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溫暖的陽光透過雕花窗欞,淡淡柔柔的投灑在宮殿內的青磚石上,一雙修長白皙的手正扶著一個翠竹做的長方形綉架,精心地穿針引線,綉著一方雪白的絲帕,鵝黃色的衣裙下,那纖細的身體像是亘古不動的石像一般,有着不同於她年紀的堅毅穩健。

這絲帕看上去平淡無奇,沒有任何的花樣和圖案,但是刺繡的人卻是繡得如此專註用心,彷彿這是她最鍾愛的事情,好似除了絲帕,外面就算是天崩地裂都與她無關。

「七妹,你果然在這裏。」爽朗的笑聲如風而至,推門而入的一襲紫色被陽光映照在那方雪白的絲帕上,使得原本一直在刺繡的人也不得不停下動作,回過身,淡淡笑道:「五姊,有事?」

陽光之下,這張臉顯得異常祥和寧靜,如聲音一般雲淡風輕的眉眼並不十分出色,卻因為這從容不迫的神情,讓這張本來平淡無奇的面孔有了與眾不同的光彩,明亮的眼波如兩泓清泉,幽幽淡淡地散發着光芒,即使在她面前的這位身着紫衣的五姊艷麗無雙,也依然不能奪去屬於她的目光。

「七妹,父皇叫你到前面去呢。」來人拉起她就走。

「父皇有事?」

「哪有什麼事,還不是暹邏國的商船又到了,帶了不少有趣的東西,父皇一定要讓你先看,兄弟姊妹們只好眼巴巴地等着你去了。」

她無奈地嘆口氣,「我又不喜歡那些東西,父皇何必……」

「父皇疼你嘛,這宮內誰比得了?」五姊笑着在她的鼻子上颳了一下,「難怪其他人會吃醋嫉妒,也難怪三哥他會那樣恨你……算了算了,不提那個魔王。」

「三哥回來了?」她平靜地問。

「快別提他。」五姊像是生怕提到他的名字就會被傳染上什麼可怕的瘟疫似的,但嘴上說是不提,又忍不住叨念,「這傢伙前天就回京了,據說一直住在城西的紅袖招,連家都不回了,父皇氣到不行。」

「紅袖招?」她狀似不解。「那是什麼地方?」

「你不知道?那是京城裏最有名的青樓,好人家的子弟都不敢靠近那裏,生怕沾染上不好的名聲,偏偏咱們這位三皇子大將軍威震八方,跑到那種地方去花天酒地,白白辱沒他的名聲,但是他那副執拗的臭脾氣,誰的話肯聽?」

「大哥……太子也沒有勸他嗎?」

「大哥對他向來是睜一眼閉一眼的,只要不要鬧得太出格,都不會插手。現在既然連父皇都不說什麼了,大哥又何必多話?」

五姊一路說着,已經帶她來到了前殿。

熱熱鬧鬧的殿中擺滿了各種各樣的奇珍異寶,皇帝正在開心地大聲說:「這副瑪瑙的鐲子留給落夕,這條珍珠項煉也留給她,還有那一對來自中土的花瓶……」

「父皇不要太偏心咯!」五姊快人快語道:「七妹未必喜歡這些東西呢。」

殿內熱鬧的人群齊刷刷地轉過身,將目光投向她們這裏,皇帝見了,開心地幾步走下台階,拉起她們其中一人的手,對暹邏國的使臣驕傲地說:「這就是你們聞名已久的落夕公主了。」

面對滿殿直視她的目光,落夕像是習以為常了,只是微微笑着,對來訪的使臣點了點頭。

「落夕,來看看父皇給你留的這些寶物,喜歡哪些,你先來挑選!」皇帝高興地執着她的手,帶她到那些寶物面前觀賞。

她隨意地瞥了一圈,揀起其中一個玉鐲。「就這一件吧,兒臣很喜歡。這一個翡翠屏風是五姊一直喜歡的;珍珠項煉的款式好像一個『福』字,二姊前日剛添了貴子,該送給她的;還有這寶刀,父皇難道希望我騎馬打仗嗎?四哥應該會適合這把刀;還有大哥,這套文房四寶請父皇派人送到太子宮去吧。」

「哼,多面面俱到的公主殿下,難怪這宮裏宮外、上上下下的人,都被你蠱惑了。」冷不防的角落裏響起一個冷嘲的聲音,極不合時宜地攪亂場上看似祥和的氛圍。

「曜兒,不許你在這裏大放厥詞!出去!」皇帝勃然大怒,不顧在場還有外賓便出聲喝斥。

角落中,懶洋洋地站起一道頎長的身影,彷彿還帶着幾分醉意,搖搖晃晃地走到眾人視野之中。陽光肆無忌憚地照在他的臉上,像是要讓所有人都看清楚這個大膽的青年是誰。

司空曜,三皇子,長年駐守邊關,當年十七歲的他因為犯下大錯而被貶到邊關時,皇帝曾下一道聖旨,規定如非他壽誕這樣的大日子,無令不許返京。

他的容顏秉承了司空家族的俊朗,只是眉宇間有着其他人所沒有的幾分邪氣,尤其是勾著嘴角笑的時候,更像是在鄙視着周圍的一切。

「我們的落夕公主一年不見,出落得更像個大姑娘了。」他一步步逼近,斜睨中帶着鄙夷的目光更加深刻。

「曜兒,你沒聽到我的話嗎?出去!」皇帝再次喝令,憤怒於他無視自己的威嚴。

司空曜這才停住了腳步,將目光緩緩移向父皇,誇張地彎下腰,「是,兒臣遵命。」大概是彎腰彎得太過了,他竟然踉踉蹌蹌得像要栽倒,旁邊有個人立即穿出人群,一把扶住他,低聲道:「三哥,我們出去聊。」

揚起眉,他笑看那個扶住自己的人,「老八啊,好久不見,我還當你又躲在書齋里死讀書呢。」

司空明就這樣半拖半架著自己的三哥出殿,走過落夕身旁時,司空曜故意緊緊地盯了她一眼,但落夕低垂著眉眼,彷彿根本沒有注意到他。

當他們走後,殿內的氣氛依然沒有緩和,皇帝痛心疾首地喃喃自語,「我怎麼會生了這麼一個兒子?」

反而是落夕悠然笑道:「三哥的脾氣父皇最清楚,何必和三哥生氣?難道忘記他自封的外號了嗎——落拓江湖無視天下神風無影萬夫莫敵大將軍。」

忽然間,全殿哄堂大笑,剛才的不愉快頓時一掃而光。

皇帝拍着手說:「還是落夕最善解人意,好了,父皇不和那個逆子生氣,來,到這邊來,暹邏國的使臣聽說你精通許多語言,很想向你求教呢。」

走到皇帝身邊,她轉過身來,面對着大殿正門口,在那裏,兩道人影剛剛轉身離去,消失在花叢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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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哥最近不錯吧?聽說剛剛擊退了血月國的幾次偷襲,還抓了敵國的一個將領,迫使他們退回國內,簽下求和協議。這次回京又跑到紅袖招快活了好幾天,連兄弟們都不見了?」

司空明微笑着,十七歲少年的面龐還有些稚氣,目光中帶着幾分崇拜,望着自己的哥哥。

司空曜張揚地笑着,挑起嘴角,一手重重拍在弟弟的肩膀上,「老八,等你到了十八歲,我就帶你到紅袖招去開開葷,怎麼樣?」

「算了吧!」司空明白皙的面龐立刻被說得像蘋果般的紅色,「書中自有顏如玉,那種地方不適合我。不過三哥你也要注意身體,我聽說那裏搞不好會傳染上怪病的。」

「放心,三哥有分寸。」他笑,「不過你對三哥的關心還真讓我感動,上次我離開京城的時候,你好像還是個不懂事的孩子。」

「去年我已經十六歲了,哪裏還是不懂事的孩子?只不過去年三哥沒有注意到我罷了,那時候,三哥好像是和大哥鬥氣,負氣離開京城,連我想送送你都沒有送到。」

「大哥那個碎嘴婆!」司空曜嘟囔了一句。「還好他這幾天奉命去開倉放糧,沒讓我碰到。」

司空明蹙起眉心,「但三哥又為何要一直和落夕公主過不去呢,難道你為她吃的苦頭還不夠多?」

他的瞳眸驟然轉冷,「老八,你這話不對,我可不是為她吃苦頭,是她害我太深。就因為我當年無心之過,即要被罰出京,這樣的奇恥大辱,換作是你,你忍得住嗎?」

「但落夕公主畢竟是我們的……」

「看,你也叫她落夕公主,可見她雖然在皇宮中生活了十幾年,對於我們每個人來說,依然是個外人。」他刻薄地冷笑,「她不過是父皇從郊外撿回來的孤兒而已,出身來歷不明,長了一張與人無害的面孔,就因為當年襁褓中的她曾經傳奇地救過父皇的命,父皇就將她當作寶貝一樣。公主?哼!她憑什麼叫公主?」

「三哥,即使你不喜歡她,也不用如此憎恨吧?落夕公主又沒什麼大罪。」

司空曜瞪他一眼,「原來你是來為她說和的?如果你在乎她這位姊姊勝過我這位兄弟,就趕快滾回筵席當中,加入為她歌功頌德的那群人,少來煩我!」

「我怎麼會呢?」他急急地澄清,「我是想告訴三哥,這些年一直有人在等三哥,請不要讓你心中的怨恨遮蔽了眼睛,忘了還有我們這麼多人真心喜歡你。」

「你們?除了你,還有誰?」

「還有頌茹姊姊啊。」司空明低聲說:「難道你把她忘了嗎?她是你的未婚妻啊。」

「頌茹?」司空曜眯起眼睛,「你不提起她,我真的是不記得了。是的,她是我的未婚妻,多年不見的未婚妻了。怎麼,你現在和她常見面?」

「年初時,頌茹姊姊也到宮裏來讀書,在學堂上我們常見面。」

「她到宮裏來讀書?她那個老學究的父親會同意?」

「聽說苗大人一開始是反對的,但是後來……大概是拗不過頌茹姊姊的再三懇求,才勉強同意。」

「女子無才便是德,這是苗大人常掛在嘴邊的,怎麼會突然對自己的女兒例外起來?」

他並未對自己這位未婚妻有多少特別的留意,他們幾乎是在懵懂無知的幼年時被定下的親事。後來他在宮內成長,苗頌茹在宮外生活,只是偶爾逢年過節才會遠遠地看上對方一眼,依稀記得她長得還算端莊秀麗,但是自從他在十七歲時被趕出皇宮開始,就沒有再想起這個女人了。

一轉眼,他們都已過了二十歲許多年,原來他身邊還有個人在等著被他牽絆?

「回頭我去和父皇說,退掉這門親事算了。」他有點不耐煩,「好好的為我耽誤什麼青春?我現在還不想成親。」

「什麼?這可不行。」司空明忙搖手。「大家都猜頌茹姊姊進宮讀書其實就是為了你,你怎麼可以隨便一句話就不要她?」

「為了我?這和我有什麼關係?」

「你在父皇心中一直都……唉,你知道的,父皇經常為你生氣。頌茹姊姊如果能多讀點東西,與父皇經常見面,說不定可以為你說上許多好話……」

「誰在乎她的自作主張?」司空曜惱怒地說:「我幾時需要別人為我說好話,討好父皇?」

「你別生氣嘛,我們也只是這樣猜測而已。」

「你越這樣說,我就越要……」話突然卡在一半,眼睛像是被什麼東西勾住,目光都凝聚到了一點上。

司空明順勢看去,只見殿中走出兩個人,娉婷裊娜的身姿在花叢中顯得格外嫵媚別緻。

「五姊,落夕公主。」他急忙先打招呼,怕哥哥又說出什麼不好聽的話來。

司空嬌大概沒想到他們還站在花叢這邊,尷尬地笑笑,「八弟,好好陪三哥聊聊,你不是一直想寫篇以三哥為題的本朝傳奇人物傳嗎?」

「不過是那麼一想而已,還沒開始動手,五姊真討厭,幹麼要說出來。」司空明不好意思地埋怨。

司空曜的目光依然緊緊膠着在落夕的身上,每次見到她,他唇角的嘲諷和眼底的冰冷就彷彿亘古不變的頑石,倔傲而孤立。

「落夕公主這麼急着走?那麼多的寶物都送了人,將來嫁人時,不會覺得太虧了嗎?」

「三皇子,」落夕輕輕地抬起眼,清澈的眼波投注在他的臉上,「多謝您的關心,我會記住您的話的。」

「三哥,你沒事情忙了嗎?」司空嬌忙着想拉落夕離開。

司空曜在她們身後冷笑一聲,「五妹,你以為和她在一起就會有什麼好事可以佔便宜?死心吧,她不給你帶來災難就算是你走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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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聲還在身後回蕩,司空嬌沒好氣的搖搖頭,挽緊落夕的胳膊嘆氣,「三哥近來越來越古怪了,沒想到一見面就給你難堪。」

「這算不得什麼。」落夕的語氣平和得一如水面盪過的小船。「他向來任性而為,我已經習慣了。」

六年前,她不過還是個十二歲的孩童,因為他,跌落眼前的荷花池,池水瞬間淹沒她嬌小的身體,湧入她的眼耳口鼻,那天她以為自己會死,但是最終被救了上來,而知道了經過的皇帝,盛怒之下將他趕出京城——

他恨她,她知道。

從很久以前,他們還是孩子的時候,她甚至還不清楚自己身世的時候,她就感覺到總有一雙不同於別的孩子的怨恨眼睛在靜靜注視着自己。

當被人從荷花池中救出時,她的神智恍惚,卻清晰地記得他蒼白著一張臉,倔傲地站在那裏,大聲說:「是兒臣推她下去的!」

他為什麼非要恨她?她從來沒做過對不起他或者別人的事情,但他盯着她的目光,就好像盯着一顆隨時都會鑽進他眼中的沙子。

與五姊分手后,她走回自己的寢宮,那裏還掛着尚未綉完的絲帕,雪白的絲帕不染塵埃,就如同她一直嚮往的心境一樣。

只是此時此刻,心,卻怎樣都無法沉澱平靜了。

司空曜對於她來說,到底是什麼?兄長?敵人?剋星?

唉,一聲輕嘆,重新執起針,她又開始全神貫注地投入刺繡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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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空曜蹺著腿坐在太師椅中,手邊放着一個水果盤和一些散亂的書籍,他對面坐着一個表情嚴肅的男子,看上去年紀比他大上幾歲。

「三弟,別再任性胡鬧了,你年紀不小,在邊關作戰時何其勇猛,誰提到你三皇子的名字不是敬畏三分?父皇暗地裏也曾經稱讚過你,為什麼你一回來就要攪得天翻地覆?」

「父皇暗地裏稱讚我?」撥開一顆橘子的外皮,扯下一瓣果肉,漫不經心地放入口中,「難道讚美的話不是要給被讚美的人聽的嗎?父皇如果想讓我高興,就應該當面對我說才對,否則有什麼用?」

「父皇對你是愛之深,所以責之切,你怎麼就不能理解父皇的苦心?」

「愛我?愛我會為了那個不知來歷的女人將我趕出皇宮?若不是當年你們跪了一地求情,只怕他連廢黜我皇子身份的聖旨都要頒佈了。」

「那也要怪你那件事做得的確過份,人命關天,父皇怎麼會不動怒?」

「他只是受不了別人傷害他的心頭肉罷了。他將那個丫頭看作是我們國家唯一的吉祥之兆,不許別人動她分毫,所以到現在她都十八歲了,還是不能嫁人。父皇是在愛她,還是在害她呢?」

「你說的也不全對。」對面的人笑了笑。「今年父皇就要為落夕召開一次盛大的選婿比賽,難道你沒聽說?」

「什麼?」司空曜手裏剛撕下的另一瓣橘子掉在了地上,「父皇瘋了?他以為她這個女兒是什麼?商人門前用來招攬生意的幌子?」

「要不是知道你討厭她,我還以為你是在為她打抱不平。」坐在那裏的人站了起來,「我也知道這事不好,但是父皇有他的打算,落夕自己也沒有什麼反對的意思,所以就這樣了。倒是你,在外面鎮守邊關許多年,一直沒有成親,苗家的女孩兒等你等得實在太辛苦了,這次回來不準備去提親嗎?」

「我記得大哥現在統管戶部兵部,忙得不可開交,何時這麼熱中為弟弟們作媒的小事?」他又開始繼續低頭吃他的橘子。

「我只是關心你是否過得好,並沒有干涉你的意思,不要誤會。後天按慣例又該是我們兄弟狩獵為父皇祝壽的儀式了,但這一次父皇還准許朝中貴族子弟一起參加,你這個年年獵物最多的狀元只怕頭銜要易主咯。」

「大哥是來激將的?」司空曜嘿嘿一笑,「那就走着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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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夕懷抱着剛剛綉好的一方枕巾,走向後宮右側那一片宮殿。

遠遠地,有人在背後叫她,「落夕,要去哪裏?」

她回過頭,看到身後有不少宮娥正簇擁著一位華服美婦,那是葉貴妃,是太子和八皇子的親生母親。

停下腳步,她溫婉地笑開。「正要去見您,上次您讓我為您繡的枕巾已經綉好了。」

「這麼快?」葉貴妃驚喜地走過來,接過她手中的包裹,打開后只見一片耀眼的金紅色在瞬間映入眼底,並不像一般宮中綉坊單純地在上面綉上龍鳳,枕巾上只有幾片祥雲,以及邊角處幾塊好似鳳凰身體的圖案,雖然如此,卻讓人目眩神迷,回味無窮。

「真不愧是落夕,你的刺繡手藝越來越好了,難怪綉坊的工頭提起你都讚不絕口。」

「娘娘過獎了。」她微微屈膝。

葉貴妃攬過她的肩膀,低聲笑問:「聽說皇上要為你選夫了?」

她的頭垂得更低。「是。」

「我早就和皇上說過,你現在的年紀該成親了,當年我和你一般大時,早已為皇上生下太子,但皇上實在鍾愛你,捨不得你出宮,這次他能下定決心還真是不容易。」

她輕聲回答,「落夕的命都是父皇給的,我只嘆以後如果出宮嫁人,就不能再在父皇面前服侍盡孝了。」

「這件事你就不用操心了。」葉貴妃用手帕捂著嘴偷笑。「我聽說,皇上不是要讓你下嫁,而是有意招贅,也就是在你嫁人後,仍讓你留在宮中,駙馬也一同搬來。」

「這、這不大合適吧?」落夕有點吃驚,顯然皇帝沒有和她說過這種打算。

「皇上一直把你視作他的祥瑞,大概是怕如果你出了宮,這片祥瑞也會離他遠去。你不用多慮,世上哪個男子不願意做我們落夕公主的駙馬呢?不會委屈那個人的。」

葉貴妃拉着她往自己的寢宮走,迎面卻跑來一個人,對她納頭拜倒。「兒臣參見母妃!」

「明兒。」葉貴妃疼愛地望着愛子,「來,陪母妃及你的落夕姊姊一起說說話兒。」

「兒臣今日有早課,是來向母妃請安的,接着就要趕去學堂了。」

落夕微笑,「八皇子真的很愛讀書。」

「是啊,皇上常說,他們兄弟幾人當中就數明兒最好學,有他當年的風範。」葉貴妃讚揚起自己的兒子,毫不掩飾那份得意和驕傲。「皇上還說,等明兒再大些就讓他進文淵閣。」

司空明不好意思地搔搔頭。「我才讀了幾本書,哪有資格進入文淵閣?這不過是父皇隨口的玩笑罷了。父皇常說我的騎射不好,讓我多練習,可是幾位哥哥中騎射最好的三哥又不常在身邊……」

提到司空曜,葉貴妃和落夕都是臉色一變。

葉貴妃連忙說:「在這裏別提那個魔王的名字,明兒,你也離他遠一些,免得他將來惹出大麻煩來,連累了你。」

「三哥不會的。」司空明笑得很單純,「等落夕姊姊的婚事辦完,父皇就要辦三哥的婚事了。父皇說,男人成了家之後心就會定下來,頌茹姊姊又是個那麼賢慧的人,肯定能制住三哥野馬一樣的性子。」

落夕忽然開口,「八皇子,上次你讓我幫你繡的那個書套快要綉好了,但是我不知道上面要給你綉什麼花樣才好,你有特別喜歡的圖案嗎?」

突然被轉移話題,司空明一下子怔了怔,瞪着眼睛想了一會兒,才笑說:「讀書人就喜歡梅蘭竹菊,這四樣東西里你隨便挑一種就好。」

「那麼,我先告辭了,後天我會叫人把綉好的書套送到你那裏。」落夕欠身後退。

他忙問了句,「後天你也會去獵場吧?」

「獵場?」她的眼波閃爍,「是,父皇要我務必一起去。」

司空明笑了。「年年都是三哥拿第一,大家都有些看膩了,今年據說允許其他貴族子弟參與,一定會很好看。」

她淡淡地笑答,「但願吧,但是……誰知道呢?」

結果如何,誰能預料?而且那位張揚跋扈的三皇子,又豈肯允許別人奪去他的鋒芒?

她能猜到這一場狩獵註定會很好看,然而,卻無心於此。

誰勝誰負有那麼重要嗎?重要的應該是……或許她的終身就要被這樣遊戲般的定下了啊,即使她曾經是一段傳奇,終究也逃脫不了平凡女人最平凡的命運。

抓緊袖口中那一方雪白的絲帕,她暗暗地咬咬牙,見眼前有人影晃過,又挺直了脊樑,再次露出那份恬靜從容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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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子別爭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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