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午後，毒辣的驕陽，是白皙肌膚的最大敵人。

這種時刻，若能躲在室內吹冷氣是最舒服的了，只可惜季小琦心虛，不得不捨命陪瘋子——不，是陪小女子到處逛街，定到腿酸也不敢落跑。

唉，好命苦喔！

「紫芊，你到底要買什麼？快點買一買啦，我好熱，快要中暑了。」季小琦以手當扇子拚命揚，可惜揚不出半點風來。

她感覺自己快被太陽烤焦，直接蒸發了。

「喂，你有沒有誠意？前天我辦生日派對你沒來，現在要你買個生日禮物賠償我，你居然敢對我鬼吼鬼叫，找死啊！」任紫芊白皙無瑕的嬌美臉蛋上藏着笑容，故意懲罰她，誰教她不顧朋友情誼，膽敢連她的生日會都下來。

「我人雖然沒到，可是我有送禮。」季小琦狡辯。

「哼，只派男朋友送個小禮物來，以為這樣就夠了嗎？」任紫苄橫她一眼，小手閑適地把玩自己的長鬈髮，一邊欣賞她大汗淋漓的糗態。「而且我那天打扮得超美，你都沒見到。」

「拜託，小姐，你不用打扮都很美，看看你這身皮膚，白得跟牛奶一樣，臉蛋嬌甜，身材前凸后翹，嘖嘖，這樣還下滿足，別人都要去上吊了。」季小琦撇撇唇。「何況我又不是大帥哥，你打扮給我看有什麼用？」

任紫芊臉上的笑容更甜美。她就是喜歡人家稱讚她。

「可是我們是超級好朋友，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我還跟大家說你會化很特殊的黑娃娃妝來，大家都奸期待，結果你居然沒出現，這還不過分嗎？」

她們兩人是高中時代的同學，原本兩人是情敵，但最後卻變成無話不談的超級好朋友，這種交情不是普通人可以替代的。

「是是，是我對不起你，不過我們逛快兩個小時了耶。」季小琦不敢再抗議，只是小小提醒她，希望她大小姐高拾貴手，早點饒了她一命。

要知道不是所有人都像任紫芊一樣曬不黑，永遠白泡泡、幼咪咪的，她的皮膚超容易晒黑，就算塗再多的防晒產品，效果都有限。

「呵呵，沒辦法，這裏的東西我就是不喜歡。走走走，我們繼續逛下去。」任紫蘆嬌唇輕勾，拉着她繼續往前走。

季小琦快暈倒了，大嘆自己好苦命，早知道她就乖乖去赴約，現在也不用受這種「惡懲」。

都怪她自己，竟然以為任大小姐有很多人陪着一起慶生，就不會在意她有沒有參加。

嗚，現在她該感動，還是該自憐？！

不管怎樣，看來今天要脫身是難了，只好繼續陪她逛下去——

「對了，你說你喜歡的那個白馬王子賀大哥沒有去嗎？」應該沒有吧，不然她大小姐早就高興得聒噪不休，也不會這樣懲罰她。「你沒有約他？」

「唉。」任紫芊有點哀怨。「我是有約他，可是聽說他有事下能來。」

賀大哥有秘書擋駕，她根本沒機會親自跟他接觸。

「這麼拽？拜託，我們家任大小姐花容月貌的，那個人是不是瞎了，就算有天大的事都要先放下的嘛！」季小琦為她抱不平。

她知道任紫罕有個喜歡的對象，那人姓賀，聽說他很帥，和任紫芊一樣家裏很有錢，是許多女人爭相追逐的對象。每次一提到她，原本高高在上的任大小姐就會像個平凡的小女生遇上心儀的偶像，表情又崇拜又敬畏，和她平常神氣的模樣大相逕庭。

季小琦很好奇，真想看看那男人到底有何等魅力，居然能讓她如此神魂顛倒。

「你是我朋友，當然說我好，可是你不明白，他身邊多得是條件比我奸的人，那是你沒有辦法想像的世界。」任紫芊輕嘆息，那蹙眉苦惱的嬌柔模樣，很引人心疼。

季小琦聳聳肩。也對啦，任紫芊和平凡的她不同，她老爸是珠寶商，老媽是個有名的髮型設計師，上面還有個出色的室內設計師哥哥，她是家裏的掌上明珠，所接觸的都是些非富即貴的人，她這種市井小民怎能相提並論？

只是季小琦完全不同意她的論調。

「如果情侶的各項條件都必須相當才能在一起，這個世界會下會太無聊？」

愛情是不講道理、下講條件和身分的，不是門當戶對、背景相同就能在一起、就能幸福，這才是愛情真正迷人之處。

「呵呵，小琦，你總是這麼有趣，也難怪我這麼愛你。」聽她說完后，任紫芊的心情好多了。

「如果你真的愛我，就饒了我，快點選好禮物，然後我們去找問有冷氣的店喝飲料，我快被晒成人幹了。」

「活該！我還沒問你，你星期五那晚是跟誰在一起？竹子說他也不知道你去哪，只收到你代送禮物的短訊。」任紫芊咄咄逼人。「快說，你是不是劈腿，跑去找另一個野男人啦？」

竹子是季小琦男友的綽號。

「怎麼可能？我對竹子最忠實了。」季小琦嘟嘟紅唇故作甜蜜。

「少嗯，之前下知道誰一直嫌竹子太黏，嚷着要換男友。」

「他是很黏沒錯，煩死人了。」季小琦可沒冤枉他，她本來就不喜歡被拘束，遑論想探究她藏在心底深處的秘密，更是下可能的事。

「呵呵，他愛你嘛。」任紫芋看了看她。「奇怪，你長得也滿普通的，怎麼那麼多男人都這麼愛你，難道你有過人之處？」

「多謝你的誇獎，我不以外貌取勝，有內涵比較重要。」

「內涵？看不出來一個幹了兩年多還是小助理的人會有什麼內涵耶。」

季小琦橫她一眼，真是哪壺下開提哪壺，果然是「奸朋友」，—招斃命！

「嗯哼，如果讓你輕易了解，那就沒什麼啦。」季小琦繼續哈啦。

「你還真會扯。」任紫芊可沒那麼容易打發。「別想逃，你還沒說清楚那天你到底和誰在一起。」

「我和公司的——哎呀，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說，反正不重要，以後不會再有這種事發生。」

「不重要？你為了一個不重要的人缺席我的生日？」

「你到底要記恨多久？」季小琦求饒。「那位賀大哥沒出現又不是我的錯，何必遷怒我，我好無辜喔。」

「季小琦，你胡說什麼，哪是這麼回事，真愛胡扯——」任紫芊原本跟她打鬧，卻突然停住腳步，表情有些驚惶地拉住她，轉身想走。「呃，小琦，我們不要經過那條路，我們……我好熱，我們去暍飲料吧。」

「拜託，你是見鬼了喔，怎麼——」

「不要回頭！」任紫芊大嚷，可惜來不及了。

季小琦看到了，她們竟然在不知不覺中逛到了這條街、這家店——「喜鵲婚紗攝影門市」。

這裏是她和初戀男友最喜歡的一條街，後來變成她的傷心地，所以她一直逃避，沒想到今天陰錯陽差，下知下覺中又來到這裏。

季小琦看着玻璃櫥窗里的新娘禮服，那禮服的款式又換了，和記憶中的所有樣式都不同。

她的眼眸有點酸澀。事情過了那麼久，她以為她會淡忘，想不到再次來到這裏，她還是忍不住熱淚盈眶——

「小琦，你怎麼還這樣……」事情都過去那麼久了。

任紫芊嘆息。當初事情發生時，她一直在她身旁，所以明白一切經過，也知道這條街對她的意義。都怪她們剛剛聊得太投入，才會無意問踏進這塊；不地」而不自覺。

「好了啦，別亂想，我還要買很多東西，快走了啦！」任紫芊並不想陪她—起沉浸在哀傷中，只想快點帶她離開。

「嗯。」季小琦點頭，但眼睛仍離下開那件美麗的婚紗。

「別看了，快走快走，我們走——賀大哥？！」任紫芊突然驚喜地大喊。

那失控的呼喊，驚動了身旁的人——

假日對很多人來說是休憩玩樂的日子，但是對賀敬倫來說，有時候卻是更忙碌的時刻。

除了約會以外，有時候某些案子也會排在假日商談，爭取更多的時間和機會。

今天下午，他約了個重要的客戶吃飯，現在他正邊走邊講手機——

「……方瑩，讓你久等了，是的，我到了，剛找到車位，車子停得有點遠，不好意思，再等我一分鐘，我馬上就——」

「——賀大哥！」

這聲帶着驚喜、羞澀和雀躍的呼喊，讓賀敬倫拾起頭。

賀敬倫的視線先是停留在那聲音的來源，而後很快地讓她身後那件美麗的禮服吸引住目光，最後那雙墨黑的眸子放在那位表情有點迷離的小女子身上。

她似乎還沒回神，純真無辜的表情配上身後透明櫥窗內的婚紗，觸動了他許久之前的記憶。

「原來是你！」是她，記憶中那個女孩！賀敬倫張大嘴巴，不顧形象地大嚷。

「賀大哥，你記得我？我還以為……以為之前我們見面時人都很多，你可能沒注意到我，原來你記得，你記得我！」任紫芊真的好高興好高興，他注意到她了，原來他有注意到她。

只是……

為什麼他的眼睛注視的不是她，而是她身邊的季小琦？

賀敬倫苦笑。什麼上輩子的記憶？是好幾年前的記憶吧，原來當初他遇見的女孩是她，難怪覺得她很熟悉。

只是女大十八變，加上當初僅是匆匆一瞥，只來得及抓住那種感覺。

而她剛剛那迷惘純真的表情，瞬間喚起了他最初的記憶。

不過讓賀敬倫疑惑的是，他認識季小琦也有一段時間了，為什麼不見當初那個跟她在一起的男孩，甚至聽說她男友很多，一個換過一個，這是怎麼回事？

他們分手了？

賀敬倫顯然有些失望。當初她和那個男孩看來是那麼契合、那麼幸福。

「小琦，你男朋友呢？」他有些激動。

「我男朋友去考試，他今天考金融證照。」季小琦想都沒想地脫口而出。

「考證照？」她說的是當初那個男朋友，還是現在的？賀敬倫有點搞不清楚。

「原來你們認識。」任紫芊好不容易才找到機會搭腔。「你們怎麼會認識？小琦，你怎麼會認識賀大哥？」

天啊，她怎麼那麼幸運，看賀大哥一直盯着她看的模樣，真是教人嫉妒。

「賀大哥？」季小琦的思緒慢慢恢復正常，這才瞪大眼睛，驚訝地指着眼前的人。「哇，他就是你常常提起的夢中——嗚嗚！」嘴巴被搗住，她再也發不出聲音。

「呵呵，小琦，你還在作夢，是不是太累了，我送你回家休息。」任紫芊苦笑。若讓她就這樣掀出她的底，以後她在賀敬倫面前還要不要做人？

「小琦很累？你們逛很久了？」賀敬倫對她們的舉動有些莫名其妙。

「我才不累，只是快被太陽曬暈了而已。」季小琦拿開任紫芊的手，皺着眉小聲抱怨。

「那小琦我們快去找家店坐下來喝杯飲料，好好聊聊。」任紫芊好奇死了，他們到底是怎麼認識的。「對……對不起，賀大哥，我們先走了。」

季小琦見她慌張的模樣，忍笑忍得好辛苦。

原來這個向來趾高氣昂的任大小姐也有這麼吃癟的時刻，太好笑了，待會兒一定要好好虧她一番。

「等等。賀少，相約不如巧遇，既然遇上了，你要請我們喝杯飲料，不可以拒絕。」季小琦耍賴，有非要他答應不可的態勢。

她的用意有二，第一，他害她得在太陽底下辛苦找禮物「賠罪」，讓他請喝杯飲料不過分吧；第二，當然是為了好友，相信任紫蘆會喜歡這個「賠禮」的，嘻。

這個巧遇真是來得妙極了。

賀敬倫表情有點為難，手上震動不停的手機提醒了他，他還有個重要的客戶在等他。

「小琦，人家……人家賀大哥說不定有事要忙，你怎麼這樣？」任紫芊見狀，立刻非常識大體地替他解圍。「賀大哥，小琦是開玩笑的，你去忙，不用管我們。」

「我哪有開玩笑？」季小琦是真心想替她製造機會。

「別說了——」

「好。」賀敬倫見她們驚愕地望着他，唇邊勾勒一抹輕笑。「不過你們等我幾分鐘，我先講個電話。」

他拿着手機，走到另一邊去和客戶解釋。

「這還差不多。」季小琦朝好友眨了眨眼，並偷偷地細聲對她說：「怎樣，這個禮物還喜歡吧！」

任紫芊羞怯一笑，完全不敢相信這是真的，她白皙的臉上滿是紅暈，心裏小鹿亂撞。天啊，能和她喜歡的人一起喝飲料耶，她高興得差點沒暈倒。

季小琦將一切看在眼裏，暗自點頭。

這兩個人站在一起果然很登對，郎才女貌，也許她可以來當個紅娘。

只是事情的演變，完全不如她的想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