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吳倩倩與秦易喬坐上馬車后便自以為可以製造機會，因而刻意坐到他身邊，倚着他的肩，「易喬，我們成親吧！這樣我們就可以在一塊兒了，我爺爺還說將來的家業都會交給你呢！」
他冷笑道：「他要把家業交給我？」
「是呀！」她望着他，「這麼一來，『秦木商行』將會成為秦家四大主業中最強的一項，你開不開心？」
「我從沒想過要和兄弟爭，不，或許會相互較量，但不是用這種方法。」他們兄弟感情一向和睦，用這招來挑撥未免太可笑了吧！
「你還真沒志氣！」吳倩倩不滿的皺眉。
「志氣？！」秦易喬蜷起嘴角，「對於你來說，志氣就是對付自己人嗎？」
「我……我也不是這意思，但是成為家中最有本事的人不是很有面子嗎？」吳倩倩在她耳旁不停嘮叨，使得秦易喬煩躁不已。
這時候，他不禁想起府里那個同樣聒噪卻可愛逗人的丫頭……
想着，他的眸光轉為迷濛，連臉上的表情都有了笑意。
吳倩倩詫異地看着他，「秦公子，你笑什麼？」
「我想到好笑的人和事。」
「誰呀？說出來讓我也笑笑嘛！」
秦易喬看向窗外，轉移話題，「柳湖到了。」
「真的？」她開心地說：「還真快，是已經到了！」
馬車適時停下，秦易喬先行步下馬車，回頭對吳倩倩問道：「你要逛哪兒？我不能耽擱太久，還有事得回府里一趟。」
「什麼嘛！跟我出來就這麼急着回去，我們就從柳湖的東亭口開始走，直到西亭口出來，你逛過柳湖嗎？」她勾住他的臂膀。
「很久以前來過。」
「很久？那你早該來了，前陣子柳湖重新修繕，現在可美着呢！」她拉着他徐徐散步著。
一路上她直說着她想說但他卻不想聽的話，秦易喬一邊看着及目所見的美景，一面思忖著該怎麼向她套話。
突然，他頓下腳步，望着前頭直朝他們走來的香湘。
她怎麼會來這裏？
同時間，香湘也驚覺秦易喬就在前方，她停下腳步望着眼前這對郎才女貌的佳偶，心底猜測著，該不會她就是傳言中吳員外的孫女？
「二少爺……」為打破尷尬，香湘強顏歡笑的對着秦易喬打招呼。
「你怎麼會來這裏？」秦易喬蹙眉望着她蒼白的臉蛋。
「呃，幫、幫張大娘一個忙，替她來拿綉樣，正要回去。」香湘又看了他和那女人一眼，轉身就要離開。
「等等。」他拉住她的手，「你的臉色怎麼這麼難看？」
「有、有嗎？」她抽回手。
「秦公子，她是誰？」吳倩倩走向香湘。
秦易喬沒回答，香湘卻先說了，「我是秦府的婢女。」
「原來是婢女，嘖嘖嘖……還真胖呀！你都吃什麼呀？該不會將做好的菜都先偷吃了才端出去？」吳倩倩語氣惡劣。
「吳倩倩，你能不能留點口德？」秦易喬聽不下去，立刻拉開她。
吳倩倩詫異地看着秦易喬，「你怎麼……」
「呃，我先走一步了。」怕二少爺會因為她和對方起爭執，香湘識趣的走開。
秦易喬清楚的看見她轉身前眼底輕轉的淚霧，心想她一定有事，肯定誤會他和吳倩倩——
想追去，可他還有要事沒辦。
「吳小姐，你父親也打算開發木業，這根本是在跟我搶生意，你之前所說的那些話我怎能相信？」他淡淡說道。
「原來你介意的是這個。」吳倩倩補充，「你放心，我爸就算不做木業生意，賺的錢也夠咱們吳家三代不愁吃穿。他常說你是做生意的人才，可腦筋太死，才打算為你鋪路呀！」
「哦？聽來吳家好像對做生意很內行？」
「那是當然，仙衫果就好比以前的百合果，整個蘇州就咱們有栽種呢！」吳倩倩自得地說。
「是呀！在蘇州百姓眼中，它已是不可或缺的配菜了。」他的腦子正慢慢抽絲剝繭著。
「那是當然。」她勾起嘴角。
「哎呀！真不好意思，我與人談生意的時間到了，我會派人送你回吳府，先告辭了。」秦易喬朝她點點頭之後，便二話不說的離開。
「這是怎麼回事？」吳倩倩追了幾步，見他連頭也不回一下，忍不住鼓著腮，大聲罵道：「什麼嘛！怎麼可以丟下我不管？太過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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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湘回到秦府後，果真不似往常平靜，大家繪聲繪影說着是她用計勾引二少爺，或是她在二少爺的食物里下藥，他才會糊塗的對她做出那樣的事。
好傷人的話呀！
二少爺現在心裏有人了，是她親眼目睹，的確有這麼一個女人陪在他身邊，她好漂亮，與二少爺好登對，是個有資格陪伴他一輩子的女人。
而她……就只會帶給兩人傷害而已。
「你一個人窩在這裏做什麼？」突然，秦易喬的聲音竄進她耳里，她立刻從椅子上站起來。
「二少爺！」她不解地問：「你怎麼會來這裏？」
「你今天怎麼不去西黔苑？」秦易喬不是麻木不仁，今日府邸的氣氛的確和往常不同，難道昨晚他做錯了？
他不該故意讓嬤嬤看見？不該對她做那種事？
他也說了，對她做那種事是因為喜歡她，而讓嬤嬤瞧見就是想讓這事成定局，她就永遠也逃不掉了。
但是結果卻和他之前所想的完全不同？
「沒有百合果，待在那裏也沒用，我好久沒回僕人房了，明天我還想去綉坊看看。」香湘努力不顯出傷心。
「你說什麼？回綉坊？」他僵了臉。
「對，回綉坊。」她笑笑說：「今天去拿綉樣時，聽那位李千金說，張大娘曾對她抱怨人手不夠，所以——」
「想都別想！」他用力頂回。
「怎麼了？」香湘被嚇了一大跳，「幹嘛這麼生氣？」
「你……你為什麼不對我發脾氣？」既然看見他和其他女人在一起，再怎麼她都該問他對方是誰呀！
「我……我為什麼要對二少爺發脾氣？」她不懂。
「在柳湖你看見我和吳倩倩在一塊兒，怎麼不生氣？不問我她是誰？」要是他過去所認識的那些女人，早就一哭二鬧三上吊了。
「我……我……」水氣凝聚在眼眶，香湘努力要將它逼回，「我不用知道她是誰，你已經說了呀！叫吳……吳倩倩不是嗎？」
「江香湘！」他受不了地大吼。
「是的，二少爺。」
「你為什麼要對我必恭必敬的，就因為那些流言嗎？」他激動地問道。
「啊？」她愣了下，裝作不知道，「什麼流言呀？」
「你還裝傻？！」他簡直快氣瘋了。
她垂下腦袋，吸吸鼻子說：「二少爺，不要在意那些流言，久了大家就會忘了，真的。」
「忘了？」他冷笑，「你以為已是事實的事就這麼容易忘記？」
「我會忘記，我一定會忘記。」她控制不住的流下淚，「因為只有忘記，對少爺來說才是好事。」
「好事？」天，這丫頭愈來愈不好溝通了。
「對，這樣二少爺就不會再被人誤解、說你是眼光有問題……」她捂著嘴，難過的轉身猛掉淚。
儘管她傷心得要命，但她仍不肯讓他知道，也不願意哭出聲。
「你這個傻瓜，為何要任人欺負？」秦易喬走向她，將她緊鎖在懷中，「你該把話說清楚。」
「我能說什麼？」
「告訴大家，我說過愛你的話，你可以坦白對其他人說我們是彼此相愛的。」他轉過她的身子，認真瞧着她的淚容。
她咬咬下唇，「這不好吧？」
他心底有她就已經足夠了，她也曾說過只要能佔據他心頭某個角落，她便心滿意足。
二少爺的前途不可限量，加上吳家千金的幫忙，一定能將秦府的家業經營得更加有聲有色呀！
「有什麼不好的？」他眸心一黯，「我懂了，是為了吳倩倩嗎？她不過是個……不過是個友人。」
「二少爺，你不需要對我說這麼多。」他愈是對她解釋，她發現自己的心愈是舉棋不定。
不知道到時候自己究竟有沒有勇氣離開他？
「你好像對我很不在乎？」
「不，不是，而是我相信二少爺，既然相信就不用想太多、更不用解釋什麼，剩下幾天就得完成點心，等那件事過後再說吧！」她對他笑笑，「好不好？就不要再鬧事了。」
「你怎麼可以把這麼正經的事當成鬧事？」他很不以為然。
「好嘛！正經、正經。」她掩唇一笑，「二少爺……」
「嗯？」
「我覺得自己好幸福。」她傻氣地望着他。
「傻瓜。」他將她拉到懷裏。
「二少爺，我很疑惑，你……你怎麼會喜歡我？」香湘抬頭笑說：「剛開始你看見我時，不是很討厭我嗎？」
「我哪有！」這種事怎能承認。
「真的沒有嗎？」香湘抬頭仔細看他的表情，「嫌過我就承認，我又不會說什麼，再說這種事我碰多了。」
「你聽我說，男人很少不以貌取人，我也不例外，剛看見你時的確是既失望又無奈，但你並不醜……」
「不用愈描愈黑，我不醜就是太胖了？」她抿唇笑問。
「就當我一開始適應不良，不過現在我倒發現女人豐腴點也挺不錯的，睡覺抱着時暖和多了。」
「你還真是。」她掄起拳頭，笑捶着他的胸。
秦易喬一把握住她的拳頭，「先回西黔苑，到時候你想怎麼捶都讓你捶，最好捶捶我的背，最近我累得筋骨酸痛。」
「怎麼了？」她擔心地看着他，「是呀！最近你是憔悴了，等下我燉只雞給你補補身子。」
「香湘……」他眯起謎樣的眸。
「怎麼了？」她心頭暖暖的問。
他是第一次這樣親匿的喚她呢！
「不用忙了，你看起來也很累。」
「是怕我的廚藝太差是嗎？放心，最近勤練下，就算我以後離開秦府，我都可以開館子維生了。」她無心的一句戲言又讓他當真了。
「你說什麼？」秦易喬眉心緊緊鎖住，「說到底，你就是這麼巴望着離開秦府？離開我？」
「別這麼激動，我只是打個比方嘛！」
被他這樣的眼神給盯怕了，香湘趕緊走出房間，「我們回西黔苑吧！」
秦易喬隨即跟上，由后緊攬住她的腰，他就是要讓大家看清楚，昨晚他可不是一時糊塗才做下那件事，他是真心真意的愛着這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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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真，他這大膽的舉動又讓不少下人瞧見，大家只好盡量迴避，眼睛雖不看，可心底都不禁想，難不成二少爺是真的喜歡香湘這丫頭？
回到西黔苑后，香湘想去灶房卻被他給拉住，「沒有百合果就別去灶房瞎忙了。」
「可我想為你燉只雞。」她笑笑回身，卻被他抓進懷裏。
「我可以要張大娘去燉，你又不是專門來伺候我的。」秦易喬望着她的眸子，「你知不知道，你的眼睛好漂亮。」
「你還真是。」她害羞地轉開眼。
「我是說真的，喜歡你就是從你這對靈活大眼開始，你的眼笑起來就像一彎明月，總能讓我擺脫煩悶。」秦易喬爍亮的眼瞳直膠着在她璀亮的眸心。
被他這麼誇獎，她倒是害羞了。
「走，跟我來。」他拉着她的手往寢房的方向帶。
「你要帶我去哪兒？」她輕喊著。
「回我寢房。」
「呃，寢房？！」香湘吃驚的甩開他的手，「我不去。」
「為什麼？」他挑眉。
「反正我不去就是。」去了又會引來一堆閑話。
「你以為我是想——」他扯唇一笑，「雖然我真的很想，但不是現在，現在我只想讓你幫我捶捶背。」
「怎麼了？」
「這陣子天天去山上看伐木，有時人手不夠還得跟着搬運，所以全身酸疼。」他伸了個懶腰。
「很不舒服了？」香湘擔心着。
「所以隨我回寢房啰？」
「好。」香湘心急地和他一道前往。
進入秦易喬的寢房后，香湘便等着他褪下衣物。
他疑惑地問：「你幹嘛這麼看着我？」
「快脫衣服吧！」香湘卻說。
「什麼？脫衣服！」他輕笑，語帶曖昧，「我說香湘，你該不會……」
瞧他那笑容，分明是想偏了，香湘不禁搖頭輕笑，「不是你想的那樣，而是——」說着，她便朝他張開手心。
「那是？」他看着她手中的瓶子。
「藥油。」她笑笑說：「你不是說了全身筋骨酸疼嗎？那就該擦擦藥油。」這是她剛剛離開房間時順手帶過來的。
「原來如此。」害他興奮了一下。
「對，快把衣服脫了，躺上床吧！」香湘甜笑地望着他將衣服脫了之後，乖乖的趴在床上的無奈表情。
她先挖了些藥油輕輕塗抹在他的背上，揉撫著。
香湘臉兒泛熱，摸着他結實的背脊，想到自己能被這樣完美的男人所愛，心底便漾出滿滿的幸福。
她感激二少爺愛她，感激二少爺的好，就不知道自己能拿什麼來回報他？
「對了，你有家人嗎？」他突然想知道有關她的所有事，包括她的家人、她的家鄉。
「從小我父母就過世了，我是讓爺爺奶奶養大的。」香湘輕鬆說着。
「那麼他們現在呢？」
「都去陪我父母了。當他們年紀大了，身子骨慢慢變得不好，在我十四歲那年就相繼離開人世。」想起他們一一離開她后那份寂寥與傷心，至今仍讓她心痛。
感覺得出來，她手上的力道轉緩，明白她陷入傷心的往事中，「你爺爺奶奶去世后呢？」
「我就一個人生活了一年，流落街頭，是被老爺給帶回來，讓張大娘教我刺繡。」想起那段時光雖然遙遠，但好像就在眼前。
「你這輩子就安心在秦府待着，哪兒都別想去。」
「哪都別想去？」她笑說：「那也得點心做不成呀！」
「本來就做不成了。」就因為她「要離開」這句話，讓他追查百合果一事都始終積極不起來。
「你怎麼又說這種話！」她用力捶了下他的背。
「那種東西又吃不得。」
「你就不會找出原因，然後想辦法解毒嗎？」香湘氣得站了起來，「為什麼你就不會為我想？」
「那麼你要我怎麼做？」他蹙眉望着她，「還是你真的想要那一千兩銀子？好，那我給你好了。」
香湘面露失望又意外的表情，「你真以為我要的是銀子？」
「我……」他深吸口氣，「我只是……」
「你不要說了，你不會知道我的心情，如果到最後其他三位少爺都過了關，只有你除外，那大家又會怎麼說我你想過嗎？」香湘站了起來，捂著臉說：「我不想只帶給你不幸，我要你開心。」
「我何時不開心了？」他趕緊坐起，將衣裳穿上。
「出門被大家指指點點的，你會開心嗎？」她真不明白為何二少爺如此不上道，她好說歹說，他就是不聽。
「那是你不開心了？」秦易喬擰起眉，「說真心話，我是完全不在乎，如果你在意，那就依你好了。」
「二、二少爺……」
為何他要顯露這樣的表情，奸像真是她逼迫了他，是她勉強了他！
「對，我再說一遍，我什麼都依你，要做就做好吧！」秦易喬這才明白原來外人的眼光在她心底造成了不小的影響！
「我真的可以去做？」她小聲地又問一句。
「對，你喜歡就去做吧！」他露出淡淡的笑容，並朝她伸出手，「過來。」
「嗯？」她站在原地，傻傻的望着他。
「我說過來。」他柔笑地望着她。
「可是你的背我已經都擦好了。」她尷尬傻笑着。
「背是擦好了，但是胸前還沒擦呢！」他接着敞開內衫，撫著胸窩，「我這裏也很疼呢！」
「你……你還真是。」她走向他，「快躺下吧！」
秦易喬躺了下來，指著左邊的心口，「這邊一定要多揉揉。」
「這邊很疼嗎？」香湘蹙起眉，輕輕揉撫着他的心窩。
「看你眉心都皺成小山了。」秦易喬伸手撫平那皺痕，「我不是疼，只是它是愛你的心，你也要多疼它一些。」
「二少爺！」她抿緊唇，悸動的落下淚來，「你的意思是……你不但喜歡我，還愛我？」
「你是沒聽清楚還是不相信？對，我愛你，聽清楚沒？我是真的愛你。」他對她眨眼一笑。
「嗯，我聽清楚了。」應該開心的，但她卻好想哭，趕緊將他的衣裳拉攏，「前面也擦好了，天色也不早，我該回去了。」
「今晚在這裏待下。」他抓住她的手。
「不……外頭已經傳成那樣，我怎麼可以還睡在這裏。」香湘搖搖頭，含着感動的淚站了起來。
秦易喬緊緊鎖住她，不肯鬆開她的手，「反正都傳成那樣，乾脆就順了他們的意吧！」
「這怎麼可以？我還是回去的好。」她掰開他的手，帶着內心的悸動迅速走出他的寢房。
走在路上，香湘微笑地看着天上的星月，腦海回蕩着他說愛她的話。
二少爺愛她、二少爺愛她！他不但喜歡她，還愛她！
回到僕人房后，她從抽屜里拿出綉了一半的衣裳，上頭有着淡雅的碎絲綉，想像著二少爺穿上它時會是多麼俊逸迷人！
來到燭台邊，她倚著燈火綉著未完的部分，一針一線勾起情絲愛縷，一絲一縷綿綿纏繞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