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第一章】

「嘻嘻……」

御花園中,正是一片婚鬧的景象,公主龍意平正與幾個富女在空地上踢球。十六歲的意平十分好動,也正是貪玩年紀,是皇帝的掌上明珠。

「慢著。

意平突然停了下來,花廊那一邊走過來的不正是李蒹嗎?她腦筋一轉,一個「好主意」就馬上浮上心頭。

她撇下那幾個興緻正高的宮女,快步向前跑去。

「李傳書,等等。」

李蒹聞聲回頭,五年的光陰,使她成長為一個亭亭少女,猶如出水芙蓉,含苞欲放。

「李蒹參見公主。」

李蒹彎腰行禮,手中厚厚的一疊書讓她明顯吃重。

「你要去哪?」

意平開口,否則以李蒹的性子,決不會主動開口說話,就跟皇兄一模一樣。奇怪,她與龍漠是親兄妹,但性格卻截然不同,反之李蒹卻更與皇兄相像。

「東宮。」

「這麼說,這些書是拿給皇兄的了。」

「是的。

「皇兄真是的,不會派別人去嗎,這麼重的書也不怕壓壞你。」

意平打抱不平,真搞不懂皇兄,老是派李蒹做一些吃力的事。

「公主,這不怪殿下,這幾本書都在國庫之中,派別人去拿怕找不到這幾本書,所以……」

李蒹慌忙解釋。

「李蒹,別為他解釋了,不如,你就來本公主身邊吧。」

意平不懷好意地開口,她一向喜歡看美人,若李蒹在她身邊,那就好了,但奇怪的是,一向寵她、對她千依百順的母后就不答應此事。

「公主……」

李蒹直覺地搖頭。意平潰敗地低頭,真不知那冰一樣的皇兄,怎麼會有人死心塌地地跟着他。

「李侍書,回來了。」

書房前,正站着太子龍漠的四侍衛何車、向南、肖石、遺北。

「嗯。」

李蒹柔柔一笑,算是答應。

「東西很重,我幫你拿進去吧!」

一向活潑的向南開口,他們與李蒹關係很好,就像兄妹一樣。

「好呀。」

將書交給向南,李蒹舉手輕拭薄汗,兩人一起進房。

「殿下。

將書放在案頭,向南向李蒹作了一個「自求多福」的眼色,便匆匆退下。

龍漠緩緩轉身,俊美的面容一點表情也沒有,仍吸引了李蒹全部的目光。

「我叫你拿個書,怎麼現在才回來?」

他話中有微微的火藥味。

「殿下恕罪,我在路上碰見公主,所以耽擱了。」

「意平?她跟你說了些什麼?」

「我……」

「說。」

「公主說,讓我到她身邊去。」

「她下次再跟你這樣說,馬上拒絕她。」

龍漠霸氣地說,他是太子,他自以為李蒹一切要聽他的安排,從前是,現在也是,將來更是。

「是。」

月,漸漸高掛,濃濃的夜幕垂於天地之間,一切都靜了。

寬大的書房中,龍漠在案前批奏文,李蒹則在看書,一切都很靜,只有燈芯偶爾的爆裂聲。

一陣冷風從窗榻刮過,李蒹起身取下披風,走到龍漠身後為他披上,龍漠一向不喜有人在身旁,她是例外的。

回到位子,拿起書本,心神卻開始不定。葭兒不知怎麼樣了,奶媽傳話進來說她發燒了,也不知好了沒有。她輕輕柳眉,微不可聞地嘆了一口氣。

孰不料自己的一舉一動都看在龍漠眼中,見她嘆氣,他有一股衝動要為她撫平所有的憂愁。

「怎麼了?」

李蒹抬頭,見龍漠黑亮的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自己。

「沒事。」

龍漠別過頭。夜,不那麼平靜了。

「李傳書,你怎麼了。」

一大早起來,何車就看見李蒹對着荷地發愣,眉間有移不開的輕愁。

「沒什麼。」

李蒹不想讓自己的私事影響到公事,也不想讓朋友擔心。

「等你想說的時候再說吧,幫得上忙的話,我一定幫你。」

「嗯。」

李蒹抬頭向何車笑了笑,四侍衛入宮比她早一年,都非常照顧她,就像哥哥一樣。

「小心。」

李蒹跌到地上的濕泥,差點滑倒,何車趕緊扶住她,但在龍漠眼中卻成了一個曖昧的場面。

「你們在做什麼?」

「殿下,李待書差點滑倒,屬下只是扶住她而已。」

四傳衛比龍漠年長,他與李蒹的情愫也看在眼裏,只是不點破,任其發展罷了。

「那還不把你的手放開。」

龍漠很不滿意那雙放在李蒹身上的手,他的眼睛快冒火了。

「是。」

何車放開手,李蒹一時失去着力點,又差點滑倒,只是這回,她的腰間多了一雙溫熱的大手。

「站都站不穩?」

龍漠的火氣,卻在感覺到手中柔軟的觸息后消失了。好柔軟!真想一輩子不放,畢竟是血氣方剛的少年,軟玉溫香在懷,龍漠不由起了反應。

「殿下,屬下告退。」

何車含笑離開,怕兩個人沒有發覺。一向冷漠的殿下,遇到李侍書才會變得有人性!這也算一件好事吧!

「殿下!」

李蒹的粉臉已飛上一抹紅暈,龍漠的手掌,在她腰間傳遞著陣陣熱力。

龍漠有點不自然地放開手,俊美的臉上有一絲狼狽。天呀,他剛才怎麼會這樣想!他有些狼狽地轉身離去。

「蒹兒!」

「蒹兒。」

叫了好幾聲,李蒹才回過神來,看見龍漠正不悅地看着她,他一向不喜歡她在想着別人。

「殿下。」

「你怎麼了?」

本來已是很想置之不理,但實在看不過李蒹的心不在焉,龍漠忍不住開口。

「葭兒發燒了,我只是有點擔心罷了。」

葭兒,又是葭兒,龍漠覺得有一股酸意湧上心頭,他希望蒹兒心裏只有他一個人,但她的寶貝妹妹卻總是與他作對。

「你回去吧!」

龍漠開口。反正李蒹一向住在宮中,只有每月放假一次,就算提早放月假吧,又不是第一次了。「太好了,謝謝。」

李蒹的笑容如春花綻放,照亮了他的心。欣喜之下,李蒹上前擁抱了他一下,馬上發覺自己的越矩,有些尷尬地退開,卻看到龍漠得出了個大大的笑容。

他一向不喜人接近的,不是嗎?龍漠將這解釋為自己一時的失察,轉身走開。李蒹站在原處,痴痴的目光中映照出一個人的身影。

不知從何日起,目光開始搜索着他的身影,雖然心裏明了這是一份無望的緣,卻忘情地投入。

每每面對他俊美而冷漠的面容,她感到的不是敬畏,而是淡淡的心疼。從小的教育要他承擔起一個儲君的責任,從小見到的人都出於身份而遵從他,從而使他在人群面前築起道灣牆,天性的冷漠成了最有利的屏障。

偏偏,這成了她的痴戀,這一份無望的情緣,會有回報嗎?

「喝。」

馬車在車夫的喝聲中停下,到家了,李蒹緩步下車。爹爹為官清廉,雖身為大學士之位,卻視錢財為外物,並多次拒絕聖上的賞賜,故所居只是一平常獨門小院,誰是門上橫匾「古國」,及門旁對聯「皓月伴詩泉賢吟,清風留客千杯醉」透出主人的幾分不俗。

而今,院門朱漆半落,昔日鋥亮的銅環也有了銹斑,才讓李蒹驚覺爹娘已在三年前病逝了。淡淡的淚霧蒙上眼,她搖搖頭挺直腰敲門。

半刻,門「吱呀」一聲開了,露出一張老臉,神情是嚴肅而不耐的。

「誰呀?」

但那張臉卻立刻舒開了緊皺的線條,大叫大嚷起來。

「大小姐回來了,大小姐回來了。」

李蒹的眼底浮上了淡淡的笑意,對於劉伯,他一向就如親爺爺般,劉伯接過李蒹手中的包袱,一面念叨。

「大小姐,你要再不回來呀,二小姐就要鬧翻天了……」

李蒹聽劉伯講述家中的近況,心中十分擔心,便問:

「劉伯,葭兒怎麼樣了?」

「唉!」劉伯嘆了一口長氣,「本來只是低燒,可二小姐橫堅不吃藥,所以又加重了許多,她一直鬧着要見你……」

從小二小姐就十分粘著大小姐,特別是三年前老爺夫人去世后,二小姐的重心便都轉移到了大小姐身上,對大小姐簡直是過分的依賴,老天,真不知這是福是禍?

「劉伯,這一段日子又麻煩你和劉嬸了,真是對不起。」

李蒹有些歉意地說,劉嬸是李家另一佣婦。

「大小姐說哪裏話,這是我們應該做的,老爺夫人的大恩,我們這一生一世也報答不完啊。」

兩人邊說邊往裏走,突然,他們聽到劉嬸的叫聲。

「二小姐,你的病還沒好,不能到處亂跑呀!」

隨着話聲,一個身子撲進了李蒹懷中,口中不停叫着:

「姐姐,姐姐,你可回來了!」

「葭兒,好點沒有!」

李蒹喂妹妹喝下藥,扶她躺下蓋好被子,才又伸手探她的額頭。

「嗯。」

不肯吃藥的葭兒乖乖聽了姐姐的話,眼中閃過一道光芒,只要生病,姐姐就不會離開她了。

她伸出細弱的胳膊,雖然僅比李蒹小三歲,但她自幼發育就比別人慢,所以看起來如八九歲孩童般。

「姐姐,你知道嗎,我好想你。」

「我也是。」

「姐姐回來三天就走嗎?」

李蒹開口,因為按以往慣例,李蒹的每次月假期都是三天。

「嗯。」

「我不要,討厭。」

葭兒賭氣地翻了個身,用背對着李蒹,李蒹無奈地伸手,將她扳回身子正對着自己。

「葭兒,不要任性。」

「姐姐。

「葭兒,我們不要談這件事,好嗎?不用過多久,姐姐就可以出宮了呀!」

因為當初召她人宮是為太子伴讀,但最近與太傅的談話中,他隱隱透露出太子學業早成,自己欲歸隱回鄉的念頭,既然如此,她這個待書也可解甲歸田了。但心中卻生起了一種悵惆的感覺。幾分的留戀。幾分的不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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蝶戀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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