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九章

夜深人靜,在三更時分,即將接近四更天的時刻,有二十來個訓練精良的黑衣人在屋檐上靜行。

鬼祟的黑影不時晃動,倏然由一個屋頂跳到另一個屋頂,有如東瀛忍者般快速地移動腳步,絲毫不因夜色而有所遲緩。

躲過一波波巡夜的侍衛,他們全體站在王府最宏偉的房舍上頭,其中帶頭的人撬開一片屋瓦,向下查看屋內的情形。

屋內燈火有些昏黃,床邊半垂的幃幕下依稀可見兩具男女的形體,那人手朝四周打了個暗號,眾人一躍而下,由窗或門躡足地潛入內室。

火光中搖動的人影靠近床鋪,把手中的劍高高舉起,瞬間二十幾把劍不留情地往床上猛刺狠砍,但紛飛的棉絮中不見血紅,他們知道上當了。

「不好了,快撤退。」為首的人連忙發令,只是來不及了。

「逆賊,哪裏走。」

四條藍色人影由四方進入,各持特異的武器,有人使鞭,有人持劍,或是雙斧蓋頂、銀刀帶鈎,使的武功路數十分邪門,令黑衣人一時慌了手腳。

但黑衣人仗着人多,試圖以人海戰術來個車輪戰好消耗四人的體力,並期望在天亮前將四人狙殺。

由於人數眾多,他們由屋內打到屋外,鏗鏘的兵刃相接聲驚動了府里的侍衛以及才入睡不久的龍煙和石拓這對愛情鳥。

不知是否有人下令,府里的侍衛們竟站在一旁觀看而不插手,任由四名藍衣人大戰二十幾名黑衣人。

「哈——好吵哦!他們半夜不睡覺也要顧及『鄰居』的安寧,真是缺乏公德心的傢伙。」龍煙睡眼惺松地揉揉眼睛,嘴巴大張地打着哈欠,身體半掛在石拓的手臂,以看熱鬧的心情來到王妃房門前,似乎不打算加入戰局。

「煙煙,你在這裏等一下,我去幫忙。」一看有人在王府內滋事,石拓的使命感便竄出頭。

她一手勾住他的臂彎問道:「你分得清哪邊是敵哪邊是友嗎?」笨蛋,只會意氣用事不用大腦思考。

「我……我不知道。」經她一提醒,石拓才及時醒悟。

「那你想幫黑衣人還是藍衣人呢?」龍煙要考考他的直覺性,因為敵友觀念該如何分辨是重要課程。

石拓看了一會情況回道:「我想是藍衣人吧!」

「為什麼?」她心想,對象正確,但理由呢!

「因為人多欺負人少就是不對,我們要幫助弱者。」石拓講得頭頭是道,沒看到龍煙瞠大眼的訝然表情。

弱者?!人多欺負人少?!他是用什麼樣邏輯來判斷?她反問:「如果十個捕快捉一名江洋大盜,你會幫誰?」

「當然是衙門裏的人。」石拓一副理所當然。沒人會知法犯法地幫江洋大盜逃避法律的制裁。

「你怎麼知道捉人的一定是捕快,而被捉的一定江洋大盜呢?」她再問。這也符合人多欺負人少的道理呀!

「因為捕快穿官服嘛!」石拓認為這問題再簡單也不過了。

捕快穿官服!萬一沒有穿官服呢?龍煙突然心臟無力想大口呼吸,耳畔卻傳來刺耳的笑聲。不用回頭看,她也知來者是誰。

她沒好氣地問來人,「你挺閑的,不下去玩兩把?」罪孽哦!看人打鬥還自備茶水點心及……長凳。

向景天在她身側坐定。「聽你和石頭的對話比較有趣,我今天才知道他有多風趣。」本來他還頂同情石拓被冰美人給拐了,誰知石拓正是上天給她的懲罰,是上天特地牽起這段「奇緣」以造福眾人。所謂報應,這是她使壞耍奸的現世報。

「我風趣?」石拓被龍煙拉坐在長凳上,三人一起看戲聊天。

「石頭,他在諷刺你,以後見到他要吐口水,免得沾染霉氣。」她坐在石拓大腿上,頭舒服的枕在他肩窩上。

「他……嗯!諷刺我什麼,風趣嗎?」石拓口中嚼着她塞入的水晶糕,含糊地問道。

「我是在讚美。」向景天已練就爐火純青的厚顏術,能面不改色地扯謊。「煙在嫉妒我比她得人緣。」

「呸!起床有沒有照鏡子,不然也打盆水瞧瞧,耍猴戲的人猿是比較有人觀賞。」嫉妒?!虧他說得出口。龍煙不屑地撇撇嘴。

三人悠哉地啃瓜子、吃點心、喝茶,讓爭戰中的四名藍衣人是恨到極點。從沒見到有人無恥到這種地步,好心來此相助,他們倒像無事的旁觀者一般,還惡劣到將瓜子殼差點吐到他們臉上。

孰可忍孰不可忍,他們將怒氣轉嫁到二十多名黑衣人身上,下手更加狠毒凌厲,招招幾乎要直逼人命,劍劍指向咽喉。

「喂!天機、天璇、天樞、天杼,記得留幾張嘴來對質,不要造太多殺孽,小心以後生兒子會沒屁眼。」龍煙隔山觀虎鬥地喊。

「你閉嘴。」四人一邊打鬥,一邊朝龍煙大吼。

「哇!他們好凶,我怕怕。」她拍拍石拓的胸口,表示「很」害怕。

她這種戲弄的動作,讓藍衣人更加憤怒,出手快准絕然地取下多名黑衣人的首級。

面對他們剽悍精湛的武技,黑衣人愈戰愈心寒,氣勢漸漸潰散,人數也愈來愈稀少,戰到最後他們被四人強捍的魄力懾住,自動棄械投降就綁。

一堆或傷或殘的叛賊被綁成一串,剩下寥寥不到七、八人,龍煙大方地起身鼓掌,算是為「演出」的成功喝采。

「你們兩個太過分了,這麼丟臉的事也做得出來。」天機伸出一根指頭指著龍煙和向景天。

「煙,他們好象在生氣,我們要不要拿顆糖哄哄他們?」向景天作勢在點心盒裏找甜糖。

「不好吧!糖吃多了牙會蛀掉,蛀牙發疼時他們會更生氣,而且一顆糖怎能分給四個人吃,除非他們喜歡吃彼此的口水。」

向景天同意地點點頭。「嗯!有道理,我們不能害人。」

天機咬牙切齒地說:「龍煙、向景天,要不要我們教教你們什麼是禮貌,我不介意讓你們臉上掛點彩,因為我們還沒打過癮。」

除天杼之外的人被他們兩人輕忽的態度氣得頭頂冒火,拳頭上緊握浮動的青筋都泛成紫色,只要他們一開口,就打算來場會外賽。

「天機、天樞、天璇,你們要學學天杼的沉穩嘛!你們看他從頭到尾都沒吭過氣,一張棺材臉還是沒表情。」

他們是龍門門主座下七位聖使,四人負責剷平這群夜襲人,另三人保護王爺一家三口,其中以天杼最冷峻,所以龍煙三不五時想找他麻煩,看看是她這座冰山先崩裂,還是天杼這具棺材會變色。

天機瞄了天杼一下說道:「他不是不生氣,而是已經氣到不知該說些什麼,他怕一開口會想掐死你。」

「哎呀!好厲害。佩服佩服,你幾時成了棺材板上的屍菌。」龍煙不怕死地再一次向天機鼓掌致意。

「砰!」——傳來一聲茶壺破裂的聲音。

天杼臉色泛青,掌氣一出划向龍煙,石拓趕緊搶了向景天手中正在添加茶水的茶壺一擲,茶壺破裂,兩道氣功在半空中交會迸裂成白煙。

「你的功夫不錯,可惜挑錯了女人。」天杼冷冷一言,眼神不屑地射向滿臉嘲弄他無能的龍煙。

挑?煙煙讓他連挑的機會都杳然。石拓自嘲地想。

「慢走,不送了。活人留下,死人帶走,我不喜歡屍塊,請自理。」過河拆橋是龍煙的一貫作法。

「你……你狠!」雖然暴怒,但四人還是照她的囑咐將死人帶離,留下存活者。

「煙煙,他們是你的朋友嗎?」看似敵又像友,石拓猜不透他們之間的交情。

龍煙不在乎地說:「算是吧!只是一些交情不深的朋友。」所謂交淺言深嘛!免得日後被討債。

「你為什麼不准我出手幫他們?」石拓認為朋友有仗義之責。

因為她愛看戲。但她說:「他們的脾氣很怪,不喜歡有人插手,所以我們要容忍他們的怪脾氣,多體諒一些。」

「煙,你說這話時怎麼舌頭不會咬掉?」向景天覺得她太虛偽了,只有石拓那超級「盲人」會相信她的說詞。

「天景向,你要是嫌手腳不動會生鏽,這串人筍就勞你多費心。」龍煙的意思是要他將他們帶至王爺面前論罪。

「不許叫我天景向。」向景天不滿被改名換姓。

龍煙無賴地朝他扔一把瓜子。「誰理你。」

★★★

老王爺端坐在大廳,痛心地看着他最得力的王府統領李湖五。他的兩側分別坐着王妃和李旸。

「為什麼?我待你不夠好嗎?你要這樣對待我。」他自認寬以待人,嚴以律己,從不曾有愧於他人。

李湖五羞愧地低下頭。「王爺,屬下被利慾熏昏了頭,才會做出此等錯事,請王爺原諒。」

老王爺怒道:「原諒?你要我用什麼理由原諒你,你想要我一家三口的命呀!」要不是向景天機伶,事先安排他們夫妻暫移鄰室休息,正欣喜妻子身子無礙的他,絕不會去提防旁人暗算,現今恐怕早已身首異處,他自己死不足惜,但連累妻兒他要如何原諒。

「我們只是奉命行事,並非出自真心。」李湖五後悔了,不該受人搧動。

奉命?難道幕後另有主使者?老王爺質問:「你是奉了誰的命令?」

「稟王爺,是大世子先以利相誘,再以威凌人,要小的對王爺痛下殺手。」李湖五老實說道。

阡……阡兒?!老王爺不敢相信,「你……你所言屬實?」

「絕無虛言。」

老王爺聞言大受打擊,臉色黯淡地接受妻兒的撫慰。「兒子想殺我,我這個做爹的是不是太失敗了?」

「相公,是權力腐蝕他的心,並非你的不是。」王妃握着他的手說道。

「你早就知道他有奪權弒父的野心?」老王爺看着她,心想難不成他才是最後得知真相的人?

王妃難過地說:「在我中毒前就看出一點跡象,但當時的他只對權位有無比的熱忱,沒想到他居然狠心到連父母手足都要傷害。」

「為什麼不告訴我?」老王爺痛心極了,自責地想,養兒乖戾是他的錯,要是他多用心點,也許……

她深深地嘆了口氣。「我試着要導正他錯誤的思想,心想他尚有可救之處,再怎麼說我也養了他二十幾年。」

小時候的阡兒很可愛,伶俐聰明又善解人意,因此她打心眼就喜歡他。平心而論,她對三個兒子一律一視同仁,絕不會因血緣關係而有偏袒,甚至她還會因拆散阡兒和親生父母而心懷愧疚,對他比親生兒子更加疼寵。但過多的愛反而養成他偏激的個性,使他太過於看重權力物慾,以至於起了邪念。

「罷了,我們當作沒養過他。」老王爺手一舉。「來人呀!把李統領押入大牢,明早送衙門受審。」

「是。」府里的侍衛將一干逆賊押入地牢,剩下看戲的向景天深覺事已不關己,於是悄然地隱去。

龍煙打了個好大的哈欠,往石拓背上重重一拍一推,將他推至老王爺夫婦面前。

「王爺,你們的家務事我不奉陪,請自行了斷。石頭,別聊太晚,少了你這個大抱枕,我會睡不好覺。」她先是向老王爺頷首,再轉向石拓,留下令人臉紅的明示后,一臉困意地離開他們走回房內。

★★★

王妃臉上佈滿激烈情緒,打石拓和龍煙跟着向景天身後進來時,她的目光就緊緊鎖在石拓那張和李旸肖似的臉孔上,幾乎要遺忘周遭的聲音。她知道眼前的男子正是她失蹤的兒子,李炘。

「孩子,你過來。」她柔聲道。

石拓順從地走到她面前,以頎長的高度俯望着他夢中母親的容顏。「王……王妃。」

雖然他失去了記憶,但每當在睡夢中總有一張秀雅的笑容不時出現,以前他不解夢中人是誰,只是很喜歡看見她的笑臉來夢中相會。現在他很清楚眼前典雅雍容的貴婦,是他的母親。

「你受苦了,孩子。你不該叫我王妃,我是你的親生母親呀!我的炘兒。」因為激動,王妃的手在顫抖著。

「炘兒?!」這是他的……乳名?熟悉的片斷記憶,再一次湧上石拓的腦海,他看到兩個容貌相似的小男孩,窩在一個女人懷中撒嬌。

「你是李炘,字揚武,小名炘兒,你還記得嗎?」王妃站直身子,緊緊拉住他的手腕。

石拓愣了一下,不太習慣女人的碰觸。「小時候我被師父所教時,因後腦受到撞擊而失去記憶力。不過,我記得你的臉,十多年來從不曾改變,也常有一些莫名的片斷閃過,只是從未如此清晰過。」

「沒關係,那時你才五歲,要你記住一切過往是有些為難,娘到現在還彷彿看見那頭大黑狼叼走你的情景。」王妃一想起此事,不禁眼眶泛紅,淚水在眼眶轉動着不讓它輕易滑落。

石拓心一慌,笨手笨腳地要為她拭淚。「娘……娘你別哭了。」他以求助的眼神望向同樣蓄著淚光的老王爺和李旸父子。

「臻兒,咱們找回失去的兒子,你該高興才是。」失去一個養育二十多年的兒子,上天又還他另一名骨肉。這……算是公平嗎?老王爺不解。

王妃喜極而泣。「他叫我娘了,等了快二十年,終於等到炘兒喚我娘了。」她實在太高興。

十九年前剛失去炘兒的那幾日,她悲痛不已,幾乎要承受不住喪子之痛,若不是南海龍王前來託夢,她恐怕要崩潰成疾。

記得夢中那位人身龍首的南海龍王對她說道,此兒命數乖舛,必遭劫難。但他前世積德施恩,今世將受此餘蔭。母子分隔終將再聚,勿念、勿念。

所以她一直深信炘兒會再回到她身邊,只是她沒將此事告知丈夫,怕他說她盡信些怪力亂神的荒誕事。

「炘兒,你是不是也該叫我爹?」老王爺心中那失而復得的微妙情緒,真是難以形容。

「呃……爹。」石拓,也就是李炘覺得有些彆扭,他久未喚過爹,舌頭都快打結了。

老王爺欣慰地拍拍椅子扶手。「好好,我的乖兒子。」他歡愉之際不忘另一個兒子,「旸兒,別一直指著自己,我不會遺忘你的存在。」

「爹,輪到我認兄弟了吧!」李旸心想,太像了,比水鏡中的自己還像。「我是李旸,你的孿生弟弟。」

「旸弟。」果真相似到無一處不像,難怪王府里的下人會錯認。李炘終於見到眾人口中的李旸。

兩個兄弟互相凝望,多少年的隔閡在一瞬間消失無蹤,手足之情自然浮動。

「好了好了,你們兄弟待會再敘舊。來,炘兒,到娘身邊,說說你如何獲救。」王妃招呼李炘坐在身側。

往事如開了閘的洪水,不斷在四周奔流,李炘用最簡單的字句,將大概情形一一描述,心中卻老是惦著龍煙臨走前的話,顯得不太專註。

王妃察覺他的恍惚,以為他一時無法適應突然的親情,便關心地問:「你怎麼了?」

「我在想煙煙!呃!不,我不是在想煙煙,我的意思是……我什麼都沒想。」亂了手腳的李炘,不好意思地紅了臉。

不是他枉顧父母親恩,畢竟分隔了近二十年,一下子要回復到正常的親子關係是不太可能,多少有些陌生的疏離感,而煙煙且又是他所愛的人,失常才是正常。

一提到龍煙的名字,眾人會心一笑。尤其是曾經喜歡過她的李旸在這刻是全然的釋懷,他註定當龍煙的旸弟了。

王妃興味十足地問道:「你和煙兒那丫頭在一起?」

「我……我……我很喜歡她,她絕不是壞女孩。」李炘怕家人會對他的心上人有微言,畢竟一個未出閣的閨女,跟着一位大男人同宿同寢有違禮教,很容易帶給他人負面的印象。

「我們都知道煙兒不是壞女孩,你忘了為娘的這條命就是她搶回來的。」龍煙是個不可多得的女孩,至於好壞全憑各人自由心證。也許龍煙的言行在世人眼中是離經叛道,但內蘊的獨特氣質及光華,即使是古板的衛道人士也深受吸引,何況她系出龍門,自與旁人不同。王妃出身龍門,當然不與尋常人般見識淺薄,以外在來評斷一個人的內在。

老王爺雖不反對但仍有所保留地說道:「你們……打算成親吧?」龍煙的行徑十分大膽怪異,他有些憂慮。

「相公,你在說哪話,你瞧瞧炘兒的模樣,你要是攔着他娶煙兒,我看他會找你拚命。」王妃笑道。

「我是說要不要考慮一下,以龍姑娘不受約束的個性,是否願意長居王府內?」老王爺趕緊解釋,以免招惹怨氣。

當年他費了好大勁,才說服妻子不再涉足江湖事,安分地待在王府當人人稱羨的王妃。而龍煙似乎比妻子更加不馴,她犀利狂放的性子只怕會得罪朝中大臣,甚至禍延己身。

「這倒也是。」王妃點點頭,王府規矩多如牛毛,連她都賺累贅。「炘兒,你的意思呢?」

李炘略帶靦腆地摸摸後腦。「我是不會離開煙煙,一切由她決定。」他決定大不了回山上和師父一起住。

老王爺眉頭一皺,「什麼一切由她決定,你是大男人耶!怎好一切全由女人做主。」他李延昱的兒子不能如此懦弱。

「爹,我雖然是你的兒子,但我自幼和師父在山上長大,王府的一切對我而言如同鏡花水月般虛無。」李炘老實說道:「你曾說過男子重信諾,所以一切以煙煙的意思為主並沒有錯,這是我的承諾,永生不移。」

老王爺有些惱怒地板起臉。「如果她要你離開王府,不顧自身應負的責任呢?」女人會比親生父母重要嗎?趕明兒他替兒子找了百來位佳麗讓兒子挑選,免得兒子腦袋不清不楚。

李炘認真地說:「爹,我愛煙煙,我不能失去她,如果這是她的意願,我會跟她走。」不是他無情,而是用情太深。

以前沒有父母在身邊的日子,他依然可以自得地生存下來,但他不能忍受沒有煙煙的歲月,那比死亡更讓人難以承受。若有一天他必須從中擇其一,他會選擇與所愛的女子共度一生。

「好個痴情的兒子。炘兒,娘支持你。」心之所至,家也。王妃百分之百贊同兒子的觀點。

李旸也動容地投下贊成票。「兄弟,我也支持你。」他終於知道一直未能獲取佳人芳心的原因。不管是他心儀的龍霞或是傾心愛慕的龍煙,她們真正想要的伴侶是敢愛的男子,能不畏懼世俗眼光,勇敢接受她們真實的自我。

他敗在不敢用心去爭取,做不到絕對的無我,這種只為所愛之人付出的深情,着實撼動人心,怕在感動之餘也自慚形穢。

李旸自認為拋不下既有的傳統束縛,所以失敗是自然的。四冰美人可不是浪得虛名,值得用心珍惜。

老王爺道:「你們……唉!我又沒說不許炘兒娶她,你們不要一個鼻孔全朝我出氣。」真不給面子,好歹他也是一家之主。

「既然你不反對,那我們得準備準備,過些日子備妥聘禮上斜劍山莊提親。」王妃高興極了,王府好久沒熱鬧熱鬧了。

李炘說道:「娘,這件事等我先問過煙煙,你不用急着迎親下聘的事。」煙煙的意見比較重要。

王妃瞇着眼微笑,手心放在他背上一拍。「傻兒子,早一點成親才不會有流言傳出。」

「流言?」什麼流言?李炘不解。

「炘兒,你可別告訴娘,你和煙煙在一起多日還能把持得住,沒把人家閨女給吃了。」王妃曖昧地說。

吃了?他才捨不得吃煙煙。李炘說:「娘,你在說什麼?煙煙是人又不是食物。」

「你娘意思是說怕你娶個妻子順便帶個兒子來報到,這樣會落人口實的。」老王爺在一旁解釋著。

「煙煙沒有兒子。」李炘強調。她是處子之身,不可能有他未知的孩子存在。

他心機單純,聽不懂他們暗示的雙關語,最後李旸覺得實在不點明不行才說:「二哥,你碰過煙姊吧!男女若有肌膚之親也就是敦倫之後,可能會有受孕的機會,說不定煙姊的肚子裏已有你的骨肉。」

這下李炘聽懂了,臉色紅得出硃砂還艷,嘴角隱約帶着痴傻的笑。「你說煙煙可能懷孕了?」

李旸道:「除非你沒碰過她。」不過根據可靠消息來源指出,他們的米早煮熟下肚了,而那個可靠人士就是凡事愛湊一腳的向景天。

孩子?!他的。李炘愈想愈興奮,顧不得什麼久別重逢的親情。「爹、娘,旸弟,我先回房看看煙煙。」當他說完這句話,人已經走出大廳,頭也不回地直奔他心所至之地。

「年輕真好,一股傻勁的蠻愛。」王妃羨慕起小輩們無畏的愛。

「臻兒,我對你的愛不輸這些年輕人哦!」老王爺吃味地握着她的手輕撫。

「我知道,我很幸運擁有你的愛,就像我對你的愛一般綿延細長。」她用二十幾年不變的深情目光注視他。

他們……太……太挑情了吧!李旸有些受不住父母的恩愛。「爹,大哥的事你要如何處理?」

唉!幹麼要提醒他這件憾事。「派人把你大哥捉來,我要好好地詳問一番。」

老王爺想到人倫悲劇不外兄弟閱牆、父子反目,權力慾望真是害人不淺。

★★★

正睡得香甜的龍煙,感受到有隻溫厚的大手在撫摸她的小腹,她沒有驚慌,只是將自己的手覆在那隻大手上。不用睜開眼,她知道這隻熟悉的手是誰的。

「煙煙,我們成親好嗎?」從她手部的小動作,李炘明了她尚未睡沉。

成親?!龍煙倏地張開眼。「你怎麼突然有這個念頭,是誰說了什麼不中聽的言語刺激了你。」成親是必然的一環,但以他的石頭腦袋不會去想這些瑣事,一定有人在他耳邊嚼舌根,而最有可能的人是閑得發悶的向景天。一定是向景天,龍煙陰惻惻地想着上百種凌虐手法。

「不是的,旸弟說我們都已有肌膚之親,你的肚子可能孕育了我們的寶寶。」他希望是女兒,女兒可以向他撒嬌。

李炘的眼神專註在她的小腹位置,手指輕柔地上下撫弄,好象這裏真有個小娃娃。

「懷一個孩子沒那麼容易,而且也沒那麼快就得知是否受孕,你不要聽信他人的胡言。」該死的李旸,他不是卧傷在床起不了身,怎會知道此事?一定又是大嘴巴的男人關不住愛饒舌的嘴亂扯一遍。總之她將一切的過錯,全推到向景天頭上。

「煙煙,你不想嫁給我嗎?」李炘將視線移到她臉上,心情有些低落地問道。

「傻瓜,不嫁你要嫁給誰。」龍煙拉下他的頭送上一吻。「希望愈大,失望也愈大,孩子的事要順其自然。」

「可是你能保證肚子裏沒有娃娃嗎?」他的手心愈來愈燙,他喜歡煙煙滑細的肌膚。

這……好象不能。龍煙無法反駁,因為他們確實做了「那檔事」,受孕之事不無可能。

「煙煙,你喜歡男孩還是女孩?」李炘的手探入她的衣襟內,揉捏兩座高聳的山峰。

「女孩。」她直說。龍家都偏愛女兒。

他低頭舔她開始挺立的乳頭。「我……我也一樣。」

「石頭,我……我想睡覺。」她想抗拒那一波波的浪潮,因為她真的很累。

「好,我們睡覺。」他誤解她的意思,把她想變成她要。

他快速地解開兩人身上的衣物,雙手不斷地在她身上游移,在她不停地嬌喘嚶吟時,他分開她的雙腿進入她。

慾望之火熊熊燃燒,兩具赤裸的身體在床上交纏繾綣,生命的種子在體內迸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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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心戲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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