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三 又上一當

四十三 又上一當

沃倫德太太的汽車把阿里埃爾載到一幢有不少層的大樓前,阿里埃爾走進了豪華的住宅,看見圖茨偵探、馬克和被綁了票的小薩姆的父親都在那兒。當父親的看樣子就像個死人,幾乎不能自持。他沒有從安樂椅上站起,只把手伸給阿里埃爾,臉上掠過一絲苦笑,接着,他做了個手勢請客人坐下。可以從主人的臉上看出,他本來是一個精力頗為充沛的人,儘管兩鬢已經斑白,但頭髮剪得短而精神。

「謝謝,先生,謝謝您對我們的不幸恩允援手。請您跟他們談吧,」他指指圖茨和馬克,「我……我已經沒力氣了,請原諒。」

「任務很簡單,先生,」圖茨開始了他的說明,「只不過行動要迅速果斷。這是城市地圖和大廈的照片。樓層、房間和窗戶都用十字標明了。窗子總是敞着的。這是住宅的結構平面圖……」

圖茨簡明扼要而老練地說明了行動方案。

「要是今天不把孩子弄到我們手中,明天就晚了。來吧,我領您看看,您從哪兒起飛……」

沃倫德的屋頂是平的,上面弄了個屋頂花園,阿里埃爾從那裏衝天而起。

他已經很久沒飛了,此刻重又愜意地體會到那種熟悉的感覺:自由、輕鬆,廣闊空間令人心曠神怡!難道能放棄這種飛行之樂?……啊,要是能帶上洛麗塔,飛向一個遍地奇花異草美好的自由王國該有多好……為什麼不把她帶到莽林里呢?為什麼不在枝繁葉茂的樹上搭個巢,同她,還有沙拉德生活在一起呢?

不過,現在可無暇幻想。異國的大都會在他身下喧囂。頭上藍天無垠,星星在寧靜地眨着眼睛。

阿里埃爾又往下看去。他看到曼哈頓島就像是一幅巨大的地圖,被住宅分割成一塊塊正方形,中央公園像一個黑方塊,百老匯大街橫貫全城。所有的河岸邊都有如犬牙交錯般排列著一個又一個的船塢和碼頭。那條黑帶子就是寬闊的哈得孫河,水面上映出無數海輪河船上的點點燈火,長島……自由女神高高擎起手臂,舉著徹夜通明的火炬。無數條縱橫交錯灑滿燈光的街道看上去就像個亮晶晶的篩子。

一幢幢摩天大樓宛如黑暗陰森的一道道峭壁。樓里已經下班,一扇扇窗子裏的燈光相繼熄滅。數不清的職員四散回家。這些摩天大樓和其他樓房的底層紛紛亮起燈光,櫥窗和廣告牌的燈光照得牆壁顯得紅通通的。幾棟黑黢黢的摩天大樓上盤著蜿蜒如蛇的霓虹燈。偶爾有幾棟摩天大樓高層上的幾扇窗戶里還亮着燈,這些燈光彷彿是自天而降卻又尚未落地的大顆大顆的流星。

極目遠望,輪船的燈火有如繁星點點,在黑色的洋麵上一直排列到遙遠的天邊。

阿里埃爾感到了來自大洋的清新氣息,不由縱情呼吸起高空潔凈的空氣來。

他既非困難,也不是輕而易舉,終於找到了要找的那棟摩天大樓,認準了樓層、房間、窗口,徑直向目標飛去。那是靠牆角的第一扇窗子。

圖茨沒有說錯:窗戶開着,裏面點着燈。

阿里埃爾先在窗口朝里張望了一下,房內陳設豪華,空無一人。

於是,他飛進窗戶,落到地板上。他的正面和左邊各有一扇門。左邊那扇門后想必是兒童室。

闖進去,把孩子一奪,用小被一裹——免得他着涼,再一飛……萬一撞上人,也是廢話少說,他們由於意外肯定會一時慌亂,那就趁亂一下把事辦得。

阿里埃爾朝左邊走去,悄悄把門打開。果真是兒童室。只見孩子躺在床上,一個年輕女人溫柔地俯身看着他。孩子還沒睡,在床上一邊翻來覆去,一邊低低地哭泣。

「媽媽,」他突然叫道,伸出了一雙小手。

年輕女人把孩子抱在懷中,母親般慈愛地親着他。小男孩把頭偎在她胸前,用小手摟住她的脖子。

「我的小寶貝,別哭,薩姆,別哭,乖孩子!……」

女人背朝阿里埃爾站在那裏。

阿里埃爾完全被搞糊塗了,猶豫不決地站着。他毫不懷疑地看出守在孩子身邊的女人就是母親。那麼沃倫德太太又是誰呢?她講的是哪一個薩姆?決不能從母親手裏奪走孩子!女人晃悠着孩子轉過身來,看見了阿里埃爾。她露出笑容,信任地朝他走過來,嘴裏說道:

「您可來了,我都等急了!……」

阿里埃爾徹底茫然了。他一動不動地站在門口,既不知道說什麼,也不知道怎麼辦才好。

「薩姆從早晨就說頭疼,」女人說着就把孩子向阿里埃爾遞過來,「真是禍不單行……」

阿里埃爾猜到,對方把他當成醫生了。為了消除哪怕一點點誤會,他囁嚅著說道:

「對不起,太太,我不是醫生……」

女人的臉刷地白了,立即把孩子緊緊摟在胸前,一連後退了好幾步,這才驚恐地問道:

「您究竟是誰?您是怎麼進來的?您是不是從他們那兒來?是不是從那些想搶走我的心肝寶貝的可怕的人那兒來?……」她沒有接着往下說,只是用充滿驚恐的目光望着自己的孩子。

不!阿里埃爾怎麼能幹這種事!他最好是馬上轉身跑回剛才那個房間,從窗口飛走,讓那個不幸的女人以為所發生一切都是幻覺。

阿里埃爾恍然大悟,他顯然是中了圈套,被卷進某一卑鄙罪行之中,他很想知道真相。

「對不起,太太,您用不着怕我……我現在馬上就把一切對您解釋清楚。看來這裏有些誤會。」

「喬治!」女人渾身發抖,大叫一聲。

她的驚恐傳給了孩子,小孩哇哇哭起來。

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一個中年男子跑進屋來。他見到阿里埃爾,臉色頓時變得同妻子一樣蒼白,他站到她和阿里埃爾中間,要護住她。接着就用嚴峻得近乎於粗暴的口氣問道:

「您是什麼人?到這兒來想幹什麼?……」他又瞧了瞧阿里埃爾,突然驚叫一聲:「比諾伊先生?!」

「您姓什麼,先生?」

「沃倫德。請問您有何貴幹?」

「沃倫德?」阿里埃爾也同樣驚叫了一聲。

他們好長時間就這麼互相莫名其妙地看着對方。後來,阿里埃爾徹底確信自己是上當受騙了,就決定把事情如實告訴薩姆的父母。

「我想跟您談談,先生。」

他們走進沃倫德的書房,阿里埃爾敘述了自已被卷進來的經過,只是沒有提到自己會飛。

「綁匪想利用我動作靈巧。我就偷偷溜進您家來了……是從著隔壁住宅的房檐上下來的。我很高興最終沒有成為這些可怕的人手中的工具,」阿里埃爾說完了。

沃倫德搖了搖頭說道:

「我相信您說的,比諾伊先生。您誤中了別人的圈套,但您的行為是出於高尚的動機。請恕我直言,雖說您在體育方面非常有天才,可看起來畢竟是個缺少經驗的年輕人,而且對我們的國家所知甚少。不過,話又說回來,他們的伎倆太狡猾了,上當的恐怕不單單是淳樸的青年人……

想想真是后怕!萬一我妻子不在生病的孩子身邊,這場災禍就註定是難以避免了。孩子一死,我們的生活也就全毀了。而且這些心狠手毒的傢伙也決不會放過您,他們的意圖是,不管您是有意還是無意,只要參與一次犯罪,您就背上了罪名,百口難辯。從此就會落入他們手心,成為他們的奴隸,成為他們的盲從工具,因為可以隨時把自己的罪名往您身上一推,讓您去坐電椅——這是我國處死犯人的一般方法。警察早已被他們收買……真可怕!他們這一回是又失敗了,但是,明天會怎麼樣呢?」

沃倫德先生接着告訴阿里埃爾說,他和妻子過着這種惡夢般的可怕生活足足有1個月之久了。並且還拿出幾封勒索錢財的匿名信給他看;

「我給的錢已經不少了,但他們得寸進尺,越要越多,還威脅說一定要把我的孩子綁走。為了安全起見,我們才從獨家住宅搬到了這棟大樓里。我以為在這兒只要留神看好門,就用不着再擔心窗戶。我還雇了幾個僕人專門監視到這兒來的人,但誰能擔保僕人中間沒有綁架孩子的強盜同夥?看來我們只有一條路可走——離開這個國家!」他傷心地結束了一番話。

阿里埃爾看了看錶。時間已近半夜。他起身告辭。

「我完全相信您,比諾伊先生,」沃倫德臨別時說道,「一個綁匪決不會像您這樣光明磊落。您可以安心離開我的住宅。但我還是要提醒您,強盜們對背叛他們的人決不會輕易放過。而您則背叛了他們。現在您的生命有很大危險。您最好立即離開紐約,要是能完全離開美國就更好。」

「謝謝您的忠告,沃倫德先生!我正打算要這麼做!您說得對極了。在這個國家裏,連善行眨眼之間都會變成可怕的犯罪!」

沃倫德先生緊緊握住這個差點兒讓他兒子送命的人的雙手,兩人告別了。

阿里埃爾從沃倫德的書房出來,沉思地沿着長長的走廊出去了。

在這個可怕的世界上,他的飛行本領竟把他弄到如此地步!對於皮爾斯、拉甲、牧師、切特菲爾德和強盜這些人來說。他只不過是他們謀求私利的工具。他在這世上竟永遠找不到一條獨立自主的路,沒有辦法過上一種誠實而平平安安的生活。

人們夢寐以求的神奇本領在這裏變成了只能受到詛咒的東西。

不,必須儘快逃離這個城市,逃離那些心狠手辣,殘酷無情的人!

以後究竟怎麼辦?

他的處境岌岌可危。萬一沃倫德或他的妻子還是給警察局打了電話報警呢?綁匪和他們的同夥說不定就在大樓附近守着呢。阿里埃爾決定從走廊的一個窗口飛出去。

他從城市上空急速掠過……

他在一個公園裏看到一個最黑暗的角落,就迅速落地,然後走上一條林蔭道。迎面跑過來幾個人,顯然,他們剛才看到什麼東西從天上掉下來。

「是什麼人摔下來了?」有個人氣喘吁吁地問。

「不是什麼人,是個什麼東西,」又一個人答道,「您沒看見嗎,先生?」他問阿里埃爾。

「是的,我也看見了……就在那兒……好象掉在花壇柵欄旁邊了,」阿里埃爾胡亂一指,回答道。

他急急忙忙地走開了,輕鬆地舒了口氣。一切總算是順利結束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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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人阿里埃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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