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如果他推掉那個飯局，堅持陪着她一起吃午餐，事情也不會演變成這樣，他好氣自己，更恨那個故意害她跌倒的余賢南！

坐在一旁的呂母心疼地說：「這不是你的錯，是我們大家的錯，當初就不應該答應妮妮讓她繼續上班，才會遇到這種事。我的警覺性也不夠，昨天接到余賢南的電話就該知道不對勁，沒想到他會跑到公司去找妮妮……」

「好了，現在不是怪東怪西的時候，不管結果如何，我們都要冷靜面對。」隨後趕來醫院的呂父制止呂母繼續說下去，畢竟這時候，多說什麼都經已無益。

「奕凡這孩子也是令人擔心，明明剛才還活蹦亂跳的，結果妮妮一出事，他也跟着病了……」

想到兩人都在病房中接受治療，擔心的呂母不禁落下眼淚。

看着呂家兩老眉頭深鎖，柏呈凱的心又受到更嚴苛的鞭笞，不禁握緊雙拳，不停咒罵着自己和余賢南。

等過了受盡折磨的一個鐘頭后，急診室的燈總算暗下，呂浩妮被護士推出來，雙眼充滿血絲的柏呈凱旋即衝上前。

「浩妮，是我，你聽得見嗎？」看着心愛的妻子氣色蒼白，虛弱得連眼皮都掀不開，柏呈凱的心痛如刀割。

呂浩妮還沒恢復意識，只隱約聽見有人在耳邊呼喚，但是她實在太疲憊了，也提不起力氣回應，掙扎了片刻，最後又闔上雙眼，迷迷糊糊的昏睡過去。

「浩妮……」柏呈凱以為她是痛苦到暈過去，嚇得全身血液都涼了。

「柏先生你冷靜一點，柏太太只是體力不支睡著了。」護士趕緊解釋。

「那她肚裏的寶寶呢？」呂母紅着眼睛追問，一顆心懸在半空中。

醫生正好走出急診室，介面解釋道：「柏太太真的很幸運，肚裏的寶寶沒事，只是因為受到驚嚇，子宮過度收縮才會產生疼痛感，這段時間要多調養身體，因為是第一胎，又是懷孕初期，這種情形還是要盡量避免比較妥當。」

聽到醫生這樣說，所有人的心都放下了，呂母和呂父不停向醫生道謝，就在這時，另一個急診室的門開了，護士探頭出來。

「請問柏奕凡的家屬在嗎？」

「我是他的家屬。」柏呈凱立刻靠過去，看着同樣虛弱的柏奕凡被護士推出來，才剛放下的心又立刻擰起。

「是柏奕凡的爸爸嗎？」看兩人五官神似，護士自然將他們聯想成父子關係。「他沒事，只是有點中暑脫水。」

「謝謝你。」柏呈凱沒解釋太多，大手撫過柏奕凡蒼白的小臉，這段時間他都把心思放在浩妮身上，忽略了他，思及此，他心中不禁對他充滿了內疚。

「謝天謝地，他們兩個都沒事，真的太幸運了。」呂母喜極而泣。

「把拔……」柏奕凡忽然睜開雙眼，小手握住柏呈凱的大手，那一刻，有股熟悉感竄過柏呈凱的心中，令他湧上一種說不出的莫名感動。

「奕凡，你很勇敢。」以為他意識還不清楚才會把自己誤認為父親，柏呈凱也不覺得奇怪，只是溫柔的安慰他。

「馬麻……浩妮阿姨她沒事吧？」柏奕凡好怕自己會這樣消失不見。

「她沒事，你們都一樣堅強勇敢。」

「太好了……」柏奕凡握緊他的大手，露出高興的笑容。

「奕凡，你真是我們家的幸運寶貝，你一沒事，浩妮也就沒事了，真的很神奇。」一同上前的呂母打從心底的喜愛這個漂亮的小男孩，心疼地摸摸他的臉蛋，又俯身抱抱他。

「真的嗎？」柏奕凡聽了好高興。

「當然是真的，所以你要快點好起來，知道嗎？」柏呈凱微笑的望着他。

「嗯！」柏奕凡好用力的點頭。

呂浩妮一睜開雙眼，就看見守候在病床邊的柏呈凱，他的臉色憔悴，下巴滿是胡碴，身上的西裝也皺得不像話，從沒見過他這麼消沉的模樣，讓她嚇了一跳。

「你生病了嗎？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在他的幫助下，她撐起身體，忍不住撫上他消瘦的面頰，心疼得眼眶都紅了。

「你要是再不醒過來，我真的要病了。」覆上她撫在他臉頰的手背，他難掩激動的抱緊她，卻又擔心會驚嚇到肚裏的小寶寶，旋即想放開她。

「不要放。」發現他想放開自己，她反而主動伸手抱緊他，將臉埋在他胸膛，深吸一口氣，真切的感覺到他就在她身邊。

「對不起，對不起……我真該死，竟然放你一個人被余賢南欺負，對不起。」

「不是你的錯，是我太大意了，差點沒保護好寶寶，我才應該說對不起。」想到可能差點失去寶寶，她心有餘悸的哽咽了，雙手不由得抱更緊，彷彿將他當作唯一的依靠般。

「浩妮，我不會再讓這種事情發生了，我保證，往後我會用我的生命保護你和寶寶，不會讓你們受到傷害。」他吻着她的額角，用着無比溫柔的力道將她擁緊。

她感動得無法言語，只能抬起頭，主動吻了他一下，讓他知道她有多麼高興，他的承諾比任何有形的禮物都珍貴。

經過這次的教訓，他們更清楚彼此在自己生命中的重要性，也讓他們對彼此的愛更堅定不移。

時間一點一滴的流逝，八個月過去了，一晃眼就到了距離預產期不遠的日子。

柏呈凱心疼老婆因為生產在即，挺著大肚子行動不方便，之後生產完也要坐月子，沒辦法到三義欣賞她最喜愛的油桐花，因此讓園藝工人將十幾株已經結了花苞的油桐花樹移植到庭院。

工人忙着將油桐花樹種入挖松的土壤，呂浩妮坐在庭院的躺椅上，曬著陽光，雙手撫著圓滾滾的腹部，臉上揚著幸福笑靨。

「再過不久，桐花就會開了，我們可以和寶寶一起賞花。」監督植樹工程的柏呈凱走過來蹲在椅子旁邊，大手貼住她隆起的腹部，與她一同感受寶寶的脈動。

「到時候我要忙着坐月子，哪有時間賞花。」她噘著嘴咳聲嘆氣。

「我保證，你跟寶寶都可以賞到花。」他笑了笑，不舍的望着她，懷第一胎最辛苦，這段時間她吃了不少苦。

「花期是固定的，你哪能保證。」她好笑的輕捶他肩膀，忽然想起什麼似的，目光四下梭巡著。「奕凡這個小鬼又跑去哪裏了？剛才還吵著要我帶他去買明天要用的美術用品，怎麼一溜煙又跑不見了。」

這一年內，柏呈凱一直不間斷的透過各種管道嘗試聯絡上堂哥，可是始終沒有消息，他們只好先將柏奕凡登記在柏家戶口，好讓他能到附近的小學就讀。

「你們在偷偷說我壞話？」柏奕凡推開門走出來，手中還抱着他初來時的時光蛋和牛皮日記本。

柏呈凱和呂浩妮眼神帶笑的望向他。「小鬼，你是不是做了什麼壞事，所以擔心我們說你的壞話？」

「才沒有呢。」柏奕凡不滿的嘟囔。

剛才他正好上樓想翻看父親日記本接下來的內容，因為這段時間他一直苦惱著，究竟什麼時候時光蛋才會帶他回到十年後，更想着，要不要循上回的方法，將時光蛋重新埋在剛種好的桐花樹下。

「柏先生，樹都已經種好了。」園藝工人忙完后，走過來通知。

「哇，我們家也有桐花樹了耶！」柏奕凡聞言，這才驚喜的跑過去，仰高頭看着一整排結苞累累的桐花樹。原來十年後他們家那些桐花樹都是把拔特地為了馬麻種的，把拔真的很愛馬麻呢。

「啊！」呂浩妮正想起身，結果一股陣痛突然湧上來，寬鬆的洋裝瞬間被破掉的羊水染濕。

柏呈凱霎時僵硬愣住，雖然這陣子已經做過不少心理準備和演練，但是當這一刻真正到來，還是難免慌了頭緒。

「呈凱……我……寶寶……」呂浩妮忍着陣痛，激動又緊張的望向柏呈凱。

「別緊張，先深呼吸。」柏呈凱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先安撫她的情緒，然後再將她橫抱起身，腳步片刻不敢停的奔向車子。

「奕凡，快點打電話給呂爺爺和呂奶奶！」邊將呂浩妮抱進車後座，柏呈凱邊十萬火急的吩咐。

「好——」呆住的柏奕凡正想跑進屋內打電話，突然間，一陣強烈的光芒籠罩住他，他錯愕的回頭，看見結苞累累的桐花樹在一瞬間全都綻放了。

難道是馬麻肚裏的他就要出生，所以時光蛋要帶他返回十年後了雪花般的桐花忽地被一陣狂風吹落，柏奕凡懷中的時光蛋發出刺眼的光芒，他慌張的抬頭，看向已經開出庭院的平治轎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