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在準備挖掘的地點附近,雷諾和松崗、大衛他們負責搭起三隻帳篷,而兩個女人則幫萌子準備午餐。

「依莉莎,麻煩妳去幫我把最後一隻駱駝身上的鍋子拿來。」萌子試着將一大桶的水搬上克難式的桌子。

「萌子,我幫妳。」楊之夏趕緊上前扶住。

「謝謝。」萌子突然想到什麼說道:「對了,之夏,我還不知道妳和雷諾是怎麼認識的?」

「我們是在宴會認識的。」想起第一次見面,她對雷諾的印象真的只有「差勁的花心公子哥」來形容,沒想到現在卻變成喜歡他……喜歡他?楊之夏被這三個字嚇到,差點把整桶水弄倒。

「嘿!小心!」萌子快手扶住。

「對不起!手滑了一下。」她忙不迭地道歉。

「那場宴會怎麼了?讓妳整個呆掉。」她臉上掛着壞壞的笑容。

「沒有啦!只是不小心手滑啦!」她搖頭笑答。

她喜歡雷諾,這是顯而易見的,不是嗎?回想最近她對雷諾說話的語氣、還有一些動作,都變得柔軟許多,如果不是心動,又怎麼會默許他進入她的世界?她在心裏暗笑自己像個傻瓜一樣大驚小怪。

「是嗎?」萌子有點懷疑,不過既然人家不肯說,怎麼逼也沒用。「那妳怎麼會有這麼長的假期跟雷諾來埃及呢?妳從事什麼工作啊?」

「也沒什麼,就是管理方面的事,只不過工作太忙了,公司特地讓我休長假。」

她簡略說着,覺得自己的身分在這荒僻的地方沒什麼好拿來說的。

「原來如此。」

「萌子,妳打算煮什麼啊?」怕她繼續追問下去,楊之夏連忙轉移話題。

「妳以為我會意什麼好料啊?不過就是綜合罐頭拿來炒熱而已。」她拿出填充式的單口瓦斯爐,準備開火煮東西。「這邊有開罐器,妳幫我開一下這個罐頭。」

「呃--」開罐頭?她猶疑地拿起開罐器,卻不知該怎麼下手。

「之夏,妳該不會沒用過開罐器吧?」見她一臉無措的樣子,萌子不敢相信的問。

「嗯!我沒用過開罐器,不瞞妳說,我沒有進過廚房,所以什麼都不會,對不起。」她很不好意思的承認。

「沒關係,這年頭不會做菜的女人多得是,妳不用介意!」萌子拍拍她的肩安慰道。

「對呀!像我跟在萌子身邊這麼久,也沒學會怎麼做菜呢。」真可笑!居然連開罐器都不會用。在一旁整理東西的依莉莎掩去眼中的不屑,插話道。

「嗯!那妳可以教我怎麼開罐頭嗎?」她友善的安慰讓楊之夏很高興。

「好啊!」依莉莎接過開罐器站到她身邊去,開始解說:「就是這樣拿,然後往這個方向一直往下壓……」

「讓我試試看好嗎?」她覺得很有趣,躍躍欲試。

「好。」突生一股惡意,讓依莉莎在她要接過開罐器時,裝作不小心般的放掉。

「啊!」尖銳的刀片就這麼劃過她的指尖,鮮紅的血珠立刻湧現。

「啊--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妳沒事吧?」活該!依莉莎表現出一臉驚慌,口裏還不停地道歉。

「妳不要緊張,是我自己不小心。」她只覺得是自己笨手笨腳才會受傷。

「之夏,妳過來,我用水幫妳洗一下傷口。」奇怪,是她眼花了嗎?她怎麼覺得依莉莎是故意的?萌子皺起眉想道。

「謝謝!」

「之夏,妳怎麼了?」一隻大手突然從後面伸出,一把拉過她的身子,害她整個人撞進硬硬的胸膛里。

「哦!好痛。」

「對不起,我太大力了,妳沒事吧?」雷諾急忙察看着。

方才就聽見她的驚呼,一直想過來,偏偏他在幫松崗搭帳蓬不能放手,否則他早就衝過來了。

「你幹嘛突然抓我?」哦!她的鼻子好痛!楊之夏摀著鼻子指控道。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幫妳揉揉。」

「不要,我自己揉就好!」她可不想再傷上加傷了。她轉過身躲開他的手。

「雷諾,拜託你不要一碰到之夏的事,就變得緊張兮兮的,好不好?」萌子一副受不了的樣子,手裏還拿着一瓶礦泉水。「之夏,來,用水洗一下傷口,免得絀菌感染。」

「妳的手怎麼會劃到?」他翻開她的手,果然看到右手中指上有一道傷口。

「沒什麼啦!只是不小心被開罐器劃到而已。」她也覺得他太緊張了。

「萌子,給我。」皺起眉頭,他拿過礦泉水小心翼翼地淋在之夏的指頭上。

「可以了。」微微刺痛的感覺,讓她反射性的縮手。

「雷諾,這給你。」唉!愛昏頭的男人!萌子搖搖頭,拿給他一隻OK綳。

「謝了。」他順勢接過來,動作依舊輕柔的幫之夏貼上。

「雷諾,你可以去忙自己的事了,我也還要幫忙萌子呢!」楊之夏動動手指說道。

「不行,手受傷就該休息,妳別忙了。」他一口否決。

「只是一點小傷而已,沒必要這麼誇張吧!」她什麼時候變這麼嬌貴了?她蹙眉道。

「之夏,妳還是休息吧!不然我們午餐別想吃了。」該死!依莉莎氣自己弄巧成拙,反讓他們在她面前演出親熱戲碼,但臉上卻掛着歉意的微笑。

「是啊!反正也沒什麼好忙的,妳就站在旁邊看我們弄就好。」萌子也覺得以雷諾的緊張程度,是什麼人都勸不聽的,不如順他的意。

「好吧!」楊之夏只能妥協,乖乖地站在一旁,看所有人忙東忙西,心裏突生一種挫折感,好象她一點用處都沒有。

※※※

晚上沙漠的氣溫驟降,不似白天的高溫,這讓楊之夏不能適應,就算待在帳篷里也是頻頻摩擎手臂。

一整天,她都無所事事的四處閑晃,這感覺很糟,像現在他們集合討論明天要開挖的地點,她就得一個人待在帳篷里發獃。她很悶的想着,很不喜歡被排除在外的感覺,卻又因為雷諾的強勢而無可奈何。

「之夏,怎麼還不休息?沒有我抱着睡不着啊?」翻開帳布進來,雷諾就見她背着自己果坐着,於是他也很自然地由後面擁抱她。

「你想太多了!」還在氣悶,她不滿地拉開他的手,躺到最角落。「我要睡了,晚安。」

「怎麼了?」好大的閉門羹,雷諾覺得她氣發得莫名其妙,連忙傾身過去問。

「沒事。」她冷聲道。

好冷!他有多久沒聽到她用這語氣說話了?他敢打賭,沒事才有鬼。

「之夏,別這樣,有什麼事就說出來,別悶在心裏。」他試着柔聲問。

「沒事。」

不說是不?沒關係,他有辦法!

「啊--呵呵呵--你……你幹嘛啦--呵呵……住手--」楊之夏沒想到他會搔她癢,她又叫又笑地扭動身體,想躲卻躲不掉「快說,到底發生什麼事?不然我不停。」

「不要!呵呵--你快點住手--呵呵--」她仍頑強抵抗著。

「好!」真夠倔!就在他想發動另一波攻擊時她胸一有一道閃光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這是……他伸手丟翻,一條紫水晶赫然出現在眼前,有種熟悉的感覺油然而生。

「啊--你幹嘛?」笑意未歇,她還來不及反應,就看他對着項鏈發愣。

「這項鏈是從哪來的?」他臉色一變,很嚴肅的問。

「你問這做什麼?還我!」她蹙起眉頭想抽回項鏈,卻被拉住。

「告訴我,這項鏈是誰送妳的?」他直盯着她的臉,試圖從記憶中丟尋找那張臉。

「你又知道項鏈是別人送的了?你怎麼不問我從哪兒買的?」被盯得莫名其妙,她奇怪為什麼他會這麼肯定。

「不可能!這項鏈的樣式是獨一無二的,我敢說全世界只有這一條。」他答得斬釘截鐵,因為這是父親送給母親唯一的禮物。

「你--」這會兒,換楊之夏愣住了。難道他是……兩人四目相望了好一會兒,突然一齊開口指著對方。

「妳是小夏!」

「你是諾諾!」

楊之夏摀著嘴不敢相信,都過了十幾年,她竟然……她竟然會遇見那個小男孩!

「小夏!妳是小夏!」天啊!老天的安排,有時真是妙不可言。他興奮地抱着她,不停地叫着她的小名。

「諾諾……」她喃喃地叫着十幾年來只在夢中喊過的名字。

「我終於再見到妳了,小夏!我還記得那天我們分開后,我每天都在等妳出現,一直到我母親過世后才停止。但我從來沒有忘記過妳,有時還會夢見我們初識的時候呢!」他激動的述說着過往。

「我也是,你知道嗎?雷諾,你那時候的關心是支持我的最大動力,如果沒有碰到你,我想應該沒有現在的我。」回憶起過往,她的眼淚突然毫無預警的落下。

「怎麼哭了?」撇開小時候,這還是他第一次看見她掉淚,而她的淚好象滴在他的心湖上,引起陣陣漣漪,震蕩他的靈魂。

「知道嗎?母親過世后,父親就成了我唯一的親人,」因為他是諾諾,所以她開始像小時候一樣對他吐露心事,一些連迎春她們都不知道的事。

「那時悲傷的我只想從父親那裏得到安慰,卻一次次地落空,我的生日他只是交代秘書買份禮物。我想吸引他的注意,於是我努力讀書,可是不管我的表現有多優異,他從來沒有給我一個擁抱。

我知道他很忙,但是他居然忙到連母親去世,他都只是派個人到醫院處理後事,連自己女兒最需要父親的時候,都撥不出時間給她,多少夜裏我都是一個人哭醒,只有你的項鏈陪着我。

後來我漸漸地不愛說話了,也不再丟乞求父親的注意,我變得恨他,有一度曾想整垮〔永熙〕來報復他,可是我卻迷上了工作,尤其是挑戰性大的工作。人家說遺傳,真的沒錯,我身體里就是留着工作狂的血液,所以才會拚了命的工作。」

「不對,之夏,妳不是工作狂,妳只是在用工作麻痹自己。」雷諾心疼地抱着她低語道。

他沒想到看起來慈祥和藹的楊伯父,竟是如此對待小時候的之夏,那麼他肯答應他的要求,是想彌補坐什麼嗎?

「就算是麻痹又如何?」她突然激動起來。「他明明知道我拍工作看得有多重,可是他卻莫名其妙強迫我休假,難道就用一句〔我太累,需要休息〕就可以抹煞掉我的努力嗎?我又不是木頭娃娃,我也有感覺、有自己的思想啊!

我永遠都不會原諒他,母親是如此。我也是這樣!」她的眼淚像斷線珍珠般的天啊!看他做什麼了?雷諾從沒想過他的計劃,竟會讓之夏這麼恨自己的父親,他想了下,決定坦誠以告。

「噓--別哭!」他輕拭她的眼淚,認真的說道:「現在我想跟妳說件事,但我希望妳能了解,我會這麼做,完全是因為我愛妳,我想讓我們有單獨相處的機會。」

「什麼事?」她勉強停止淚水,望着他的臉。

「其實,妳會休假,是我向伯父要求的。」

「你說什麼?」她瞪大眼睛。

「我說,妳會突然休假……」

「夠了!」猛然明自,一股被欺騙的感覺湧上心頭,她打斷他的話,激動的推開他吼道:「你怎麼可以這麼做!」

「之夏,妳聽我說……」

「我不要聽!我不要聽!你這個大騙子!」她起身就想衝出去。

「之夏,別這樣!妳冷靜點!難道妳真的不能諒解我為什麼會這麼做的原因嗎?」見情況不對,雷諾趕緊抱住她不放。

「對!我不能諒解!放開我!」她別過頭去不想看他。「要追求有許多方法,你不該剝奪我生活的重心!」讓她處在異地,感覺自己像個無用人。

「對!我承認妳說的對,但妳有沒有想過,就因為工作是妳的重心,所以妳根本沒時間給我,不是嗎?

妳回想一下,我那時幾乎在妳身邊繞了三個月,可是妳什麼時候給我機會了?

若不是妳休假,跟我來到埃及,我敢說。現在我們仍停在原點。」他低語着試圖說服她。

「……」她靜了下來,沒再吵也沒說話。

「妳仔細想想吧!如果妳還是覺得不能原諒我,我明天就送妳回台灣。」他豁出去了,就賭一次。雷諾說完,便放開她,徑自睡到另一頭去,不再說話。

帳篷內突然靜了下來,只聽見兩人細微的呼吸聲。有好一會兒,楊之夏就這麼維持同一個姿勢不動。

他真的不可原諒嗎?

當所有思緒沉澱下來后,她的腦中不停地浮現這個問題。

不,她不得不承認他說的沒錯,如果不是沒了工作,如果不是到異地,他仍是拒絕往來戶。

回頭想想,她之所以會這麼生氣,會有被欺騙的感覺,全是因為他在她心裏住了一席之地,所以她才會反應這麼大。

原諒他吧!心裏響起一個聲音,但另一方面,理智卻要她離開。

陷入兩難,整夜牠的心就在這樣的位扯中度過……雷諾躺在一旁,雖然眼睛開着,但心裏想得全是之夏哭着對他說的話,終於了解為什麼她會用冷硬的態度,去面對所有人,因為受過傷害,所以她築起高牆,拒絕所有人的進駐。

知道了這些,他更想好好愛她,可是現在她會不會原諒他都是個問題,只希望她可以諒解,他的出發點不過是為了親近她。

※※※

她的決定是什麼?

雷諾想這輩子就屬今天最忐忑,他告訴自己別太強求,但還是掩不住心裏的焦躁。

他深吸口氣,走進帳篷準備叫醒之夏吃早餐,也準備聽結果,沒想到差點撞上她。

「之夏--」

「告訴你,別再管東管西的,我想做的事不準再阻上我!不然我跟你沒完沒了!」不等他反應,她劈里啪啦的宣告完便繞過他走出去。

「大家早,不好意思,我睡晚了。」

這算原諒他了嗎?雷諾愣在當場想道,下一秒他發出興奮的吼叫,耶!她原諒他了口

「耶?他一大早發什麼瘋啊?」

所有人全被這突如其來的吼叫嚇到,紛紛將視線投向楊之夏,而她只是聳聳肩裝作不知情的樣子,其實心裏早就笑開了。是的!考慮了許久,她決定聽從心裏的聲音,繼續留下來,再給他也給自己一個機會。

「雷諾,你幹嘛像接到寶藏一樣的人吼大笑?」萌子見他走出帳篷便問道。

「有嗎?我倒覺得我比接到寶藏還興奮。」他笑容之燦爛可比陽光。

「那到底是什麼事讓你高興成這樣?」松崗說出其它人的好奇。

「嘿嘿!秘密!」雷諾大剌剌地走到楊之夏身邊,悄聲地在她耳邊說句話便走開。「我要開工了。」

我愛妳!她愣住了,一張臉微紅起來。他怎麼可以在這時候講這句話,明明就要整她嘛!抬頭一看,果然,所有人全用詭異的眼神看着她。

「之夏,他跟妳說什麼了?」大衛劈頭就問。

「沒有啊!沒什麼啦!」她連連搖頭。

「不可能!他一定跟妳說了什麼!快招哦!不然我們大家就耗在這裏好了。」

萌子才不相信她的話,而且她猜雷諾一定講了什麼甜言蜜語,才會讓她害羞起來。

「是啊!是啊!妳還是快說吧!」大衛對秘密最感興趣了。

「你們……你們……」哎--這叫她怎麼說啊!楊之夏瞪向不遠處的雷諾,只可惜他背對着自己根本沒看到。

呵呵--雷諾壞壞的笑着,他敢打包票,以之夏的個性絕對講不出他剛說的話。突地,他的笑容收了起來,一個思緒湧上心中,雖然那已經不重要了,因為他是真心愛上之夏了,可是……

昨晚她光是為他請柏父幫忙設計她的事就差點氣壞了,那他無法想像如果她知道自己和父親的約定,會帶來什麼樣的後果?他不敢想,只希望這個約定她永遠都不會知道,他們就此順利的發展下去……

※※※

哼!你們笑吧!趁現在盡量笑吧!以後就沒機會了。

四年都等過了,她還在乎這點小小的時間嗎?她要抓住那一瞬間的機會,讓楊之夏永遠回不去台灣,也給雷諾一個痛不欲生的代價,誰教他如此狠心!

依莉莎也跟着其它人笑着,可是笑意卻不書達到她的眼底,那裏有濃烈的恨意盤踞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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