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第十章

一早,大批媒體便陸陸續續來到「皇族大飯店」,並湧進會議廳,掀起了一場小小的卡位戰。

在飯店裏舉辦記者會雖然不是第一次,但由於飯店本身成為了這次記者會的主角,所以格外受到矚目,也引發眾人的議論紛紛。

得知消息時,舒小曼簡直難以置信。

她雖然聽到服務生們竊竊私語,卻始終沒有勇氣去證實這些傳言的真實性。

她實在無法理解,昨天明明還優閑地陪她在海上度假的男人,為什麼會在一夕之間變成飯店的所有人,也就是她的老闆。

難道他從一開始的目的就是他們的飯店?

那麼這些日子以來,他對她的好、他對她說過的話,究竟算什麼呢?

她知道飯店是他們的家傳事業,可就算他想將生意擴展到台灣來,他可以自己去蓋一間來經營,怎麼也不該并吞別人的心血呀!

真是過分!

「經理,你聽說了嗎?」彷佛剛跑完百米的梁雲來到她身旁,氣喘吁吁地問。

「聽說什麼?」舒小曼努力使自己面無表情。

「咱們的老闆換人了!」

「那又怎樣?」

「你想,我們這些舊員工會不會因此被資遣?」

「如果他夠聰明就不會,不!我確定他真的不會,因為他很聰明。」

「你怎麼知道他很聰明?你跟他很熟嗎?」

「沒有,我瞎猜的。」舒小曼急忙否認。

梁雲狐疑地挑起眉,總覺得這個迷糊上司近來似乎怪怪的。

「梁副理,這裏交給你看着,我離開一下。」舒小曼拍了拍他的手臂。

「喂,你上哪兒去呀?」

舒小曼沒有回答,嬌小的身影迅速地消失在走廊上。

結束記者會,埃斯蒙德緩緩步出會場,而拉克倫則緊跟在側,不斷地阻止那些仍然試圖發問的記者們。

埃斯蒙德神色自若、步履從容,絲毫不受周遭騷動的影響。

忽然間,他停止了步伐,目光直視着正前方的黑衣女子。

兩人四目相接,一股詭譎的氣氛頓時瀰漫在空氣中,使眾人皆不由自主地安靜下來。

黑衣女子緩步向前,然後站定在埃斯蒙德面前,唇角微微一勾。

「終於等到你了。」

埃斯蒙德俊眉緊蹙,默不作聲。

「啊!克莉絲特兒!」有個男記者認出黑衣女子的身分,不禁低呼出聲。

聞言,眾人又開始騷動了。

克莉絲特兒恍若未聞,只是目不轉睛地盯着她盼了許久的男人。

「你怎麼會在這裏?」拉克倫大皺其眉,壓低音量問道。

克莉絲特兒正眼都沒瞧他一下,她眼中彷佛只容得下眼前的英挺男子。

此時,在她臉上完全看不到平日的趾高氣揚,有的只是萬丈柔情。

「埃斯蒙德,你知不知道我找了你好久?」

語畢,她霍地吻上了他。

她突如其來的舉動教人始料未及,記者們在驚愕之餘,仍不忘拿起相機拍照,一時之間鎂光燈閃個不停。

埃斯蒙德很快地拉開好似八爪章魚的她,沉聲怒斥:「你這是在做什麼?」

「我要讓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我們在一起。」

「別胡鬧!」

「總之,這一次你是逃不掉了!」克莉絲特兒露出得意的笑。

埃斯蒙德神情冷峻,瞪着她的森冷目光教人不寒而慄。

「以後,絕對、絕對不要再做這樣的事了。」他平靜無波的語氣中帶着濃濃的警告意味。

克莉絲特兒的笑容僵在唇邊,內心惴惴不安,但仍強作鎮定。

埃斯蒙德面無表情地越過她,而原本圍成人牆的眾人則不由自主地讓出一條路。

驀地,埃斯蒙德赫然在人群中發現一抹熟悉的嬌小身影。

心口頓了一下,他不禁低咒出聲:「該死!」

見他發現了自己,舒小曼毫不猶豫地轉身就跑。

「小曼!」

埃斯蒙德不假思索地拔腿就追,他的心從未像此刻這般慌亂過。

一旁的記者們怔愣地望着他們的背影,由衷覺得不虛此行,因為這接二連三的小插曲,最近幾天的新聞可就熱鬧了。

拉克倫看着幾乎要把下唇咬出血來的克莉絲特兒,不由得搖了搖頭。

姑且不論她追着埃斯蒙德的真正目的是什麼,但她的執着實在很難教人不害怕。

「你都瞧見了吧?我勸你該死心了。」他淡淡地說完,接着離開。

克莉絲特兒悄悄將手掄成拳頭,目光含怨。

為什麼?

為什麼她會覺得這麼難過呢?

看見奪走她初吻的人被別的女人吻住,她的心像被揍了一拳,胸口又悶又痛。

討厭!她真的好討厭這種感覺喔!

「小曼!」

埃斯蒙德敏捷地追上舒小曼,長手一抄,緊緊攫住她的皓腕。

「放開我!」

聽見她哽咽的聲音,他心一揪。

「你聽我解釋。」

「你用不着跟我解釋。」

「小曼。」他無奈地輕嘆。「我已經跟你說明過我和她的關係了,我剛剛真的沒想到她會這麼做,所以一時來不及反應。」

她賭氣地用手捂住耳朵,不願聽他解釋。

「小曼,你別這樣好不好?」他柔聲哄著。

她忿忿地別開臉,粉腮鼓得像包子。

看到她如此可愛的模樣,他覺得又心急又好笑。

這個小東西,連生氣的時候也可以這麼惹人憐愛,真了不起!

輕輕地攬她入懷,他的手有一下沒一下地拍撫着她的背。

「你別拿我當孩子看。」舒小曼不悅地掙脫他。

「誰說我拿你當孩子看?我若將你當孩子,很多我想做的事就不能做了。」

舒小曼細眉一擰。「你想跟我做什麼?」

「你說呢?」他別有深意地望着她。

「你!」她忽然了解他的意思,小臉一紅,氣得咬牙切齒。「不要臉!」

埃斯蒙德搖搖食指,不慍不火地道:「小東西,這種難聽的句子不適合你,以後別說了,知道嗎?」

「你這個騙子,你沒資格教訓我!」

「騙子?」

「你偷走了我們的飯店!」

「偷?」

「你……」

「小東西。」他打斷她的話。「這樣不行喔,你的形容詞用得太糟糕了,國文是不是該重修?」

舒小曼一時啞口無言,翻了翻白眼,氣憤地轉身要離開。

「別走。」他及時拉住她。

「放手!」

「你不明白事情的來龍去脈就定我的罪,會不會太不公平了?」

「我是不明白,你也沒給我機會明白。」

「那麼如果我想告訴你,你願不願意好好聽呢?」

舒小曼瞅住他,眸中有着些許的懷疑與困惑。

「相信我有這麼難嗎?」

她搖搖頭,又點點頭。

「這是什麼意思?」埃斯蒙德不懂她的意思。

「我沒有不相信你。」她搖了下頭。「我願意聽聽看你怎麼說。」她點點頭。

他微微一笑。

「真是個小可愛。」

「這會兒我又成了『小可愛』了?」她將一雙細眉排得半天高,質問意味濃厚。

「是呀!你是我的小曼、我的小東西、我的小可愛,倘若你不介意,我還很想讓你成為我的『小妻子』。」

「你想得美!」她朝他皺皺鼻子。

埃斯蒙德玩味一笑,目光緊緊地鎖住她。

她不是回答「我很介意」、「門兒都沒有」、「想都別想」,而是「你想得美」這種似是而非的否定句,那麼,是否表示她的心已經有所動搖了?

嗯,很好!

他們一路上竭盡所能地避人耳目,來到埃斯蒙德的房間,舒小曼立即往長沙發上一躺。

「天哪!為什麼我們得像小偷一樣鬼鬼祟祟、偷偷摸摸的?」

「因為這裏的人都有嘴巴,都會說話。」埃斯蒙德從冰箱裏拿出兩瓶礦泉水,將其中一瓶遞給她。

「你這不是廢話嗎?」她橫了他一眼。

「那麼,你曉不曉得我們人為什麼會有七孔,而不是六孔或八孔?」

「我哪會知道?」她打開瓶蓋,喝了一口冰涼的礦泉水,然後閉起眼睛,一副非常享受的樣子。

「其實,從人類的七孔分配就可以很清楚地明白上帝的美意了,除去為了呼吸而需要的兩個鼻孔以外,兩個眼睛是要讓人們多看,兩隻耳朵是要讓人們多聽,至於只有一張嘴的意思,就是要人們少說。」

「瞎掰。」她輕嗤一聲。

「我沒有瞎掰。」

「你是從哪裏聽來這套理論的?」

「你不覺得很有道理嗎?上帝給了人類一張會說話的嘴,也等於是給了一個終生的考驗;人們的福禍病痛就全看這一張嘴了,所謂『病從口入、禍從口出』,就連一個人會不會待人處世,也是看這張嘴。」

「呃……你該不會是什麼傳教士之類的吧?」她有些匪夷所思地覷着他。

埃斯蒙德抿唇輕笑。

「我像嗎?」

「不然你怎麼說起話來頭頭是道,像神父在講大道理似的?」

「這是看法、是觀點、是角度,並非只有神父才能懂呀!」

舒小曼有些迷惑地甩甩頭。

「你把我給搞胡塗了。」

「小傻瓜。」

「喂!你這個人怎麼老愛給人家胡亂冠上昵稱啊?」她不滿地攢起了眉。

「你也說了,是『昵稱』嘛,所以只有我會這麼叫你,而我也只會這麼叫你。」

「你在繞口令嗎?別老仗着自己中文說得好。」她故意不以為然地撇撇嘴,藉以掩飾心裏那一股莫名的情愫。

他聳了聳肩,不置可否。

「對了!」她猛然記起自己來此的目的。「差點就讓你給耍弄了,快點說,別再想轉移話題!」

「好,我說。」他笑睇着她,開始娓娓道來。「你一定不知道這間飯店其實已經負債纍纍了吧?」

「負債?」她大眼圓瞪,旋即笑了出來。「這怎麼可能?你也看到啦,我們飯店裏人來人往的,生意好得很。」

「飯店的盈收當然沒有問題,問題出在飯店的所有權已經被你們老闆拿去抵押了,而他轉投資失敗,即將面臨破產的窘境,如果我不設法接收,這間飯店的下場將會很凄慘。」

「這是真的嗎?」

「都這種時候了,我騙你做什麼?」

「可是,飯店都已經負債纍纍了,你為什麼還要接收它?」

「這個嘛,主要有兩個原因,在決定要不要接收之前,我們已經對飯店的整個狀況做了評估,如你所言,飯店的營運尚佳、前景看好,所以應該用不了多久就可以回本了。」

「那另外一個原因呢?」

「雖然我並不是挺喜歡你的老闆,但他的父親卻是我頗為敬重的長輩。」

「你還認識我老闆的父親啊?」

「嗯,我曾在台灣住過幾年,他算得上是我的啟蒙老師。」

「難怪你中文說得這麼好。」舒小曼嘀咕完,又問:「那時你為什麼會到台灣來住?」

「我母親是台灣人。」

「真的嗎?」她張大眼睛。

「真的。」

「這實在是個教人意外的消息。」

「很意外嗎?」

「當然嘍,我以為像你們那種富豪之家應該都會存在所謂的門戶之見,地位不同大概就不得了了,更何況是異國婚姻。」

「也許你說得沒錯,不過我們家比較與眾不同,可能跟經營飯店有關。」

「哦,那你媽媽呢?」她其實滿想瞧瞧他這張好看的臉孔究竟是遺傳誰的。

「不在了。」

「啊,對不起。」

「沒關係。」他不以為意地笑了笑。「我再告訴你一個秘密,我的外婆是印度人。」

「咦?那你身上不就有好幾國的血統?」

「是呀!」

「難怪……」她低聲咕噥。

「難怪什麼?」

「難怪你會長得這麼好看。」

「所謂『好看』的標準如何界定?」他好奇地挑了下眉。

「好看就是……比帥還帥、比俊還俊嘛。」她的小臉低垂,有些不好意思地說。

「你真的這麼認為?」他低頭看看她。

「什麼啦?」

「你真的覺得我比帥還帥、比俊還俊?」

「你都不照鏡子的嗎?這麼明顯的事實,你幹嘛還問我?」

「那麼,像我這樣多金又長得好看的男人,你為什麼不要?」

「我哪有不……」她倏地打住,忙不迭地轉身將臉埋進沙發。

呼!差點兒就中計了。

「小東西?」他輕推着她,難掩內心的喜悅。

她扭了扭身子,怎麼也不肯露出臉來。

「你的話還沒說完耶!」

「別鬧了!」她悶聲說道。

「要不要我來幫你接下去?」他湊近她耳畔。

感受到他的氣息,她敏感地縮了縮脖子。

「你剛剛說『我哪有不要』,意思是你其實很想要嘍?」

「我沒有說我哪有不要!」她霍地一躍而起。

他聳聳肩,露出得逞的笑容。

「你!」她咬了下唇,小臉通紅。

「既然我們現在把話說開了,你就別再逃避,好嗎?」他正色地說道。

她垂著頭,不敢直視他那雙迷人的眸子。

「你已經知道我們家並沒有門戶之見,那你到底還在擔心什麼?」

「你接手這間飯店后,要留在台灣嗎?」

「不,我只會在這裏待一兩個月。」

她迅速抬起頭來,難以置信地望着他。

「你打算回去英國,那我怎麼辦?」

「你當然跟我一起回去。」

聽到他的話,舒小曼微微一愣。

「你不願意嗎?」

她搖了搖頭,不曉得該怎麼回答。

在彤彤和香提相繼步入幸福美滿的婚姻生活后,她雖然偶爾覺得寂寞時會想找個男人嫁了;但她着實沒料到自己會遇上像他這麼優秀的男人,即便自己承認喜歡他,但他們根本是不同世界的人,就算喜歡,大概也很難在一起吧?

更何況,英國對她來說太陌生也太遙遠了,即使他們真的可以在一起,她也沒有把握能在那裏好好生活。

「小曼?」

她仰起小臉,茫然無措地望着他。

「你害怕自己到那邊會無法適應嗎?」

「我不知道。」

「那麼,你相信我嗎?」

她凝視着他,半晌后,輕輕地點了下頭。

「既然如此,你只要做一件事就好——相信我。」

「我可以嗎?」

「當然可以。」他的手撫上她的頰,輕輕摩挲著。「相信我,凡事有我。」

望着他溫柔的眼神,她甜甜一笑,算是默許了。

我要去英國。

舒小曼Key完文字,按下Enter,下一秒便顯示在螢光幕上。

有網絡真的很方便,雖然大家平日各忙各的,但只要相約上網,便能零距離地閑話家常,感受網絡的無遠弗屆。

什麼?童彤在句子後面加上一張震驚的表情。

你們的進展比我想像中快好多,真不可思議。魏香提雖然沒有加上表情,但揶揄之意再明顯不過。

討厭啦!舒小曼的句子後面有張生氣的臉。

小曼,是英國耶!你知不知道歐洲跟亞洲相隔有多遠?童彤問。

我知道,但我再也不可能遇到條件比他更好的男人了。舒小曼回答。

你為了這原因跟他走?童彤覺得無法置信。

最主要的原因當然是我喜歡他。

你們認識多久呀?

一個月。

才一個月,不會太冒險了嗎?童彤有些擔心舒小曼。

我相信他。

可是我不相信你這個單純的傢伙!

我也信得過他。魏香提說。

兩票對一票,通過。舒小曼加上笑臉。

那我無話可說了。童彤打完句子,雙手暫時離開鍵盤。

你準備什麼時候走?魏香提問。

還不確定。舒小曼回答。

到時候記得提前通知我一聲,我好安排時間回台灣送你一程。

嗯。

此時,坐在電腦螢光幕前的三個女人不約而同地感受到一股淡淡的離愁……

命運真的很奇妙。魏香提有感而發。

是呀!有誰想得到小曼這麼迷迷糊糊一撞,竟然撞出了一段羅曼史?童彤打趣地道。

你都能隨便在路邊撿個白馬王子了,為什麼我不可以呢?舒小曼不甘示弱。

喂喂,什麼叫隨便?

你還不是說我迷糊?

你本來就迷糊!

我才沒有!

你是個超級大迷糊!

你是個無敵敗金女!

看着她們又開始鬥起嘴來,魏香提啼笑皆非地搖了搖頭。

天下雖無不散之筵席,但友誼歷久一樣濃。

她們三人終於都找到了屬於自己的幸福,人生至此,夫復何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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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路上遇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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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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