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不，你並不是——」在他的心中，還有誰能夠讓她變成替身呢？她比誰都重要，在他的心裏沉沉地佔了一個重要的位置。

「對不起。」她不讓他說完，站起身，轉頭面對他，月光在她的身後發亮，被陰影籠罩的小臉上，一雙美眸熠熠閃爍。

「你為什麼要跟我說對下起？」

「因為，我想當做什麼事情都沒發生過，跟你之間所有的一切事情，我都想把它們當成沒發生過，我會把你忘掉，全部都忘掉。」

無論是快樂的，不快樂的事，她都要把記憶擦掉，就像橡皮擦塗過的地方，乾乾凈凈的，她可以再寫上新的東西，再遇上新的人。

「不，不要這麼做。」他沙啞的嗓音近乎乞求，伸手想要拉住她，卻被她巧妙地閃開。

「我不想更討厭你，不想更恨你，所以，請你讓我走，好嗎？」

如果再繼續待在他身邊，她一定會變得恨他，因為心裏太喜歡了，所以一定會恨他。

只是，他的心裏明明就不在乎她，為什麼要狡猾地露出那種被拋棄的表情呢？他太狡猾了，總是知道如何讓她覺得心痛。

這是老天爺給他的報應嗎？報應他總是遊戲人間，卻從來不付出真心嗎？唐允風苦笑，「好，如果能讓你感到快樂的話，我同意讓你走。」

那一天，她走了，而他沒有挽留，她頭也不回離去的纖細背影，一直殘留在他的心底不能抹去。

他一直都知道她的體型嬌小，但也知道她纖細的身子裏藏着用不盡的能量，總是蹦蹦跳跳，上天下地，帶給他無數的驚奇。

但那一天，她的能量卻彷彿全部用盡了，她嬌小的身子變得透明，脆弱得幾乎快要撕碎他的心。

他並沒有立刻回到台灣，而是一直留在日本，讓自己的心清靜清靜，其實心裏是怕一回到台北，會忍不住再去找她。

她恨透了他，應該不會想再見到他吧！

說不定，她現在已經跟他四弟在一起了，如果鈞風敢讓她哭，小心他絕對不會輕饒過他。

這幾天，美國那邊的公事透過電腦傳到日本這裏，他處理完之後就再回傳過去，他一直都在工作，就像以前一樣，像一台沒有感情，只懂得計算的機器，只懂得失，不懂感情的價值。

這天，他卻接到唐厲風打來的越洋電話，劈頭就給他一頓痛罵，「唐允風，你是放假放傻了嗎？」

「大哥說這話是什麼意思？」他的眼神有點不高興。

「還虧所有人都把你唐大天才捧上了天，說你辦事能力了得，所以才會讓你連這麼簡單的數學問題都弄錯嗎？」

「我怎麼可能連最簡單的數學問題都不會？」

「打開你的電腦，我把文件傳給你了，你自己看看到底犯了什麼錯。」說完，唐厲風就掛斷了電話，沒再多說廢話。

唐允風打開電腦接收郵件，細覽了文件的內容，這才發現了致命的大錯誤，照他這個評估方法，他們不只不會賺錢，可能還會賠上不少。

該死！他怎麼會犯這種連小學生說不定都不會犯的錯誤呢？！

就在他努力拾回注意力，修改其中的錯誤時，他的手機響了，是唐鈞風從台灣打來的電話。

「三哥，我剛才跟大哥通過電話，他好像對你很不滿意。」

「我剛才跟他說過話。」

「是嗎？那我來替他補充說明，他說，如果你再繼續這樣心不在焉，如同行屍走肉一樣的話，就不必再回唐氏來了，他說唐氏不需要一個廢人，別忘了，咱們大哥的眼線可多了，你做了什麼事情都瞞不過他。」

唐允風細細地眯起眸，對於這個說法並不反駁，他們大哥的評斷總是最犀利，如果他說他是個廢人，那情況大概就好不到哪裏去。

「天潼……」他遲疑了半晌，終於還是開口了，「她還好嗎？」

「她現在不在台灣，聽說她父親借朋友一筆錢，原本以為討不回來，沒想到那個朋友賺了錢，連本帶利還給谷家，現在她出國去留學了。」

「為什麼你要讓她走？她不是應該跟你在一起的嗎？」他的語氣帶着很明顯的譴責意味。

聞言，唐鈞風的嘆息聲從話筒那端傳來，「三哥，我知道你很聰明，可是，你在愛情這一方面，真的比一根木頭更像木頭，天潼自始至終都只愛你一個人，不過，我跟你說這些也晚了，反正，我也不知道她去了哪裏留學，我會知道這些事情，是魏奶奶告訴我的，但她打電話去谷家時，谷先生不肯說出他女兒去了哪裏，只說他不想再讓女兒被人傷害了。」

說完，他就掛斷了電話，知道再多說也沒用了。

唐允風渾然不覺那端已經掛了電話，他的腦袋就像被幾百顆深水炸彈轟過一樣，他猛然站起身，轉身走出書房。

他要回台灣去，現在就要回去。

但只要一想到她現在不知去向，他的心就涼了半截……

【第十章】

沒人肯告訴他，她究竟去了哪裏。

藍色的天空劃過一道長長的飛機雲，白色的痕迹就像有人在藍天上劃了一刀，美麗得幾乎令人為之心痛。

唐允風躺在院子裏的長椅上，有半個身子都被屋檐的陰影給遮住了，他直視着天空，出神地望着那道長長的白雲，有好半天，他都沒說過話了。

幾天前，他回到了台灣，就是這副德行了。

這一點石川愛姬比任何人都清楚，她已經坐在他身邊快要一個小時了，她幾乎懷疑起自己是否變成了透明人，才會讓他根本都不予理會。

「允風哥哥，你不餓嗎？現在都已經快要下午一點了，我們出去吃點東西吧！」她終於想到了這個話題，笑着開口。

「我不餓。」唐允風就像晾在長椅上的偶人，如果不是還有呼吸，差點就讓人以為他沒有生命。

石川愛姬不想讓他就此中斷這個話題，她接着說道：「你不想出去的話，那讓我煮給你吃吧！你別以為我什麼都不會做喔！我會煮麵，我……朋友還曾經誇過我煮的面很好吃呢！」

她差一點就說溜口，是前男友誇她煮的面好吃；她知道男人最好哄了，只要是她親手做的東西，一定都說好吃，也會更愛她。

這一招，她可是屢試不爽呢！

一抹淺淡的微笑泛上唇角，他側揚起黑眸，瞧向石川愛姬，「你可以五分鐘就把面煮好嗎？我現在已經開始有點胃痛了，不想等太久。」

「五分鐘……」石川愛姬感到為難，五分鐘？她煮個東西花個五十分鐘都不夠呢！

「不行嗎？」

「五分鐘太困難了！要不……你先吃藥吧！在我把面煮好之前，你先吃個葯，這樣就不會胃痛了。」

聞言，唐允風唇畔的笑容變得苦澀，他知道自己被寵壞了，他已經太習慣只要一喊肚子餓，就會有個小魔術師在五分鐘之內變出美味的食物給他吃，把他的胃填得飽飽的。

就連他的心，也因為滿足而飽飽的。

一看見他那種思念的眼神，石川愛姬的心裏警鈴大作，「允風哥哥，你不會又是在想那個女人了吧？」

唐允風沒回答她，重新揚眸望着天空上的雲，那一道長長的白雲是那麼的美，對他而言，卻像是鮮血淋漓的傷口。

雲會消散掉，但他的傷口，卻好像永遠好不了。

「你不要想她！」石川愛姬的語氣變得氣急敗壞，緊緊地捉住了唐允風的手臂，「我替你生孩子，我姊姊不肯替你生的孩子，我來替你生，允風哥哥，我已經不是兩年前那個不懂事的少女了，我們結婚吧！讓我替你生孩子，我們的孩子一定會很可愛……」

唐允風淡然的視線落在她緊握住他的縴手上，此刻激動的石川愛姬，看起來竟然有點相似倔氣的谷天潼，但她總是據理力爭，卻不咄咄逼人，讓人忍不住還想再逗她。

在他的心裏，很清楚地知道眼前的女子不是他想念的人，唐允風冷漠地抽回手，以極無情的語氣陳述一個事實，「你姊姊當初懷的孩子，不是我的。」

「什麼？」石川愛姬瞪圓了美眸，不敢置信。

「她並不是因為不想替我生孩子，才會吃墮胎藥，她會想要把孩子墮掉，是因為她不想讓我知道她出軌，愛姬，我不想讓你生我的孩子。」唐允風揚起一抹淺到了極點的微笑，輕聲地說道。

在他的腦海中，有一幅女人懷孕的美麗畫面，那女人懷着他的孩子，幸福地微笑着，但那名女子的臉孔，卻不是石川英姬，更不是眼前的石川愛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