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

桌上的電話紅燈閃動着,她卻猶豫着該不該伸手去接。

是外線,有人要找她嗎?那可真是有點奇怪了,她應該沒有把這裏的電話告訴朋友,只有她的家人知道……該不會是家裏發生了什麼事吧?

連亞蓮十萬火急的接起電話。「喂?」

(亞蓮嗎?)

「咦?」她一愣。

這是誰的聲音啊,聽起來真是熟悉,可一時間她卻想不起來到底是誰。

(請問是連亞蓮嗎?)男子再確定一次。

「克在?」天啊,怎麼會是他?

(是亞蓮嘛,害我以為總機沒把電話轉接給你。)男子在電話那一頭笑得萬分開心,不算低沉的嗓音深深地撞擊在這一頭連亞蓮的心坎上。

「你怎麼會知道我公司的電話?」她真的沒想到會是他。

連亞蓮以手輕托著額,有點意外自己竟然不再同往常對他那般痴迷,甚至覺得他已經在自己心裏消失了很長的一段時間。

想想,也快一年了。

自從她進入南久集團后,就忙得沒有一點時間和她寥寥無幾的朋友們談天說地,而他--范克在,是她的好哥兒們、是她最好的朋友、是她暗戀的初戀對象,也是她最知己的好友的男朋友。

爛到不行的狗屎連續劇,偏偏她就是那個歹命又自卑的女主角;更可悲的是,到了大結局時,她依舊沒有辦法逆轉乾坤,把他佔為已有。

只是,她不再這麼想了。

一年來沒日沒夜的忙碌工作,直到現在,總算讓她徹底地把他的身影趕出心房,至少現在聽到他的聲音時,她不會再感到心痛。

果然,讓自己忙碌一點,可以忘掉一些不必要的瑣事。

(我打電話到你家問的,誰知道你這傢伙這麼狠心,換個職位就忙得跟什麼似的,居然都沒和我們聯絡。)范克在全然把她當哥兒們看待。

「忙啊!」她說真的。

她沒想到自己居然可以這麼平靜地和他說話,這種感覺真是讓她訝異極了。

(忙?都快一年了!)他不禁埋怨。

「沒辦法啊,我們老闆賞識我。」她也跟着笑了。

她想起以前自己為什麼會那麼喜歡他了,那是因為他不會用臉來評論一個人,饒是她生得一張被說為魅惑眾生的粉顏,他依然無動於哀,反而選擇了她另一個長得毫不起眼的朋友,這一點是她最欣賞他的。

(我看你是刻意不跟我們聯絡的吧。)

「哪有!」她依舊笑着。「最近真的是忙到昏頭了,要不然怎麼會沒找你們?幹嘛,你和艾莉吵架了,要不然怎麼會想到我?」

瞧,時間的威力有多大,居然可以讓她這麼自然地和他對談。

只是……等了半響不見他回應,她不禁試探性地問:「喂,我是開玩笑的,你怎麼不說話?」

不會吧,真讓她給猜中了嗎?

(有沒有空啊,找個時間出來聊聊,你覺得怎麼樣?)范克在苦笑道。

「這……」她正猶豫着,卻見到通往總裁室的門突地被打開,一張不加以掩飾的怒容就這麼硬生生地擠進她的視線範圍。「克在,我再打電話給你。」

話落,她隨即掛上電話,有種被捉姦在床的心虛。

她心虛個什麼勁?她又沒做什麼事,不過是和自己的老朋友通個電話罷了,他幹嘛拿那種眼神盯着她看?

「你在和誰講電話?」他沉聲問。

「和……客戶。」她不是要說這個的,但不知道為什麼一開口就變成這個樣子;看着他,她就是沒辦法把實話說出口,就怕他會誤會。

他的佔有慾之強,她算是見識過了。

「客戶?」他挑眉。

「嗯……」她連點頭都很心虛,滿腦子想着該找哪個替死鬼讓她掩飾罪行。

鍾離夢眯起魅眸來回梭巡着她不尋常的神色,勾在唇角的笑邪氣逼人,有點像是自嘲。他不相信,她單純得撒不了謊,倉皇的神色都擺在臉上了;這是和哪個客戶通電話,讓她說得這麼臉紅心跳?

她可真不賴,他忙着替她擺平事情,她倒有閒情逸緻和男人聊得這麼開心。

好樣的,她不錯,真的很不錯!

「總裁?」見他笑得猙獰,她才要開口問他,便見他扭頭離去,門砰的一聲又被關上,讓她覺得莫名不已。

****

霓虹在夜裏綻現絢爛光痕,溫暖了肅涼的夜風,也吸引著在路上徘徊的曠男怨女各入其室、各尋其樂。

「我很意外你今天居然會找我出來,發生什麼事了?」在安靜的鋼琴酒吧角落裏,傳來闌歆恩微嘲的嬌笑聲。

「我也很意外自己居然會找你出來喝悶酒。」鍾離夢回得更絕。

他一定是氣昏頭了,要不然怎麼會那麼多女人他誰都不挑,偏是找了一個最愛管教他的女人?

「既然你也那麼意外,不就代表我接受你的邀請出乎你意料之外?那我幹嘛還坐在這裏,我可不想壞了你的心情。」闌歆恩笑容依舊,壓根兒不把他的冷嘲熱諷聽入耳里,拎起小巧的手提包就準備離開。

「我哪有什麼心情能讓你破壞。」他沒好氣地拉住她的手。

「打算說給姐姐聽了?」她笑得很媚,一張娃娃臉變得萬分妖艷。

「姐姐?只怕往後我還得叫你一聲嬸嬸哩,這聲姐姐先寄著吧!」他撇了撇嘴,一出口就沒好話。

鍾離家族的人都知道,闌歆恩之所以可以接管北恆集團,是因為她為小叔生了個兒子,儘管她和他之間並沒有婚姻關係,但在某種意義上,她勉強可以算是一家人,他叫她一聲嬸嬸是有點彆扭,但也不為過。

只是這件事她本身卻沒什麼自覺性,把自己當個個體看待,甚至殘忍地不見自個兒十月懷胎生下的兒子……唉,容他為鍾離棼哀悼一分鐘。

「你以為我都不會動怒嗎?看來你太不了解我了。」闌歆恩微眯起媚眸,斂笑的粉顏覆上一層薄冰。

「我沒這麼認為。」他錯了,可不可以?他怎麼可能不知道私底下的她為人之狠毒。「我只是覺得你為什麼不幹脆跟小叔說清楚算了?我在你們身邊一看就是十幾年,看得我都煩了,這出爛戲還演不到結局。」

「你管的未兔也太寬了吧!」她冷哼一聲。「管好你自個兒的事就行,別因為連亞蓮不理你,你就找上我。」

「你又知道她不理我了?」事實上確實是這種感覺。

「如果她肯理你的話,這麼美麗的夜晚,你怎麼會獨處?你身邊怎麼可能會沒有女伴?又何必找我陪你喝悶酒?」這麼一點小事,她會看不出來嗎?「既然她對你沒興趣,你從以前的女伴里隨便挑一個不就得了,天涯何處無芳草,何必單戀一枝花?」

反正她打一開始就不看好他們,趁現在把狠話撂盡,希望他可以清醒一點。

「事情若可以那麼簡單就好了。」哼,從第二次見到她之後,他不惜排除所有外力硬是將她升到自個兒身邊來,為的是要她加強自身的能力,二來是希望自己可以近水樓台先得月,可誰知道月亮沒得到,他倒已經先栽下樓了。

誰要他那麼歹命地看上這個不解風情的女人。

「什麼事情都可以變得很簡單,端看你怎麼改變自己的角度。」要她擔任心理諮詢師,他肯定要付出相當大的代價。

「如果那麼簡單的話,你為什麼到現在還是單身?」他問得很故意。

闌歆恩微挑起眉,媚眸直睇向他不知死活帥笑臉。「因為我還沒有碰到可以讓我想託付終生的男人。」

「就這麼簡單?」他根本不信她的說辭。

「要不然呢?」

「不是因為小叔?」

闌歆恩眯緊了媚眸,拎起手提包準備走人。

「算我說錯話了好不好?你別走嘛!」鍾離夢連忙陪笑,大手硬是再把她拉回來;還好在角落裏,沒有太多人看見他們拉拉扯扯的情況。

闌歆恩一坐下,抬頭就是一杯酒見底。「夜深了,沒什麼事就早點回家,免得一張嘴賤在外頭惹來殺身之禍。」

「呵呵……」他苦笑着。

到底是誰嘴賤?他隨便捉一把就有一個可以當墊背的。

「幹嘛,你是被亞蓮那個迷糊外加遲鈍的女人給逼瘋了不成?」她向來相信自己的直覺,何況加上她對他們兩人的了解,絕對不會猜錯。「我勸你放棄好了,我可以保證她對你絕對沒有好感,你就不要再虐待自己了。」

「總有一天她對我會有好感。」他相信。

反正就這麼耗著,總有一天他一定可以感動她。

「如果你真那麼有耐性跟她耗的話,今天怎麼會開口找我喝悶酒?」

「我……」可惡!他真的是找錯人了,可他又不想回頭去找那群好不容易切斷關係的女人們。「這不過是過渡時期。」

「就說你們這種天生帝王命又得天獨厚的大少爺們,怎麼可能能夠忍受等待?與其等待倒不如狩獵去。」闌歡恩笑得可開心了,連媚眸都笑彎了。「可碰上她,你偏又是不得不等待,所以悶透了,對不對?」

「我總覺得你看到我落魄的模樣,好像挺開心的。」睇着她笑得張狂,他恨恨地說:「不要把小叔加諸在你身上的事報復在我身上,我可不是小叔,也不是一出生就帝王命,我本來只是一個再可憐不過的孤兒罷了。」

她對鍾離一族的男人偏見極深,這全都是小叔害的。

「不要在我面前提起那個男人,可憐的小孤兒。」

「你這麼說不是擺明了心裏明明很在意,偏又不說出口?」他是和她杠上了。「這根本是你的迂迴戰術,你以為這麼做小叔就會反過來求你嗎?我告訴你,你的如意算盤打錯了!」

「哼,我可不比某人可悲,整顆心都獻給人了,人家還嫌你的心又黑又臭又腥膻!」她挑起眉,笑得更狂了。「我奉勸你,塵歸塵、土歸土,準備死心吧,要不然你就準備享受生平第一次失戀的滋味,不要以為你樣樣得天獨厚就理所當然可以得到任何想要的東西。」

「你這番話是想說給小叔聽吧,要不要我幫你錄下來寄去英國?」他明明想找個人聊聊的,為什麼到最後卻變成這個樣子?

「隨你怎麼想。」她不以為然地站起身,端了杯酒仰頭灌入肚中。「我告訴你,亞蓮對我挺尊敬的,如果我隨便找些話跟她說,你想她會怎麼決定?」

「她不會相信你的,我們之間的感情不是他人三言兩語就可以摧毀。」他說得很大聲,卻更顯出他的心虛。

倘若兩人的感情真有所進展,他又怎麼會找她出來暍悶酒?

「我會讓你知道何謂人言可畏!」

「那你就試試,看我不掀了你的底才怪!」意思是說,他會去找小叔把某些事說明白。

「你……」她怒瞪着他半響,氣得牙痒痒的。「跟你說話真是不愉快到了極點,我要回去了。」

「不送。」這回也不再攔她。也好,免得他一時失控把她給殺了。

反正這麼一來一往地吼來吼去,也讓他悶透的心情豁達許多,算是達到他想要的效果,這樣就夠了。

「哼!」她冷哼一聲,拎起手提包才走了一步,驀地止步。

「干麻?這一欠我可不會留你了,你回去吧。」他訕笑着,卻看她睇著入口處失神,不由得循着她的視線看去,突見--

闌歆恩回頭睞着他陰鷙的神情,不自然地笑着,「阿夢,要不要我陪你喝酒解悶?」

怎麼會那麼巧的在這裏遇見不該遇見的人?天曉得她隨便說說的話偏是那麼的准!

鍾離夢一瞬也不瞬地睞著入口處的兩人,像老鷹一般直鎖定目標一動也不動,握在手中的酒杯隱隱爆現裂痕……

****

唉,真是倒霉透頂。

站在這華麗的豪宅前,連亞蓮的纖纖玉指是抬了又放,放了又抬,一直舉棋不定。

頭一次來他家拜訪,想不到竟是在這種狀況下;她一點都不想來的,但卻又不得不來。

幾天了呢?

她偏頭算著,如果沒記錯他的行程表,應該快兩個星期了吧!他就這麼避不見面,沒到公司半步,連機要秘書也找不到他的人,所以身為特別助理的她,也只好很可憐地代替機要秘書前來拜訪。

真不知道他到底是怎麼了,居然就這樣一聲不響地拋下公司,也沒讓任何人知道他的下落;從頭一天等到今天,他依舊不見蹤影,機要秘書也撐不下去了,她這個閑人只好自願來尋他。

希望他在家,要不然她也不知道到底還能上哪裏找人。

只是她的手指就是不聽話,死都不願意按下對講機,站在鏤上神獸的大鐵門前也不知道已經發了多久的呆了。

要不要按呢?

這按也不是,不按也不是……天色很暗,看看時間已經八點多了,她一個人在這裏站了好一陣子,如果再不按對講機,他的鄰居會不會以為她是小偷?

她正思忖著,身後突然傳來刺耳的煞車聲,讓她慢半拍地往旁邊一跳,瞪大水眸睇著身後的來車,只覺得這車子實在眼熱得緊。

「總裁?」他專車接送她上下班幾天,再鈍她也得要認出來。

「你站在這邊做什麼?」搖下車窗,他按著遙控器打開一旁的車庫,隨即把車子開進去再拉下鐵門。

連亞蓮站在一旁的大門前等着他從裏頭為她開門,哪知道這一站就是五分鐘,她不禁瞪着門,不懂他為什麼沒為她開門。

他不會就這樣不理她吧!交往中的情侶不應該是這種相處模式的,還是他已經想和她分手了?理由呢?就算要分手也要給她一個理由,她沒有辦法接受這種莫名其妙的分手。

於是乎,她義無反顧地按下對講機,又等了一會兒,才聽到對講機里傳來他一貫低沉邪魅的嗓音--

(你站在那邊做什麼?)

「當然是找你啊!」廢話!

她當然知道他所說的交往不過是開玩笑,可卻沒想到自己居然會這麼快就被打入冷宮……該不會是因為她一直不願意讓他過分親近吧?

可惡的男人,腦子裏只裝得下這檔子事!

(這麼晚特地到一個男人家裏,只會為了一件事,你說對不對?)對講機里傳來他粗啞的訕笑。

「我有話要跟你說。」真是氣死她了!

(說啊。)聽得出他嗓音中的傭懶。

「我要到裏頭說。」可惡,連她這種難以發怒的人也被他激出性子來了。

(你如果走進來,我今天就不準備放你走了。)說完,他又低低地笑着。

連亞蓮蹙緊眉頭,覺得他有點像是醉了,雖然沒看過他喝醉,不過一般喝醉的人感覺上好像就是這樣子……算了,先進到裏頭再說。

「你先把門打開。」

要她一直站着和對講機說話,感覺上多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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調教灰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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