怎麼做,這紅潮始終未曾散去。

於是乎,她帶着滿臉的笑意,走進了飯店……直到她上床前,這笑意一直停留在她臉上未曾消去。

***************

所謂的「佛要金裝,人要衣裝」,一個平常看來毫不起眼的女孩子,也可以在服飾、化樁、造型三方面齊做努力的情形下脫胎換骨。

她陳小竹雖然算不上什麼天生麗質難自棄型的美女,好歹在路上行走時也還嚇不了路人,因此,光憑父母將她生成四肢健全的這一點上,她就應該心存感激,不應該在容貌上有太多的要求。

所以,在她以往的人生裏,她相當安於自己的皮相,對於每天鏡中所見到的自己也不曾有過怨言;但是,這是平常時候,一個對異性無欲無求、無得失之心的平常時候。

今晚,她想要給鄧肯一個好印象。如果可能的話,她更希望他在看到她的時候有種驚艷的感覺,所以她努力營造這種「錯覺」。所以,她大費周章的想買幾件漂亮的衣服、化粧品,還打算上美髮沙龍也說不一定。

她猜想她已經愛上鄧肯了……嗯,這應該不只是「猜想」,而是可以百分之百的肯定。

「愛,這是件多麼神奇的事啊!」當陳小竹往二十一世紀百貨公司前進時,她突然有此領悟。「想想,我昨天醒來時,還在想着要再到大都會博物館逛逛,沒想到居然在麥迪遜大道上遇着了鄧肯……然後,很多事都因此而改觀了。」她是不明白鄧肯對她是不是有相同的感受,但是目前縈繞在她心裏,可全是些以往她所未曾經歷過的美妙感覺。

不說別的,光想到這世上居然有一個男人幾近百分之百的符合她夢中情人的條件一事,她便能為此而興奮許久!甭提這個男人不但願意讓她親近他,同時還對她相當的和善,而今晚他們便要展開第一次的約會。

「真棒!」她臉上的笑容清晰可見,對照她身邊綳著瞼快速前進的紐約人來講,她可真是異數。抬頭看向幾乎快被高樓大廈給遮蔽殆盡的天空,還好露出了一小片藍天,但是她卻發現自己從沒看過如此美麗的天空;是那麼明亮、充滿了生命力,而且以一種不可思議的藍色調高掛天際。「真的太棒了!」此時,她的笑容又加深了。

昨晚,為了鄧肯的那一吻,她幾乎是徹夜難眼,每回只要眼睛一閉上,她的腦袋便自動將她帶回兩人相處時的情形。所以,她不論是醒著或者是在夢中,腦海裏全是他的身影。

在床上反覆輾轉了兩、三個小時仍未成眠,她突然自床上跳了起來,發現了一件相當嚴重的事情——她沒有合適的衣服可穿。

原本,在她的旅遊計劃裏,壓根沒想到要去什麼需要正式服裝的場所,所以在她的行李箱裏,全是些相當休閑的衣服。唯一的一件裙裝,還是那種運動型的款式;也就是說,如果明天鄧肯要帶她去的地方是比較高級的餐廳或場所的話,她一定會因為這一身打扮而被拒於門外。

不成,不僅她丟不起這個臉,她相信鄧肯也是。為了不讓自己丟臉,也為了不讓鄧肯感到為難,她決定太手筆的添購幾件小禮服。

有了這個決定後,她馬上拿出在台灣時做好的資料,按照上頭的指示,她找到一個她應該負擔得起,又能買到比較高級貨色的地方——二十一世紀百貨公司。

進了百貨公司,只見每個人都忙着埋頭東挑西揀,陳小竹也立刻加入東挑西揀的行列,想要努力的從排列得有些雜亂的衣物中,找出幾件適合她、同時她能穿的衣服及配件,或許這些東西會讓她的信用卡有爆掉的可能,下過現在她可管不了那麼多了。

錢花了可以再賺,但是這樣的經驗搞不好是此生難得的機會。

在經過三個多小時的努力尋寶後,最後她捧著一隻白色的手提包、兩雙兩寸高的方頭鞋、一套米白麻質的連身洋裝,以及一件同色系的針織罩衫。看着手中這些東西,心想應該足夠應付今晚所需。

由於一早就出門購物,買完東西的她早已是飢腸轆轆,在街角見到有人在賣熱狗時,她毫不猶豫的買了一份,然後在路上邊走邊吃。

等到了地鐵站時,她已經解決了她的午餐。她決定先回旅館,將她買的這些東西穿戴在身上,看看是不是會有不協調、或者是不適合的情形,如果全部OK,那麼她最後要做的事,便是找家造型工作室化樁、弄髮型,等到全部搞定後,她只要期待有個美好的夜晚就行了。

***************

傍晚六點四十五分左右,陳小竹最後一次審視鏡中的自己。心中雖然有些不安;不安源自於自己不同以往的打扮,以及些許的興奮,當然還有更多的期待。

「不知道他喜不喜歡我這身的打扮?」她是可以很隨性的穿着牛仔褲和T恤,畢竟他也沒特別提醒她得穿正式一點的衣服,還是小禮服這類的話。她只是照一般的常識而行,如果約會是訂在晚上,那麼無論男女總是盛裝出席。她雖然是個外國人,但也不能貽笑大方嘛!

她比較擔心的是他看到她穿這些衣服的反應。

雖然心知肚明她這樣的穿法足下會出錯,但她更希望的是,當他看到她時能流露出那麼一丁點的賞識、興趣……什麼都好,就是不要視而不見。或許她真的比不上琳達,但好歹今天是他約她,至少要給她點受重視的感覺呀!

她走到門前,突然又想起自己忘了帶口紅,於是又踅了回來,將新買的口紅放在手提包裏,然後又不放心的再巡視一次鏡子中的自己,試圖從其中找出一點踏出房門的勇氣。

「算了,別再看了,繼續看下去,今晚的約會就甭赴了。」有了這等決心之後,她頭也不回的離開房間。

才剛下樓,她立即看到穿着雙排扣西裝的鄧肯,看起來像是已經等候多時般的坐在大廳的椅子上。見到這等情景,她差點以為是自己錯過了約定時間,急急踩着兩寸高的方頭鞋向他跑去。

「對不起,我遲到了。」她不清楚他平常是否很忙,但是總有自己的事要做,讓他坐在這裏乾等,她覺得有點過意不去。「你等很久了嗎?」

「不,你沒有遲到。」鄧肯站了起來,扶住重心有些不穩的陳小竹。「是我提前到。」他牽着她的手,發現在經過精心裝扮之後的她,竟是如此的別具姿色。喔,他不是嫌棄她之前素顏的模樣;基本上,他認為不上粧、不打扮的她看起來就像個清新可人的小女孩……但不容否認的是經過彩粧點綴過後的她,立即成了個魅力十足、又兼具婉約氣質的成熟女子。

「今晚的你,很美!」他由衷的讚美道。

「噢!」她雙眉齊揚,對他的美言,似乎感到有點驚訝,但卻有着不容置疑的喜悅。「謝謝你,你今晚看起來更帥了。」反正他本來就知道,她認為他是個大帥哥,那麼再多添一句也無妨;再說,這可是她的肺腑之言,絕無半句虛假。

鄧肯領着她走向他的座車,不是那天他送她回去的那一輛,今天他開着一部流線型的黑色跑車;就車體看來,這車子必定價值不凡。

「今天你自己開車?」這是一輛雙門跑車,而且只有兩個位子。她身後的那一點小空間,她不認為會有人願意像個貨物般的被橫放在後頭。

「只要非關公事,我喜歡自己開車。」紐約市的交通有時足以讓一個耐性十足的人破口大罵,塞在路上動彈不得,為了節省時間,他聘請了司機開車,好讓他待在車子裏的時間也能處理公事。「再說,今天的約會我不想被人打擾。」

她被他的目光瞧得有些不好意思,連忙問道:

「對了,我們今天要去什麼地方?」

其實,她對紐約根本不熟,就算他說了她可能也不知道,只不過是想藉問個問題來移轉他的注意力。

當然,他看她的眼神讓她今天的苦心得到了最好的回報,只是她還是有點不習慣別人全神貫注的目光……老天,她甚至覺得自己的臉頰熱得可以煎蛋了。

「我們要搭乘遊艇沿着哈德遜河繞行曼哈頓,」他租了艘遊艇,準備和她一起共乘。「我們的晚餐會在上面進行,可以一面看着夜景一面享用晚餐。」

「真的?」她早在出發前便已經透過網絡弄來一些遊艇公司的名單,也打算找一天乘遊艇夜遊曼哈頓咧!

「失望嗎?」他故意這麼問。

「不,我怎麼可能會失望!」這原本就被列入她的行程之一,沒想到今晚他就要帶着她上遊艇。「我很高興。」能和她心儀的男人共游,就算今天只是坐着觀光巴士繞行紐約市區,她還是會很興奮的。

當車子行進間,鄧肯顯少主動的和她閑聊,陳小竹不以為意,因為她忙着看向窗外的景色,要是遇到她曾經路過的街道,她更是努力的多看兩眼。她有個習慣,只要一坐上車,便會不自覺的記憶行經的路線,以防哪天再度經過時,不致淪落到迷路的窘況。

車子一路開到了雀兒西區的碼頭,鄧肯直接將車子開到碼頭邊,車子才剛停穩,便有一個穿着西裝的男人幫陳小竹開車門,牽她下車。接着鄧肯走了過來,和這個牽她下車的男人寒喧了兩句後,將車鑰匙交給了另一個人。很顯然的,這人是泊車小弟來也。

「我們要搭哪艘遊艇?」碼頭邊停了大大小小的游輪,她看到有下少人排隊分別搭上不同的游輪。

「跟着我。」他讓她的手搭在她的手臂上,領着她定向停靠在離兩人約莫五十公尺遠的一艘白色遊艇。「這就是我們今天要搭的船。」

在夜色裏,陳小竹只覺得這艘遊艇雖然不大,但是保養得宜,外觀顯得相當新穎。

「這艘船很漂亮。」她定在鄧肯的身邊,發覺他不只讓她的手勾着他,他還用另一隻輕撫她的手背。

「它的確很不錯。」他領着她上船。

有個穿着背心、打着小領結的侍者站在船舷邊等着他們兩人。等他們上船且在甲板上坐穩後,遊艇立即發動引擎開始周遊曼哈頓的行程。

當陳小竹發現船開始移動時,不禁疑惑的問:

「我們不必等其他的客人嗎?」這遊艇的生意難道真有這麼差,就只她和鄧肯兩個客人?

「我們是這艘遊艇唯一的客人。」鄧肯更正她、

「唯一的?」這船不小,少說可以容納二、三十個人不是問題,可這船的客人今天只有他們兩個?

「怎麼說呢……剛好吧!」鄧肯不太想讓她知道他是動用了關係,才讓船東將其他客人今晚的預統統取消,讓他將整艘船給包下來。「純粹的幸運降臨在我們的身上。」

「幸運啊!」提到這兩個字,她特別的有感覺。「我到紐約來之後,每天都很幸運。」當然啦,並不是時時刻刻都是這般的幸運,但是她真的覺得她到紐約之後,每天都很幸運。「我在台灣的時候,連最小的對獎都對不到。到紐約來之候,也不過買了盒巧克力,就中了百貨公司的大獎……真的是很幸運。」而且平常在外國影集、電影裏遍尋不著的最佳男主角,居然就在她第一次上麥迪遜大道閑逛時給遇上了……人啊,要走運時,擋都擋不住哪!

「這麼說,我應該是沾了你的光了。」他認為能看到她這般快樂的神情,今晚花的一萬五千美元是值回票價了。

「嗯……」她若有所思的說:「如果我現在去買張樂透獎券,搞不好能中個幾千塊美元也說不一定。」照她目前這麼強的運勢看來,也不無可能喔!

「幾千美元?」他對於她的「宏願」感到有些不可思議。「這獎未免小了點。」

「不小了。」她下是個不分貪心的人,郡種遙不可及的超級大獎她根本連想都不曾想過。「足夠我買幾張從台北到歐洲的來回機票了。」她下次出遊的目的地是法國的里昂。「對你這種有錢人來說,當然少了。」她猜想鄧肯是有錢的,光他身上的這套西裝,搞不好就可以讓她買兩張紐約到台北的來回機票呢!「可是對我來說,這已經是一、兩個月的薪水了。」

「我是哪種的有錢人?」她的說法,讓他不禁想問問,有錢人在她心中究竟分了哪幾種,而他又歸屬於哪一種。

「忙到連開車都嫌浪費時間的有錢人。」她誠實的回答。

「何以見得?」他的確是,但是他不清楚她怎麼能這麼肯定;畢竟,兩人相見的時候,都是他的休閑時間,她無從得知他的忙碌程度啊。

「直覺。」或許是因為工作的需要,她善於觀察以及想像。就她的觀察看來,她知道鄧肯是個行事明快、處事果斷的男人,通常有這兩項特質的男人,對於時間上的無謂浪費應是相當無法容忍的,而這也就是他需要個司機帶着他走訪各地的最主要原因。「而且我相信,你在坐車的時候一定也還忙着公事。」

「你的直覺令人印象深刻。」她這番說法,使得鄧肯不得不推翻先前對她的印象。第一次,覺得她是個害羞、膽小的女孩;第二次在球場相遇時,她從個含羞帶怯的女孩成了個熱力十足、全神貫注於球賽的超級球迷;而現在,她憑藉苦第六感猜中了他是哪一種「有錢人」……真不曉得她還有哪些他未曾見識過的面目。「如果不是你先前說過你是個作家,我差點要以為你是個拿着水晶球到處替人算命的算命師。」

「我不用水晶球算命。」她會算命,但是她不用水晶球這玩意兒。

「你是算命師?」太令人訝異了,她竟然會算命!

「我並不是很專精,」她當然會算啦,在台灣哪個女人不愛算命?至於她之所以會去學,也不過就是不想讓那些算命師從她身上剝削太多。「只會一些簡單的。」只要不問到流年、災厄之類有的沒有的,她應該還應付得來。「而且,我也不以這個為業。」她要是以算命為業,搞不好會餓死街頭。

「我相信命運是掌握在人的手裏。」鄧肯知道有為數不少的女人,總是在人生不順、愛情不利時尋求這方面的協助、而他個人倒認為,與其有時間去找那些個自稱有神奇能力的算命師,下如將這些時間花在思考如何擺脫困局來得有效。

「我完全同意這句話。」算命的說,她三十五歲以前一定會移民到國外去……對於這話她向來嗤之以鼻。第一,她現在也快三十歲了,還是未曾動過移民的念頭;再者,她根本沒那個財力,到了國外豈不是要她流落街頭當乞丐;最後,也是最重要的第一點,她對於到國外去當別人的三等公民一點興趣也沒有,不但該有的公民權受限,還會被那些外國人歧視……所以,說什麼她都不願意移民。「算命頂多是一種參考,不應太過迷信。」

「我以為你會反駁這些話呢!」鄧肯記得某任的女友,還把算命師的話奉為聖旨;不論是生活上的食衣住行樣樣少不了它……連生活都如此,更別提工作以及愛情了。

「這沒什麼好反駁的。」其實她對於算命這檔事,是抱着半信半疑的態度,她不全信,但也不會真的鐵齒到全盤否認。「其實呢,大體上來說,算命不過是一種機率說。」有時,算命和算一道極其複雜的數學題還真的十分神似;「一堆星座、星星的……不過就是某種排列組台而已。」她想,這種說法也許外國人會北較容易接受吧!

「你的觀點十分特別。」對於這種說法,他以前倒是未曾聽聞。果然,這又證明了另一件事,她的確有太多值得他探索的部分:「不過,也許是我對算命這事本就沒有研究,因此你的觀點於我而言,的確十分新奇。」

「我相信你沒研究。」她從他剛毅、近乎嚴肅的表情,不難猜得出他對於這種莫虛有的事情,壓根一點興趣也沒有。「不過,算命有些時候還真提供了某些樂趣。」算命真的不能說完全不準,更少在論斷先天性格這點,紫微斗數的準確度就很高了。

「樂趣?」她這說法倒勾起了他的興趣。「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倒很想知道是屬於哪方面的樂趣。」

「嗯……」其實算命之於她,提供了某種偷窺的快感。她可以假借算命的名義,光明正大的臆測一個人的性格、想法,然後立即得到最正確與否的答案……對她來說,這比被別人算命,得到某種關於自身的結果更為有趣。「這麼說吧,我可以從一個人的生辰年月日,得到關於這人的個性、處事態度之類的資料;也就是說,對方不必向我說明他是個怎樣的人,我便能從中去了解他的特性。」

「哦?」對於這點鄧肯倒是相當懷疑。「我怎麼不覺得那十二個星座有這麼神奇的功效。」如果說,今天真有個人可以從他的生辰年月日來了解他,那麼那人等於在同時掌握了他的弱點,將自己的弱點曝露在一些有心人士面前,這是一種十分危險的做法。

「我講的可不是西洋的占星術。」或許有些東方人對於西洋的占星術崇拜不已,但是她個人認為還是紫微斗數最為博大精深。「我說的是中國的占星術。」就算今天她能將「紫微斗數」四字翻譯成英文,她相信他還是不懂什麼叫「紫微斗數」,倒不如簡簡單單的將它說成是中國式的占星術就好了。「你若不信的話,我們可以來試試看。」

「不了,我相信你。」鄧肯不想去證實她話巾的真偽。倘若是真,那麼他等於是將自己赤裸裸的放在她面前任她審視……老實說,他不喜歡那種無助的感覺、當然,如果純粹是肉體上的赤裸裸,他認為自己應該可以處理得很好,但他可不想讓人直視他的內心,就算他今天對她有好感也是一樣,「我想,我們現在可以暫時的忘卻有關算命的話題。」要是她說的是謊話,那麼他可不想揭穿她,讓今晚美好的氣氛有了一絲的不愉快。「畢竟,這不是今晚的重點。」

他對身旁的侍者比了個手勢,隨即侍者拿着一瓶酒走到兩人面前,各為他們斟了一懷酒。

「來,」鄧肯舉起酒杯。「敬你!」

陳小竹雖然不懂他為什麼要敬她酒,不過仍是依樣畫葫蘆的跟着舉起酒杯。

接着,一名小提琴手出現在甲板上,開始演奏一首首動聽的樂曲。

美酒、悠揚的樂音、絕佳的河邊景緻,以及一個令人心悸的男伴……她想,她這輩子永遠不會忘記今晚所發生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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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蘋果之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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