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濃霧瀰漫的街頭,男孩沒目的地拚命奔跑,腳邊是無窮無盡的紅色藤蔓,它們絆住他、糾纏他,把他拖向地底深處黑暗而驚艷的花園。朦朧中,彷彿聽到花苞綻開的聲音,濃郁甜美的香氣迎面撲過來,男孩緩緩閉着眼睛,開始享受身體在黑暗中逐漸融化所產生的快感。

「起來,現在輪到你。」耳邊突然響起的冷淡聲音迫使男孩睜開眼睛,刺眼的燈光中,他看見面前站着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順從地站起來,男孩仰頭,正好看到對方的眼睛,漂亮的碧綠。

這種清涼的顏色讓男孩想到蒼翠的森林,於是他開始饒有興趣地觀察男人,意外地發現男人的長相非常對他的胃口。

看起來柔和帥氣的臉,淡金色頭髮如陽光般溫暖,薄薄的嘴唇微微抿著,雖然透露出明顯的冷漠氣息,卻可以輕易挑動征服的慾望,幻想自己和男人做愛的場面,男孩嘴角突然浮起一抹曖昧的笑。

「你是自願參加這種集體買春嗎?像你這種年紀,學校呢?年紀輕輕就自甘墮落,你還未成年吧!名字、年齡,還有你的地址!」男人一邊教訓男孩一邊打開筆記抄寫。

男孩舔舔乾燥的嘴唇,慵懶地應道:「如果你看着我,我就告訴你。」疲憊的聲音隱藏着絲絲難以掩飾的興奮。

男人抬頭凝視男孩的眼睛,純凈的藍,如同沉入深海無邊黑暗的最後時刻所看見的陽光最奇幻的色彩,美得眩目,彷彿擁有可以吸取靈魂的魔力。

「現在可以回答嗎?」沉默片刻,男人冷淡地開口。

「我叫羅伊,十七歲,至於住址,你們應該比我更清楚,我已經回答你的問題,你是不是也可以回答我的問題?請你告訴我你的姓名、年齡和住址,這樣才公平,對吧,警察先生。」

「我從來沒有遇到像你這樣的人。」男人有些無奈,這些買春少年讓他感覺異常頭疼,他寧可去審問其他犯人。

「是嗎?那麼我非常榮幸能夠成為你的第一個。」羅伊故意將「第一個」說得很重,然後興緻勃勃地看着男人的臉在瞬間漲紅,心裏突然產生一種莫名的滿足感,終於男人無奈地揮揮手,「去那邊給我待着。」

「可是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羅伊固執地坐着,深邃如海洋般的眼睛竟然讓男人感受到強烈的壓迫,沉默片刻,他終於鬆口:「我叫凱文。」

「凱文?我會記得。」羅伊說着露出燦爛笑容,天真彷彿未涉塵世,然而凱文卻無論如何都無法將這樣的笑容跟羅伊的身份聯想起來。他見過無數賣春的少年少女,他們習慣用冷漠而精明的表情偽裝自己,拒人於千里之外的眼神彷彿時時刻刻在說我什麼都知道,可是羅伊不一樣……

「凱文警官,最後一個問題,你養寵物嗎?」

「不,太麻煩。」

「是嗎?」羅伊低聲喃喃,言語有着明顯的失落,他慢悠悠站起來朝門口走過去,社工團體已經派人過來接他們了。一隻腳已經踏出去的瞬間,他卻突然輕盈轉身,飛揚的發稍在空中劃出一道優美弧線。

「凱文警官,我會想念你,再見!」高聲說完,羅伊並將兩根手指舉過頭頂帥氣地向上划,露出俏皮微笑,可是看到凱文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他只好挫敗地聳聳肩,轉身跑出去,少年們嘻嘻哈哈的笑聲回蕩在空蕩蕩的走廊,明明那麼歡快,聽起來卻異常諷刺。

「這些傢伙!難道不覺得羞恥嗎?」聽到剛剛從警校畢業的新同事大衛輕輕地嘆息,凱文揉揉太陽穴,閉着眼睛休息,心底卻突然湧起奇怪的感覺,不是憐憫亦不是同情,但是羅伊燦爛的笑容卻在他的腦海揮之不去。

「要不要去喝一杯放鬆放鬆?」終於熬到下班時間,大衛主動問道。

「抱歉,我有事,下次吧。」凱文搖搖頭,淡淡回絕大衛的好意,他不喜歡和其他人有過多的接觸,即使工作中也是如此,大衛不好意思地搔搔頭,訕笑道:「這樣啊,那就下次吧。」

凱文對他點點頭,轉身收拾自己的東西,離開辦公室,突然有人走過來拍拍大衛的肩膀,取笑道:「大衛,你剛才很熱嗎?」大衛感覺莫名其妙,不解地望着前輩們,從他們迂迴而隱秘的話語中,他得到一個答案,凱文是萬年冰山,沒事不要招惹他。

☆☆☆

走在燈火輝煌的街道,凱文叼著煙,連續的高負荷工作使得他疲憊不堪,只想找地方放鬆。於是他來到住處附近的小酒吧,老闆叫弗蘭克,是一個溫和的中年男人,喜歡放輕音樂,那些天籟之聲純凈得總是能讓凱文覺得非常舒暢和親切,彷彿靈魂回到闊別已久的故鄉。

要一杯酒,凱文獨自坐在昏暗角落自飲自酌,小小舞台沒有燈光,但是隱約能看到一個頎長身影在晃動。真難得,老闆竟然願意讓別人碰他那架老掉牙的鋼琴,慵懶地靠着沙發,微微側頭,看着那個身影在忙亂后坐下來。鋼琴聲響起來,清冽如水,然後一個略微沙啞的聲線開始跟着旋律輕輕哼唱傷感的歌。

凱文默默聽着,不知不覺竟然發現眼角有些微濕潤,心突然抽緊,跟隨每一次呼吸隱隱作痛。潺潺琴聲中,過去、現在被塵封的記憶之書緩緩翻開,眼前又晃動着閃耀的金髮,耳邊彷彿又聽到熟悉的聲音,不停地叫他:「凱文警官!凱文警官!」

以前,他總是會不耐煩地對聲音的主人呵斥:「不要叫我警官!」可是現在,再也沒有人會那樣喊,想到那個下雨的夜晚,他的視線就被薔薇般鮮艷的紅色覆蓋。

「弗蘭克,你太小氣啦,燈壞不會修啊,我要是摔斷腿你負責?」突兀的聲音打斷凱文混亂的思緒,把他拉回現實,羅伊?怔怔地看着在不遠處晃動的身影,凱文怎麼也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剛才唱歌的人是他?然而羅伊並沒有注意到角落的凱文,他興緻勃勃坐進吧枱前面的高腳椅,朝老闆抱怨,同時要一支煙叼著,點燃,剛準備吸,一隻手伸過來堅定地把煙抽出去,摁滅。

羅伊撇撇嘴,懶洋洋轉頭,看到凱文的碧綠眼睛,他難掩興奮,笑得滿臉明媚,「嗨,凱文警官,我們又見面了。」凱文卻沒有這麼好的興緻,依舊是教訓人的口吻:「你在這裏幹什麼?」

「你以為我是超人嗎?被你們教育那麼長時間我當然需要休息,那凱文警官呢?你在這裏幹什麼?」羅伊說完靜靜地看着凱文,他的眼神就好像動物,清澈純凈,但是沒有任何錶情。

凱文突然產生奇怪的預感,不自在地避開羅伊的目光,他發現自己沒有勇氣正視羅伊的眼睛,他害怕那種純真的目光會如同無聲的潮水迅速將他淹沒。

「你們兩個認識?真是難得。」弗蘭克打趣地說道,羅伊立刻狠狠拍拍凱文的背,高叫道:「弗蘭克,給我最貴的酒,為了慶祝我們重逢,凱文警官要請客!」真是混帳!凱文懊惱地轉頭瞪着羅伊,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為什麼不願意看我?」羅伊狡黠地笑起來,「我知道我長得帥,但是你用不着自卑,其實你也不錯,不過比起我還是要差一點。」說着,他故意抬起手指在凱文眼前比劃微小的差異。

「你這傢伙!」凱文幾乎是咬牙切齒地說着,非常想伸手在羅伊的腦袋上面狠狠敲一下,但是羅伊迅速露出無辜的神情卻瞬間就澆滅他的怒氣,他只好低頭看着面前的酒杯。

羅伊卻癱軟靠過來,輕輕伏着凱文的背,在他的耳邊低語道:「凱文警官,你為什麼不願意養寵物?是養不起還是不想要?」溫熱的呼吸輕柔地掠過凱文的耳朵,血液彷彿突然集中於那個柔軟的地方,燙得驚人。

凱文不自在地站起來,卻聽到後面「咚」一聲,他立刻回頭,羅伊坐在地板上,微微仰著頭,嘴角是一抹古怪的笑,披散在額前的頭髮正好遮住他的眼睛。動動嘴角,凱文沒有說話,轉身快步離開酒吧。

「真是無情的人。」羅伊爬起來揉着摔疼的屁股,不滿地喃喃。弗蘭克看着他,突然意味深長地說道:「羅伊,你怎麼和警察扯上關係?小心點。」羅伊擺擺手,露出無所謂的笑容,「那又怎麼樣?早死晚死都是死,我不在乎啦。」

☆☆☆

雨天總是讓凱文莫名煩躁,他本來不是一個迷信的人,但是一年前發生那件事之後,他固執地認為雨天外出絕對是極其不明智的選擇,尤其在執行任務的時候。

「大衛,走那邊,攔着他!」話音未落,凱文已經拿着槍衝進狹窄的巷道,傾盆大雨劈哩啪啦打下來,頭髮也不聽話的黏着皮膚,幾乎擋着他的眼睛。他不耐煩地撥開頭髮,一邊憑着直覺小心翼翼前進,一邊豎起耳朵捕捉任何一絲不尋常的聲響。

視線里突然出現一個慌張奔跑的身影,凱文果斷地舉槍射擊對方的腿,狡猾的罪犯卻躲過這一槍,同時轉身沒頭沒腦地朝着凱文胡亂射擊。凱文迅速藏在垃圾桶後面,心裏默默數着他開槍的次數。

數秒之後,槍聲停止,凱文立刻站起來舉槍對着男人喊道:「站住!」男人慌張,把沒有子彈的槍朝凱文扔過來,拔腿就跑。

凱文把槍塞回槍套,飛快地追上去,敏捷地將男人雙手反剪,推得他一個面朝下倒地,然後快速用左腿死死卡住男人的後頸,右腿抵住反剪在背上的雙手,掏出手銬,「哢嚓」,乾脆俐落地銬着他的手腕,一氣呵成。

做完這一切,凱文無力地站起來,大口喘氣,這時大衛終於從另一邊跑過來,累得氣喘吁吁,邊跑邊說:「凱文,你、你真行。」

「你要學的東西還很多,以後會慢慢習慣的,看着他。」凱文說完甩甩頭,正想着去街角的商店買啤酒,卻聽見頭頂響起輕佻的口哨聲:「喲,看來我非常幸運,免費欣賞到精彩表演,凱文警官,你的身手很棒嘛,不過你的搭擋好像很一般。」

凱文抬頭,就看見三樓的視窗探出來一個黑色腦袋,羅伊?他有些吃驚,隨即喊道:「你在這裏幹什麼?」

羅伊道:「我說凱文警官,不要每次見到我都問這句話嘛,換句台詞好不好。」

凱文沒好氣地瞪着羅伊,羅伊卻故作羞澀地捂著臉,「不要用這麼深情的目光看着我,我會不好意思的。」說完,他突然一改剛才嬉皮笑臉的模樣,用近乎哀求的口氣試探地問道:「凱文警官,你可以等我幾分鐘嗎?幾分鐘就可以。」

凱文微微皺眉,就在羅伊等得近乎絕望的時候,他突然答應,只是聲調卻依舊冷冰冰,「快點,我趕時間。」

站在他身旁押著犯人的大衛則驚得瞪着眼睛,暗自嘀咕道,萬年冰山平常不是最討厭管別人的閑事嗎?今天怎麼這麼熱情?細心的凱文察覺到大衛的疑惑,沒有說話,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大衛,大衛反而被看得渾身不自在。

「謝謝你。」當羅伊像一隻歡快的兔子般蹦蹦跳跳跑下來,凱文赫然看見他的嘴角有明顯的瘀青。但是羅伊似乎完全不在意,只是拉緊單薄的襯衣,笑嘻嘻蹦到凱文面前,又恢復他任性調皮還帶着稚氣的少年本色,語調輕鬆地嚷着:「今天欠你一個人情,下次請你吃飯。我還要做其他生意,先走啦,拜拜。」

凱文默默看着羅伊高舉著雙手擋着頭頂在磅礴大雨中瑟縮奔跑的身影,一種莫名的痛像一根帶刺的荊棘,深深扎進他的心臟。那個漸行漸遠的少年,言行舉止間完全看不出他所遭受的折磨,所有的痛苦都好好地隱藏在燦爛的笑容背後,可是他不經意間流露的無助卻讓人禁不住心生憐惜。

「凱文警官,可以等我幾分鐘嗎?」凱文的腦海再度浮現出羅伊向他求救的眼神,說不清那種眼神裏面隱藏着什麼,害怕?恐懼?好像是又好像不是。疲憊地吸一口氣,凱文微微閉着眼睛,不願意再回想,那種眼神,他現在只是想努力地忘記。

把犯人押進警車,大衛一邊發動一邊不解地問凱文:「剛才為什麼要等那個小子?」凱文沒有立即回答,而是慵懶地靠着椅背,把煙盒掏出來,手指彈彈煙盒的底部,一支煙立刻彈出來,他低頭銜著,點燃,深深吸一口之後才緩緩說道:「警察的義務是保護公民。」

這樣的答案令大衛愈加迷惑,只好低聲自言自語道:「保護?那小子好好的,哪裏需要保護。」

後座的犯人聽到他們的對話,卻突然發出輕蔑的笑聲,「你們警察根本就不明白,帶着槍到處亂晃就有錢拿,怎麼會了解?」

凱文回頭淡然地看着犯人,微微挑起嘴角,冷冷地說道:「你說什麼?」悠閑的神情卻是不怒而威,犯人被他的氣勢壓得乖乖低頭,不敢再說話。凱文這才轉過來,手肘靠着車窗,手撐著頭,「羅伊剛才應該是被他的客人威脅,拿不到錢是小事,有時候會被打,最糟的情況是被殺,每年都會發生成百上千類似的案件。」

大衛當即怔住,握著方向盤的手不由地抖一下,車廂裏面突然異常安靜,靜得能夠清楚地聽到豆大的雨點打在玻璃上面的劈啪聲以及每個人錯落有秩的呼吸聲。

作為一個新來的警察,大衛突然意識到自己需要學習的東西太多,凱文平常雖然總是沉默寡言,喜歡擺着冰山般冷峻的面孔,但是他內心應該有一座火山在時時刻刻在燃燒,不然他不會在關鍵時刻不動聲色地幫助羅伊脫離險境,對凱文的敬仰之情油然而生,什麼萬年冰山,不過是他不善於表達自己。

想起警長安排凱文和自己搭檔的時候自己極其不情願的態度,大衛就覺得萬分羞愧,真正的警察,不管對方是什麼身份,只要他是這個國家的公民,就應該在必要的時候伸出援手。

☆☆☆

回到公寓,凱文把濕漉漉的外套脫下來,隨手扔到沙發上就進浴室洗澡。他常年一個人住,房間雖然小,但是乾淨整潔,沒有多餘的傢俱,清冷的白色調倒是符合凱文的性格。

長長的原木書桌上面整齊地擺放着書和CD,還有一台筆記本電腦,電腦的旁邊是一個木製相框,裏面放着凱文和以前的同事的合影。那時候,每個人的臉多掛着明朗笑容,包括那個總是喜歡在他的耳邊大聲喊他凱文長官的金髮小子,他叫丹尼,算起來是凱文的後輩。

可是現在,物是人非,照片上面的人都一個個離他而去,快得甚至來不及給他一個說再見的機會。無法入眠的寂靜暗夜,凱文只好點一支煙,倚著窗戶向外面眺望,沒有人陪伴,只有幽藍夜空的星星會冷清地注視着這個孤單的男子,他那種已經定格的姿態是一副會讓人疼痛的畫面。

「丹尼,跟着我。」凱文握槍走在前面,他不可能讓後輩冒險,可是當他與嫌犯舉槍對峙的時候,扣動扳機的手指卻瞬間停頓。

「怎麼是你?」他不可置信地喊道,然而就是那個剎那間的猶豫,卻成為凱文心中永遠無法磨滅的傷痕,槍聲之後,他看見身邊的金色身影緩緩倒下去,胸口的血迅速染紅衣襟。

「丹尼!」凱文絕望的喊聲就如同動物在生命最後時刻的嘶啞悲鳴,在雨幕中絕望地飄蕩,對面那個短髮男子也難以置信地抖動嘴唇,幾乎是用盡全力才說道:「凱文,你就當沒看見我,沒有人知道的。」凱文的臉濕漉漉,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淚水。

「迪克,我做不到。」這句話尚未說出來,手指已經堅定地扣下去,名叫迪克的男子躺倒在地,身體因為劇痛而微微抽搐,嘴角卻是一抹滿足的笑,鮮血不斷從他的口中湧出來,可是他仍舊費力地說出自己在這個世界的最後一句話,「嘿,凱文,好樣的,你做到了。」

曾經的戰友,曾經的朋友……凱文腦海完全空白,鋪天蓋地的紅色如同洶湧的潮水劈頭打過來。

「喂,凱文,你以後想做什麼?」孤兒院的鞦韆旁邊,一個渾身髒兮兮的男孩問道,他的短髮無論何時都精神抖擻地豎着,使人看着不由地為之一震。凱文抬頭,看到朋友嘴角的鮮血,忍不住責怪他,「迪克,你又打架。」

迪克摸摸鼻尖,嘿嘿笑道,「沒關係,誰叫他們總是說你壞話,我不過教訓教訓他們,小意思,對啦,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

凱文想想,認真地說道:「我想當警察。這樣他們就不敢再欺負我們。」迪克伸手過來狠狠揉亂凱文柔軟的頭髮,「你這麼瘦,行不行,還是我來保護你吧,不過我不想當警察。」

凱文好奇地看着迪克,「不想當警察?你想當什麼?」迪克沒有說話,微微眯起眼睛。

「凱文,你做到了。」是的,迪克,我是做到了,可是我得到了什麼?凱文從舊日夢魘中驚醒,濃黑夜色中,雨聲蕭然,抬手摸摸額頭,滿是細密汗水,凱文大口喘著粗氣,身體仍舊因為剛才的夢魘而劇烈顫抖。

該死的雨天!他摸索著下床,走到窗口點起一支煙,心跳在指間明滅的暗紅火光中漸漸恢復平穩。

「凱文警官!」不知道為何,羅伊清爽的聲音突然在耳邊響起,浸染著天空色澤的明亮雙眸帶着盈盈笑意在他眼前不停地閃動,揮之不去,自己怎麼會想起他呢?凱文深深吸一口氣,隨手挑一張CD放進電腦。

頃刻,一個男人低沉而嘶啞的聲線吟唱着熟悉的悲怨旋律,一切已然逝去卻又歷歷在目的哀傷猶如一把利刃,輕而快地劃過皮膚,不可抑制的哀慟開始浸染身體的每一個細胞。

Wouldyouwaitformeforever,Wouldyouwaitformeforever,Willyouwaitformeforever?永遠?永遠有多遠?不知道一生的時間算不算永遠?如果一生就是永遠,那麼我會用一生等待和你們重逢的時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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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分之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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