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剛剛琴姨打電話問我，我們什麼時候結婚。」

方嘉璇擰起眉，不解地問：「我媽為什麼不是打給我？」

果然，她老媽確實是馬上行動。

看到這種報導，知道她和江煒宗糾纏在一起，不但不生氣，反而興匆匆的打來問東問西，像是怕女兒嫁不出去似的，真是讓人無言極了。

「她怕你生氣，所以直接打來問我。」

她沒好氣地咕噥了句。「我老媽就是會耍這種小聰明，知道你好說話，所以直接找你問比較快。」

江煒宗莞爾一笑，接着意味深長地問：「那你說呢？」

「說什麼？」

「我們什麼時候結婚？雖然我的身家比不上那些小開，但絕對有辦法讓你後半輩子不愁吃穿。」

翻過周刊后，他不得不佩服那些寫報導的人，除了圖文並茂外，為了讓公眾更加明白的圖文表格更是少不了。

在他和幾個與方嘉璇交往過的黃金單身漢PK的表格中，他僅在性能力與結實的勇猛體格方面各得到一顆「勝」字星星。

不用想也知道，他之所以在性能力方面勝出，應該是他替神林仔醫生代言壯陽葯廣告帶給他們的印象，否則，他們又不是方嘉璇，怎麼知道他的性能力強不強？

沒料到江煒宗會突然丟出這句話，方嘉璇愣了愣。「我可以養活自己啊！」

她的回應讓他的表情有些不自在。

「我知道。只是，如果要以世人的標準來看我們，我的財力雄不雄厚，是我有沒有資格養你的基本條件。」

「阿煒，我……沒想過要結婚。」

她比一般人幸運，也比一般人努力，好不容易成為知名的服裝設計師，她不可能放棄，為某個男人拋開一切定進家庭。

方嘉璇的話讓江煒宗驀地一僵。

他以為兩人走到了這個地步，談結婚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沒想到她給他的回答竟是這麼殘忍。

看着他深受打擊的模樣，方嘉璇仍坦然說出心裏的想法。「我們可以一直談戀愛，不一定要結婚，不是嗎？」

「我愛你。」

他以為，與心愛的男人結婚，共度一生，是全天下女人最大的幸福。

卻沒想到，他愛上的這個女人，和一般女人很不一樣。

「我也愛你，但……這和結不結婚沒有絕對的關係啊！」

江煒宗陰鬱地擰起濃眉，無法認同她的話。

「所以，你打算一直維持情人的關係？」

突然間他感到有些受傷。

在感情方面他很傳統，一旦認定了，他才會允許彼此有穩定的親密關係。

方嘉璇對感情這般坦率且毫不設限，反而讓他十分難以接受。

「阿煒，我希望目前是這樣。」

緊抿著唇沉默不語，江煒宗不知該如何回應。

這一刻他才明白，兩人在感情上的認知差異有多大。

或者……是他一直沒有發現，其實兩人仍然是不同世界的人。

看着他緊繃嚴肅的側臉，方嘉璇深吸了一口氣，接着又道：「我還有一件事得告訴你……」

他疑惑的看着她，心裏突然湧上一絲不安。

「我希望我們先分開一段時間，暫時別見面比較好。」

在知道周刊揭發兩人的戀情俊，許多想法迅速在她腦中轉着。

「分開？為什麼？」江煒宗以為自己聽錯了。

先是說不想嫁給他，接着直接談分手？這是她在得知他們的戀情曝光后昕作的緊急處理嗎？

「我猜那些狗仔還會繼續盯着我們作後續報導，這樣下去，年底服裝發表會的焦點會被轉移，你的模特兒生涯恐怕也會就此夭折。」

雖然她很捨不得和江煒宗分開那麼久，但為了顧全大局，她只能暫時犧牲與他相處的時間。

「我說過，我不是一定要當模特兒。」

見他又是一副可有可無的態度，方嘉璇怒瞪着他。「阿煒！別說這麼不負責任的話，你已經踏進來了，就應該負責到底。」

她的話讓江煒宗徹底感到心寒。

原來她要的負責是指這個，她要他為她的服裝發表會負責。

他一臉苦澀地揚起唇。「你知道我現在是什麼感覺嗎？在事業與愛情的抉擇中，你選擇了前者，不是我。」

「你知道這不是我的本意。」見他充滿哀傷的黑眸深深凝視着她，方嘉璇不服氣地嚷嚷。

「為什麼得用這樣的方式？難道你就不能有男人，而我就非得仰賴你的護蔭才能繼續模特兒生涯？」江煒宗不解地問，神情複雜。

她或許改變了他的外表，糾正了他的台灣國語，但他知道，其實從頭到尾他都沒有變過。

他還是那個淳樸熱情的鄉下孩子，會改變只是為了討好心愛的女人。

對於這個時尚圈，他根本從來沒有融入過。

「我承認，我們的關係被醜化，我被形容成肉食女、暗喻成蕩婦都沒關係，我最在乎的是那些負面報導會毀了我的心血，但這只是暫……」

「夠了，你說怎樣就怎樣吧。」江煒宗無力地打斷她的話。

他堆認，他的心臟不夠俊，沒有辦法接受自己竟然不是她心裏最重要的那一個。

她的話安慰不了他，更不會讓他心裏的痛少一點。

「阿煒……」

「我會找個時間搬出去，除了工作，我們不見面。」江煒宗的心因為她的話痛得要命，語氣卻淡然。

看着他失落的神情，方嘉璇緊緊咬着唇，心裏矛盾不已。

她知道自己在江煒宗心中佔有多重要的位置，更知道她提出這樣的要求有多傷人，但她不得不這麼做呀！

為了年底的服裝發表會，她投注了無限心力，她不希望兩人的戀情毀了她的心血。等發表會結束后，他們可以繼續在一起，就算不準備結婚，也可以不管別人用什麼眼光看他們。

但他為什麼就是不懂呢？

決定暫時分開一段時間后，江煒宗搬離了方嘉璇的住處。

雖然在工作時他們還是可以看得見彼此，但曾經在兩人間熱烈燃燒的熱情，因為她的決定而迅速失去了生命力，成了灰燼。

方嘉璇知道，江煒宗還在生她的氣，所以就算彼此的視線真的對上了，他也默然的移開。

她在江煒宗眼申找不到他昔日對她的痴狂與熱情，流轉在兩人之間的氣氛，除了疏離之外還有說不出的冷漠。

她很不習慣這樣。

以往，她是他生命中的唯一，現在，她在他眼底什麼都不是。

什麼都不是……

想到這一點，方嘉璇的心像被誰偷偷挖走似的，只剩一個大窟窿，感覺凄涼又落寞。

方嘉璇以為，她可以撐過這個時期。

沒想到，隨着時間一天天過去，她心裏的失落感愈來愈重。

她像戀上了某個學長的小女生，白天，她的視線追逐著江煒宗的身影，夜裏，她想念他的擁抱、親吻，還有過去那些歡愛的片段……

方嘉璇覺得自己快瘋了。

兩人的距離近在咫尺，卻遠過天涯。

她不懂，明明是她提出暫時分開的決定，為什麼先承受不了的人卻是她？

而那個惹她心煩意亂的男人卻像沒事一般，始終酷得讓人感覺不出他的情緒起伏。

他真的這麼氣她，還是被她傷過了頭，決定放棄她……猛地打住思緒，方嘉璇不禁心慌不已。

如果、如果發表會後，他不想回到她身邊怎麼辦？

如果他在這段期間愛上了別人怎麼辦？

像是骨牌效應，一個問題之後又一個問題接着冒出來，沒多久，她的心頭便充斥着滿滿的不安，覺得自己快爆炸了。

「不行，不能再想了！」

明天，是她籌備已久、期待已久的日子。

她該早點上床睡美容覺，一如以往的發表會，作品和人都散發出讓人驚艷的光彩。

這麼想着，方嘉璇從客廳旁的酒櫃里取出白蘭地，一鼓作氣灌了兩杯。

她不吃安眠藥，藉由酒精麻痹過度起伏的思緒會比較好睡。

喝完酒，她決心不再想個那絲毫不挂念她的無情傢伙，希望可以一覺到天明。

凌晨三點，萬籟俱寂。

輕輕的拿出鑰匙打開門走進熟悉的空間，江煒宗直接進入某間房裏，悄然無聲的坐在床邊，靜靜的凝視着床上熟睡的女人。

房裏，小夜燈溫和的光芒落在方嘉璇臉上，把那白玉般溫潤的肌膚映照得更為嬌軟柔嫩。

礙眼的是堆在她眉心的皺摺與微噘的嘴唇。他不由得想，夢裏，她在生誰的氣？

是他嗎？

「怎麼連睡着也皺着眉？」

江煒宗輕輕嘆了口氣，伸出手指輕輕滑過她的眉間，留戀地撫摸她美麗的小臉。

分開的這段日子，強烈的思念讓他的情緒始終低落。

不用方嘉璇以前教他裝酷的方法，他輕而易舉便能讓自己看起來嚴厲、難以親近。

他既氣她也恨她，卻完全無法切斷對她深深的愛戀。

夜裏，身邊少了她的孤寂感，總讓他心痛得難以入眠。

每每發覺自己因為想她而想得心口發痛，江煒宗便覺得自己真是窩囊到極點。

被一個女人如此恣意擺弄，他居然還愛着她？

有幾次捕捉到她追逐着他的眼神，看到她不經意透露出的痛苦神情，他的思緒也跟着混亂，不懂她到底在想些什麼。

這既然是她的決定，她為什麼要露出這麼痛苦的表情？

江煒宗表面上無動於衷，刻意掩飾對她的在乎與思念，其實心裏卻波濤洶湧。

壓抑了許久后，他忍不住在發表會前一晚，偷偷跑回方嘉璇的住處想看看她。

不管是不是會被她趕出去，他都想見她一面。

懷着忐忑的心情來到充滿兩人甜蜜回憶的地方，他順利地打開門。

他慶幸方嘉璇沒有換掉門鎖，這一點讓他的心稍微不再那麼難過。

不管她沒換掉門鎖真正的原因是什麼，至少還留有一點讓他可以得到安慰的假象。

「唔……」感覺到眉頭上一下又一下溫柔的碰觸，方嘉璇嚶嚀了一聲。

聽到她突然發出嚶嚀，江煒宗迅速抽回手，連大氣也不敢喘一下，屏息看着她。

她還沒睡熟嗎？否則怎麼會葳覺到他輕手輕腳的碰觸？

當江煒宗猶豫着要不要離開時，方嘉璇突然睜開眼，定定凝視着他。

兩人的視線一對上，江煒宗心裏大呼不妙，不敢揣測她接下來會有什麼樣的反應。

緊緊盯着他的迷濛雙眼，看似半夢半醒，一瞬也不瞬的專註讓他完全無法判定她是不是醒了。

在他正忐忑時，方嘉璇突然癟了癟嘴，委屈的低嚷出聲。

「你不理我……」

兩杯白蘭地使得她的腦子一片渾沌，她以為自己正在夢裏，毫不掩飾便吐出心中的脆弱與恐懼。

面對她的指控，江煒宗啞口無言。

天底下還有比她更『鴨霸』的女人嗎？明明是她說要暫時分開一段時間，暫時別見面，他做到了，她卻反過頭來責怪他？

「我……」

他話還來不及說出口，方嘉璇便抽抽噎噎地哭了起來。

「嗚嗚嗚……你不在……我好想你……你卻無情的連看也不願意看我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