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唐嫣然一夜沒睡好，慘白著臉坐在她的對面。

「昨天沒有睡好嗎？」閆婷婷偏著頭可愛地問。

「閆小姐……」唐嫣然不得不出聲提醒。

「好啦、好啦，我快講到了，妳這麼急幹什麼。」閆婷婷故作一副不明白的樣子，「啊，肯定是昨天蘇啟不在妳身邊。」

這一刻唐嫣然的腦袋忽然變得特別清晰，「閆小姐，請問妳知道蘇啟在哪裏嗎？」

「呃，我這個前女友怎麼會知道呢？」閆婷婷為難地說。

唐嫣然垂下眼，不想再聽她東扯西扯的，欲起身離開的時候，閆婷婷又說了這麼一句，「不過我昨天有看到他。」

唐嫣然頓住沒有說話。

閆婷婷支著下顎，「其實我跟他很早就認識了，不過在一起的時間才一個月，他就跟我說我們不適合，分手吧……想來想去，他真的是一個很冷情的男人呢，我喜歡他，他卻不喜歡我。」閆婷婷臉色不豫，「他肯理我大概是因為我家裏有錢吧。」

唐嫣然扭了扭身子，端正地坐着。

「不過顯然他更喜歡妳，妳家比我家更有錢。」閆婷婷的話充滿著暗示。

唐嫣然抬眸看着她，「蘇啟不是這樣的人。」她冷著嗓音說道。

「愛情真的會令人盲目。」閆婷婷裝腔作勢地說：「妳都不好奇他昨天在哪裏？」

唐嫣然默默地看着她，即使她不問，閆婷婷也會說的。

「我昨天牙痛去了一趟醫院，看見他跟一個女人在一起。」閆婷婷笑着說，好似她說的事情非常非常好笑。

唐嫣然一點也笑不出來，「閆小姐，我要出門了，如果……」

閆婷婷不管不顧地報了一連串地址，「我昨天是在這家醫院看見他的，如果妳要找他的話，妳可以去碰碰運氣，我沒辦法保證他是否還在那裏。」

唐嫣然站了起來，無聲地逐客。

「我走了，順便奉勸妳一句，做好心理準備。」閆婷婷說完便離開了。

她的話在唐嫣然的心湖中投下了一顆石頭，泛起了一圈圈的漣漪，唐嫣然靜靜地坐回沙發上，花枝阿姨走了過來。

「小姐，妳怎麼了？」

「我沒事，花枝阿姨，我想要喝水。」她全身冷得要命。

「哦，好，妳等等哦。」花枝阿姨趕緊轉身去端水。

當唐嫣然接過花枝阿姨遞來的水杯時，溫熱的水暫時讓她鎮定了一會兒，「花枝阿姨，我要出門一趟，可不可以讓老陳送我一趟？」

花枝阿姨摸了摸她的臉，「小姐，妳的臉好燙，還是待在家裏請王醫生過來一趟好了。」

唐嫣然搖搖頭，「我出去一趟，馬上就回來。」

花枝阿姨盯着她好一會兒，無奈地說：「好吧、好吧，小姐妳帶着手機，有事就打給我。」「謝謝花枝阿姨。」她回以一個虛弱的笑容。

花枝阿姨笑着打了一個電話給老陳，在唐嫣然看不見的地方囑咐道：「小姐要去一個地方，你送她去，先不要回來，我看小姐的臉色不大好……嗯嗯……記住了。」

唐嫣然坐上老陳的車，沒有去閆婷婷說的那間醫院，她要老陳載着她去書店，她站在書店門口沒有進去，反而走進了對面的咖啡店。

她點了一杯熱可可，隔着一條街看著書店，她需要靜一靜，完全的安靜，她的眼睛看着自己最愛去的書店，心神早已出竅。

蘇啟去了醫院，為什麼去醫院？昨天電話那頭是一個女生的聲音，她聽見了……

她的手握著馬克杯，指關節太過用力而泛白，她的心跳無力地跳着，呼吸也跟着變得沉重，她趴在桌子上，側眸看着窗外的景色。

手機響了起來，她無所謂地接通，「喂？」

「嫣然？」是蘇啟，「妳怎麼了？聲音聽起來很累。」

「蘇啟……」

「嗯？」

「你在哪裏？」

唐嫣然等着他說話，電話那頭卻是一片靜默，她的心開始絞痛著，就像被扔進果汁機里不斷地絞著絞著。

「今天有人過來找我。」

「誰？」

唐嫣然沒說是閆婷婷，「她專程過來告訴我，你昨天在某家醫院和某個女生在一起。」唐嫣然此刻覺得自己的心與腦袋分開了，心痛得這麼厲害，腦袋卻冷靜得不象話。

電話里仍然是靜默，唐嫣然起初的急躁一下子冷了下來，就像昨晚的冷水浴，「她說得對嗎？」

似有似無的嘆息聲在耳邊響起，她聽見他說：「是。」

聽完他的回答，這一刻她的心奇妙地不痛了，她鬆開馬克杯，看着余煙在馬克杯上方飄拂著。

「現在還跟那個女生在一起嗎？」

「嗯。」他的聲音又啞又澀。

「你有什麼話要跟我說嗎？」唐嫣然看着晚霞染紅了天空，藍色的天空一下子變得柔和了。

「嫣然，現在我不能跟妳說。」蘇啟的聲音仍然冷靜得過分。

但她現在就想知道啊，他真的很不懂女人，很不懂她……

「呃。」她在心裏默默下了一個決定。

「等我回去。」

「好。」

「我掛了。」

「掰掰。」唐嫣然掛了電話，將杯子裏的可可喝光，眼睛刺刺的痛，她揉了揉，揉出了不少水，她抽了一張衛生紙擦了擦，可越擦越多。

在丟臉的滔滔大哭之前，一道聲音在她的耳邊響起，「嫣然？」

唐嫣然轉頭一看，是她那無緣的初戀情人，「哈啰！」

「給妳隆重地介紹一下，這位是我的未婚妻小冰。」尚文沒有注意到她的異樣，開心地跟她打招呼，迫不及待地向她介紹他的未婚妻。

「妳好。」小冰笑得靦腆。

唐嫣然對着小冰笑了笑，卻比哭還要難看。

「喂喂，我老婆雖然沒妳漂亮，妳也不用這副神情吧。」

唐嫣然笑了，糗道：「哪有，小冰長得這麼可愛，配你才是糟蹋了。」

尚文與小冰坐在她的對面，跟她扯東扯西地聊著，唐嫣然笑着聽着，心頭的酸意更為明顯，眼裏升起了對他們的羨慕。

「過一段時間我們就要結婚了，到時候一定要包個大紅包給我。」

猶記得上次見面不過是一個月前，沒想到尚文這麼快就找到了他的真命天女，唐嫣然點頭道：「好，一定。」

他們聊了一會兒，隨後尚文說道：「我們還要去選請柬，下次再會。」

「掰掰。」唐嫣然對着他們揮手。

目送他們離開之後，唐嫣然從位置上站了起來，被尚文這麼一攪和，她沒了哭的想法，尚文相親都能找到喜歡的女生，她也可以！

唐嫣然下了樓，看到老陳坐在車裏等她，她坐進車裏，「老陳，回家吧。」

「好的，小姐。」

唐嫣然決定的事情很簡單，她不會跟蘇啟訂婚，因為她決定要跟他分手了，她打電話告訴哥哥，「哥不用籌辦訂婚宴了，我決定要甩了蘇啟，麻煩你跟他說我要甩了他。」她痛痛快快地丟下一句話就掛了電話，既然他不在乎她，那她也不想像白痴似的等着他，隨他愛陪誰就陪誰吧！

兩個月後。

唐嫣然將最新的畫稿和文稿交給出版社之後漫步在樹蔭之下，在一個轉角處，她看見了熟悉的男人。

她走了過去，「蘇啟。」她笑着，心口仍有一股壓抑。

「為什麼不等我？」蘇啟站在大樹之下，身上的暗灰西裝幾乎要與樹皮融為一體了。

「沒什麼，大概是我太任性了。」唐嫣然俏皮地吐了吐舌頭。

蘇啟看着她，黑眸閃爍著陰暗的光芒，他握了握拳頭又淡定地對她說：「妳應該聽我……」

「我晚上有事，不如下次再找個時間聊。」唐嫣然優雅地笑着，避開他即將觸到自己的大掌，往另一條路走。

有事？蘇啟冷冷一笑，唐巍然特地「好心」地告訴他唐嫣然今晚要相親，該死！事情怎麼會弄到這個地步？

蘇啟皺着眉看着她離開的背影，驚覺她的身形更為清瘦了，他輕磨著牙，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她不是蠻不講理的人，中間一定發生了什麼他不知道的事情。

他望着她的眼神猶如鷹隼般，唐嫣然努力忽視身後的目光，快速地走到對面，不住地加快步伐，試圖快速擺脫他的目光。

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裏？唐嫣然以為他們之間已經結束了，在這期間他沒有找過她，她以為他也默認了分手的事實，為什麼心頭仍然這麼不舒服？真的是見鬼了。

唐嫣然回到家裏，她已經搬出了唐家，自己住在外面，開始她之前就渴望的獨立生活，只是沒有想像中的興奮，倒多了幾分落寞。

她把鑰匙放在玄關處，快速地換了一套衣服，在臉上化了一個淡妝，想要忘記一段愛情就該開始另一段愛情，但她已經不想談戀愛了，她只想找個普通人，做一個普通的妻子。

那天她發高燒，哥哥把她之前說的話當玩笑，等她退燒之後她又想了一遍，很認真地對哥哥說她要跟蘇啟分手。

哥哥沒有問她為什麼，隨她愛怎麼樣就怎麼樣，在關鍵時刻站在她身邊的是她的至親，她不想讓家人擔心，一段穩定的關係是她現在迫切需要的，儘管她看起來似乎是在逃避，逃避著蘇啟。

寧可被罵懦夫，她也不得不承認她最怕見到的就是蘇啟，相愛時巴不得天天見，不愛時恨不得不見。

一團毛茸茸的巨大物體移向她，在她的腳邊輕輕搔弄著，唐嫣然低頭一看，摸了摸糖果，「乖乖哦。」

她趁蘇啟不在時將糖果也帶了出來，反正她現在一個人住，而且她怕蘇啟未來的女友對糖果不好，那她還不如把糖果接出來。

糖果比以前乖了很多，不再像以前一樣怎麼叫也叫不聽，大概是牠終於意識到牠可以依靠的只有她了。

「乖哦，我今天晚上要晚點回來，飯飯都在碗裏了，」唐嫣然把狗糧倒在碗裏又加滿了水，摸了糖果好幾下，拿起包包離開了家。

學業也告了一段落，她暫時可以全身心集中在創作上，眼尖的出版社小編髮現她的作品越來越成熟，問她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

她神秘地保持沉默，也許一個人的經歷會影響到創作方向，但希望和純真是她不變的主題，她堅持要把童書做到大人小孩皆宜的境界。

唐嫣然攔了一輛計程車，往今天相親的地點駛去，這是她相親的第三個男生，之前的兩個男生不來電，最後成了朋友。

她付了錢下了車，走進富麗堂皇的餐廳里，今天的相親對象似乎比較大方，第一次相親就在這麼高級氣派的地方。

「妳好，請問是唐嫣然小姐嗎？」

唐嫣然坐下沒多久，一個男人已經走了過來，她抬頭一看，男人很高大、很英俊但看起來很強勢，「你是李先生嗎？」

那男人沒有回答她的話，直接坐在她的對面。

唐嫣然拘謹地坐正了身子，看着眼前的男人，她竟然緊張得像看見系主任似的。

男人不多話，只喝了一口水，相親通常都是男生先說話的，只是這位先生出奇地寡言，唐嫣然不得不厚著臉皮問道：「請問你是做什麼？」

即使唐嫣然心中有數，今天的相親大概要吹了，但她仍是給足了面子，沒有馬上離開。

「辦公室的。」

唐嫣然頓時無語，她該說什麼好呢？

「唐小姐，其實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男人開門見山地說。

「什麼？」那他來幹什麼？

「今天來只是想講一個故事給唐小姐聽。」

唐嫣然滿臉黑線，基於對他的尊重，她沒有立刻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