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腰牌在手，包你游遍王府各處
百代站在東新園門口，看着這個曾經蝸居過的地方，心裏不知道是激動還是傷感，走到她曾經住過的房間外，她艱難的不敢踏步而入。她拍拍臉，整理一下表情，她不想讓靜瑤看到她疲倦受傷的樣子。
剛剛提手推門，門卻從裏面打開了，一屋子明亮的陽光，透著溫馨的溫度撲面而來，靜瑤對她笑：「百代？你……你，是你嗎？」
百代望着她，忽然側過臉去，她只覺得胸口酸澀。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她就對着所有的人開始了演戲，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她忘記了自己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但是所有的驚恐，所有的疲累，所有的無奈和不願在見到靜瑤的這一刻就洪水般的統統東流而去，只留下了最後一滴潤紅了她的眼圈。
「百代，你怎麼了？哪裏不好嗎？」靜瑤吃驚地痛呼，然後緊張地捏著百代的手，捧著百代的腦袋上下翻看，像是要在那上面找出什麼傷口一樣。在她身上找了一圈，再三確定她是好好的后，才略微鬆了口氣。靜瑤看到她側臉閃躲的樣子，強壓下追問的衝動，急忽忽的將她拉進屋。
靜瑤讓百代坐在屋內，然後自己在床鋪上找來找去，嘴上說着：「馨心在練琴，不會很快回來的，你不用擔心。」
百代很想告訴她，她現在可以光明正大的坐在這個屋子裏跟她家長里短了。可是，靜瑤卻急忽忽的抱着一包東西要出去，「百代，你等我一下，馬上就好的。」
百代還來不及喊她，靜瑤就跑遠了。
百代在屋子裏看着陽光，是啊，這個屋子本來就是日照西斜的，早晚陰冷，可是下午的時候卻日光斜照，據說這是最不適合人居住的方位，但是不知為何，百代只有在這個屋子裏的時候才有一種徹底放鬆的感覺。
轉了一圈，百代現同樣兩張床上，靜瑤的被子又舊又薄，她的衣物、生活用品等全都整齊的疊放在床上內側。而另一邊方馨心的床上，精美錦被，看上去又軟又暖，打開房間里的兩個柜子一看，果然，裏面全部都是方馨心的衣物。
聽到腳步聲，百代趕緊關好柜子，坐在凳子上把玩起了桌上的茶杯。
一陣桂圓香味飄散在空氣里，百代頓時覺得餓了，抬頭一看，靜瑤笑眯眯的端著一隻碗進來。
「你最喜歡的桂圓。」靜瑤笑着獻寶，「不過少了蓮子，百代不介意的哦？」
「怎麼辦？」百代笑着調侃，「我很介意哎，桂圓蓮子羹，沒有蓮子，桂圓怎麼會好吃呢？」
「還挑食呢，你知不知道我弄這幾顆桂圓多麼不容……」說到一半，靜瑤抬眼看了看她，笑道：「下次來，一定又有桂圓又有蓮子，你相不相信？」
百代靜靜望着她，點頭道：「相信。靜瑤是最棒的。」
「不對。應該這樣，」靜瑤撅著嘴說，「百代你最棒，百代頂呱呱！這樣才對嘛，這不是你教我的嗎？」
百代笑着也撅嘴說道：「百代你最棒，百代頂呱呱。」於是，兩人相視一笑。
是啊，這句話本來就是她教靜瑤的，而她不時的撅嘴說話卻是學靜瑤的。
「快喝吧。」靜瑤舀了一勺湯，然後輕輕吹涼了，遞到百代的嘴邊。
「又不是小孩子，也不是病人。」百代笑着搖頭，端起那隻碗，咕嚕嚕喝了一口，然後因為燙口而喳喳嘴，「這樣喝才帶勁。」
靜瑤白了她一眼，果然百代還是百代，任何時候都沒有一點點禮儀規範。什麼事情都亂七八糟的，但是靜瑤就是堅信，百代是最棒的。果然……
百代從懷裏摸出自己的侍女腰牌，炫耀道：「知道這個是什麼嗎？」
靜瑤拿在手裏看了半天，疑惑道：「腰牌？」
「沒錯，就是腰牌，怎麼樣，我厲害吧？」
「厲害。」靜瑤喃喃地點了點頭，正面反面的反覆看那腰牌，終於忍不住好奇道，「可是，這個腰牌有什麼用？」
「知道整個東新園有幾個人有這樣的腰牌嗎？」
靜瑤搖了搖頭。
「只有雪姨一個人才有哦。」
靜瑤睜大眼睛，再次正面反面地反覆看腰牌。
百代看到她那個樣子，十分得意，搶過那塊腰牌，湊近靜瑤道：「靜瑤，說實話，長了這麼大了，你去過東新園之外的王府其他地方嗎？」
靜瑤遲鈍地搖了搖頭，她好像真的沒有走出過東新園，王府規矩，歌舞姬沒有傳召是不可以隨便出入別院的。
百代舉起腰牌，跟做廣告一樣，道：「腰牌在手，包你游遍王府各處。」
「真的啊？」靜瑤搶過腰牌又反反覆復地看。
「還不止呢，有了這個腰牌還能出府。不過出府卻是一塊腰牌才能出去一個人。」
「還能出去？」靜瑤不可置通道。
百代頓了頓神，靜靜望着靜瑤，狀似隨意地問道：「靜瑤，想出府嗎？想離開這個雲王府嗎？」
靜瑤頓住了。半響后，才輕輕道：「不想。」
「不想嗎？」百代有些失望，難道靜瑤也對這王府里的男人抱有幻想？
「是啊，百代我們都是家破人亡，無依無靠的女子，如果出了雲王府我們怎麼生活呢？」
「如果可以生活呢？」
「可以嗎？」靜瑤仍然不相信。突然，靜瑤意識到了什麼，拉住百代的手，急迫問道：「百代？你想……」
「沒事亂說的。」百代將腰牌放好，對她微笑，岔開話題說道：「靜瑤，你這手藝真的需要加強，好像還不如小旦呢。」百代心裏清楚這不是沒事亂說的，但是也不是一天半日就能完成的，不說她們可能真的在外面生活不下去，就是王府也不會輕易讓她們逃離。所以在有萬全之策前，百代這些話就是沒事亂說的。
看着靜瑤細心地往碗裏吹氣。
她沒有再說話。
一勺一勺，百代喝着溫熱甜美的桂圓湯，每一口都是溫熱的，每一顆桂圓都是去了核的。百代努力不去想，靜瑤是要如何才能弄到這些桂圓，她只要記得這世上有這麼一個人記得她愛吃桂圓，並為了她會千方百計弄來給她吃就夠了。
百代喝的甜美極了，潤紅的眼圈一點一點因為甜美而乾澀。
這樣，應該是值得的。
她跟那個施丹之間的交易應該是值得的，有了桂圓湯了，什麼都是值得的。
儘管……
那個人黯然的背影，和落寞的神情經常會晃在她的面前。一個長得如此俊挺英偉的人，怎麼會有那樣寂寥的背影？而他又為什麼經常出現在她的周圍？為什麼每次東方若出現的時候，他就一定會跟着出現？卻每次都是遠遠觀望？他跟東方若之間，到底在玩什麼？
不過，不管他們怎麼玩，這兩個人終究都不會是她的良人。那麼一個就如施丹所願，她避著不見；而另一個則如自己所願，她見而不睬。
屋子裏的氣氛寧靜地有絲古怪。
靜瑤不安地看了看百代，只見她烏黑的睫毛低垂著，潔凈的面容上看不出什麼表情，只是沉默地一勺一勺喝着桂圓湯，可是一顆顆滾圓的桂圓卻一次一次逃出了她的湯勺。但是，她根本沒有覺。
「百代……」靜瑤猶豫着開口，「你其實……不好，是嗎？」
百代馬上收回了心神，笑道：「我怎麼會不好呢？你忘了我都有了腰牌了嗎？」見靜瑤還是不放心的樣子，百代做了一個加油的動作，大聲道：「百代你最棒，百代頂呱呱。無時無刻都不能忘了這一點，收到沒？」
靜瑤仍然迷茫地、擔心地看着她。
百代將她的右手放到太陽**上，然後自己做了一遍示範動作道：「這樣，舉起來，然後挺胸說『收到』！」
靜瑤無奈地看着她，終究拗不過她，大聲道：「收到！」
「這樣，才是我的好靜瑤。來，我帶你逛遍王府各處，走……」
「等一下！」靜瑤從百代手中抽出自己的手，輕聲道：「百代，我還有事，我還要洗衣……不……」靜瑤拿起桌上的那隻碗，笑道：「我還要幫某個不會穿衣不會洗碗的人善後呢！」
百代笑呵呵的抱歉一笑，沒有再說什麼。找了個借口，向她告辭之後，百代轉身而走。
看到百代轉身要走了，靜瑤鬆了一口氣，還好，她沒有現。
而百代卻仍然聽到了這一聲輕微的放鬆氣息，她輕輕地說道：「好好洗吧，下次我來，會提前告訴你。」這樣，你就可以更好的給她撒謊了，這樣她就可以更好的偽裝自己的辛苦了。
可是……
可是，沒有血色，蒼白青的臉，需要怎麼偽裝？
可是，十指玉蔥變得粗糙暗黃，這個又怎麼偽裝？
靜瑤會受人這樣欺負，都是因為她吧？都是因為她接近了葉赫天，有可能會成為正府後院那些女人的威脅才會這樣吧？
既然如此，那就遠離吧。不，不僅僅是遠離，要像跟那個施丹協議的一樣，從葉赫天可能看得到的所有地方消失掉。
像一個不該出現的污點一樣，自己用抹布將自己狠狠擦掉。這樣才是最好的，她最好，靜瑤最好，袁秀也最好，大家都最好。
袁秀？對，應該趁明天正式上班之前出去看看她娘和她弟弟的。過了今天就要十天之後了。
百代重新振作，不踏步地向王府大門而去。
可是，她所不知道的是，她一力想要遠離的人卻因為她的出府反而越走越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