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燈下避雨

第三章:燈下避雨

英宰把智恩坍塌在雨中的窩棚搬進「FullHouse」,但卻無情的命令我們的灰姑娘只能住到雨停為止……

夜深了,可是智恩怎麼也睡不着。剛開始的時候,雨還是一滴兩滴地下,到後來就變成瓢潑大雨,窩棚里的所有生活用品都被澆濕了。她把能裝的東西全都裝起來,上面蓋上木板。至於體積較大的東西,也只能放棄了。

「啊……好冷啊……啊……」

現在剛到初夏時節,晚上氣溫下降得厲害,再加上暴雨,智恩感覺快要凍死了。她渾身瑟瑟發抖,撿起漂浮在水上的碗,緊緊地抓住在風中搖搖欲墜的帳篷。

「啊!!」

被雨水淋得太久,智恩的手指已經凍僵了。塑料繩從手指縫裏滑落。看到帳篷上面的幕帳被風刮落,智恩大聲尖叫。

帳篷飛了出去。這時候,帳篷裏面的書和生活用具也都赤裸裸地暴露在大雨之中了。智恩想保護書,跑過去用身體遮擋,可是身體也像浸濕的抹布,嘩啦啦地往下滴水,根本起不了什麼作用。

「你幹什麼呢?」

一個長長的影子被院子裏的燈光覆蓋,罩住智恩的後背。他站在那裏,手裏拿着雨傘,好像老大不快似的問道。

「你……你是誰?」

智恩心裏有些恐懼,聲音稍微顫抖。

「還能是誰?當然是那個不倫不類的變態加混蛋啦。」

「嗯?」

「劉志勛!住在那棟房子裏的劉志勛!這些稱呼讓你盡情地叫了無數遍,現在竟然還『嗯?』好像第一次聽說似的,實在可惡!」

他背對燈光站在那裏,所以看不清長相。不過,看他細高的個子,好像就是白天見過的那個混賬傢伙。

「哦,我知道你是誰了,不過我現在很忙。以後再談吧,以後。」

「別裝了。」

「你說什麼?」

在惹別人發火方面,這傢伙真是才華橫溢啊,簡直讓人情不自禁地感嘆。智恩真想站起來說點兒什麼,她雙手叉腰,剛要張開嘴巴,突然有什麼東西伸到了她的臉上。

「拿着!」

英宰遞過來的是他剛剛用過的雨傘。

「我的胳膊都要掉了,趕快接着!」

英宰說話的時候好像又生氣了。智恩稀里糊塗地接過雨傘,然後又嫌他礙事,讓他躲開。

「喂,我現在沒時間跟你吵架。」

「我知道,拜託你能不能把嘴閉上?我看見你就煩得要命。」

英宰推開智恩,把釘在帳篷四周的木樁都拔了起來。智恩連聲驚叫,但是英宰對她的叫聲置之不理。拔掉了固定帳篷的木樁,他胡亂抓過周圍的東西往裏扔,然後捲起帳篷,搭在自己肩上。

「啊啊……」

直到這時,智恩才明白英宰想幹什麼。畢竟還算個男人。腳下的泥土又濕又滑,英宰有點站立不穩。不過,他雖然牢騷不停,卻還是把帳篷朝着「FullHouse」的方向拖去。智恩跟在後面,她想過去幫他,可是她的手剛碰到帳篷,想在後面推一下,英宰就惡狠狠地說道,「你不要碰!重心不穩!老老實實打你的傘吧!」直到英宰把帳篷拖到「FullHouse」的屋檐底下,智恩能做的事情只有尷尬地跟在他的身後。

「這……這個,謝謝你!」

英宰渾身都淋透了,智恩小心翼翼地向他道謝。

「太讓人吃驚了,你這張嘴也能說出這麼好聽的話來。」

「人家向你道謝,你就不能好好接受嗎?」

再也不會有哪個男人像他這樣擅長挑釁了。智恩這樣想着,就以同樣的方式回敬了一句。

「一個女人家怎麼那麼好強?暴雨要下到明天,你打算就在雨里泡著嗎?」

「什麼?」

「如果你需要幫忙,就求我幫忙!不要滿臉哭相地走來走去,讓我不忍心看下去。還不如放下架子向我求助呢,這樣更好看點兒!」

「你說什麼呀?」

雨水進了眼睛,英宰更加氣憤了。他一邊用手揉着眼睛,一邊沖智恩擺了擺手。智恩以為他是讓自己出去,於是就往院子裏走去。與其跟話不投機半句多的男人吵架,她寧願在雨中過夜。

「你去哪兒?!」

「我到外面去。」

「你把這些髒亂差的東西放在這裏,一個人想逃跑嗎?」

「誰讓你把東西拖到這兒來了?你自己拖過來的,沖我發哪門子火?你說話為什麼要用平語?難道你不懂得用敬語嗎?」

「啊,煩死了……把那條毛巾給我拿過來。」

英宰擺手並不是想讓智恩出去,他想讓她把身後的毛巾拿過來。看見他揉着眼睛的痛苦樣子,智恩默默地把毛巾拿了過去,氣呼呼地遞給他。

「現在我可以走了吧?」

「你想去哪兒?」

無論英宰說什麼,智恩都能流利地應對,惟獨面對這個問題,她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她咬着嘴唇,正在思考該說什麼。英宰一邊用毛巾擦臉,一邊說道。

「在雨停之前,你就呆在這兒吧。」

「你說什麼?」

「你不是比我更了解這棟房子的構造嗎?我住二樓,如果一樓有空房間,你就住吧。」

英宰邊說邊抬起頭來,注視着智恩濕漉漉的身體。當他的目光停留在智恩的胸前時,智恩突然大吃一驚,連連後退。

「哼……怎麼突然有女人樣了?看你也沒什麼換洗衣服,我就把我的衣服找出來給你穿吧。內衣不能借給你,外衣倒還可以。」

「怎麼突然大發慈悲了?」

「這種時候難道不應該說句『謝謝』嗎,就像剛才?」

「我並不覺得你值得我感謝。」

智恩撅起嘴巴,故意說着氣話。這時,英宰冷冰冰的臉上突然浮現出笑容。

「你知道嗎,你的性格真的很特別?」

英宰笑了笑,對智恩說道。

「不要賊喊捉賊了。你的性格也不一般,你知道嗎?」

智恩壓根兒就沒覺得好笑,她瞪大了眼睛說道。英宰看着她的樣子,又笑了起來。

「你為什麼總是笑?」

「覺得不可思議。」

「到底有什麼事情那麼不可思議?」

「所有事情都不可思議……我住進這棟房子,和你這樣罕見的女人吵了兩天架,這些都很不可思議。」

英宰的笑聲中似乎含着自嘲。不知為什麼,智恩總覺得現在不應該和他在這裏拌嘴,於是她拖着沉重的腳步向一樓父親的書房走去。不一會兒,英宰像剛才說的那樣,拿來了讓智恩換穿的衣服。

「這不是女人衣服嗎?」

英宰拿來一件白色的絲綢T恤,非常漂亮,中間用手疊起來的部分就像立體的玫瑰花。

「這是男人衣服。」

「男人衣服為什麼弄得這麼漂亮……」

「我就把你這話當做讚揚算了。不過,這件衣服買回來之後還沒穿過呢,你不要因為這是我穿過的衣服就不高興。」

「我有那麼蠻不講理嗎?」

聽英宰說完,智恩反省了一會兒。雖然自己不是故意的,但是和英宰的第一次見面就很不愉快,而且他又是奪走「FullHouse」的罪魁禍首,所以對他的確比對別人都更粗魯。

「謝謝你。」

「這話真好聽。有女人味,有人情味。」

這個難纏女人突然說出這麼溫柔的話來,英宰有點兒得意。

「我要換衣服,你出去一下好嗎?」

英宰的喜悅並沒有持續太久。

「嘿嘿……」

英宰慌忙走出房間,智恩終於忍不住笑出聲來。英宰自以為是房主就不可一世,大呼小叫,這個時候的他當然令人厭惡,只是沒想到他也有如此可愛的一面。

智恩在書房的沙發上睡了一夜。也許是因為好久都沒在有房頂的地方睡覺了,智恩伸懶腰的時候心情格外愉快。

「難道是『FullHouse』的力量嗎?」

這不是普通的房子,而是她從出生到現在居住其中的家,所以這種感覺就分外強烈。她疊好了蓋在身上的毛毯,放在沙發一角,然後在書房裏張望了一會兒,好像仍然能感覺到瀰漫着父親的煙味。

「哦?我還以為是早晨呢,原來時間……」

看看錶,已經下午一點鐘了。外面還在下雨,天陰得厲害。智恩推開書房的門。突然,智恩獃獃地抓着門把手,站在門口往外看去。

客廳里充滿香噴噴的食物的味道。智恩想起自己和父親共同生活時的情景。每次都是父親提前起床為她做好了早飯,現在想來,智恩的心情頓時變得怪異起來。

「是誰在做飯呢?」

也許是房主的客人來了。智恩小心翼翼踮起腳尖向廚房走去,就像躡手躡腳的小貓。

———噹啷啷……

那個性格暴躁的男人正系著圍裙,不知道在平底鍋里做什麼。看來他不太適合做這種事情,但是他很自然地翻著鍋里的薄煎餅,匆匆忙忙把水果熬成糖漿,做成了壽司。

「涼了就不好吃了,吃完再洗漱吧。」

英宰取出三塊煎熟的薄煎餅放進盤子,對智恩說道。他正忙於做飯,眼睛沒往智恩這邊看,但他似乎察覺到有人在盯着自己。

「你是說……我嗎?」

「這房子裏還有別人嗎?」

英宰把盤子放在餐桌上,轉過身去。突然,他捂住嘴巴,強忍着沒笑出來。

「你怎麼了?」

「……啊……沒什麼……吃完飯再洗漱吧。」

智恩感覺有點兒不對勁,於是悄悄地看了看映在窗戶上的樣子。

「啊……」

「噗……」

昨天夜裏被大雨淋了個落湯雞,然後直接就睡覺了,現在她的頭髮蓬亂得就像颱風中的柳樹。看着自己竟然變成了這番模樣,智恩頓時目瞪口呆了。英宰看着智恩,捧腹怪笑。智恩逃也似的跑開,直到梳完頭才回來。

除了父親,這還是第一次有別的男人給自己做飯,並且和自己一起吃。智恩總感覺哪裏不對勁,很不舒服。不過,她的確是肚子餓了,盤子裏的三塊薄煎餅轉眼間就一掃而光。英宰趕緊把自己盤子裏的薄煎餅夾了一塊,放進智恩的盤子。

「不……不用了,我吃飽了。」

「我沒胃口,所以給你吃。」

智恩難為情地笑了笑,把薄煎餅切成小塊塞進嘴裏。肚子倒是填飽了,可是第一天的第一頓飯就從麵食開始,她感覺自己的嘴巴甜甜膩膩,肚子也消化不良。

「過會兒……我來做晚飯。」

「你還想呆到吃晚飯嗎?」

「……你不是說讓我呆到雨停嗎?」

「哈哈哈……」

這樣的回答不像是普通的女人,英宰再次放聲大笑。還不如像從前那樣發頓脾氣,或者說句什麼,也好讓自己抓住把柄,然而英宰並沒有那樣做。智恩用叉子叉起剩下的薄煎餅,蘸了蘸盤子邊上的水果壽司,皺起了眉頭。

「好啊,那就由你來做晚飯吧。反正我只會做這種簡單的東西。」

「不過也很好吃。」

不管怎麼說,英宰給自己提供了避雨的地方,又親手給自己做了早餐,智恩發自內心地感激。剎那間,兩個人都大吃一驚。

「我們倆現在的說話狀態非常正常……你發現了嗎?」

「是啊……」

英宰默默地微笑,就像電影里的某個場面,那麼美,那麼溫情脈脈。智恩突然感覺自己的腦子裏空蕩蕩的。

他的確是個英俊的男人。如果第一次和第二次見面不是那麼彆扭,哪怕只是看他一眼,她就對他充滿敬畏了。他的英俊就是那麼特別。

兩個人都不說話,默默地望着玻璃窗上嘀嘀嗒嗒的雨珠。

「我想問問……你有什麼事嗎?」

智恩打破了短暫的寂靜。

「看起來你跟昨天不一樣,無精打采。」

「是嗎?」

「是的,是這樣,感覺好像變了個人似的。」

「嘿嘿……」

原本靜靜微笑的臉上,突然泛起了淘氣的表情。

「你也這麼覺得嗎?」

「是……是啊……怎麼了?」

英宰突然換上了昨天那副尖酸刻薄的嘴臉,她心裏有些害怕。智恩感覺自己在看心理劇,情不自禁地抓緊了叉子,萬一發生什麼事,她準備拿叉子當武器。

「我最適合扮演金尚雨導演的新片《春光》裏的男主角了。你也這樣認為吧?溫柔、理性,略帶憂愁的美男子!除了我,還有誰能演繹得那麼好?」

「我不太了解《春光》,所以不知道……」

———咣當!

突然,英宰拍著餐桌,大光其火。

「你怎麼可以這麼孤陋寡聞呢!」

「什麼?」

「十九世紀的法國小說搬到韓國,拍成了電影《春光》,你竟然不知道?」

「我不知道。」

智恩連連搖頭,英宰長嘆一口氣,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注視着窗外的雨。

「那個角色就是為我設計的……」

「有……什麼事嗎?說出來讓我聽聽。」

「竟然落到那個傢伙手裏了。那個角色……多愁善感、充滿智慧,而且個性洋溢的卡薩諾瓦……竟然落到那個初生牛犢的頭上……難道我的演藝生涯就這麼結束了嗎……就這麼交給一個乳臭未乾的小毛孩子……」

英宰接到電話,滿懷期待的新電影也因為緋聞事件被其他演員搶走了。他的心裏很不是滋味,受打擊的程度要比電視劇或廣告計劃取消時嚴重幾十倍。

英宰的表情很悲涼,淚水好像立刻就要奪眶而出了。他再次把視線轉向窗外,獨自扮演着被「乳臭未乾的初生牛犢」奪走的角色。

凄涼的寂靜……智恩爽快而悅耳的……

———咯咯咯咯……

飽嗝聲響了,很長,很清脆。

「對……對不起,剛剛起床就吃這些類似麵包渣的東西,好像不大容易消化……我不是故意的,你繼續說……哈哈哈。」

智恩有點兒不好意思,紅著臉解釋。

英宰猛地站起來,握緊拳頭,渾身發抖。

「我實在不能把你看做女人!你完全是降落到地球的外星人,專門來破壞男人對女人的浪漫幻想!」

「什麼?」

「你把地球還給地球人,飛回宇宙去吧!!」

「你說什麼?!」

「我讓你回到自己的星球!你這X檔案!」

英宰大聲叫喊,難以忍耐的悲傷壓抑着他的全身,他露出痛苦的表情,噠噠噠跑上了二樓。智恩呆愣在飯桌旁,失魂落魄地說道:

「……別的我不敢說,要演心理劇,你肯定……最合適不過了。」

好奇怪啊!這個長相帥呆了的男人突然這麼吼了一通,然後轉身消失,智恩感到荒唐至極。

不過,智恩還是從他身上發現了一個優點。桌子也沒收拾,英宰突然就走了,於是她拿着盤子走到水龍頭前。正在這時,她看到昨天被英宰扔進垃圾筒的花瓶已經擦得乾乾淨淨,放在擱板上。不僅如此,昨天拖到屋檐下的帳篷和裏面的東西也都拿了出來,一件件擺放在客廳里。

「雖然這人性格有點兒古怪,但並不是壞人,對不對?」

收拾完盤子,智恩對着花瓶小聲問道。雖然沒有任何迴音,她還是咯咯地笑了。

「呃?你真的在這裏做事了?」

傍晚時分,有人來到「FullHouse」。智恩開門一看,曾經見過的面孔。那人手裏提着一個袋子,裏面裝滿了食物和做飯材料。他獃獃地盯着智恩。他就是英宰的生活助理,逸俊。

「你都看到了……昨天夜裏下了暴雨,帳篷都飛了……他讓我住在這裏,雨停了再走。」

逸俊往外看去,圍牆旁邊的帳篷真的不見了。

「啊,是嗎?哈哈,果然不出我所料,英宰大哥,我就知道他會這樣的……」

逸俊開心地笑了,把帶來的食物和材料統統放進了冰箱。

「英宰大哥呢?」

「不知道,他上樓去了,好幾個小時都沒有動靜。」

逸俊買了很多東西,智恩幫他整理著冰箱。

逸俊把大西瓜放進蔬菜室,小聲問道:

「英宰大哥有沒有說些奇怪的話?」

「他平時就……是奇怪的人,所以也沒什麼奇怪的……」

「他一定會做一些奇怪的舉動,或者說一些奇怪的話,好像螺絲鬆了。」

逸俊臉上充滿了擔憂。

「我想起來了,白天的時候他說什麼外星人,什麼離開地球之類的怪話。」

「嘿嘿……果然如此……」

逸俊用力把西瓜塞了進去,然後坐在擱板上,長長地嘆了口氣。

「現在英宰大哥的狀態很不好。」

「他怎麼了?」

自從被驅逐出了「FullHouse」,智恩一直沒用過電,也就無法上網,手機也停機了,外面的消息根本就不知道。

「前不久,英宰大哥去酒店參加親戚的婚禮……遭遇了一場奇怪的事故……」

至於英宰當時的遭遇、由此導致的後果,以及他現在的處境等等,逸俊簡單地告訴了智恩。智恩大驚失色,不由得使勁咽了口唾沫,酒店事故的當事人好像正是自己。

「不……不會是我吧……哈哈哈!」

這種奇怪的事情不可能在同一天、同一個場所,在同一個人身上發生兩次。智恩明明知道,卻仍然暗暗希望這件事與自己無關。

「英宰大哥對電影的感情本來就比電視劇更深。因為這次緋聞,他沒有被選中出演下一部電視劇,另外正準備簽約的電視廣告也取消了,不過這些他好像都不是很在意。可是……」

「啊!那……那件事有這麼嚴重嗎?」

根據智恩的記憶,當時她急着上衛生間,匆匆忙忙跑進去,沒想到被一個脾氣惡劣的傢伙騷擾,兩個人發生了衝突,僅此而已。可是,這件事卻變成了緋聞的絕佳材料,並且有人為此蒙受了巨大的損失。她很驚訝,也很慌張,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今天早晨,辦公室打來電話,英宰大哥迫切期待的作品也不能演了。他受到的打擊肯定很大。你可能看不出來,他對作品的野心很大……雖然性格有點兒古怪,不過他還是非常敬業的。英宰大哥,他是個真正的演員。」

逸俊又嘆了口氣,充滿自信地說。

「英宰大哥一定會成為優秀的演員,看過他的作品之後,誰都會有這樣的想法。雖然以前的角色都千篇一律,不過……」

逸俊的每一句話都滲透著對英宰的喜歡和信任。

「如果沒有這次的緋聞事件,他應該可以成功的……一直以來,他真的非常努力……就因為這麼點兒緋聞,一切都完了。不僅英宰大哥,我們辦公室的人也都沒了勁頭。如果不是發生了這樣的事情,英宰大哥也不用躲在這種地方過日子了……」

說起這些事情,逸俊好像非常氣憤,他粗暴地揪著自己的頭髮,從擱板上跳了下來,又整理起了冰箱。

面對如此信任英宰的逸俊,智恩感覺比對英宰更內疚,她無法繼續呆在廚房裏了。

「我沒想到……真的沒想到,他竟然會因為我蒙受這麼大的損失。」

站在英宰的角度看,他和智恩之間的緣分的確是倒霉之至的孽緣。正是智恩導致了那段緋聞的發生。當英宰為了躲避緋聞被迫搬到新家以後,智恩又總是找茬,讓他無法安心度日。智恩站在客廳中間,環顧著這座房子。雖然她不想離開這裏,雖然她不想把寶貴的房子交到別人手裏,然而現在,她沒有能力把房子重新買回來。既然如此,自己也就沒有資格繼續留在這裏了。

「你呆在這裏的時候,好好照顧一下英宰大哥。」

「什麼?我今天打算離開的……」

做完了約定的晚飯,智恩就打算離開這裏,直到掙到足夠的錢買回「FullHouse」,否則絕不回來。

「我要出差幾天,英宰大哥正好休息,我暫時去做別人的生活助理。過幾天我就回來了,這段時間你好好照顧英宰大哥。如果他說什麼奇怪的話,或者有什麼怪異的舉動,你不要理會,過幾天他就會好起來了。」

「可是……我……」

「真是抱歉,我也找不到其他合適的人,偶爾過來看看,他是不是還活着……只要幫我這個忙就行了。」

智恩沒有信心面對那個怪人,不過聽着逸俊如此懇切的拜託,她不得不點頭答應了。

「其中還有我的過錯呢……」

同時,智恩的心裏也有一絲歉疚。

「劉志勛君!吃飯了!」

逸俊買來很多材料,智恩做了很多菜。英宰冒雨為自己搬東西,智恩對他心存感激,而且她心裏還懷着歉疚,所以在準備晚飯的時候,她一直擔心飯菜可能不合英宰的口味。

「劉志勛君!開飯了!」

智恩沖着二樓喊了好幾句,仍然沒有人答應,也聽不見什麼動靜。

「……睡著了嗎?」

「不會的……他已經上樓好幾個小時了,就算睡覺,應該早醒了吧?」

突然,智恩的腦海里閃過不祥的預感。白天的怪異舉動就很讓人擔心,而且逸俊還說的「看看他是不是還活着」,這更讓她心神不寧。智恩有些難為情,但她還是用圍裙擦了擦手,上了二樓。

「劉志勛君,不對……李英宰君,飯已經做好了!快下來吃飯吧。」

智恩以為他一定住在二樓最大、視野最開闊的房間。她緊貼著以前自己住過的卧室,靜靜地呼喚他的名字。

「李英宰君,你睡著了嗎?如果沒睡的話,趕快起來吃飯,吃完飯再睡吧。」

她連叫好幾聲,都沒有人回答。雖然這個房間曾經是自己的卧室,但是現在已經屬於別的男人了,智恩漲紅著臉,緊張地推開了卧室的門。

「不會有事的,我把他交給一個信得過的人。」

逸俊出了「FullHouse」,邊開車邊往辦公室里打電話彙報情況。

「當然了。那人絕對不會對英宰大哥產生曖昧感情,不會有問題。當然了!她也不是英宰大哥喜歡的類型,所以不用擔心了,科長。」

雖然是青年男女共處一室,但是逸俊確信,他們兩人之間絕對不會發生任何事情。

最討厭女人嘰嘰喳喳的男人,氣勢洶洶的女人,他們相遇了也不會有愛情,可能有的也只是戰爭。

「李英宰君?」

智恩像個小偷,偷偷摸摸地走進卧室。進來一看,房間里徹底變了模樣,只有窗戶還和從前一樣。

智恩忘了自己到卧室來的目的,全部精力都集中到了發生變化的房間佈置上。小學時代貼在牆上的漫畫主人公的貼紙,牆壁上用來測量身高的刻度,貼在天花板上的夜光星,讓小貓撓得到處都是爪印的壁櫃門,這一切都不見了,全都換成了新的。這裏徹底變成了另外的地方。變化之後的風景彷彿在對她說,「FullHouse」已經不屬於她了。智恩心裏憂鬱起來。儘管她已經知道這個事實,但是心裏仍然無法接受,她的腦子裏很亂,心裏也非常惆悵。

「嗯……嗯嗯……」

躺在床上的英宰發出輕微的哼哼聲。智恩這才想起自己為什麼要到卧室來,於是趕緊問他:「啊,你醒了嗎?快吃飯吧,飯已經做好了。」

智恩的心思都放在房間的佈置上,她並沒有看着英宰。

「你給我……」

「我出去,出去,我馬上就出去。」

智恩害怕他因為自己的擅自闖入而大發雷霆,趕緊回答。

「給我……水……」

「什麼?」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艱難地嘆了口氣。智恩正打算離開房間,聽見他的嘆息,於是躡手躡腳地走到他的床前,端詳著這個躺在被窩裏的男人。英宰眼睛緊閉,朝里躺着,臉上佈滿了汗珠。

「劉志勛君,你哪兒不舒服嗎?」

「嗯……」

「你哪兒不舒服啊?」

「嗯……」

不管智恩說什麼,英宰好像就只知道說「嗯」。智恩突然起身向一樓跑去。

「喂,我把水拿來了,你快起來吧。」

智恩把水拿來,再次叫英宰。但是英宰仍然不肯起來,他好像沒有力氣起床了。智恩把水杯放在旁邊,強行把他扶起來,這才發現,他全身都熱乎乎的,而且很濕。他無力地睜開眼睛,接過智恩遞來的水杯,喝了一小口,又躺了回去。

「你……吃過葯了嗎?」

「嗯。」

「不要說『嗯』,好好回答。你躺下之前吃藥了嗎?」

英宰皺着眉頭,搖了搖頭。

「葯也不吃,就這麼躺着,那怎麼行呢?你燒得這麼厲害。」

「嗯……吵死了……」

智恩每說一句話,英宰就覺得頭疼,於是他鑽進了被窩。本來就發燒,還把被子拉到頭頂,智恩一把扯過被子,繼續追問。

「葯在哪兒?」

「我不知道……」

「……哼。」

被子被搶走了,英宰這回把頭鑽到枕頭下面。智恩憐憫地看着他,站起身來。

「你發燒了,不能矇著頭睡,知道嗎?我到市裏給你買葯。對了……我沒有錢啊。你給我點兒錢,我去給你買葯。」

智恩從放在床頭的錢包里取出一張萬元鈔票,放進口袋,然後甩開大步走了出去。太陽已經落山,天黑了,再加上外面還下着雨,騎自行車去市裏好像有些困難。

「家裏躺着個病人,我哪能想這麼多……」

雖然智恩沒有任何理由照顧他,但她還是穿上雨衣,取出了自行車。

「我是受了逸俊君的委託,不是因為喜歡那個混蛋。啊啊,善良的智恩!都是善良惹的禍!……」

泥土路濕漉漉的,自行車總是打滑,車身搖搖晃晃,智恩仍然頑強地踩着腳踏板。

智恩出去買葯了。不一會兒,一輛汽車停在了「FullHouse」門前。

那個人下了車,按了半天門鈴,英宰才極不情願地開了門,他的臉上頓時露出驚訝的神色。

「你怎麼……來了……」

默默地站在門前的不是別人,正是惠媛。

「剛才我不是打電話了嗎?你不記得了?」

英宰不但不記得她給自己打過電話,甚至連站的力氣都沒有了。他踉踉蹌蹌地繞過房門,坐到了客廳的沙發上。

「我大哥呢?」

「我自己來的。」

「什麼?」

英宰按了按腦門,抬頭看了一眼。這時,惠媛把帶來的購物袋放在桌子上,朝他走了過去。

「我打電話問問你好不好,聽你的聲音好像很不舒服,所以我問你是不是病了,你回答說是。我又問你是不是沒人照顧,你也回答說是。」

英宰什麼也想不起來了。他只記得自己的喉嚨幹得要命,還有門鈴聲吵得他實在難以忍受。僅此而已。

「所以我就過來了。」

「你不該來的……你馬上就要成為大哥的妻子了……」

「是啊,你說得對,所以我來照顧我的小叔子。」

惠媛泰然自若。英宰嘻嘻笑了。

「結婚之前對小叔子太無微不至了,看起來也不太好。」

「好了,我不找借口了。說實話,我需要時間跟你談談,所以才來找你。自從分手以後,我們一直都在迴避對方。」

「最初選擇迴避的人不是我。」

惠媛偏偏趕在他不舒服的時候突然找來,看來他們兩個人的緣分還不算淺,英宰心想。他突然感到頭痛,於是閉上了眼睛。惠媛坐到了對面的沙發上。每次看到惠媛,她都是那麼美麗。

「你不是一直躲着我嗎?現在又隨隨便便來打擾我,你到底安的什麼心?」

「因為我一直沒做好心理準備。」

「那麼現在呢?」

英宰冷冰冰地問道。惠媛表情淡然地說道:

「現在一切都理清了。」

「哈哈哈……」

英宰放聲大笑。如果他不笑出來,胸膛好像馬上就要爆炸了。

「外面下雨呢,辛苦您老人家了。遠道而來,清理整頓……」

「你不要用這種語氣跟我說話。」

「那麼我該以什麼樣的方式說話?六年了,除去我參軍那段時間不算,我愛了姐姐六年。」

「我知道……」

英宰討厭惠媛那張面無表情的臉。

「既然你知道……就不要冷不丁地出現在我面前。」

他有很多話想問惠媛。她什麼時候和哥哥好上的,到底出於什麼想法把情況弄成現在這樣,哥哥到底好在哪裏,為什麼她想和哥哥結婚……他有那麼多問題想問惠媛,這些話就像小山堆,堆積在他的心裏。可是,自尊心不允許他這樣問。他不願太固執,不想糾纏別人,哀求人家給自己找個借口,他更不想當着從前的愛人流淚。

「我看你好像是熱感冒,所以買了些葯過來,還有,這是粥。身體不舒服的時候,最好吃些容易消化的東西……」

惠媛從她帶來的購物袋裏取出葯和食物,放在桌子上,然後像哄孩子似的對英宰說道。

「不必了,你回去吧。」

「我沒有信心接受你。」

「我這個人就那麼差勁嗎?」

惠媛靜靜地搖了搖頭。

「不是你的問題,而是因為我配不上你。」

這句話他已經聽得不耐煩了。她到底對自己哪點不滿意?明明已經分手,為什麼還要以這樣的方式重逢?英宰不想聽她的託詞,他只想知道真相。

「在巴黎,你離開以後,我們再也沒有好好談過。今天你為什麼突然來找我?你是不是想說什麼?」

英宰追問惠媛,他的表情很難看。他不是生氣,而是太疲憊了。

上了高中,英宰就向惠媛表白了自己的感情。當時的興奮心情和不安的顫抖,直到現在仍然清晰如昨。惠媛休學以後,他追隨她的熾烈感情也不曾改變。可是現在,他們竟然以這種方式彼此面對。尷尬、歉疚,想說的話不敢說,只能默默地望着對方。

和惠媛分手之後,英宰又和好幾個女人談過戀愛。一方面是出於對惠媛的怨恨,另一方面,他深切地感受到惠媛離開之後的空白,所以他不想孤獨。然而越是和別的女人談戀愛,越是努力想愛上別的女人,他心裏的空白反而越來越大,根本就不曾減少。雖然他知道他們已經分手了,卻始終無法接受這個事實。

「我……喜歡現在的狀態。」

惠媛打破了漫長的沉默。她自己也知道,儘管是她拋棄了英宰,但是她的心卻一直都在關注他。她喜歡現在的狀態。不是徹底的陌路人,也不是戀人關係,這樣的狀態好像再好不過了。

「我希望你也喜歡……」

聽了惠媛的話,英宰感覺自己想對惠媛說的所有責難全都涌到了喉嚨口,但他不能說出來,只是苦笑了一下。

「大哥對你好嗎?」

英宰感到好奇,好奇得快要發瘋了。大哥到底對她好到什麼程度,她竟然下決心要和大哥結婚?自己又到底差在哪裏,到底哪一點不合她的心意,才讓她選擇了大哥?

「是的,他是個好人。」

惠媛總是這樣,總是隱藏起重要的問題,讓人無法繼續追問下去。英宰鬱悶至極。每當聽到與她相似的名字仍然心跳加速,渾身僵硬,然而惠媛,馬上就要跟別人結婚了。

下了公共汽車,智恩騎上剛才拴在柱子上的自行車,在雨中拚命踩着腳踏板,回到了家裏。她經常走這條路,非常熟悉,但是連着下了兩天大雨,路上很滑,好幾次都差點兒摔倒。

「這雨怎麼還不停……就算是梅雨季節,也不能……」

智恩下了自行車,推開大門,一輛白色的轎車映入她的眼帘。她從來沒有見過這輛車,猜不出是誰來了。

「啊,看來是劉志勛君的客人來了。」

智恩不知道家裏來了什麼人,不能貿然闖入,於是就躲在客廳窗外,偷偷往裏面看。

「呃?這個人以前來過……」

這是那個和英宰大哥結婚的女人。她不知道英宰大哥是不是一塊兒來了,不過總覺得兩個人之間的氣氛有些古怪。他們什麼也不說,只是用奇怪的眼神注視着對方。

「難道他們吵架了?」

要是打架的話,那可就太奇怪了。智恩看不見女人的臉,不知道她是什麼表情,劉志勛的眼神之中卻隱隱地含着悲傷。

「如果不是跟大哥一塊兒,以後你就不要來了。」

他不想和惠媛單獨相處。每當此時,勉強壓抑下去的感情就會重新迸發,變成尖利的針,刺向他的心臟。英宰不喜歡這樣的感覺。

「你還是沒有……不,我知道了,我會尊重你的意見。」

惠媛看出英宰內心的彷徨,想說點兒什麼。此時此刻,無論她說什麼,都只會更加刺激英宰,所以她什麼也沒說,起身離開了。

「呃,看來她要走了……」

她應該是剛來不久,現在就要回去,看來是有事才來的。智恩想起自行車還停在汽車前面,猛然一驚,趕緊跑到院子裏推自行車。正在這時,門開了,英宰和惠媛一起走了出來。好一對絕世美貌的俊男靚女!不知道的人看了,還以為他們是一對呢。

「稍……稍等一會兒,我馬上就推走。」

智恩把堵在汽車前面的自行車推向倉庫。幸好她穿着雨衣,又低垂著腦袋,別人看不清她的臉。面對這樣打扮入時的漂亮女人,她為自己的狼狽而羞愧。智恩低着頭,看到自己沾滿泥水的褲子和腳趾,以及灌滿泥水的拖鞋。

「下雨了……路上小心點兒。」

英宰冷冰冰地趕着惠媛,這只是因為他內心的複雜,並不是因為討厭惠媛。儘管他說不讓惠媛單獨來,其實是暗暗期待惠媛能夠單獨前來。面對惠媛的時候,他的心情仍然難以平靜。

「你也多注意身體,夏天的熱感冒很兇。」

「……我知道了。」

惠媛上了車,英宰幫她關上車門。

「回去吧。」

惠媛搖上車窗,把車開走了。英宰站在院子裏,直到汽車載着惠媛開上大馬路,越來越遠,逐漸駛出他的視野。

「她走了?」

智恩不知道他還要冒雨站多久,悄悄地走上前來。

「啊啊!」

英宰好像大白天撞見了鬼,連忙吃驚地躲開。仔細看去,原來是身穿白色雨衣的智恩。「走了……是走了。」

「什麼?」

「下雨的夜晚,你穿這樣的衣服,簡直是擾民,你知道嗎?」

英宰嚇了一跳,惱羞成怒地責怪智恩。

「這怎麼了?又大又結實,雨水滲不進來。夏天往農田噴葯的時候,穿這身衣服最合適不過了。」

智恩故意沖英宰抖了抖滴水的雨衣。目送未來的嫂子離開,冒雨站在院子裏他都沒有皺皺眉頭,現在就因為身上濺了幾滴水珠,他竟然怒沖沖地甩着衣服,真是好笑。

「你在牆角露宿的時候,我就覺得奇怪,沒想到你竟然超出了我的想像。一個女孩子家膽子這麼大,深更半夜到處亂闖?」

「你說什麼?」

她真想問一句,我不怕麻煩出去買葯是為了誰,你竟然說這種話?但是她委屈極了,什麼也說不出來。

「看來你的體質很適合在外面住,雨停了你就收拾行李出去吧。」

「本來我也正想出去呢。太過分了,我今天就走。」

「過分?真讓人哭笑不得,讓你免費在這棟房子裏住了兩年,現在又這麼照顧你,你還說我過分?」

智恩突然想起來,應該問問這個問題。

「對!就是這個!你什麼時候買的這棟房子?你真是花錢買來的嗎?」

「你說什麼?」

「你是不是騙了我爸爸!我爸爸絕對不可能把房子賣掉。所以我得打聽清楚,劉志勛購買房子的過程中是不是存在什麼問題。」

「你說什麼呀……」

英宰身體不舒服,心裏也亂,他只想馬上回到房間,根本不想再和智恩進行這種徒勞的爭吵。英宰沒理會智恩連珠炮似的質問,徑直回到了房間。

「喂!你沒聽見我說話嗎?喂,劉志勛君!不,李英宰君!混賬,我到底該怎麼稱呼你呀?」他有兩個名字,這讓智恩感到非常混亂。她不知道叫哪個名字,對方才會停下腳步,於是自言自語嘀咕了幾句。劉志勛轉過身來,額頭上青筋暴突,惡狠狠地瞪着智恩。

「……我叫你劉志勛君好嗎?」

智恩略微有些尷尬,情不自禁地咯咯笑了。

「真是個奇怪的女人!」

「什麼?」

英宰對智恩說了句「真是個奇怪女人」,然後就推開了房門。看他的表情,好像智恩壓根兒就不值得他多說一句話。智恩緊隨其後,伸出滿是泥水的腳在他屁股後面猛踢一下。

「啊啊!」

英宰發出怪異的尖叫,頭朝下倒在房門前面。

「幹什麼呀!你瘋了嗎?」

英宰踉踉蹌蹌地倒在地上,憤怒不已。

「你不是說我是奇怪的女人嗎?我總得對得起這個名字啊。」

英宰動不動就發火,現在智恩已經習慣了。智恩看着英宰屁股後面的大腳印,忍不住咯咯大笑了。英宰氣喘吁吁,不知道怎樣才能發泄心中的憤怒,他猛地站了起來。

「好,是你先這樣做的!」

「你想幹什麼?」

智恩把腳上的拖鞋脫了下來,握在手中,隨時準備扔出去。

英宰長這麼大,還從來沒見過這麼潑辣的女人,驚訝得說不出話來。為了躲避智恩揮舞拖鞋甩出的泥巴,他用手擋在前面,連連後退。

「耶!」

智恩趁機推開門逃進了房間。

「你往哪兒逃!」

英宰緊緊追趕着敏捷地沖向二樓的智恩。

「你還不給我站住!」

「拜!」

別看智恩個子很高,但還是比英宰靈活,所以他很難抓住智恩,總是被她戲弄。英宰氣憤地大喊,爬上樓梯。智恩抓住欄桿,踢踏着她的長腿威脅英宰,讓他不敢繼續往上跑。

「要是讓我抓住,我絕對不會手軟!」

「大男人家,運動神經竟然這麼遲鈍?」

「你說什麼?」

「嘿嘿嘿,企鵝腿,不倫不類,變態!」

「什麼?你剛才說什麼!?」

英宰不停地喊著,卻就是抓不住智恩,只能緊靠欄桿喘著粗氣。

也許是活動太過劇烈,英宰突然感到眩暈,氣喘吁吁地愣在那裏,看樣子十分吃力。

「啊,你剛才燒得很厲害,是吧?」

智恩突然想起他生病了,於是小心翼翼地走下樓梯。她可不想和病人搞這種惡作劇。

「抓住了!」

「啊!」

英宰用力抓住智恩的脖子,使她動彈不得,另一隻手緊緊拉過她的腰。

「你剛才說什麼?企鵝腿,不倫不類,變態?」

「還漏了一個,大混蛋,你放開我!」

「我不會放開你的,我先想想該怎麼報仇,然後再放開你。」

英宰因為頭暈,什麼也想不起來,所以隨口亂說。

「堂堂男子漢,竟然使用這麼卑鄙的手段!我還以為你真不舒服呢!」

想不到病人竟然有這麼大的力氣。智恩難以擺脫,就沖他大喊。

「女人真是奇怪……有時候折磨你,惹你生氣,然後聽說你病了,又匆匆忙忙跑過來。真不知道你們心裏到底是喜歡,還是討厭……」

聽智恩這麼說,英宰突然想起了即將和哥哥結婚的那個女人,她竟然在電話里聽出自己聲音不對,並且冒雨跑來看望自己,他情不自禁地喃喃自語。

「當然是討厭……」

「什麼?」

「雖然討厭你,但是看你這麼可憐,實在不忍心,所以就過來了!」

剎那間,英宰手上的力氣鬆弛了下來,智恩從他懷中掙脫出來。

「討厭……討厭我,是因為我……可憐?」

他臉上血色全無,蒼白如紙。英宰把智恩的話當做對惠媛行為的真實的解釋。

「悲慘」———更加狼狽的感情牢牢地束縛着他的全身。這種狼狽感超出了看見惠媛站在哥哥身邊的時候。

「我……那麼可憐嗎?看見我可憐,所以……對我產生憐憫之情,是這樣的嗎?」

智恩見英宰臉色蒼白,有些不放心,於是伸過手去。

「怎麼了……你怎麼這麼誇張?你又在演戲嗎?我不會再上你的當了,不要再演戲了。」智恩嘴上這麼說,心裏其實很擔心。她出去買葯之前摸過他的身體,燒得很厲害,現在他的臉色仍然很不好,一看就知道是病人。

可是英宰無情地推開了智恩關切的手,邁步走進二樓的房間。

智恩揉着被英宰打疼的手,默默地抬起頭來,望着重重關閉的房門。現在好像是第二次看到了心理劇。不過,不知道為什麼,她卻不能像剛才那樣一笑而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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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燈下避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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