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陽光刺眼的落入落地窗內，照亮了房間。

在深藍色床鋪上的人兒，不安的扭動了身子，絲被滑下她光滑的背部，半裸的身體接觸到微涼的空氣。

床上的人兒依然沒有睜開雙眼，只見一雙大手拉起垂在床沿的絲被，為她重新蓋上。

「唔。」蘇依嫚睡得有些不安穩，最後翻了身，雙手像是抱了一個讓她極有安全感的大物，將自己的小臉埋在那舒服的懷裏之後，才又滿足的露出一個甜美的笑容。

元旭緯坐在床沿望着她的睡相，薄唇有着好看的笑容，雙眼則是掃視她裸露的肌膚上頭那一塊又一塊的紫瘀，因為那都是他的傑作。

昨晚，他們發生了關係，而那是她的第一次。

他這才明白，守護了她那麼久，她的純真、純潔終究還是屬於他。他的大掌順着她的長發撫著，臉上凈是滿足的笑容。

這可愛的小女人。他低頭輕吻她的額頭。

就這樣盯着她看了幾分鐘后，他懷裏的可人兒又不安分的動了動，慢慢地一雙美眸睜了開來，凝視他好一會兒后，她像是被電到般，急急忙忙的從床上彈跳起來。

「你、你你……」她睜大眼，然後又看看自己的身子，發現她竟一絲不掛時，整張臉瞬間漲紅。

「情況就如你想像的。」他還火上加油，告知她這一切全部是事實。

她支支吾吾的不知該說什麼，只是胡亂的抓着被子，最後命令道：「你，轉過身去。」

「為什麼？」他輕笑。「我們昨天都發生親密關係了，該看的，我也都看光了，你有什麼好害羞的？」

「唉唷！」她又羞又惱。「我怎麼會一點印象都沒有？」

他眯眸，壞壞的道：「沒印象？那表示我昨天沒有滿足你嘍？」他伸出大掌將她一拉，讓她撲向自己的懷裏后，又以健碩的身體將她壓在床上，低頭望着她。

「我不介意賣力的滿足你，直到你能『記住』我。」

「不、不是啦！」她拚命的搖頭，用絲被護著自己。「我的意思是說，為什麼昨天會發生這樣的事情？」她紅著臉頰說着。「我、我以為這種事應該要慢慢來的……」

「我們之間已經慢太久了。」他低頭吻了她韻額頭一下。「寶貝，早上要請假還是要上班？」

「上班。」她眨眨眼說着。

「不休息放假嗎？」他的大掌輕捏她的腰際一把。「還是我讓你不夠累？」

她以小手輕推他的胸膛一下。「我不能和你交往之後，就什麼事都不要做吧！我還得養活我自己。」

「只要你答應嫁給我，我可以養你。」說這句話的同時，他的眼神里有着無比的認真。

然而，她卻沒有驚喜的表情，反而微微一愣。

「你的意思是……結婚！？」

「是，結婚。」他望着她眼裏的遲疑，口氣更加的確定。

「別開玩笑了。」她離開他的身下，抓起絲被遮住自己的嬌軀。「我和你才交往幾天，就談到結婚……」她頭搖得像波浪鼓般，一點都沒有考慮到男人的自尊心。

他的笑容斂起，這女人……他會不會太容忍她了，才會讓她覺得他一點都不重要？

而他突然懷疑，為何兩人吵鬧這麼多年，她竟會在這幾天喜歡上他，進而與他交往，甚至發生超親密的關係？

這一連串的問題像波濤席捲而來，淹沒了他的心、他對她的信任、他對她的堅持。

對她來說，他依然像一名過客嗎？

這二十幾年來的陪伴與了解，都不是她真正想要的嗎？

元旭緯忽地沉默，思考着兩人之間的關係。

或許，從頭到尾都是他太過一廂情願。

是他設計她，才換來這場愛情……而這樣的愛情，又能持續多久？

見他沉默著，蘇依嫚感覺氣氛有些不對，尤其他的臉色帶着嚴肅，她認識他這麼久，還未見過他板起臉來的模樣。

「你……怎麼了？」為什麼不說話？她輕咬着唇瓣，小心翼翼的問著。

「我只是想知道，我在你的心裏算什麼。」他冷著臉問著，眼裏的溫度下降許多。

「什麼算什麼？」她還遲鈍的沒發覺到他話里的意思。「我們……不是在交往嗎？」

「你是以什麼心態跟我交往？」他的雙手攫住她瘦弱的肩膀，用一種質問的口氣問着她。

「啊？」被他這樣質問，她一時之間傻住了，獃獃的望着他。

「你怎麼突然問這種問題？」其實愛情來得太突然，她也不明白為什麼會與他交往，甚至與他發生親密關係。

「因為你身旁的空位有人缺席，所以才會這麼快接受我，是嗎？」他薄唇輕揚一個笑容，讓人瞧了有一種不寒而慄的感覺。

「你……怎麼這麼說？」她皺起眉尖，因為他所說的話讓她感覺很受傷，彷彿她讓任何男人抱在懷裏都無所謂。

「不是嗎？」他躍下床，高瘦的身形直直的站着，離她有一段距離，就像他的心一直沒有靠近過她的般。

「你對我從來就沒有感覺，與我交往、與我上床，只是出自於身體的需要？在你眼裏、心裏，我到底佔有怎樣的地位？」

她的心一窒，喉中像是被哽住般，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能傻傻的望着他冰冷的表情。

見她許久不說話，他緊握的雙拳終於鬆了開來。「我累了。」他斂下一雙深沉的黑眸，隨後離開卧房。

累了！？是什麼意思？

她眨了眨美麗眸子，迅速穿好衣服后，想問個究竟時，卻只聽見大門關上的聲音，待她衝進客廳后已不見他的人影。

玄關少了他的鞋子，屋子裏的溫暖就像被他帶走般，她的身體不自覺的一顫，

忽然之間寂寞包圍了她全身。

他的話還一直懸在她的腦海之中——

在你眼裏、心裏，我到底佔有怎樣的地位？

原來愛情來得太快時，會教人措手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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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早，低氣壓籠罩了婚友社。

不怕掃到「颱風尾」的洪櫻桃，咬着可口的三明治，眼睛直盯着發愣的蘇依嫚。

此時的她正坐在辦公室的桌前，兩眼無神的望着前方，完全沒將心思放在公事上頭。

她的腦中一片混亂，就像糊成一鍋的粥，令她無法做任何思考，只能反覆想着元旭緯對她說的話。

他的話……是什麼意思呢？

她只不過不想那麼早定下來，結束自己的單身生活而已，他何必發這麼大的脾氣呢？

何況，她對於他還是停留在以前的記憶，那花心的刻板印象還是殘留在她的腦海里，在未完全了解他時，又怎能要她放心地將自己的未來交到他的手上呢？

蘇依嫚愈想愈委屈，只能默默無奈地嘆氣。

「你在幹嘛？」忍不住好奇心的洪櫻桃，終於開口問了。

「從一進門就開始唉聲嘆氣的，你是被拋棄了嗎？」

「我……」她回過神，望着洪櫻桃那張什麼都不了解的表情，一時之間不知從何解釋。「或許，我真的會被拋棄吧！」

「噗——」正在喝豆漿的錢小盼，差點把口中的液體噴了出來。「拋棄？元旭緯真的捨得拋棄你嗎？」

「為什麼不？」她一雙眸子帶着哀傷，抿著唇回答。「他的身邊從來都不缺女人，少了我，他還是可以過得很快樂的。」

「如果他真的少了你會很快樂的話，那麼他就不必把一顆心寄放在你身上二十幾年啦！」笨蛋！遲鈍的蘇依嫚讓錢小盼很想扁她。

「什、什麼？」蘇依嫚有些聽不懂。「我不懂你在說什麼。」

「我看得出來元先生很喜歡嫚嫚唷！」唐喜璃這時也跳出來說話。「元先生就像夏剛一樣，是那種感情很內斂的人，可是卻願意為深愛的女人付出一切唷！」

「唷，看來嫚嫚你自從戀愛之後，智商也跟着降低了。」洪櫻桃冷不防的說出最刺耳的話。「搞不懂你耶，元大少明明很愛你，你卻覺得他只是對你玩玩的？」

蘇依嫚皺起了眉尖。「什、什麼？」她愈聽愈糊塗。「你們怎麼都不問我原因，就直接認定是我的錯呀？」

這些人到底是好友還是損友呀！

「本來就是你的錯呀！」錢小盼放下手中的豆漿，無奈的看着她。「元大少追了你幾年，難道你不知道？」

「他是最近才在追我的好嗎？」她沒好氣的說着。「我承認他長得很帥，也很優秀，可是他從來不曾缺過女人，哪有時間來注意我呀！」哼，她一定要澄清這點！

花心的人是他，可不是她呀！

「笨啊！」錢小盼搖搖頭。「從嘉義追你追到台北，你以為他沒有自己的理想嗎？」

「大姊，他的理想就是在台北啊！」她翻了翻白眼，反駁道。

「你以為原本志向是公務員的男人，會不顧一切的到台北創業，又把自己累得像條狗嗎？」錢小盼眯眸問著。「哦，這也不能怪你啦！畢竟你不曾將他放在心上過，當然不會了解一他的一切，對不對？」

這句話就像芒刺般，狠狠的扎進她的胸口中。

錢小盼說得對，對於元旭緯的事，她不曾真正的去了解過，所以當好友說出這些話時，她已僵在原地。

「你……為什麼知道？」她的聲音微微顫著，心裏浮起一絲絲的罪惡感。

「很簡單呀。」錢小盼聳了聳肩，從抽屜里拿出一本又一本的八卦雜誌。「多看這些八卦雜誌就知道了。只不過很神奇的是，你和他相處二十幾年了，對他的認知竟然不如八卦周刊。」

又是一擊重創，令她唇瓣一開一合，就是發不出一點聲音。

「小盼，你說得很毒耶！」洪櫻桃忍不住跳出來緩和道。「愛情這種事本來就是誰愛得深，誰就傷得重。」

誰愛得深、誰就傷得重！

慢慢地，她似乎理解了好友們的話。

這麼說來……

「你們的意思是說，元旭緯他……其實愛我很久了？」她小心翼翼的求證著，就怕是自己自作多情。

「你現在才知道嗎？」錢小盼挑眉看着她。「你會不會太遲鈍了？」

「沒人告訴我呀！」她嘟著小嘴反駁著。「而且也不能怪我，從小到大，我和他就是死對頭，而且他一直把我要得團團轉的，我怎能分出他是真心或是玩玩而已？」

「有人會無聊到跟你玩二十幾年嗎？」洪櫻桃呿了一聲。

「沒有知識也要有常識好嗎？虧你平時這麼精明，怎麼碰到愛情這檔事，就像個白痴一樣？」

蘇依嫚低下頭，心情非常複雜。「所以說，今天他發了這麼大的脾氣，就是因為我沒有發現他的心意嗎？」

「如果你再不發現他的心意，他應該會想找條河跳下去吧。」錢小盼繼續喝着豆漿。「蘇依嫚，人笨也要有一個限度。」

「可是重點是，你喜歡他嗎？」洪櫻桃又丟了一顆炸彈給她。「抑或是，其實你只是寂寞，而他是你趕走寂寞的替代品？」

這樣問題，瞬間轟地炸開來，令她差點不能呼吸。

在她的記憶里，元旭緯不曾在她的人生中缺席過，一直以來，他都待在她的身邊。

想起她初到台北時人生地不熟的，幸虧他經常來找她、陪她、鬧她，讓她在陌生的台北，不再感到那麼孤寂。

而且她有任何困難時，也是他出手幫忙……

她怎會忘了這樣的事呢？她咬着唇瓣，心裏流過一股暖流，卻也讓她的眼眶盈滿淚水。

暖暖的感覺，卻又帶着一抹淡淡的悲傷。

原來，她一直不曾正眼審視他的心。

愛情里，女人並不是永遠的受害者，有時候，深情的男人，反而會被傷得更重。

「在懺悔自己的殘忍嗎？」洪櫻桃吃完手上的三明治，笑得甜甜地問著。

「我……」她欲言又止，似乎終於明白元旭緯為何今日發了那麼大的脾氣了。「可是怎麼能怪我呢？他一直都不肯把話說清楚，我、我才會以為他又想捉弄我了。」

「他的暗示給得很明顯耶！」錢小盼挑挑眉。「連我們都看得出來，只有你一點感覺都沒有。」

「好嘛，都是我的錯。」蘇依嫚像個小孩般認錯。「我下班后，直接去找他賠罪，跟他談清楚。」

「談清楚？」洪櫻桃咯咯笑了幾聲。「是談清楚你的心聲，還是要談清楚你們兩人的未來？」

「在沒弄懂你自己是否真的喜歡他前，不論談什麼都沒用。」錢小盼低頭說着。「愛情，不是一廂情願就能天長地久；也不是有愛，對方就要包容你任性的一切。」

蘇依嫚的心又抽痛一下，在這場愛情里，她似乎佔盡了便宜，也傷害元旭緯許多。

她還沒真正弄懂自己的心，就接受了元旭緯，兩人的愛情腳步不同調，註定會有衝突。

原來愛情並不是喜歡就能維持，而是要打從心底去愛一個人，這場愛情才能天長地久。

她……愛元旭緯嗎？

這個問題，元旭緯也很想親口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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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依嫚帶着忐忑不安的心，來到旭日集團的大樓。

和元旭緯交往後，他給了她一張晶片卡，讓她能自由出入公司，而且只要拿出這張識別晶片卡，就能使用大樓中高級主管的專用電梯，直達他的總裁室。

她深呼吸一口氣，腦中想了很多解釋的理由，最後她還是選擇乖乖的道歉，希望他能原諒她一直沒有發現他的想法。

只是說到底，他也有錯呀！如果他早點告訴她他的心意，她就不會一直認為兩人在一起，只是因為賀爾蒙作崇……

算了，她還是收起脾氣，乖乖的向他道歉。

踏上專屬電梯，她按下樓層鍵，來到十五樓的總裁室。

電梯當一聲開敵，讓前方不遠處的陳秘書先是愣了一下，不過很快就認出蘇依嫚。

蘇依嫚來過公司幾趟，所以陳秘書認得她，她揚起職業性的笑容，來到蘇依嫚的面前。

「蘇小姐，你好。請問元先生知道你要來嗎？」陳秘書帶着客氣的語氣問道。

「不知道。」她搖搖頭。「陳姊，他在忙嗎？」

「呃……」陳秘書回頭望着緊閉的門，不知要怎麼回答她。「這個，應該算在忙吧？」

「啊？」她側着頭，不解的望着陳秘書。「能通知他一聲嗎？而且不是快到下班時間了嗎？」

「好吧，我打內線電話問問元先生。」陳秘書不安的看了蘇依嫚一眼，最後打了內線電話。

沒多久，見陳秘書掛下電話。「蘇小姐，元先生請你到貴賓室稍坐一下，他忙完手上的工作后，就會出現了。」

「好。」她點點頭，跟着陳秘書到貴賓室，安靜的坐在沙發上等待。

她安靜的喝着陳秘書送來的咖啡，一面翻著裏頭的商業雜誌，靜靜等著元旭緯的到來。

過了十分鐘后，只見元旭緯頭髮凌亂、領帶歪了一邊，急急忙忙的來到貴賓室里。

「你怎麼突然來了？」元旭緯的口氣有些急喘。

「不能來找你嗎？」她嘟著小嘴，有些委屈。「還是你在忙，我來的不是時候？」

「我不是這個意思。」他嘆了一口氣，來到她的旁邊坐着。「只是很意外你會來找我。」

「我來，只是想找你說清楚。」她眨眨一雙水眸，欲言又止的模樣添了幾許的嬌媚。「我想了一個早上，或許你說得對，我在沒有考慮自己的心情下，就與你交往，讓你覺得我是一個隨便的女人……」

「我沒有那麼想。」他皺眉打斷她的話。「我並不是責怪你，我只是希望你能明白你自己的心情，畢竟……」

「你對我是認真的吧！」忽然，她揚起一張美麗的笑顏，湊近他的臉龐。「你從很久以前就愛上我了，對不對呀？」

他愣了一下，望着她宛如精靈般的笑顏，差點迷失自己。

「你……」

「回答，是或不是？」她的雙手勾着他的頸子，笑得很甜美。「從我上來台北讀書時，你就愛着我了，是不是？」

她發現了！？他靜默的望着她，最後嘆了一口氣。

「你現在才發現嗎？」

「怪我啰？你一直沒向我告白，我怎麼會知道你是愛着我的？」她皺皺鼻子，繞來繞去她還是不會承認自己的粗線條。

「是誰見到我就閃躲的？」他挑眉，回問。

她吐吐舌尖，有點不好意思。

「好嘛，現在我知道你是真的愛我！」她很主動的在他臉上啾了一下。「我也想告訴你，我不討厭你，我也沒有把你當成備胎，更不是把你當成暖床的工具，我是真的很喜歡你。但或許小時候被你欺負慣了，我以為你又想玩弄我的感情，才會對你有着防備……可是我想了很多，若想談一場美麗的愛情，就不應該豎起防備，但我還是怕……」

「怕什麼？」他的嘴角往上揚，終於撫平了早上的傷痕。

「我怕你對我只是玩玩呀！」她終於道出自己的心聲。

「我哪敢。」他張口，輕咬了她的鼻尖。「你這個笨蛋，如果我真的對你玩玩，我要怎麼跟你爸媽和我爸媽交代？」

「對哦。」她傻傻的笑着。「我怎麼沒想到。」接着她認真的望着他。「對不起，我真的不是有意要傷害你。」

「沒關係。」他就大人不計小人過，放過她，誰教她現在的模樣，教他好想狠狠的咬一口。

於是，他開始吻住她的唇瓣，在她的身上點燃熱情。

當兩人吻得火熱時，貴賓室的門忽地被推了開來。

「旭緯，你怎麼還不進辦公室來？」那不解風情的嬌聲在貴賓室里扯了開來。

接着，就聽到對方以拔高八度的音調問著：「你們在做什麼！？」

吻，僵住了。

映入蘇依嫚眼裏的女子，竟然是——

陳媛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