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也許是失眠了一夜，加上又不想跟席艾恩說話，賀婷閉上眼想假寐一下，沒想到竟真的睡著了。
一直到她感到車子下再晃動，她驚醒過來，只見席艾恩以一種十分複雜的眼神注視着她。
她迎視他的目光，發現他真是個難以捉摸的男人，她甚至試想，往他冷漠的面具下，到底是個什麼樣的男人呢?
「你朋友的家到了嗎?」她連忙撫順自己的頭髮，真怕自己會給他的朋友留下一個邋遢的印象。「恩，已經到了。」他的眼光仍然停留在她臉上「你現在覺得舒服一點了嗎？」
「啊?嗯……」怎麼又問這個敏感話題了，他到底是真的關心她還是故意尋她開心？
「還疼嗎?」他仍鍥而不捨。
「你可不可以別再問了。」她覺得臉紅心跳。
「我怎麼可以不問?」他又恢復一貫的嘲諷口氣，「我是個正常的男人，我可不想每天晚上都被鎖在房門外。」
噢!原來他昨夜沒強行進入房間，是他的體貼，真是令賀婷跌破眼鏡，也對他有了另一層的認識。
「叩!叩!叩!」一連串的輕敲聲終於打斷他們之間的對話。
賀婷回過頭，意外的見到一個可愛的小男孩將臉緊緊貼在車窗的玻璃上。
「走吧!我不想讓我的老朋友等太久。」說着，他便先行打開車門下車，對着小男孩張開雙臂。
只見那個小男孩迅速的跑向席艾恩，隨後他還將小男孩緊緊抱住。
但更令賀婷感到震驚的是，他露出一個沒有嘲諷、調侃、戲譫的笑容，一個真正的笑容。
賀婷看呆了，久久回不過神。
※※天長地久的蹤跡※※
原先賀婷還以為那個可愛的小男孩是席艾恩的私生子，沒想到自己的想像力還真是太豐富了。小男孩不是他的私生子，而是他老朋友的孫子。
但更令她感到吃驚下已的是，他這個老朋友真的是一個年「老」的婦人，而那個小男孩是老婦人的孫子，叫小迪，今年五歲。難怪他要她別想歪了。
「婷婷小姐，你真的很漂亮。」老婦人一晃到她就下斷稱讚她，她被讚美得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奶媽，你別再稱讚下去了，婷婷的臉皮很薄的，您瞧她臉紅得像快燒起來了。」說着，他不但伸手摟住她的腰，還肆無忌憚的吻住她的唇，甚至還帶着令人崩潰的魔力探索她唇內的奧秘。
賀婷感到全身燒燙，脈搏也不正常的跳動着……
「哇!戀愛。」
小迪稚氣的笑聲，令她立刻驚醒過來，而席艾恩的唇還停留在她的唇上，她連忙羞怯的推開他。
「只是一個吻，奶媽不會笑你的。」他笑得很不正經。
賀婷低下臉，恨不得有根仙女棒可以將自己輕輕一點，就這麼消失不見。
她的模樣引來席艾恩更宏亮的笑聲。
這個臭男人，一定要如此捉弄她甘心嗎?
「好了，小迪，到後院去幫奶奶抓雞，今天，席少爺和婷婷小姐要在這兒吃晚餐，我們來烤雞吃好不好?」還是老婦人善解人意的岔開話題。
「好啊，有烤雞吃太棒了!婷婷小姐，我奶奶做的烤雞最好吃了。」小迪一聽到烤雞雀躍不已。
「小迪，我幫你去抓雞好嗎?』噢!她注意到席艾恩正緊緊注視着她，再不離開一下，她怕自己會沉溺在他的眼光中。
「好啊!我帶你去。」小迪很熱絡的牽着她的手往裏頭走。
她朝奶媽看了一眼，發現老婦人正以慈祥的目光看她，但是當她看向席艾恩時，卻發現他眼中的柔情不在，又是那令人不寒而慄的冷漠光芒，還緊緊盯着小迪握着她的小手……
他……是在吃醋嗎?
別傻了!剛他只是在演戲給老婦人看而已。
她很快的甩了下頭，決定把他的目光拋在腦後，不予理會。
※※天長地久的蹤跡※※
鄉下平靜的生活一向是賀婷所嚮往的，她一直希望有朝一日寸以和自己心愛的人，平平凡凡的過着日出而做、日落而息的生活，可惜，現在連這個小小的夢想也不可能實現了。
「婷婷小姐，快來看你喜歡哪只雞。」小迪天真的聲音拉回她的思緒。
她很快加入他，望着圍欄內十多隻雞，坦白說，她還真不知道選哪只雞好。
忽然，一隻頭頂着紅冠，一副高傲模樣的公雞吸引了她的眼光。
它讓她聯想列席艾恩，為了宣洩一下她對他積壓已久的下滿，她決定選它（他）！
但是，她似乎高估自己的能力，下管她如何努力想抓它，那隻公雞總可以輕易逃開，現在它就在距離她不遠處，目光炯炯的瞪着她。
賀婷深吸了口氣，小心地慢慢往前移動，可是當她一碰到它的尾巴，它便以極快的速度跳開，還大聲地咕咕叫，像在嘲笑她。
「婷婷小姐，我來幫你。」小迪似乎看不下去了。
「不，小迪，我絕對可以打敗它的。」她提高鬥志，儼然一副女戰士的模樣，令小迪對她豎起大拇指以示鼓勵。
她發現公雞比她想像中還要聰明，她刻意假裝不去理會它，然後出其不下意地朝它撲過去，它卻還是飛快地逃開。
她只能像個笨蛋追着它跑，一樣是兩隻腳，但她卻不時停下來喘息，而那隻高傲的公雞卻仍是一副悠閑樣，不過，從地上落的雞毛看來，它那漂亮的外衣已被她無意間扯下不少。
這時，她沮喪且疲憊地做最後一次戰鬥——再次撲向它，沒想到不但撲了個空，還跌個四腳朝天。
公雞看着她，眼中似乎還閃爍著嘲笑她的光芒。
噢!遜斃了!連只公雞都制伏不了，還想打敗席艾恩，她簡直是痴人說夢話嘛!她申吟一聲，並以雙手覆住眼睛，不想再看到它。
似乎認定她已是它的「腳」下敗將，公雞競大搖大擺的走過來啄她的手，然後又啄她的手錶，似乎啄上了癮似的，它下斷啄着她的表。
這下子還捉下到你，我就把自己的名字倒過來念。賀婷從指縫中看着它，不敢妄動，怕把它嚇跑。
然後，趁它啄得不亦樂乎時，她倏地出手，牢牢地捉住它。
「耶!婷婷小姐抓到雞了!」小迪為她的勝利而歡呼。
但她卻一點也沒感覺到高興，反而當她見到公雞圓亮的黑眼珠露出乞求的光眸時，她覺得自己好殘忍喔!
她覺得此時的公雞不像席艾恩反而像是她自己，淚水忍不住滑下她的臉頰，甚至開始啜泣。不知是為了公雞還是她自己，她真的不知道。
驀地，她放下公雞，並且發出噓聲趕它走。
小迪被她反常的舉動嚇得愣在一旁，久久說不出話來，直到他奶奶拍拍他的肩，他回過神的跟着奶奶回屋子內，留下席艾恩默默注視着仍在哭泣的賀婷。
※※天長地久的蹤跡※※
席艾恩仍然保持沉默地在樹榦旁註視着哭泣的賀婷，他從沒有見過這麼軟心腸的人，她試着抓雞的行為很有趣，但一見到她哭得這麼傷心，他原本平靜的心競泛起一絲絲漣漪。
「為什麼哭?你抓到它了不是嗎?」
賀婷聽出是席艾恩的聲音，仍下想回頭看他，只因她不想面對他的嘲笑。她也明白此時的自己看起來像個傻瓜，竟然會為了一隻公雞掉眼淚。
「我抓到它也就表示它將要死了，這對它一點也不公平!它只是一隻雞，卻為了人類的口欲要犧牲它的命，真是可憐。」
「這個世界本來就不公平，就算你今天不吃它，它也會被別人吃掉的，它只是一隻雞，它的命運本該如此。」即使他把話說得好無情、好冷血，但是忽然間，他也不再有胃口吃一道美味的烤雞大餐。
「你——你為什麼這麼冷血?」她忿忿不平的瞪着他。
「OK，那你到底想怎樣?」他走向她，「那不吃公雞，吃母雞如何?」說着，他捲起衣袖，一副要朝母雞下手的模樣。
「喔!別這麼殘忍。」她捉住他的手，「你可不可以去告訴奶媽，我們今天不要吃烤雞?」
「可是我喜歡吃——」
「求求你!」她淚眼婆娑地乞求着，任誰也不忍心拒絕她。
他其實也不想吃雞，但就是忍不住想逗弄她一下。
「好，我可以答應你，不過，我也要你答應我兩件事。」
「我只是要求你不殺雞，你卻要我答應你兩件事，你果然是奸商!」
「要不要答應，隨便你!」他一副談不妥就要抓雞的模樣。
「好啦，我答應。」她這可是為雞犧牲，誰教她心軟呢?
「第一件事就是不準再鎖房門。」
「喔。」她答應得有點下甘願，「那第二件呢?」
「我要你現在吻我。」
「現在?」她瞪大眼。
「沒錯，就是現在。」她還無法反應，就已落入他懷中。
「可是——如果被奶媽或小迪看到了——」她硬邦邦地說，想掙脫他的懷抱。
「放心吧!就算他們看到了，也無所謂。」他說，聲調柔和。「難道你想反悔了?」說話問，他的指尖撫過她的眉間、臉頰、下顎、喉嚨，直到她身體輕顫。
賀婷感到一陣陣酥麻，但他卻無意放開她，反而以十指權充梳子，梳理她有些凌亂的秀髮。
「我在等著。」他把瞼更貼近她。
賀婷覺得心跳停了片刻，深深的凝視着他。顯然他已等不及了，只見他以極度溫柔吻她，彷彿她是搪瓷娃娃般。
席艾恩的雙唇堅定且溫暖，細細地吞食她的嘴角……
這次，他逐漸施壓、調戲，用舌滑過她的唇，似乎在催促她的響應。
賀婷像受到蠱惑，只能緊攀住他，像個笨拙的女學生，模仿他，並回吻他。
他喉頭逸出低沈沙啞的申吟，但他卻漸漸放緩步調，將原本熾熱的吻變成溫柔的掬飲、愛憐的輕咬。
她感覺到自己的胸部腫脹變硬，如同被下了葯一般，全身虛軟無力，卻又有一股蟄伏的猛烈需要。
忽然間，席艾恩匆匆放開她的唇，但他仍摟住她顫抖的嬌軀下放，不過卻發出低聲詛咒，「SHIT！」
她順着他的眼光望去，忍不住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剛那隻公雞正很不識趣的用嘴啄着他腳上那隻價值不菲的羊皮皮鞋。
「嗯!走開!」他試着摔開它，它卻反而緊緊跟着他不放。
最後席艾恩不得不跳離圍欄，而那隻公雞還帶着勝利的咕咕叫聲擋在賀婷。彷佛在向席艾恩宣告她是它的。
氣得他吹鬍子瞪眼，而賀婷卻笑得直不起腰來。
※※天長地久的蹤跡※※
雖然少了烤雞，但奶媽卻仍做出一道道佳肴，令人食指大動。
用完了餐，席艾恩陪着小迪在院子裏玩棒球，而賀婷則幫忙奶媽收拾碗盤。
一陣又一陣洪亮的笑聲震撼了賀婷的心靈，她相信此時的席艾恩是她最想看見的，沒有冷酷的面具的他，深深的吸引着她。
「婷婷小姐，你到院子加入他們吧!」奶媽看穿她的心不在焉，鼓勵她。
「不，我還是留在這裏好了。」一方面她不想因她的加入而破壞席艾恩和小迪的興緻，一方面她怕他又因她的出現又把面具戴上。
「其實少爺很需要愛的。」奶媽有所感慨的一嘆，「你應該耳聞他母親和父親的事吧?」
她不想隱瞞的點點頭，「我聽過一些些。可是艾恩並不想提到他的母親。」
「沒錯，因為他恨他的母親。」奶媽把碗盤歸位之後，煮了壺花茶請賀婷暍，似乎有意要跟她長談。
由於怕傳聞有誤，賀婷只是靜靜聆聽。
「少爺的母親是被迫嫁給少爺的父親，其實，她早有個青梅竹馬的男友，一直與她藕斷絲連，這讓老爺很難接受，因此兩人經常大吵大鬧，一直到少爺出世，這種情況不但沒有改善，反而益發嚴重。在少爺五歲那年，夫人終於決定和她的愛人奔，那天是個風雨交加的夜晚，家中只有我、少爺和夫人，我還記得那天少爺還發着高燒，可是夫人卻一點也不在乎他，在她離開之前，少爺還緊緊抱着她，哭着求她留下來，但她還是狠心的棄他於不顧。」
聽到這兒，賀婷雙手握成拳，熱淚已奪眶，一顆心更是緊緊的糾結著。有這樣的母親，難怪席艾恩會恨她了。
「夫人走了之後，少爺病了好久，差點就丟了小命，他日日夜夜盼著夫人會回來，但夫人卻音訊全無，可憐的少爺，期盼落了空。不過更慘的是，老爺因失去妻子而天天酗酒，有一天，他忽然想不開吃了葯自盡，外傳他是嗜毒者並不正確。」奶媽紅着眼眶，忽然緊緊握住賀婷的手，懇求道：「婷婷小姐，我看得出少爺對你很好，你千萬別辜負他對你的心意，他是我一手帶大的，沒人比我更了解他，他真的很孤獨，他需要有個好女人來愛他，啟發他心中的愛。」
「奶媽，恐怕您高估我的能力了。」賀婷心中感慨萬千，如果讓奶媽知道她和席艾恩的真正關係，奶媽一定會十分吃驚。
「不，我已有一把年紀了，我雖然人老，但心不老，我知道你跟少爺以前交往的女人全然不同。」奶媽斬釘截鐵的道：「你放心吧!少爺和他的未婚妻謝小姐不會有結果的，她不適合少爺，少爺跟她訂婚只是不想讓席老先生不開心，少爺很孝順他爺爺，他真的是個很孝順又有愛心、善良的男人，就拿我來說，小迪的父母兩年前因出車禍死亡，少爺一直要我帶小迪回席氏大宅，只是我不願意，於是他替我把舊屋翻新，還每月給我生活費，甚至小迪的教育費也由他支付。他還告訴我，他替小迪設立了一個教育基金的戶頭，萬一哪天我走了，他會替我照顧小迪。這樣的男人，你怎捨得傷他的心？你答應我，一定要對少爺好，就算我這個老太婆求你了！」
「奶媽，你不會懂的，我跟艾恩——」
「我們正準備結婚呢！是不是，甜心？」
要不是艾恩的聲音插了進來，她一定會不小心說漏了嘴。
※※天長地久的蹤跡※※
告別了奶媽和小迪，—坐進席艾恩的豪華汽車。他馬上咄咄逼人的道：「你剛想跟奶媽說什麼？」
「你是不是想毀了我們的約定？」
他右手緊緊捉住她的手，「我警告你，你必須注意自己的言行，不要得意忘形，否則，就別怪我無情。」
賀婷被他蠻橫兇惡的態度嚇呆了。這人是奶媽口中孝順、有愛心、善良的男人嗎？
雖然此刻席艾恩是如此的駭人，但是她知道這不是真正的他!她寧可相信那個在面對小迪和奶媽時懂得歡笑、溫柔的男人才是真正的席艾恩。
「放開我，你抓得我的手好痛。」
「我要你信守約定。」
他對她充滿不信任，這令她很難過，難道他一定要把她也當成像他母親一樣的女人嗎？
「如果我真的不信守約定，我怎會成為你的人?」
「你承認你是我的人了?」他微揚唇角。
「這是事實。」她覺得自己像被蜘蛛網住的飛蛾，欲振乏力。
看到她哀怨的眼光，席艾恩心軟的放開手，並且提醒她，「我希望你扮演好自己的角色，別出任何差錯。」
「放心，我會『牢牢』記住。』她搓揉着重獲自由的手。老天!他的手勁真大。
「很痛嗎?」他出其不意的握住她的手放到唇邊，輕輕、柔柔的烙下一個又一個的吻。
賀婷雙頰迅速升上來的酡紅，讓席艾恩幾乎看痴了。
他見過的女人不少，但卻沒有一個像賀婷如此容易臉紅。他喜歡看她臉紅、羞怯的模樣，甚至百看不厭。如果可以，他真想就這麼一直看着她……
此時，他的警覺系統卻對他提出警告——女人是不可輕易相信的!他母親對婚姻的背叛又浮現在他的腦海中。
見到他眼中的光芒又逐漸變冷，賀婷知道他一定又想到他的母親，她發現自己越來越了解他，但卻不知如何除去他母親帶給他的陰影，突然，她開始覺得力不從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