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春暖花開的五月,突然下起了綿綿春雨,而且一下就是一整天,怪不得落花滿地,鳥兒不出。光是凝視着窗外一絲一絲交織成的雨簾,彷彿連整個人都懶了,病懨懨了起來。

「唉,我的鬼谷學園……」

「唉,令人嚮往的優利昂西高中……」

辛家的豪宅內,兩名青春少女仍然高卧不起,不約而同的嘆了一聲氣。

莎娜手枕着頭,仰望天花板上的海報,一臉的怨嘆之色。「整天談論什麼柴油車司機、瞎辦,沒有打架、沒有繭車,這還能叫做人生嗎?」她大聲唱嘆著。

她口中的「柴油車司機」即是俄國著名的作曲家柴可夫斯基,「瞎掰」則是以鋼琴詩人之稱聞名於世的音樂家蕭邦,莎娜永遠也不會明白這兩人有何偉大到和李小龍一樣值得景仰之處。

只見她用力捶著枕頭,頗不甘心的叫道:「啊---我的黑道大夢,我的角頭人生,全都斷迭在媽咪一個無心的失誤上,可惡!可惡!」

「別說了,我才---」蕾兒也欲搭上訴苦的列車,卻突然改變了心意,期待而小心的問道:「莎娜,你在J校有沒有看到一個很英俊……」

她停頓了一下,改口說道:「很---很出眾的男生?」

腦中忽然浮現那張令人可惱的俊秀臉龐,莎娜忿忿的捶了一下枕頭。「沒有!」

蕾兒臉露失望之色。問了也是白問,她早該想到莎娜從來不會去注意秀才型的男孩子。

「鬼谷學園呢?有沒有特別的角色出現?」這回輪到莎娜的聲音充滿期待。

「有留學生,從意大利來的。」蕾兒沒好氣的回答。

「意大利來的……」莎娜歪頭想了一下,立即跳了起來,一臉興奮之色。「哇!真是天理不彰,這種好事怎沒落到我頭上?」

黑手黨!是黑手黨那!聞名全球的柯里昂家族(請參見電影「教父」第一、二、三集),她居然和他們失之交臂,就只因為那一個小小的失誤,可恨啊!莎娜想至此,心情又忍不住的鬱悶了起來。

「天理不彰這句話應該是我說的才對!」下鋪的蕾兒氣呼呼的說道:「和國際大流氓的兒子同班,你叫我以後怎麼見人嘛!人家我一世的清白都毀了啦!嗚……」

「光會哭有什麼用!』莎娜被妹妹的哭聲搞得心情更加煩悶,忍不住低斥:「念就念,誰怕誰啊!大不了捱過這個學期就沒事了。」

她轉而嘆了口氣。「不過,我覺得,在我們兩人換回原本的學校之前,會先被當掉。」

優利昂西高中舞蹈教室——

「Ami,你從來不跳探戈,為什麼?」少見的輕柔德語出自一頭金髮的美男子。

「因為我跳不好。」同樣流暢的德語,出自一旁的東方少年。唐雅人修長有力的手指握住練舞的欄桿,腳抵著牆,拉着身子。

「Achso!」法南斯了解的點頭,金髮上下晃動着。「你的確是跳不好,知道原因嗎?」

「知道。」唐雅人輕笑,鏡中映出他那雙漂亮的黑眸---悠閑愉悅卻也冷靜,毫無一絲對異性的渴望。「熱情,我缺少熱---也許因為沒有必要。」

法南斯笑道:「太多女孩愛上你了,你根本不需熱情。」他停頓了一下,神秘的說道:「你知道熱情的。」

唐雅人低首一笑,沒有回答,換了個角度伸展肢體,黑柔的髮絲在他頭前垂盪,和他優美的身體曲線,形成一股輕鬆而獨特的韻味。

「你需要一些失控以及---挑戰。」法南斯碧綠的眼睛閃著詭譎的光。「尤其是與女人的挑戰。」

唐雅人聽了,不署可否的挑了挑眉。

看見愛徒對他的話興趣缺缺,法南斯笑道:「難道你不曾想過把某個女孩狠狠的摟在懷中?」

腦中突然閃過那張明艷不馴的臉龐,唐雅人猛一甩頭,厭惡的說道:「我只想過把某個女孩狠狠的揍一頓。」

「哈哈哈!」法南斯聽了大笑。「想不到,女孩們的雅人,也會有這種想法。」

「放心吧!」唐雅人回眸,露出平日的微笑。「我會想辦法練好探戈,畢竟,距離比賽只剩一個月的時間。」

「那舞伴呢?你到現在還沒決定舞伴。」

「這倒不急。反正,」唐雅人狀似輕鬆的一聳肩。「對我來說,跟誰跳都一樣。」他拿起西裝外套被在肩上,邁開長腿,瀟灑的走出教室。

「對了,」法南斯的聲音從他背後傳來。「你班上有一位女同學從沒來上過課,也沒來期中考,這簡直是優禮昂西高中創校以來的第一回,她好像剛從別的地方轉來,名字叫---」

「辛---莎---娜。」唐雅人手停在門把上,頭也不回的、冷冷的吐出了這個名字。

太---爽了!

莎娜滿意的拍了拍身上的灰塵,望着躺在地上哀號的小混混,心中感覺暢快無比。這才叫人生嘛!

「這麼弱!你這樣還叫男人嗎?」一腳大剌剌的踩在對方胸口上,莎娜搖頭嘆道:

「唉,這年頭在街頭干架,連找個像樣的對手都不容易。像李小龍那個年代,在街頭混的都是功夫硬扎的好手,哪象你們喔!」

「你……」小混混努力的喘著氣,說:「你這臭女孩,我們老大會出來給你好看的!」

莎娜聽了不但面無懼色,反而笑眯眯的說道:「你回去去告訴他,我歡迎他來討教。」

接着雙手枕在頭后,吐一口氣,「我骨頭都快生鏽了。」

身後傳來引擎聲,她快速轉身,一輛跑車從她身邊滑過以精準的時間差流暢的從她身邊切入,停在她面前,擋住了去路。

車門打開,一身剪裁合身深藍西裝的少年自車上下來,高挺修長的身軀自然流露出他不凡的風範。

「你來幹什麼?」莎娜認出他來,馬上皺起眉頭。

該不會是來逮她回去上學的吧!

自從上回在學校大打出手之後,兩人就很有默契的劃下了楚河漢界,彼此不理不睬,準備老死不相往來。

「來告訴你,二十萬是不能退資的。」即使話語毫不客氣,他柔潤的嗓音讓人聽人耳仍有說不出的舒服。

她眉一挑。「什麼意思?」

「就是你有被退學的可能。」唐雅人朝倒在地上的不良少年瞥了一眼,露出同情之色。「雖然我很樂於見到這一天的來臨,不過身為學生會長,有提醒同學的義務。」

「關鍵在於體育課,對不對?」她犀利的注視着他。

她小事粗疏,但大關節卻能把握得住。在入學的第一天,她就已快速的發現一件非常荒謬的事實:在優禮昂西高中,不會跳社交舞,是會留級的。

「聰明。」他露出罕有的讚賞。

「要我去跳那娘娘腔的玩意兒,門都沒有!」她忿忿的一擊掌。

「那你就等著被退學,讓辛家蒙羞吧!」唐雅人丟下話后立即朝自家轎車走去,瀟灑的朝她一揚手。「辛同學,再見。嗯,照這情形看來,應該是不會再見面了。」

「等一下。」她手一伸,將他攔了下來。

「嗯?」他挑眉瞅着她。

「本姑娘從來不是這麼容易被擺平的,告訴我住址。」莎娜雙手環胸,沉聲說道:「我自己去老師家補考。」

「隨你。」看似不關心的一聳肩,他隨即報出了住處,黑眸卻四翩回回回團路陽四款卜閃而過的狡檜神情。

勞斯萊斯滑進了寬敞的車道,司機拉起了手煞車,連忙出去為少主人開車門。

唐雅人剛踏入裝演奢華精麗的大廳,便聽見冷冰冰的、不可一世的德語:

「Ami,kommenaus!」

Muter。」他的回答溫柔而順從,與先前和莎娜之間的針鋒相對有如天壤之別。

「今晚家裏有客人來,你大哥又到哪裏去了?」德文強硬的咬字音節,從這名儀錶華貴的夫人口中吐出,更突顯不滿的情緒。

「明天有劍道比賽,他大概留在學校練習。」他柔聲為兄長解釋遲歸的理由。

「練什麼劍道!這孩子一點都不像高貴的唐家人。」

「母親,大哥他只是---」他眼中閃過懇求的神色。

「住口。」唐夫人冷漠的截斷了兒子的話。「我不想再聽你為他找理由。」

她那雙琥珀般高傲的眸子,瞥了眼前俊美溫順的兒子一眼,淡淡的說道。

「今天羅家、溫家的母女都來了,你去陪她們跳舞。」她停了一下,冷冷的命令道:「跳維也納華爾滋和英國狐步,唐家的兒子不是那些在公園隨便跳跳、品味低俗的人。」

「是的。」他柔順的應聲。

待母親先行離去后,他對着牆上的穿衣鏡整了整衣領。

大廳中傳來悠揚的樂聲,以及女士們的低語談笑聲,一陣風吹來,濃郁的香水味飄散,瀰漫在唐宅的空氣中。

劍眉皺起,他望着鏡中露出些微不耐的自己,旋即輕輕一笑,恢復成平日愉悅的笑容.去接待那一屋子的衣香鬢影。

待所在有客人離開唐氏大宅,已將近九點,他吩咐僕人收拾餐具,自己則小心翼翼的為客廳下中的大鋼琴蓋上防塵布。掃視客廳一圈,確定一切收拾整齊后.便

沿着黃銅扶手的樓梯走上二樓。

踏着厚厚的紅地毯,他在經過樓上左手第一間房時,看見門縫透出光亮。。

「勁,你回來了嗎?」他輕敲了敲門問道。

「嗯。」低沉的男聲回應。

推開門,他走向書桌前寬厚的背影。

「你可以不必去應付那些無聊的太太小姐們。」唐家老大頭也不回的說道。

「我不去應付,難道讓你這條硬漢下去跳華爾滋?」唐雅人笑說道。「那也未免太殘忍了吧!」輕柔的化解了兄長的不贊同。

唐家老大向來少言,和弟弟交換一句話后,又回到手中的書本上。

唐雅人好奇的朝他手上的書望了一眼。「啊,dieFrohlicwis—schaft這本書好看!」

「這本書你兩年前就看過了吧!」唐家老大指著扉頁的俊逸簽名,上面還用德文註明了購書日期。「你看書速度一向快,我望塵莫及。」

「唉,老大,別老是這麼認真。」唐雅人笑道:「看書只要高興就好了嘛!」

如果說他的大哥有什麼缺點,就是太嚴肅、太認真了。

他們兄弟倆雖然性情截然不同,嗜好也多有差異,卻都有大量閱讀的習慣,不管是中文書箱還是英文、德文書籍,每個月至少看上幾本,而且領域相當廣泛,舉凡哲學、科學、宗教、經濟等都有所涉獵。

唐家老大出於長子肩負事業的使命感,讀書是為了充實學識而身為二子的他,雖然天生聰穎,學什麼都很快,卻也有着傳統的「懶散的老二」心態,毫無野心。

"那天你對那個轉學生好象不是這麼說的。」

兄長的話使他唇邊的笑容消逝,唐雅人驚詫的抬起眉。「你怎麼知道的?」想起那天和辛莎娜在花園裏的一場好打,他至今仍是余恨未消。

「因為當時我就在旁邊的樹叢里。」唐家老大輕描淡寫的說道。

唐雅人忍不住大聲埋怨道:「那你也不出來幫幫我!那傢伙是出了名的會打架,我那天沒讓她打成重傷算好運。」

「她的確很強。」唐家老大品評的說道,「不過你也不弱。」炯黑眸子注視着俊美的弟弟。「只看過一次的動作居然能用出來。」

只有他知道唐雅人的聰穎到了什麼樣的地步。

前陣子他在看某武學大師的錄影帶時,唐雅人好奇的湊過多來瞧了幾眼。結果那天在花園,他看得清楚,那女孩一記正拳沖捶打過來,唐雅人似乎是出於本能的右手一劃、左手跟着一圈---那是螳螂拳的勾摟手,他那聰明無比的弟弟只看過一次的招式。

「唉,別把我捧得太高。」唐雅人雙手枕在頭后,修長的身子拋入沙發椅中。「碰到那種野蠻人,一樣斯文掃地。」

唐家老大沉靜的說道:「你的反射動作很靈敏,身段也夠松,只要稍加訓練,可以成為一流的武術好手。」

「唉,老大,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最討厭會流汗的運動。」唐雅人擺了擺手,敬謝不敏。「沒事搞得肌肉酸痛,自討苦吃,在房裏吹吹冷氣、跟美女跳跳舞不是很舒服嗎?」

唐家老大笑了笑,沒再說話,視線回到書本。

兄弟倆雖不再言語,卻自然形成一股寧靜自得的氛圍。他們兩人雖是一個嚴肅認真,一個聰明隨和,卻一向能欣賞彼此的性情,就如同樣對遠在異國的小弟水陽疼愛有加。

「呵,該回房了,不打擾你讀書了。」唐雅人伸了個懶腰,神態輕鬆的說道:「老大,偶爾也讀讀詩詞小說,別老看這些硬梆梆的東西,會追不到女孩子的。晚安!」說完手一擺,就要回房。

「很少看見你在外人面前露出生氣的表情。」

「呃?」聽見兄長低沉的聲音,唐雅人詫異的回過頭來。「你剛才說什麼?」

「我剛才說,」唐家老大的眼睛仍然沒有離開書本。「她的左肩比較弱,你下次可以用右勾拳對付她。」

「謝啦!」唐雅人笑道:「雖然很想認真的教訓一下那個蠻女,把她打得爬不起來,不過,我還是希望沒有下次了。」

待腳步聲走遠了,唐家老大才放下手中的書本,自言自語着:「而且,你也不是那種會在意臉的人。」

他換了一本德文版馬爾薩斯的《人口論》,繼續埋首閱讀。

「辛莎娜同學,你有事嗎?」

光滑的木質地板,倒映出兩條人影。這裏是優利昂西高中體育老師法南斯的舞蹈工作室,也是他下班后的家。

「老師,我是特地來補考的。」莎娜臉上滿是討好的笑容。

金髮的法南斯聽了,臉露親切笑意。「OK,要跳華爾滋嗎?」

跳你個頭,本姑娘是特地來施加恐嚇,命令你讓我過關的啦!她手伸入口袋,準備掏出瑞士刀,卻突然讓—只修長的手緊緊握住。

她轉頭,看見一張俊美男性臉龐。

「你……來這裏幹嘛?」

她臉露詫異之色,還未說完,就被對方搶先開口:「老師,辛莎娜肚子痛,我特地來帶她回去。」

來者正是唐雅人。

他和兄長聊完,回到房中后,不知為何一直坐立不安,做什麼都覺得不對勁,腦中不時閃過莎娜狡猾的笑容,令他覺得芒刺在背,下意識覺得彷彿會發生什麼事似的。在幾經思量之後,馬上下樓找來司機,坐車急驅至法南斯的住處。

果然,不出他所料,這個野蠻的女流氓居然想---

「誰肚子痛了啦!」她用力想掙開,不料,那修長細緻的手指居然出乎意料的有力,如鐵箍般牢牢的握住她的。

「見鬼了!居然連文弱書生都擺不平。」她暗暗咒罵着。

唐雅人俯身湊近她,身上淡淡的香皂味飄在她鼻端,輕柔卻又威脅的低語道:「說你身體不舒服,要回家。」手上力道又緊了幾分。

「你算哪根蔥?!誰聽你的!」她仰頭,挑釁的注視着他。

劍眉蹙攏,唐雅人黑眸透出一股罕有的溫怒,生平第一次,也許是第二次,他覺得自己真的要生氣了。

兩人的目光緊緊的困住對方,誰也不讓步。

「嗯嗯嗯---」法南斯滿意的打破了僵局。「你們兩個,很像!很像!」

莎娜和唐雅人聽了皆是一楞,馬上跳了起來,互指著對方聯合抗議的叫道:「我哪裏像他(她)了?!」

兩人臉上的神情彷彿受到天大的侮辱。

「你們兩個人的身材很像,」法南斯比了一下。「腿都很長,腰的位置很高,而且身材比例很接近。」

「哼!」莎娜轉過頭去。

唐雅人沒有出聲,卻是雙手環胸,嘴角勾起嘲諷的笑。

沒有察覺兩人之間異樣的氣氛,法南斯走到音響組前面,取出一張CD。「雅人,你跟她跳一曲。」對着愛徒,他這句話是用德文講的。

「Ya,Heir。」唐雅人應聲,不情不願的走到莎娜面前,伸手就要攬她入懷。

「你幹嘛!」她倏地退了幾步,手插腰,一臉警戒的瞪着他。

「老師叫我跟你跳舞。」唐雅人沒好氣的說道,絲毫不掩飾臉上的厭惡神情。

「跳就跳誰怕誰!」見情勢演變至此,莎娜下巴一昂,說道:「先說好,這是我生平的第一支舞,讓本大姐踩到腳,是你的榮幸。」

唐雅人睨了她一眼,走到她面前,拉起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肩膀上。「手放這裏,頭轉過去。」他雙手捧住她的臉,用力扳了過去。

「正好!」莎椰回頭朝他吐了吐舌頭。「我才不想看到你那張臉。」

「這是正式社交舞的禮貌,」唐雅人俊秀的側臉對着她,眼眸望着教室的另一頭。「共舞時男女不可以直視對方。」

「哼!還講什麼禮貌,」莎娜不以為然的目光往下,朝兩人之間親見的距離瞄了一眼。「下半身都貼在一起了,真是假正經。」

「辛同學,請你不要侮辱我所喜愛的運動好嗎?」

「侮辱?沒有啊,」莎娜懶洋洋的說道:「我只是實話實說。」

「那也請你講有格調一點的實話。」唐雅人立即予以反擊。

這似乎已經成了慣例,他們兩人只要一碰面,便你來我往的爭吵不休,並且極盡刻薄諷刺之能事,誰也不讓誰,彷彿非要分出個勝負不可似的。

兩人之間的唇槍舌戰,在音樂響起后很快的自動停止了。

南美洲風格的音樂,仿如濃烈的醇酒;性感曲調在室內流瀉,足以燒出男女內心最熱切的渴望。

聽到那節奏強烈的音樂,莎娜不禁眼睛一亮,心中躍躍欲試,而唐雅人卻是一楞,心下愕然。

「哎呀!對不起,我放錯音樂了,應該放華爾滋才對。」金髮的舞蹈老師一邊道歉,一邊伸手欲取出唱片。

「不用換了,就跳探戈。」唐雅人淡淡的說道:「反正和她一起,我是絕對跳不好的。」

「哼!」她撇了撇嘴。「跳不好就跳不好,我只要體育課能過關就行了。」

「莎娜同學,」法南斯走到她面前,用流暢卻不太純正的國語向她說道:「雖然你沒學過舞步,但是不要緊,跟着雅人的帶領,感覺他的身體,他的手臂……」

他把長著金毛的大手貼在心上。「跳舞最重要的不是舞技而是去感覺對方的心,我的國語不太好,這樣說你懂嗎?」

「懂。」莎娜隨口應了一聲。

這還不簡單,以武術的用語來說,就是「聽勁」嘛!在對方做

出下一個動作之前,感覺到兩人之間氣流的走向,先出手制敵於先機,這個擅長打架的她最會了!

「來了,探戈曲中最有魅力Jalousie!」法南斯走到音響前按下播放鍵。

Jalousie一詞在西班牙文中是「嫉妒」之意,是丹麥小提琴演奏家傑卡布加德在回家鄉的船上所做的。此曲揉合了傳統歐洲的典雅、和吉普賽的熱情,發表之後大受歡迎,曾一度被稱為二十世紀錄有魅力的探戈舞曲。後來有人為它填上歌詞,『嫉妒』這個曲名也就因此而來。

至於這首熱情又具強烈吸引力的『嫉妒』,會對眼前這兩名形同水火、互相看不對眼的少年少女產生什麼影響,就不得而知了。

只聽見小提琴拉出了前奏,那強而有力的弦音,奔放之中卻又帶着性感,使莎娜不覺挺直了身子,全身血液奔流,一顆心不可遏抑的鼓動,鳳眼綻出了興奮的光亮。

「要開始了。」唐雅人在她耳邊低語着,她點頭,心內難掩竄動。

他很快抓住了起步節拍,左腳踏出---

跟着他的姿勢,莎娜毫不遲疑的踏出右腳往後退。他俐落的走幾下快步,她分毫不差、機敏的隨行。他乍然停頓,她在他手臂暗示下傾身後仰;他的肩膀微動,敏銳的她立即轉了半圈,他手臂輕帶,她毫不猶豫的瀟灑旋身而出;他手上一緊,她輕輕的回到他懷中。

在他的帶領下,許多人難以抓住的探戈節奏,複雜的切分音符,讓生手的她輕而易舉的征服了。

只見一雙修長的身影在教室中翩翩起舞,同樣的年輕,同樣的美貌,同樣的高挑身材,兩人的腳下輕盈似風,配合著音樂的節奏,毫無停滯,流暢如水。

莎娜感覺到他白襯衫下的手臂肌肉,感覺到他的呼吸,他的脈動,他修長有力的身軀。

她彷彿置身於夢幻之境,她的氣息,她的身體,她指尖的每一根神經,都和他融為一體,如此的契合,如此的輕鬆,如此的毫不費力,彷彿天作之合。

曲風一轉,進入優美的行板,那醇酒般的旋律,甜美的令莎娜不由自主的半合著眼眸,陶醉於旋律之中。而她的背上那隻溫文卻又不失掌控力的手,引導着她橫越過教室地板,基本步、交換步……都在不知不覺中展現了出來,優雅又有力。

音樂不知於何時停止了,唐雅人和莎娜也停下了腳步,卻是一動不動。

她的手仍搭着他的上臂,他的手也仍停駐在她的腰上,絲毫沒有離開的意思,兩人彷彿中了魔咒似的,凝視着對方,半晌沒有說話,也絲毫沒有移動。

「好!很好!太好了!」

叫好聲轟然響起,唐雅人和莎挪兩人同時一驚,倏地分開,馬上站得遠遠的,臉上神色各異。

莎娜猶然陶醉於探戈的旋律之中,恍若未聞;唐雅人則是凝視着她,黑眸里透出詫異、困惑和一抹沉思。

只見法南斯笑道:「雅人,你這次的探戈很有力,很好!如果比賽的時候有這種水準,那鐵定是冠軍了。」

聽見如此評語,唐雅人朝不遠處的莎娜望了一眼,沒說話。

「那個---什麼戈的,」莎娜終於回復,她向金髮的老師問道:「可以再跳一次嗎?」

一旁的唐雅人聽了,劍眉詫異的抬起。

「咳,嗯。」只聽見她輕咳一聲,假裝若無其事的說,「我的意思是,只跳一次不可能會及格吧!」

唐家大宅內---

探戈的靈魂

探戈起源於南美洲的阿根廷,原本是屬於港邊貧民的舞蹈,其音樂節奏強烈,充滿熱情,曾被稱做是「刀和肉慾」的音樂,象著着此地人民的生活:充滿了暴力和色情。

唐雅人望着手中的德文書籍,輕聲自語道:「暴力,嗯,原來如此。這就是為何我一直跳不好,而她卻如此得心應手的緣故嗎?」

毫無疑問的,暴力絕對是辛莎娜的專長;但「暴力」這兩個字對他來說,卻有如另一個銀河系般的遙遠。

他最厭惡的就是肆意妄為、缺乏體貼的人,這也是為何他在見到辛莎娜的第一眼,便對她產生一股無以言喻的嫌惡感;雖然她有着相當美麗的外表,足以迷倒優利昂西高中所有的男學生。

他向來不在「所有人」之列。不懂體貼的人,就算她美如天仙,他也視之如糞土,只是通常不會如此明顯的表現出來。

輕合上了書本,他站起身,修長的腿在鋪着柔軟地毯的房間內踱步。

「可行嗎?會不會太勉強了一點?」唐雅人自言自語,望着窗外的絲絲雨簾,想起今晚懷中健美敏捷的少女身軀,心中有了決意。

他摸了摸頭髮,嘆道:「唉,這會不會是我這一生中最愚蠢的決定呢?」

辛家大宅---

「莎娜,你答應過我,絕對不會在J校附近打架的。」蕾兒手留插著腰站在門前,一連串的問著。

媽咪不在,她是唯一能盯着莎娜的人,而聰明如她,是絕對不會讓姐姐的聲名狼籍,敗壞她日後在優禮昂西高中的名譽。

「今天沒打架。」莎娜頭也不回的直走入內廳。

「沒打架。」蕾兒略略的放心了,接着有些疑惑,「那怎麼這麼晚才回來?」

「我去補考。」

「歷史還是英文?」蕾兒朝着她的背影追問著。莎娜雖然不愛念書,數學卻相當不錯,何況優禮昂西向來以文科為重。

妹妹的話語在關上門后消失了,莎娜換下制服,在書桌前坐下。

「哼,想不到那傢伙的力氣還真不小。」她望着手腕上一圈青紫。頗不服氣的冷哼了一聲。

不由自主的回想起在唐雅人臂彎中的情景。那清爽的男性氣息,俐落卻又不失優雅的移動,令隨着起舞的她有股說不出的舒服,到現在仍能感覺到他的力道。

那股力道,就像他的人一樣,輕柔優雅,卻又不失男性的自信。

他的手那麼適切的接着她的腰,他的髮絲那麼恰好的擦過她的臉頰,彷彿對她的身體極熟穩,她恍如踏在雲朵上,輕飄飄的,一顆心暖烘烘的,好像洗三溫暖般暈陶陶的,幾乎忘了將她擁在懷中的少年,是八字不合的討厭傢伙。

也許,這就是跳舞的魔力所在吧!只是不知,所有和他共舞的女孩都有同樣的感受,還是,唯有她呢?

「反正,體育課能過關就好了!」她聳了聳肩,不再多想。

優禮昂西高中花園——

「當你的舞伴?」莎娜睜大了眼睛,彷彿是聽錯話似的掏了掏耳朵,然後,爆出大笑。

「哈!秀才會長,你確定不是要找我參加摔跤大賽?你腦袋燒壞了嗎?」她半開玩笑的伸出手往他額頭摸去。

顯然昨晚那支探戈,並沒有改變她對他的觀感。

很意外的,唐雅人沒有如往常般厭惡的避開,只見他沉靜的說道:「你沒聽錯,下個月的社交舞大賽,我非常希望你能成為我的舞伴。」

探戈是他的罩門,只要探戈能跳得好,其它的都不成問題。

至於女性舞伴,向來不造成他的困擾。社交舞向來是以男性為領導,以他優越的舞技,只要身高不相差太多,跟誰跳都是一樣的。

「啊,原來你也會有有求於我的時候。」鳳眼得意的彎起。莎娜笑眯眯的說道:「看在你這麼誠懇的分上---」

她不懷好意的停頓了一下。「我若不狠狠的拒絕,也未免太對不起我自己了,哈哈!」

唐雅人俊秀的面容沒有透出失望或生氣的表情,只是靜靜的看着她。

莎娜猖狂的仰頭大笑,走經他身邊時還故意安慰似的拍了拍他的肩,道:

「對不起啊,會長,我是即將要轉學的人,實在愛莫能助哪!」說完便面帶笑容,腳步頗愉悅輕快的走開了。

想不到在臨轉去鬼谷學園的前夕,還能小小的要這傢伙一下,真是爽啊!哈哈哈!

「唐勁風。」

「你說什麼?」她停下了腳步,有些詫異。

「我大哥的名字。」唐雅人仍是一臉沉靜。

莎娜聽了,立即跳了回來,一把扯住他的西裝外套,急問著:「還有呢還有呢?他的生日是哪一天?星座血型?身高體重多少?」

啊啊啊,她渴望已久的肌肉男學長,終於要掀開他神秘的面紗了,教她如何不興奮呢?

只見唐雅人一臉平靜的說道:「他身高一七九,體重八十公斤,生日是十二月二十四日,魔揭座0型。關於他,如果你還想知道更多,我可以告訴你。」

「太好了!」莎娜興奮的嚷叫着:「我就說,你這人偶爾也有好心的時候嘛!」

唐雅人沒有說話,卻是雙手環胸,眼光嘲諷的望着她。

莎娜一見他的神色,馬上不甘願的說道:「好啦好啦,什麼條件,你開出來吧!」

「同樣的話我不說第二次。」

她立即明白他的話意,微一聳肩,說:「反正只是在很多人在一起嘛,沒什麼大不了的。」

為了交換條件,「只是暫成為舞伴」這件事,就這麼敲定了。當時唐雅人和莎娜都沒料到,這居然成為所有事件的開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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惡女的探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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