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第一章】

「老闆,最近的客人似乎變少了,是不是咱們居酒屋做太少宣傳?」

當這話是貓叫春的道子用修得美美的指甲挖挖耳屎,左腳抖呀抖地隨音樂打拍子,沒有一絲老闆的架子反倒像是打雜的,右手端著一杯現榨的果汁斜睨稀稀落落的客人。

小貓兩、三隻是意料中的事,哪來牢騷,不是熟客或是有緣人又怎麼進得來,她還嫌人太多杵著佔位置,害她沒機會自行放假。

瞧!那隻自以為高傲,其實懶得要命的大笨貓多頹廢,早也睡、晚也睡地趴在窗邊打盹,完全不知貓的本能是捉老鼠,就光會享福。

客人會少它是罪魁,誰叫它是帶路的呢!整天吃飽睡、睡飽吃,她看得都眼紅。

「你想上哪兒宣傳呀!士林夜市?」取笑的聲音清脆悅耳,冷不防由兩人背後冒出來。

士林白牙一亮地朝栗海雲一笑,「海雲妹妹,你不覺得近來的日子過得有點無聊嗎?」

他幾乎要開始數白頭髮了,「養老」的生活真不是人過的,他已經連打三個哈欠了,眼皮用筷子撐住才不致往下滑落。

人家是忙裏偷閒,他是閑得發慌,無所事事地看着兩張熟得不能再熟的臉孔真的會生膩,沒點新鮮事,人生還有什麼生存意義。

「是無聊了些,不過我很安分,不會想東想西自找麻煩,有時間偷懶一下也不錯。」發尾太久沒修了,開始枯黃分叉了。

栗海雲手中小剪子一轉,一小撮斷髮隱沒空氣中,隨即飄落難掃的角落裏。

「但偷懶太久骨頭可是會生鏽,你的大好時光白白糟糟蹋了。」伸了伸懶腰,他再度打個哈欠甩甩腿,免得血液循環不良導致發麻。

「無所謂,比起某位三十多歲的老人家,小妹的青春年華還堪浪費。」等某人該為關節上油時她會有所警惕的。

「小姐,這樣的人身攻擊很傷人喲!三十多歲的男人正是最有魅力的時候,你要懂得欣賞真正的性感男。」他擺出一個最帥的角度眨了眨眼。

說實在話,三十來歲的「老」男人裝可愛還真是挺滑稽的,逗得道子開心得嗆了一口果汁。

客人不多不代表生意蕭條,因為開店的時間還沒到,三三兩兩的熟客不請自來,他們總不好趕人家出門,能進得了居酒屋的大門就是有緣人,何妨交個朋友,敦親睦鄰她不擅長,但招呼客人還算拿手,管他現在幾點幾分,隨意就好。

道子沒有招蜂引蝶的絕色容貌,小小的瓜子臉看起來滿順眼的,一雙不媚的鳳眼只要一笑就只剩下一條縫,既不勾人也不妖邪,老叫人懷疑她將眼珠子藏哪去了。

幸好她五官拼湊在一起還耐看,充滿一種難以言喻的古典風情,為她不甚美麗的臉蛋加分不少,遠看像一幅古老畫相,典雅秀麗。

如果她不開口大笑的話,相信每一位客人都會深信她是擁有神秘氣質的畫中仕女,雖不美卻有着獨特味道,引人忍不住多瞧一眼。

可惜她的熱情天性和外表完全不符,一見到投緣的客人會主動攀談、送茶、送酒、送點心,為人真是十分阿莎力,打八折送一桌酒席亦照樣闊氣。

當然啦!千萬別踩到她的痛處,東方人的標準身材是她人生的一大遺憾,號稱一六○的身高得減去六公分左右的高跟鞋,因此「矮」是她唯一的忌諱。

「嘖!老闆,你的蛀牙也該去補一補了,小心嚇壞了上門的客人……啊!謀殺。」閃字訣一念……啊!閃到腰了。

才剛慶幸躲過一劫的栗海雲放下被她拿來擋兇器的托盤,腰一直才發現不小心去扭到了,讓她樂極生悲地低哀一聲。

「不,我在消滅一隻蟑螂,咱們開店做生意要講究衛生,別讓客人吃壞了肚子上衛生署告我們。」沒大沒小,連老闆都敢得罪。

等她小指頭的指甲修好准有她好受,眼睛那麼利幹什麼,她剛蛀了一顆牙的事還不太習慣,老忘了要掩口輕笑維持形象。

「哈……哈老闆,你幾時掛上營業執照怎沒通知一聲,我們好自備花籃、花圈大肆張揚一番。」省得店在陋室無人問。

道子直接請她吃一顆橘子封住她的嘴,「你當咱們居酒屋死了人呀!要不要寫幾幅輓聯掛在牆上,哀悼英年早逝?」

魔力居酒屋沒招牌也沒門牌號碼,它存在於人們所輕忽的小小空間,不繳稅也不收信用卡,一切現金交易,是間位於十九樓高的「地下」居酒屋。

也就是說沒牌的,不用政府機關審核的營業事業,專走偏門。

「老闆,你詛咒員工厚。」剛好,她口渴了,剝片橘子來嘗嘗。

哇!這麼酸,她不會買錯檸檬或葡萄柚吧!酸得她牙都軟了。

道子笑着取出酒杯準備招待客人,「我一向很民主,你問問夜市大哥,我付的薪水夠不夠你買口棺材。」

兩個女人的視線一落,不想裏外不是人的士林笑得不安。寧可得罪小人也不能得罪女人,這是他曾祖那代傳下的祖訓,不從不行。

「老闆,我叫士林不是夜市,請別隨意替我改名,還有海雲妹妹,你不要那麼熱情的拍我的背,我快得內傷了。」報仇呀!捶那麼用力。

「名字是一種稱謂,咱們聽得懂喚誰就好,何必計較太多。」誰叫他長了張夜市臉,害她老忘了他本名叫什麼。

「就是嘛!想得到我熱情對待可是不容易,是你我才特別關照你。」一說完栗海雲又重重的拍了他兩下,表示交情夠。

團結力量大,當兩個不懷好意的女人同時用關愛的眼神一望,再笨的男人也會舉雙手投降,在居酒屋中他屬於弱勢團體。

「拜託,別靠我太近,我的花粉過敏症還沒好。」他暗喻兩人是盛放的嬌花。

只不過是蔓陀蘿科,全身上下都有毒。

「呿!你幾時有花敏症來着,讓老闆我來替你診斷診斷。」磨刀霍霍向豬羊用在他身上最恰當不過。

「不……呵……不用了,我有特效藥一服見效,不勞老闆貴手。」開玩笑,他這個月薪水還沒領呢!怎能枉死。

「怎麼跟我客氣,自家人不必害羞,我幫你馬兩節好舒活舒活筋絡,絕對不會像上次那位『幸運者』骨折癱瘓,直到現在仍躺在床上當死人。」

道子的玉手化為魔手,杯碗盤匙排得井然有序,可是折動關節的「喀啦」聲讓人心口跳了一下,口水一吞地想找避難所。

諸如此景時常在魔力居酒屋上演,運動量過盛的老闆和員工不時來個雞飛狗跳的追逐戰,好帶動沉悶的氣氛。

一家店不過是四個人,再加上不定量的客源,他們一身糟力無處發泄,自然找自己人來逗樂,不甘寂寞的心性總會鬧上幾回,好像不鬧一鬧會渾身不舒服似的。

但是鬧歸鬧絕不影響客人用餐的心情,上一秒鐘大剌剌的踹了受害者一腳,下一秒鐘如電影中的變臉快速回復一張親切熱情的笑臉。

笑聲總是飛揚輕盪,幾名不按開店時間闖入的熟客也跟着會心一笑,先前踏進居酒屋時的煩躁和壓力一掃而空,安靜地取自己喜愛的食物用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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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人少根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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