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佛本是道

在池傲天的識海中，眼睜睜見那金身消散，忽然只覺得胸腹間一道戾氣直衝上來，震得陽白、廉泉、風府三處穴道如萬針攢刺，痛不可當，想到達摩對自己所說的話，知道易筋經後遺症已經發作，當下默運洗髓經，以洗髓經無上大道緩緩化解。

「好小子！」在池傲天的識海里，忽然響起了一個熟悉的聲音，池傲天睜開天眼，卻見達摩老鬼飄立在識海中，臉上的神色極為古怪，似乎是有些羨慕，有些驚訝，更多的卻是一種異樣的慈愛。

「運氣不錯，小子！」見到池傲天已經懂得如同使用內視，達摩老鬼臉色頓時恢復如常，又變成了以前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樣。

「易筋經三層的感覺如何？」達摩老鬼懶洋洋的打着呵欠，「幾個月時間，一次閉關，易筋經連續跳躍二段，少林寺中千百年來數你第一。」

「三層？」池傲天反而一愣，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突如其來的好運，重複問了一句，「我的易筋經已經到了三層嗎？」

「唔……」達摩若有所思的摸著光禿禿的腦袋，點頭道，「上頭那位和咱們佛門向來不怎麼對付，按道理來說，兩個門派應該有所衝突才對，怎麼有了……之後，反而讓你的體質更加適合咱們少林武學的修鍊呢？」

「上頭那位？」池傲天頓時忘記了一切，一把揪住達摩的僧袍，在識海中，這次卻是牢牢的抓住了達摩老鬼的僧袍下擺，急忙問道，「老兄，您老人家就別折騰我了，您倒是說說，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啊？」

「其實這對你是件好事！」達摩遲疑了半晌，這才緩緩說道，「要說到這件事，就要從當初那一道太清神雷說起……」

「啊！」聽到達摩的話，池傲天立刻想起了當時自己被雷劈中，穿越到這個世界來的事情，種種起因，都是因為那道雷而起。

「太清神雷，又稱為紫霄神雷，大羅生玄元始三氣，化為三清天：一為清微天玉清境，始氣所成；二為禹余天上清境，元氣所成；三為大赤天太清境，玄氣所成，從此三氣各生，能夠操縱這種外滅軀體，內傷元神，無視一切法器抵禦的神雷，除了三清天之首的太清道主、上皇太上無上大道君之外，絕無第二個人能夠任意驅使！」

這幾句話聽起來雖然有些晦澀，但是對於從小受到易經鬼谷子熏陶出來的池傲天卻並不是個問題，聽在他的耳中，猶如足足連打了數十道霹靂一般，忍不住身子一晃，聲音也激動得有些顫抖起來：「祖師，您是說的……難道是太上老君？」

「唔，想不到你小子倒是有幾分見識，」達摩難得一見的露出了尊敬之色，微微點頭道，「當初太清聖人一怒之下，用太清神雷打殺那個冒牌和尚之時，卻不料老眼昏花，力道倒是控制得絲毫不差，只是方向稍稍有些偏差，原本是打算將那人打入九幽黃泉之地，投胎為畜生，誰知卻打中了你。聖人受天地因果循環，自然是欠下了你一個大大的因果，而你凡體已毀，為了不影響六道法輪的規則，因此聖人以**力破碎了天輪，將你送到這個完全不影響九州法則的世界來，而為了做出補償，因此在你體內留下了一道太清清氣，這就是為什麼你的洗髓伐脈如此順暢的原因，至於任督二脈小周天，奇經八脈大周天，你早就全數貫通，如最為純凈的嬰兒無異。」

「原來如此！」池傲天若有所思的點點頭，難怪自己僅僅修鍊了洗髓經不到幾天，就如同修鍊了數十年一般，達摩老鬼的方向並沒有錯，只是大約連他都沒有想到太清清氣竟然如此神效，和佛門的內家修鍊方式契合得如此完美。

「莫非……」達摩老鬼臉色忽然一變，雙手都忍不住顫抖起來，池傲天有些驚訝的看着老鬼，認識了他這麼長時間，還是第一次見到達摩老鬼如此行徑，忍不住開口問道，「祖師，怎麼了？」

「天哪，原來這是真的，原來這都是真的……」達摩老鬼沒有理會池傲天，反而目光有些獃滯，喃喃自語道，「菩提丹道，道家法則，這兩個教派……竟然是萬法歸宗，莫非，那佛本是道的說法，竟然是真的么？那我辛辛苦苦這麼多年，所奉行的制道揚佛，竟然只是一個天大的笑話么？」

「你在說什麼？」池傲天終於有些聽不懂了，試探著問道，「佛本是道，這兩家原本就是一體，祖師，您莫非還有什麼不解么？」

達摩嘆了一口氣，搖頭道：「沒什麼，你體內有了這一道太清清氣，練功自然事半功倍，既然如此，也算是你的大造化，我這個小和尚還有什麼門戶之見？和聖人相比，我真是渺小得可憐，唔，你且近前來！」

池傲天茫然不解，意識中卻已經輕輕飄了過去，卻見達摩老鬼將一隻手按在自己的額頭上，無數紛紛雜雜的信息如同潮水一般湧入了自己的腦海中，突如其來的龐大信息，險些讓池傲天捂著頭慘叫起來。

「有云：固在乎強健體魄，堅筋肉，卻內邪，御凌侮，然而非空言所能致效者，必須認真從事練習，不荒不怠，而後能成。」達摩口中低低出言，卻是如銅鐘大呂一般，震蕩得池傲天腦子一清，他低垂眼帘，緩緩開口道，「欲速則不達，謹記此語，可知否？」

「弟子……知了……」池傲天頭疼欲裂，心中卻早已經樂開了花，那達摩老鬼竟然利用佛門至高無上**，將少林七十二絕技的信息全部壓入自己腦海中，清楚可見，只是絕大部分心法招式只是一閃即沒，又讓池傲天大惑不解。

「少林諸般絕技，已盡集於你身，只是你易筋經未成，老衲尚不敢全數交付於你，此後易筋經內功每加深一層，那少林武學便會循序漸進，一一出現……」達摩聲音放得很低，雙手合十，緩緩後退幾步，飄身在半空中，慢慢的虛空坐了下來，眉宇間佛光流動，如同流水一般晶瑩剔透。

「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照見五蘊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異空，空不異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識，亦復如是。舍利子，是諸法空相，不生不滅，不垢不凈，不增不減，是故空中無色，無受想行識，無眼耳鼻舌身意，無色身香味觸法，無眼界，乃至無意識界，無無明，亦無無明盡，乃至無老死，亦無老死盡。」

池傲天勉強消化了腦中的信息，突然聽到達摩虛空而坐，寶相莊嚴，口念《波若波羅密多心經》，哪裏還有半分狂狷神色？心中不禁一凜，驚叫道：「祖師，你——」

「老衲心愿已了，痴兒，」達摩睜開雙眼，微微一笑，伸手輕輕撫摸著池傲天的頭心，搖頭道，「呵呵，老衲本是達摩狂狷化身，最是心有執念，千餘年不曾消解半分，佛本是道，呵呵，一朝頓悟，我這狂狷執念，也該去了。」

「去？去哪兒？」聽到達摩的話，池傲天不禁有些驚訝。

達摩只是微微一笑，朝西方指了一指，輕笑道：「去該去的地方！」

「老鬼，你是跟我開玩笑的吧？」池傲天踏前一步，一把揪住達摩的袖子，瞪圓了眼睛，大聲叫道，「拜託，這裏根本就不是九州之地，隔着無數時空位面，你又不是聖人，還打算回去么？」

「沒錯，這裏是無數位面之外的時空，」達摩一反常態的微笑起來，「即使是聖人的法力也無法干擾到這個時空，不過我根本就不應該存在這個世界，再說了，我不是說過嗎？我只是一個執念而已，也該到了求索自己的『道』的時候！」

「道？」對於這個詞，池傲天顯然極為陌生，驚訝的看着達摩老鬼。

「道可道，非常道——」達摩詭異的一笑，道家《道德經》從一個大和尚口中說出來，卻是讓人有一種別樣的感覺。

「我該走啦！」達摩緩緩站起身來，微笑道，「等我找到我自己的『道』，說不定還會回來找你的……」

「喂——喂——」池傲天連叫兩聲，卻發覺自己的意識絲毫不能動彈了，再抬頭看去，卻見達摩哈哈大笑，點頭道：「好，好的很，心無掛礙。無掛礙故，無有恐怖，遠離顛倒夢想，究竟涅盤，小友，老衲這便去了，他日或還有相見之日！」

「老鬼——」池傲天想要大叫，卻叫不出半句聲音來，只能目送著達摩大搖大擺的走進了黑蒙蒙的虛空之中，終於消失不見。

一轉眼已經三天之久，池九依然如同三天前一般，靜靜的坐在小屋面前，除了碧兒過來送飯之外，任何人不得靠近小房間半步。

忽聽房中作龍吟聲，如長江大河一般，數里內外清晰可聞，池九頓時大驚，一躍而起，在窗外窺視時，卻見池傲天團坐床上，雙手扣不動明王印，口中喘息聲大起，如龍蜃吐息，池九雖然不明白少爺所練武學的奧妙之處，見少爺面相平和，卻也漸漸放下心來。

池三提着水壺，正在花圃中澆花，聽到池傲天發聲，抬起頭來，昏花的老眼忽然精光閃動，點頭自語笑道：「好個少爺，如此年輕就有這等本事，嘿，天縱奇才，當真是天縱奇才……」

遠處碧兒和池君蘭一前一後的奔跑過來，池三立刻低下了頭，又變成那個走三步喘一喘的半死不活的老頭兒。

只聽「轟隆」一聲巨響，那小屋牆壁被炸得四分五裂，池九正在窗邊巡視，見狀急忙飛身閃避磚石，心中大為驚恐，挂念少爺安危，剛剛落地，一個箭步就衝進房中，叫道：「少爺！」迎面卻撞見一人，池九急忙抬頭看去，卻見池傲天滿臉淚痕，大聲叫道：「什麼狗屁大涅槃？見鬼的易筋經，如果這樣，我寧願不要這本易筋經——」雙掌亂揮，全然不成章法，卻是威力十足，打在磚石之上，頓成齏粉。

原來池傲天有太清清氣為輔助，修為早已經足夠，只是心神桎梏，始終無法突破易筋經第一層，此時閉關大成，內力如洪水一般在體內翻湧，卻奈何自身心境不夠，被達摩老鬼離去的消息亂了心境，幾乎到了無法控制的地步，此時易筋經已臻三層，修為簡直不能與之前同日而語。

「走火入魔！」池九腦中電光火石的一閃，心中已經是大驚，急忙搶步上前，一把抱住池傲天，池傲天雖然心智大亂，卻總算是認得池九，隱約記得這人是自己頗為親近之人，怒目喝道：「讓開！」

「少爺，快醒醒！」池九心急如焚，大聲叫了起來，池傲天怒目圓睜，揮掌拍下，池九迫不得已，單掌往上一翻，砰的一聲悶響，池九身子踉蹌跌出七八步，一張黑臉變得一片紫紅，驚訝無比的抬頭看着池傲天，臉上又是喜又是驚，連聲叫道：「少爺，你不認得我了？我是池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