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薑母沒想到原本以為會圓滿的事情，竟然落得這種下場，要不是女兒及早抽身，說不定還得自己養孩子咧！

「乖思綺啊，既然他是這種男人，就當被瘋狗咬到，傷口擦擦藥打個預防針就好啦，不要再想他了，以後咱們家跟他一刀兩斷、老死不相往來！妳媽我再給妳找個不把妳當小三的好男人！」

為了安慰寶貝女兒，薑母連哄帶罵的，一副就是想把谷真海抓來砍頭的態度。

姜思綺聽着老媽的安慰，卻沒能減輕心裏的痛楚，但她也不想老媽繼續為自己擔心，索性抬起頭來，抹抹臉，露出苦笑。

「媽，我想休息一下，晚餐煮個我喜歡的豆腐蛋花湯好不好？」

「好、好，妳要是能提起精神，把那個臭男人忘光光，要我煮滿漢全席給妳都沒問題啦！」薑母心疼地拍拍女兒嬌嫩的臉蛋續道：「妳先去休息，晚點我保證滿桌都妳愛吃的菜。」

「好……」姜思綺點點頭，勉強擠出一抹笑容。

她從沙發上爬起來，有氣無力地拖着腳步回到房間裏，放下了隨身包包后，便整個人倒在床上。

柔軟的床鋪讓她陷了進去，溫柔地包裹着她的身軀，卻無法令她心口的沉重感消失。

無神的目光無意識地梭巡著房間擺設，最後，她的視線停在了衣柜上。

姜思綺爬下床，走到衣櫃前，把櫃門一拉，失神地瞧著滿櫃的禮服跟首飾，竟看得出神了。

「接下來就用不到了……」她喃喃說罷，便伸手將它們一件件地拿了出來。

過去，她因為要假扮谷真海的女伴，才有了這些東西，後來她成為他的女朋友，他便常常送她衣服、項鍊或包包，也總稱讚她打扮起來很漂亮，這些禮物就越來越多了。

本來她是每看一次這些衣服就高興一回，光是摸摸項鍊戒指什麼的，都能因為是谷真海送的心意而開心一整天，但現在……

光是要把它們搬到床上整理，她就覺得好累。

因為不管哪件衣服、首飾，都充滿了她跟谷真海的回憶，因此把她傷得更深了。

姜思綺決定把它們都整理掉，省得日後看了傷心。

當她剛把首飾盒拿出來，才要去拿其他禮服時，外頭竟傳來了電話聲，以及老媽的吼叫聲——

「厚，你這人很盧哦！就跟你講我家沒姜思綺這個人啦，你打錯了！」

喀啦一聲，電話被掛斷，但沒兩秒鐘馬上又響起來。

薑母當然又接起來，接着便迸出高分貝炮轟：「我的寶貝女兒不想給你糟蹋，要找小三去找別人啦！」

跟着，話筒又敲在電話上了。

聽着那挾帶明顯火氣的高音爆發，姜思綺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想來是谷真海打的電話吧，但老媽正為她的事發火，怎麼可能給谷真海客氣的應對？

只是谷真海還真不死心，老媽都說成那樣了，他還是一直打……

一想到谷真海不停按手機的模樣，姜思綺知道自己應該慶幸母親站在她這邊，會替她擋電話，但是……

她不否認，好幾次聽到電話響起時，她都有股衝動，想要出去接電話，想再一次聽聽谷真海的嗓音。

這就是沒藥救的戀愛病啊……

正因為喜歡他，才那麼想跟他在一起，即使聽聽聲音、跟他說兩句話也好……

畢竟她都跟他坦白，說她要走了，其實他大可以直接甩掉她，跟正牌女友好好相處的，沒必要打電話來跟她說明什麼。

但他卻不停的打電話，即使老媽罵得再難聽，他依然鍥而不捨。

為什麼呢？他想告訴她什麼嗎？

有沒有可能……其實他是想告訴她，說一切都是誤會，事情並不是她所想的那樣？

姜思綺知道自己傻，竟還對這樁戀情抱着期望，但是誰不希望自己的情人從來沒有背叛自己呢？

可是……她忘不了「親親小甜心」說的那句話——

真海！我告訴你哦！我、懷、孕、了！你說好要負責的，可別想賴啊！

短短几個字而已，傳進她耳裏時，震撼力卻大得像落雷劈在她腦門上，轟得她六神無主。

她沒有聽錯，那個女人懷孕了。

而且會特地打電話來告訴谷真海，還叫他負責，那就表示她懷的是他的孩子吧！

鐵證如山，教她想不承認谷真海跟那個小甜心、以及未出世的孩子有關係都不成。

那三個人才是一個完整的家，而她……從頭到尾都不是被需要的。

她只是個第三者啊……

一想到這點，姜思綺又冷靜下來了。

正如同她自己不希望有人來搶谷真正如同她自己不希望有人來搶谷真海一樣，她也不希望自己成為破壞別人幸福的兇手。

因此，她沒有出去接電話，而是把衣服一件件地拿出衣櫃，準備打包。

但外頭的電話還是一直響，就這麼吵了半個鐘頭左右後，才終於安靜下來。

谷真海知道她去意已決了吧？

那麼……今後，她身邊就真的安寧了，他……再也不會來找她了……

她該鬆口氣吧？因為這樣一來，她就不會害得他原有的幸福家庭破碎了。

「我應該慶祝一下才對的……」不自覺地，姜思綺自言自語起來。

雖然能早點退出是件好事，但她心裏卻充滿了濃厚的失落感。

不想當小三，就不能跟谷真海在一起，想跟他相守，就只能是小三……

這個打了死結的邏輯在她的腦海裏不停地打轉，最後終於讓她失去了整理打包的力氣。

無力地滑坐在地板上，姜思綺往床上一趴，本想乾脆哭個痛快，把情緒都發洩掉，沒想到自己居然掉不出半滴眼淚。

酸澀的情緒還在發酵，但她卻哭不出來，就只是這樣僵著身軀沒動。

原來……人在難過到極點的時候，反而沒辦法哭啊……空白的思緒侵佔著姜思綺的腦海，隨着時間不斷流逝，她心口的脹痛感也越來越重，但她卻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只能就這樣發愣去……

時間不知道過去多久之後，房外又有了動靜。

但這次響的不是電話，而是電鈴聲。

在開門聲之後，緊跟着便是薑母的驚訝叫聲——

「你來幹嘛？我家不歡迎你！」

這句話一冒出來，本來無力地趴在床上的姜思綺馬上抬起頭來。

什麼？谷真海找到家裏來了？

「厚——你好大膽子！連狐狸精都一起帶來！是來給我家寶貝女兒下馬威啊？」

沒給姜思綺驚訝的時間，令人更錯愕的話又接連迸發。

這下子薑思綺真是困窘到極點了。

怎麼連那位「親親小甜心」都一起來了？莫非他們真是來攤牌，想當面談分手的事？

可是他們根本不用這麼多此一舉呀！她都遞辭呈了，他們還有什麼好不放心的？

為了不讓他們有任何藉口找她回去，她連所有私人物品，像是小化妝包或咖啡壺、磨豆機什麼的，全都一口氣用機車載回來了耶！

所以即使那個小甜心不逼她走，她也已經離開谷真海了啊……

現在她只求他們別再出現在她面前了，就讓她慢慢的忘懷這件事，忘掉她曾經愛過這個令她心碎的男人吧……

「滾出去！你們再不走，我就掃把伺候！」

像是故意要擾亂姜思綺的思緒一樣，外頭繼續傳來薑母的抗爭聲響，乒乒乓乓的活像在拆房子。

聽着老媽的吼叫聲，姜思綺心頭又是一緊。

雖然她是聽過老媽放話，說要把谷真海當蟑螂打，但是……

萬一真把他打傷，她會擔心耶。

不自覺地從床邊站起，姜思綺本想去阻止，但一想到這樣就得見到谷真海，她往門把伸出去的手便停住了。

手臂僵在半空中，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

她現在出去的話，根本不曉得該怎麼面對谷真海啊！

姜思綺慢慢的把手收了回來，整個人愣在房裏，不知道如何是好。

她就這樣當隻縮頭烏龜嗎？還是要出去直接講清楚？

矛盾的情緒卡得她腦袋緊繃，只能愣在房裏不斷地踱步，直到外邊終於靜了下來。

姜思綺本以為是老媽把人趕走了，正覺得鬆口氣時，沒想到外頭卻傳來了敲門聲——

「思綺啊，我帶他們進來了，你們好好談吧。」

說罷，也沒等姜思綺應門，薑母就這麼把房門打開。

「媽！不行啦……」姜思綺大驚失色，她沒想到老媽阻止了半天，居然還是投降了。

她慌張地上前想擋住門板，但一隻熟悉的大掌已先一步壓住房門，然後無視她的薄弱力氣直接推開。

「真……真海……」姜思綺看着那個出現在門后的身影，不但俊挺得令她心痛，還讓她無法直視。

「多謝伯母，剩下的我們自己跟她說吧。」谷真海瞟了姜思綺一眼，隨後便轉頭往身邊的薑母道謝。

「好好好，你們慢慢來。一直講話會口渴，我去替你們倒些涼的來。那個小甜心，妳懷孕了就不要站在旁邊，她房裏有小沙發，妳先坐下。」

薑母一改先前怒氣爆發的態度，說話溫柔又親切，簡直是判若兩人，讓姜思綺真傻眼了。

怎麼回事呀？老媽……陣前倒戈，背棄女兒通敵？

都知道她被谷真海騙了，為什麼還要帶他們進房，而且還這麼照顧他們？

現在是怎麼樣？老天爺也想整她嗎？不然為什麼要給她這樣的難堪啊！

四坪左右的房間裏，姜思綺坐在床上，被大家叫做小甜心的女人坐在沙發上，身邊的陌生男人挨着她坐在沙發扶手上，谷真海則是直接拉了姜思綺梳妝台前那張小圓椅坐下。

四個人把不大的空間塞得滿滿的，還人手一杯柳橙汁，薑母甚至體貼地沒加冰塊在小甜心的杯子裏，說是懷孕了要忌口。

送上飲料后，薑母真的就無視姜思綺的求助眼神離開了，只剩他們大眼瞪小眼，不曉得該由誰先開口，或是該從什麼地方開始講起。

沉靜半晌，小甜心大概沉不住氣了，啜了幾口柳橙汁解了渴后，便率先往姜思綺伸出手去。

「妳好，我是今天打專線去找真海的人。」小甜心大方地說道。

她生得甜美可愛，是典型幾她生得甜美可愛，是典型幾歲都看不出年紀的娃娃臉，跟她身邊那個臉帶嚴肅的男人剛好形成強烈對比。

姜思綺看着她的手，也只能伸手握住，有點尷尬地點點頭打招呼：「原來妳就是真……呃，谷先生的親親小甜心啊。久仰了。」

唉！這是哪門子的彆扭客套話嘛，久仰個頭啦，她今天才曉得有小甜心存在耶！

不過，原來谷真海真正喜歡的，是像小甜心這種超級可愛的女人啊……

跟她一點也不像呢，虧他還能口口聲聲地說他想吞掉她這個小紅帽，結果那些話都只是男人的逢場作戲嗎？

「不對啦！我不只是真海的親親小甜心，我是大家的小甜心哦。」聽見姜思綺的招呼，小甜心連忙搖頭澄清。

姜思綺聽着只能皺眉。

這話是什麼意思？還真讓人聽不懂。

小甜心也沒等她反應過來，很乾脆地遞上一張名片給姜思綺。

姜思綺納悶地接過來，只見上面的燙金字印着「甜心婚紗攝影」幾個字，下面的姓名則是令她大感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