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八章

我的愛情至尊,你的美德已經

使我這藩屬加強對你的擁戴,

我現在寄給你這詩作為使臣,

去想你述職,並非向你炫才,

但望你的妙思,不嫌它太粗鄙,

把華服加給我這寒傖的愛情,

使我配得上你那繾綣的恩寵,

那時我才敢對你誇耀我的愛。

——莎士比亞十四行詩

從寧馨家裏出來,司機請寧夜上車,他以想一個人走走為由拒絕。

漫無目的的走了一段路,看了看緩緩跟在一旁的轎車,寧夜默默上車。

傍晚的時候,溫驚寒風塵僕僕地走進家門,顧不上脫掉外衣就直接抱住站在窗前的身影,長吁了一口氣。

「出門不開手機,還掛我電話,說,該怎麼罰你?」雖是責問,語氣卻極為親昵,只是聲音裏帶着明顯疲憊和虛弱。

「馨姐幫你做過什麼?」

果然是寧夜的率直,開門見山,溫驚寒苦笑:「能不能讓我歇一會兒,不知道怎麼回事,在飛機上恐高症突然發作了。」

寧夜抿著唇不說話,臉上看不出表情,身體卻緊緊繃着,顯然是真的憤怒。

怒氣佔上風的時候,理智往往被摒棄,馬上辯解很可能越描越黑,拖得太久又會深化矛盾,這就需要一個適當的時間來沉澱憤怒,回歸理智。

溫驚寒深諳其中的道理,知道現在應該洗個澡,睡一覺,恢復精力的同時等待寧夜浮動的心沉靜下來,但是卻一刻也不願放開他。

「寧夜——」溫驚寒嘆息著親吻他的頭髮:「有雨的味道,你淋雨了?」

「別來這套。」

寧夜用力一推,溫驚寒踉蹌著退了幾步,扶著牆才站穩,在飛機上為了緩解恐高症而喝的酒開始在體內翻騰。

「我不想知道你用什麼手段欺騙了馨姐,又怎樣拋棄她,只請你看在馨姐曾經幫過你的份兒上不要為難她。」怪不得馨姐連見他也不敢見,怪不得他拐彎抹角不讓他去見馨姐。

「我什麼時候為難過她?她說什麼——」

溫驚寒猛然頓住,目光如炬烘烤在寧夜臉上:「你的憤怒是為了誰?」

「那不重要。」寧夜微微轉開眼。

「看着我,」溫驚寒一步步走近,臉色在酒精催動下泛起不自然的潮紅:「你為了什麼生氣?我,還是寧馨?」

寧夜哼了一聲:「有區別嗎?我為你對她的殘忍而生氣,也為她對你的執著而憤怒,溫驚寒,就算你決定放棄,也不該在她的傷口上撒鹽。」

「是嗎?我還以為你對我有些在乎的,原來——」溫驚寒眼中閃過一絲莫名的情緒,突然笑起來:「知道什麼是商業間諜嗎?」

寧夜心一緊:「難道馨姐——」

「她年輕貌美,頭腦聰明,身手不凡,又有學生的身份作掩護,是個很好的商業間諜,但是這個行業危險系數比較高,也容易得罪人。」溫驚寒淡笑着撫了撫額頭:「我很累了,有什麼事明天再說吧。」

「等一下。」寧夜抓住他的手臂:「她是為了你才這樣做的,你不能棄之不顧。」

「你太高估我了,她來找我時已經在做這個了,她的情報既賣給我也賣給其他人,我不否認,於公於私,過去我們的合作都還算愉快,但是現在——」

溫驚寒笑了笑,緩緩拉開他的手:「寧夜,我真的累了,讓我去休息一會兒好不好?」

「合作,你——」

寧夜攥緊拳頭,看着那張寫滿疲憊的臉卻怎麼也揮不出去,咬了咬牙放下手:「她真的是為了你才走上這條路的,她的房間佈置成你喜歡的樣子,她保留着你的照片還有你愛喝的酒,這也是合作嗎?」

只有不平,只有憤怒,卻連一絲一毫在乎和難過的表情都沒有,溫驚寒的心越來越涼,怒氣漸生:「所以我沒有計較她在背後搞的小動作,但是也不可能一再容忍。」

「你想怎麼樣?」

「那要看你,寧夜,你希望我怎麼樣?」

「我希望你能善待她。」

「哦?」溫驚寒笑了笑,目光卻泛著冷意:「善待的標準是什麼。」

「你知道。」

「我不知道!」

寧夜咬了咬唇:「就是——」

「你最好考慮清楚再開口,不要激怒我。還有,要我做什麼事都是有條件的,你知道該怎麼做。」

溫驚寒努力壓制心頭竄起的火,徑自上樓。不想逼迫,可是他已經不知道要用什麼才能敲開那棵堅硬的心。

寧夜把額頭貼在玻璃上,讓冰涼的感覺滲入大腦,突然想起那張照片,「大廈將傾,少年能否力挽狂瀾」,帶着惋惜和質疑口吻寫那篇文章的人,應該早就心服口服。何止力挽狂瀾,他還能扭轉乾坤。無論什麼情況都能輕而易舉地站到上風,雖然做出退讓的姿態,卻是說,我等你,所以你必須跟上來。

窗外又淅淅瀝瀝的下起小雨,屋裏一點動靜也沒有,明明很累了,卻怎麼也無法入睡,他還站在哪兒嗎?足有好幾個小時了,溫驚寒認命地睜開眼,準備去安撫賭氣的情人。

門突然被推開,黑暗中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片刻之後,帶着清冽氣息的柔軟貼上他的唇,溫驚寒屏息以待,甜蜜的柔軟象徵性地在他唇上蹭了兩下就撤離。

該死,就算不情願,也未免太敷衍了吧,溫驚寒低喘一聲,翻身壓住他。

持續親吻和愛撫下,寧夜的身體漸漸放鬆,熱度攀升至幾乎燒灼。

當慾望被絲綢般的濕熱包裹時,窗外的雨,濃黑的夜,沉默而熱烈的糾纏似乎打開了某種禁忌,靈魂脫出了身體,成了獨立的存在,寧夜弓起身體呻吟出聲。

赤裸的身體交疊在一起,溫驚寒伸手摸向床頭,寧夜反射性地抓住他的手:「別開燈……」

「我拿東西,很快就好……」

寧夜抬腿勾住他的腰,手臂攀上他的脖子,執拗地吻上去。

「天……慢點……」溫驚寒啄着他的唇低笑:「你想把我逼瘋嗎……讓我拿……你會疼的。」

寧夜纏得更緊,一口咬在他的頸側,溫驚寒悶哼一聲,「那好,明天不要後悔。」大力抬起他的腿:「寧夜,讓我愛你——」

一個挺身,長驅直入。

寧夜的身體瞬間緊繃,細密的汗一點點從毛孔滲出,身體不可遏制地顫抖著。

一聲不吭,卻能感覺出他劇烈的疼痛,溫驚寒凝身,用力吸了口氣:「疼嗎?」

寧夜還是不吭聲,溫驚寒俯身親吻他,把汗水趟了他一身。

「我知道你很疼,對不起,忍耐一下,我會盡量慢點兒。」

還要慢一點?寧夜疼得恨不得殺人:「啰嗦,快點……結束……」

「那可不行?」溫驚寒扣住他的腰緩緩抽動。

「我好容易才……等到,當然要……慢慢……享受……」

慢慢享受的結果就是寧夜怏怏地躺了一天,睡不着覺,也吃不下飯。

溫驚寒擔憂的摸摸他的額頭:「還好,我叫人弄了些粥,喝一點吧?」……

「想上廁所嗎?我抱你去。」

「外面雨停了,可是挺冷的。」……

寧夜抬起眼皮:「你能不能不要煩我?」

溫驚寒莞爾,輕擁着他躺下,不再開口。

不知過了多久,肚子突然不爭氣地叫了兩聲,寧夜臉一紅,轉開頭。

溫驚寒坐起身:「我餓了,陪我吃一點吧?」

寧夜實在受不了被別人喂,勉強吃了一碗粥,搖頭推開碗。

溫驚寒嘆氣:「對不起。」

寧夜看着窗外光禿禿的樹榦:「這種事還是和女人做感覺比較好吧?」

「可能,但是我不會允許你去嘗試的。」

「你也不在乎我對你的感情並不是你想要的?」

「在乎,不過我早就有了打持久戰的決心。」溫驚寒摸摸他的頭髮:「我會保證寧馨的安全,等她一畢業就安排她出國,但是前提是她不再試圖破壞我們。」

破壞,寧夜短促地笑了一聲:「我不是同性戀,雖然沒有實際接觸過,但是我性幻想的對象都是女人。」

「你愛過某個女人嗎?」

「不是某個,是某些,美麗的、溫柔的、聰穎的我都喜歡,但是我無法深入的愛任何一個人,這是根深蒂固的,比我的心理障礙更深沉的頑症,所以我更加不會愛你,你應該認清這一點。」

「是因為不停的被親近的人欺騙傷害嗎?」

寧夜瞳孔一縮,溫驚寒俯身抱住他,柔軟的嘴唇貼着他的耳朵:「我不會騙你,也不會利用你,更不會害你。」

寧夜沉默了一會兒:「你呢,你什麼時候發現自己是同性戀的。」

「還沒發現。」

寧夜挑起眉:「那就是說你是一時昏了頭,很快就會放開我?」

「想的美,我會纏你一輩子。」溫驚寒笑了:「我愛的是你,男人也好,女人也好,有什麼關係?」

甜言蜜語,寧夜閉上眼懶得理他,溫驚寒輕吻他的眼皮:「不相信的話你可以去做變性手術,看看我是不是會——」

「滾——」寧夜大力推開他,牽動傷口,疼得抽了口氣。

溫驚寒大笑,冷不丁抱起他:「我帶你出去透透氣。」

說是出去,其實只是在院子裏坐了一會兒,回來時寧夜堅持自己走,用比平常稍慢的步伐走回卧室,堵在門口,綳著臉不說話。

溫驚寒微笑着在他臉上親了一下:「安心睡吧,我在隔壁,有事叫我。」

門「嘭」的一聲在面前關上,溫驚寒摸摸鼻子,好險。

連續幾個陰雨大風的天氣,終於放晴,空氣是在繁華城市裏少見的乾淨和通透,陽光不受阻礙地照射。

溫明華對着別墅的大門按了按喇叭,不一會兒,一身淺米色休閑裝的俊朗的青年一溜小跑着來開門。

「寧夜,怎麼濕著頭髮出來,快進去,驚寒呢?」

「沒關係。」青年摸了摸頭髮,禮貌地微笑:「他剛打完球,還在洗澡,您先坐一會兒吧。」

陽光跳動在他的笑容里,溫明華又產生了一秒的眩暈,暗自苦笑,要是在年輕個二十歲,說不定也會被他迷住呢,他的魅力絲毫不亞於他風華絕代的母親。

「我先看看驚寒有沒有照顧好我的鋼琴。」

撫摸著黑白相間的琴鍵,記憶像打開閘門的水:「寧夜,驚寒說你鋼琴彈得很好,能不能給我彈一曲?」

寧夜沉默了片刻:「我是彈著玩兒的,恐怕——」

溫明華近乎急切地拉起他的手放在琴鍵上:「來吧,很久以前我認識一個人,她能把莫扎特音樂的工麗精巧演繹出信手拈來的優雅,我相信你也能做到。」

寧夜抬起頭:「是我的母親,對嗎?」

經歷過二十幾年前的轟動,又喜歡鋼琴的人很少有不知道她的。

「驚寒向我打聽二十年前有名的女鋼琴家,我翻出了保留的照片,寧夜,你長得很象她。」溫明華有些激動:「她當年被稱為『天才的鋼琴家』,她的音樂曾經是我痛苦中唯一的慰籍,我是她的崇拜者之一。」

寧夜看了一眼不知何時已站在門口的人:「原諒我做不到您的要求,因為她後來只彈貝多芬,只能演繹深沉和悲愴的痛苦。快開學了,我去準備一下,失陪。」

寧夜把所有的書都找出來,一本一本攤開翻了翻,再收拾好,然後坐在電腦面前開始有一搭沒一搭的打遊戲。

在第五次gameover的時候,門一響,溫熱的氣息從背後包圍了他,優雅的聲線溫柔而真摯:「寧夜,我知道劃開傷口很疼,但是不把裏面化膿潰爛的部分處理好,它永遠都不會痊癒。」

「有道理。」

寧夜低頭,把一盤CD放進光碟機,悠揚的薩克斯如夜色下輕柔的風,徐徐揚起鬢角的髮絲。

「你的刀呢?可以開始了。」

溫驚寒蹲下身子,手指在他臉上輕輕摩挲:「別這樣,寧夜,你這樣讓我的心很疼。」

「裝模作樣。」寧夜撥開他的手,站起身走到窗邊,玻璃上的水汽讓外面的景物顯得模模糊糊。

溫驚寒無奈地笑笑,坐進沙發。

「我的調查沒有假手他人,卻因為工作繁忙中斷了幾次,但是我有一個非常有利的條件,就是寧馨,四年前我曾調查過她的來歷,卻沒想到那個被她父親收養的少年會翻開我生命里最重要的一頁。寧夜,有些事情可能你也不是很清楚,我來講給你聽怎麼樣?」

四年前墨非還沒來及毀掉一切痕迹,原來那時命運之輪就已經被推動了。

寧夜回頭:「別羅嗦,說吧。」

溫驚寒含笑拍了拍身邊的位子,直到寧夜坐過去才開口。

「先從墨家說起,墨家以經營黑道起家,到了墨千手裏卻後繼無人,於是從孤兒院收養了一個男孩兒,取名墨君堂,想培養他接掌墨家和多病的女兒墨錦。但是墨錦長大后卻愛上了另一個人,用盡手段終於成為葉宇衡夫人。那個時候墨家已經漸漸從黑道淡出,墨千將黑道的事務交給墨君堂,將墨氏企業交給葉宇衡,葉宇衡38歲時車禍身亡,墨錦因此精神失常,他們8歲的兒子成了墨氏的繼承人。」

溫驚寒把寧夜的手握在手心。

「二十一年前,世界上最靈巧的兩隻手握在一起,天才的鋼琴家柳依依女士嫁給天才的外科權威夏之雲先生,一個風華絕代,一個英俊瀟灑,被稱為現代童話。婚後柳女士退出音樂界專心相夫教子。10后一場車禍讓她雙腿失去知覺,夏之雲因為不能醫好妻子,憤而毀去右手,不久一家人失蹤。」

溫驚寒停下來,看着寧夜,寧夜輕輕開口:「他們都死了。」

「但是——」溫驚寒輕輕抬起寧夜的臉,深邃的目光穿透淡漠的眼眸。

「這樣的人物去世,媒體應該會有報道,為什麼世人一無所知?寧馨的父親收養了你,為什麼你只叫他師傅?為什麼葉宇衡和柳女士同時發生車禍?墨家為什麼找你?又為什麼能找到你?」

連番追問讓寧夜白了臉:「你忘了嗎?我允許你調查的前提是永遠不要問我。」

「我是怕有的事情你也被蒙在鼓裏。」溫驚寒嘆氣:「唉,有人算計你,你還對人家掏心掏肺,對我卻冷言冷語。」

「如果我連你的當也不上,誰還能騙得了我?」寧夜站起身:「到此為止。」

「等等——」溫驚寒在擦身而過的瞬間拉住他的手:「你的師傅有黑道背景,十幾年前曾是墨君堂的手下,恰恰在你父母隱居后不久就不知所蹤。」

寧夜手一抖,溫驚寒看進他的眼睛:「這個你不知道吧,還有——」

「停——」寧夜吸了口氣:「你劃開我的傷口,只是為了告訴我在這世上沒有一個人是真心對我嗎?如果我的心裏充滿仇恨和猜疑,那麼也就不會相信你了,你希望這樣嗎?」

溫驚寒嘆氣,緊緊抱住他:「寧夜,寧夜,你的堅強超乎我的想像,我答應你,到此為止。」

開學那天春光明媚,大概是歇了一個月,在教室里坐了一上午居然有些不適應,寧夜伸了個懶腰,聽得手機響了。

什麼老地方?還不見不散,討厭的傢伙,就會故弄玄虛。寧夜憤憤地關掉手機,到食堂買了份盒飯,徑自來到久違的湖邊綠地,剛剛坐定,就聽有人說:「果然心有靈犀,我還怕你找不到呢。」

寧夜差點噎道,忍不住咳了幾聲。

溫驚寒把保溫杯遞過去:「你在這裏第一次和我說話,還差點掰斷我的手腕,不算老地方嗎?忘了交待你,下次不要賣飯,到我那裏吃就好。」

寧夜白了他一眼,喝了口水,三口兩口吃完,用報紙一卷扔進幾米外的垃圾箱。

「送你。」溫驚寒含笑把一截才見新綠的柳枝放在寧夜手心:「剛才它打到了你的頭,我採下來……寧夜,你幹嘛?」

「離開這裏,折柳不是送別嗎?你想讓我走就直說,不用來這套。」寧夜甩了甩手,沒甩開。

「怎麼得了,」溫驚寒嘆氣:「你的口才越來越好,我都招架不住了。」

一用力把他拽進懷裏,就勢堵住他的唇。

湖邊安靜下來,良久,一個聲音喘息著說:「放手,這是外面。」

「放心,不會有人來。」

「……你給我放開!」

「嗯,還是不讓你說話的好。」

「你……」

湖邊又安靜了一會兒,一個聲音帶着壓抑的熱情說:「去我那兒。」

「滾——」

「別生氣,我走還不行嗎?你的頭髮上沾了草,我幫你弄乾凈就走。」

何止頭髮上,身上也都是,直到溫驚寒走遠,寧夜還在忙活。

「這裏還有。」

修長的手指捏起寧夜衣領上一截半黃半綠的草葉,寧夜僵了一下,回頭,斯文俊秀的面容呈現在面前。

「你——找我嗎?」

墨非靜靜看着他,湖水的映射下,臉色近乎透明:「我來是想告訴你,李元標回來了。」

「那很好啊。」

「他自殺了,如果你想見他,就跟我來。」

李元標並沒有如寧夜所想的在醫院裏,而是在姚家臨近郊區的別墅。其實他的傷沒有嚴重到必須住醫院,只是情緒不太穩定,墨非詳細描述了他瘋狂的舉動。

據說他是在姚靖進家門時突然衝出來行兇的,理所當然被制服,其後的幾天裏,他抓到機會就大鬧不休,先是搶了輛汽車,卻在轉彎時撞在樹上,還放火燒屋子,從二樓跳下去,最後用鏡子碎片割破脖子。

「原因呢?」寧夜捏了捏兩邊太陽穴。

「好像是為了一個女人。」俊秀的臉上露出一抹嘲弄。

「該死。」寧夜忍不住低罵,「停車,墨非,我還有事,改天再去看他。」

墨非停下車,好笑地看着他:「你很關心她嗎?不過,這個時候,林月盈不會想見你。」

果然,寧夜咬牙:「她出了什麼事?」

墨非輕淺地笑笑:「也不算出事,就是很多女人都會經歷的,戀愛,失戀,懷孕和——墮胎,其實,如果她這兩天去辦休學的話,你應該有機會見到她。」

寧夜深吸一口氣,轉頭瞪着墨非:「你可以阻止的,姚遠粗線條,什麼也看不出,可是你完全能夠知道姚大哥的舉動,墨非,為什麼你不阻止?」

才兩個多月啊,那個溫婉清麗的女孩子就經受了人生最大的挫折,僅僅是因為被一個搞不清狀況的莽撞之徒愛上。

「我為什麼要阻止?我可不象你那麼憐香惜玉。」

墨非看了看寧夜攥緊的拳頭,笑出聲來:「其實,你也可以阻止的,如果你沒有借故離開的話。再者說,如果李元標象你一樣聰明,這一切都不會發生。可惜啊,他不懂得什麼時候該逞強,什麼時候該示弱,什麼時候該有心理障礙,還有——」

墨非辛辣地笑:「什麼時候該在草地上滾一圈。」

血液一下子衝到頭頂,拳頭不經大腦地揮出去,卻硬生生轉了個彎,「砰」的一聲砸在車窗上,玻璃喀喀響了兩聲,幾條白色紋路從中間發散出去。車廂里安靜下來,呼吸可聞。

良久,墨非執起寧夜的手,把僵硬的手指一根根拉開,熟練的揉捏。

「把特製的強化玻璃打成這樣,寧夜,你的骨頭弄不好會裂掉。可想而知,這一拳打在我身上會是什麼後果,為什麼你沒打中?」

寧夜抽回手:「連朋友你也不想做了嗎?這次又換成什麼?」

墨非不置可否,狀似無聊地撣了撣袖口:「你愛上他了?」

「沒有。」

「但是你和他上床。」

寧夜身體一僵,咬住下唇。

「被強迫?」

寧夜轉開頭:「不是。」

墨非瞭然點頭:「我說過,我有辦法能讓你躲開他,要不要試一試?不信?」

墨非輕鬆地向後一靠,銳利的光芒在眼中閃過:「每個人都有弱點,溫驚寒也不例外。」

而墨非最善於針對別人的弱點下手,寧夜自嘲地笑笑:「你要怎樣?」

「你說去外面避一避,等我們找回李元標再回來,現在他回來了。」

寧夜默然,好一會兒才說:「走吧,去看看李元標。」

「還是先去看看你的手吧。」

宛如輕嘆的柔和嗓音讓寧夜怔忡了一下,知道那個犀利、冷酷、危險的猛獸又被關回籠子,這個人又是溫文爾雅的墨非了,只是這頭猛獸已經蟄伏了四年,真的那麼輕易就能回去嗎?

進入姚家的別墅,姚遠一臉疲憊地迎出來,簡單說了幾句,就急不可待的拉住寧夜:「表哥一向看重你,寧夜,你去勸勸表哥,他這樣鬧下去沒有好處的。」

寧夜點點頭:「姚大哥呢?」

「我大哥出去了,表哥看見他就會發狂。」姚遠嘆了口氣:「這幾天他也不好受。」

別人的痛苦都是假的,他一難受就是大事,寧夜冷笑,尖刻的話衝到喉嚨,墨非突然拉住他的手:「姚遠,給姚大哥打個電話,說我要帶李元標出去一趟,晚上之前保證送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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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驚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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