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民女蘭兒，參見赤陽公主。」趙蘭兒面無表情道。

「起來吧。」李妍雪面對情敵，頓時不知該從何說起，一股詭異的氣氛蔓延。

直到一旁的小青看不過去，才拉拉李妍雪的衣袖，在李妍雪耳畔柔聲提醒道：「說話呀，公主！」

李妍雪猛一回神，深呼吸。「趙姑娘，你應該知道我喚你來所為何事。」

「是想追究我的罪嗎？」趙蘭兒眼中泛著寒意。

「大膽刁民，你之前冒公主之名去騙長孫將軍也就算了，現在居然還敢用這種語氣跟公主說話，你真的不要命啦？」小青知道公主善良，但也不能就這麼任由一介平民欺負吧！她忍不住地發出不平之聲。

「小青你先別插話，讓我來跟她說。」李妍雪知道小青是在替她抱不平，但考慮到高陽公主，因此只打算問清事情真相即可。

「可是……」

「你放心，我知道該怎麼做。」

見李妍雪堅持，小青只好心不甘情不願的退到一旁。

「趙姑娘，我不想用公主的身分來壓你，我只想問清楚事情的真相。」李妍雪轉身面對趙蘭兒，臉上波瀾不興。

「什麼事情的真相？」趙蘭兒的態度仍然顯得高傲。

「為什麼要冒充我的身分，造成長孫岳鷹的誤會？」

「就算我不冒充你，長孫岳鷹還是很討厭『赤陽公主』，我這麼做對你而言，又沒有造成任何困擾或損失，你有什麼好計較的呢？」到了這個節骨眼，趙蘭兒只想保住自己的小命，富然要極力撇清自己的責任。

李妍雪的臉色邊得蒼白，露出飄渺虛弱的笑容。「是啊，在皇上賜婚時，他就已經拒絕我了……」

她知道她說的沒有錯，長孫岳鷹知道她的身分後，確實對自己感到厭惡萬分。

「這一切還不都是你這個壞女人造成的，若不是你頂着公主的名義去欺騙長孫將軍，長孫將軍又怎麼會對公主更加反感呢？」站在一旁的小青，看到公主一副想息事寧人的模樣，實在忍不住地又跳出來說話。

「那又如何？我這麼做，只是為了爭取自己的幸福，你有皇上撐腰，我沒有，我只好使些小手段。」

「這些手段是誰教你的？」李妍雪不想再提那個人，雖然心裏感到微微恐懼，害怕從趙蘭兒口中□到那熟悉的名字，但遺是陶出口。

「沒有人。」趙蘭兒撇過頭，不肯說。

李妍雪鬆口氣，或許她不應該再繼續追問這個答案，但是小青並不打算就此放棄。

「我們知道你跟高陽公主走得很近，還聽說你時常進出高陽公主的住所。」

「小青……」李妍雪臉上流露出痛苦與掙扎。

「你們都已經查得這麼清楚了，還要我說什麼呢？」她看到李妍雪蒼白的臉色，臉上閃過得意的神情。「赤陽公主，你沒想到是你的皇姊高陽公主扯你的後腿吧？」

「你騙人！我不相信。」李妍雪搖音變得虛弱。

她不願相信這是事實！

「哼！我說老實話，你卻不相信，是因為接受不了被背叛的刺激嗎？」趙蘭兒像發瘋似的臉色猙獰。

「趙蘭兒，你實在太大膽了！競然用這種語氣跟公主說話。」小青氣急敗壞。

「什麼公主，你只不過是皇上生的女兒，恁什麼自以為高人一等？」趙蘭兒發出不滿的怒吼。

「趙蘭兒，你想滿門抄斬嗎？」小青怒斥，沒有注意到李妍雪發軟的身子和哀淒的臉孔。

但趙蘭兒看到了，臉上隨即露出一抹諷刺的笑容，意味深長地看了李妍雪一眼。

「不管你們信，還是不信，最快的方法就是直接去問高陽公主，這樣不就可以得到解答了嗎？還是……你們不敢問啊？」

「這用不着你管，趙蘭兒！」小青更加惱火，覺得趙蘭兒根本是故意挑釁。

李妍雪阻止小青，漆黑的杏眸閃過一抹憂郁和傷慟，擺出高貴的姿態淡淡地說道：「你走吧。」

「哼！你不打算治我的罪嗎？」趙蘭兒冷笑，看着她擺出的姿態，心中升起一股不如人的憤恨無力感。

「我不想與你計較這些，傷害已經造成了。」

「公主……」小青有話要說，卻被李妍雪搖搖頭打斷。

「小青，別說了，放她走吧。」她露出苦澀的笑容，笑容帶着疲倦。

她累了！她沒有想到單純的一件事，競能牽扯出這麼多恩怨。

李妍雪不明白，她只是想去好好愛一個男人而已，為什麼……李妍雪轉過身子，淚水在眼眶中打轉。

小青知道公主累了，只好不甘心地說道：「你快走吧。」

趙蘭兒從頭到尾仍是擺出一副高傲的模樣，看着李妍雪的背影冷笑，還撂下譏諷的話。

「長孫岳鷹是不可能娶你為妻的，我看你還是放棄吧。」

李妍雪身子微微一僵，小青氣得好想打這女人一巴掌。

「趙蘭兒，你實在太通分了，你……」

不等小青把話說完，李妍雪就柔聲打斷。「不勞你費心，我知道該怎麼做，小青送趙姑娘出宮。」

「是！」小青點頭，丟給趙蘭兒憤怒的目光。

等小青與趙蘭兒都走了之後，李妍雪差一點癱軟了下來。

她不願意想，可是腦海裏卻又忍不住想着，趙蘭兒所說的全是真的嗎？高陽姊姊真的如此痛恨自己嗎？

「你來啦？」高陽公主面對一臉淒然的李妍雪，臉上露出一抹高傲又陰冷的笑容。

「皇姊，為什麼？」她淚如雨下，不懂為什麼？

「你在問我為什麼要對付你，是嗎？」高陽公主微歪著小腦袋，態度相當冷漠。

李妍雪倒抽口氣，她沒想到皇姊竟然沒有否認，反而是反問她這個問題，眼淚掉得更凶了。

「高陽姊姊，你為什麼不否認？」為什麼要毀掉她最後一絲希望？

「我否認有用嗎？你不是都已經問過趙蘭兒本人了？」高陽公主笑着問道，笑容帶着寒意。

李妍雪感覺不認得皇姊了，這真的是她熟悉的高陽姊姊嗎？

「為什麼？」心好痛，痛得幾乎不能呼吸！

「你居然還敢問我為什麼？」高陽公主美麗精緻的小臉不停扭曲，從她的表情看得出她的憤恨、她的不滿。「就因為父王和母後比較疼你，把你許配給長孫岳鷹，而我呢？」

高陽公主握起拳頭，像是要發洩心中所有的怒氣。

「父王把我許給房遺愛那個莽夫，你說我該不該生氣？為什麼你得到的一切都是美好的，而我卻要成為父王政治下，那顆該被犧牲的棋子？

」高陽公主美麗的小臉扭曲得好可怕，像極了母夜叉。

「你是因為這樣才要對付我的嗎？」李妍雪依舊不敢相信。

高陽公主冷笑起來，恢復了最美艷的臉孔，杏眸掃向她，一副不把她看在眼裏的模樣。

「沒錯！就是這樣。父王既然如此偏心，我就是不服氣，剛好長孫岳鷹抗旨拒婚，正好符合我的希望，為了怕長孫岳鷹反悔，所以我只好推波助瀾一下，這就是你想知道的事實真相。」

「高陽姊姊，你真的那麼痛恨嫁給房大哥嗎？」李妍雪輕聲問道，眼神像是下了什麼重大的決定。

「沒錯！」

「那你愛長孫將軍嗎？」她問出心中的疑惑。

高陽公主沒好氣道：「他怎麼樣也比房遺愛那個莽夫好吧。」

「那麼……」李妍雪咬着紅唇，如壯士斷腕般決定道：「我代你嫁給房大哥，只希望你能好好對待長孫將軍。」

「你說什麼？！」高陽公主瞪大眼眸，看着她蒼白的小臉，不敢相信李妍雪居然願意犧牲自己一生的幸福，只為了成全自己。

「我說我願意嫁給房大哥。」

「但你明明愛的人是長孫岳鷹。」高陽公主皺起眉頭，如果能夠不嫁給房遺愛那名莽夫當然是最好的，但是……看到李妍雪心碎的臉孔，心底深處產生一絲愧疚感。

「我是很愛他沒錯，可是我更愛你呀，皇姊。」李妍雪眼中泛著淚光，緊緊抱住她。

當她說出這句話時，高陽公主整個人僵住，任由李妍雪抱着，良久、良久之後，她突然推陰她。

「我不要！」

「皇姊……」李妍雪抬起淚眼迷朦的小臉，一臉疑惑地看着高陽公主。

「我才不需要你可憐我。」她抬起高傲的下巴，一副趾高氣揚的模樣。

「我不是在可憐你，皇姊……」李妍雪急着想解釋。

「夠了……」高陽公主打斷她的話。「你明明就深愛着長孫岳鷹，為了他還自願到長孫府為婢，不是嗎？」

「皇姊，你都知道了。」她露出苦澀的笑容，沒想到這麼做，還是得不到長孫岳鷹的心。

「你都已經做到這種地步了，難道真的要就此放棄嗎？」高陽公主冷聲詢問。

「他不會原諒我的。」李妍雪似乎真的已經放棄了。

「所以你才要把長孫岳鷹讓給我？」高陽公主口氣變得很惡劣，甚至一副興師問罪的模樣。

「高陽姊姊，我不是這個意思……」

「不用說了！我高陽還沒可憐到要接受人家的施捨，還有你不要把你不要的東西推到我身上來。」高陽公主一臉高傲地轉身走向門口，在離開前她突然扔下一句。

「我很感謝你，還有……對不起!"

李妍雪看着高陽消失在門口，淚眼盈眶，她們姊妹這樣算是前嫌盡了嗎？

」小青，我能麻煩你一件事嗎？「李妍雪凝視着窗外，突然間回過頭遞給小青一抹笑靨，露出最近難得一見的小酒窩。

看到公主的笑容，小青鬆了口氣，她已經很久沒有看到公主笑了。

」公主，別說一件，就算是一百件，小青也會替你完成的。「小青拍胸脯保證道。

」你有辦法讓我見到岳鷹嗎？」李妍辱笑着問道。她的笑容在陽光的照射下變得有些透明，小青突然覺得公主好像快要消失一樣，不安感從心底深處升起。

「公主，您想要做什麼？」

「我想見他一面。」李妍雪低語着。「我還不想放棄……」她眼中濃濃深情，讓人不忍心拒絕。

「可是……」小青害怕長孫將軍見了公主之後，會不會又傷了公主的心。

「小青，算我求你好嗎？」李妍雪捉住她的小手哀求道。「我想見他最後一面。」

「最後一面？！」小青瞠大美目，驚惶失措了起來。「公主，您這句話是什麼意思？」為什麼她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小青，你別管這麼多了，我只問你願不願意幫我？」

小青感覺到忐忑不安，猶豫着該不該幫，她有一種如果幫了會後悔的預感。

見小青猶豫不決，李妍雪松開手。「算了，既然你不肯幫忙，我只好自己去找他了。」

話畢，李妍雪拎起裙擺，准備往宮外走去，小青嚇得急忙擋住她的去路。

「我的好公主，您不要急呀！」

她這麼冒冒失失跑去找長孫將軍，恐怕會惹來許多蜚短流長，對公主可是一點好處也沒有。

「那麼小青，你是願意幫我嗎？」

「公主，您找長孫將軍究竟有什麼事？」

「我想搞清楚他對我的感覺，我想知道他對我是否還殘存着一絲絲的依戀，我想讓自己再鼓起勇氣面對他，至少問他，我是否還有機會…

…」所有千言萬語哽在喉嚨中，李妍雪快要說不出話。

「如果長孫將軍拒絕公主的話，公主該怎麼辦？」小青低着頭輕聲問道。

李妍雪臉色發白，眼中蓄滿一層薄薄的霧氣。

「你放心，我已經做好心理准備，即使被拒絕，我也不會難過的。」她露出苦澀的笑容，哀傷的眼神讓人不捨。

李妍雪點點頭。「與其一顆心一直掛在他身上，不如見上一面，弄清楚他的想法，這樣也好讓我徹底死了心，這樣不是更好嗎？」

這樣真的好嗎？小青望着公主柔美的側臉，為她眼中的憂傷與臉上的憔悴感到難過。

她情不自禁點點頭。「公主，我幫您！」

雨輕輕地飄下，落在李妍雪的頭上，打濕了她的發髻，她卻依然站在雨幕中。

他在房間裏，隔扇窗子看着站在雨幕中的她，臉色微變。

兩人默默凝視着對方，沒有開口，任由時間流逝。

長孫岳鷹突然轉身走進房子裏，他不再出現在窗口，但李妍雪仍是癡癡守候着。

她等着他，等着他是否還會因為憐惜自己而出現……

雨輕輕地飄，像極了她的淚水，怎麼流也流不盡。

李妍雪站在雨幕中不知道站了多久，屋內的男人沒有再出現過，彷佛不知道有她的存在。

冰冷的雨氣將她的四肢凍得僵硬，她冷得直發抖，已經分不清是因為寒冷，還是因為他的冷漠。

難道對他而言，她已經不再重要了嗎？

所有的苦澀哽在喉嚨，眼睛奪眶而出，在臉頰上奔流的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淚水。

她不知道自己還要等多久，她只知道好想……好想再看他最後一眼。

就在精神快要崩潰的那一瞬間，身旁突然出一個身影，雨不再下，李妍雪緩緩抬起無神的雙眸，看到長孫岳鷹出現在身旁，一膾猙獰。

「你還站在這裏做什麼？還不快回去！」

長孫岳鷹氣惱自己沒有辦法做到完全忽視她的地步，看着她站在雨幕中，任由雨水拍打，她弱小的身體全瀑透了，發梢、衣角還滴著雨水。

她以為這樣他就會心軟嗎？

他恨恨看着這張柔美的小臉，一顆心因為她的柔弱與倔強而微微泛疼……

長孫岳鷹心情十分惡劣，他已經快要分不清對她是怨恨還是愛憐比較多？

想到她竟然欺騙自己，把自己當作猴子般的耍弄，心中就感到憤恨不已。

「你還來這裏做什麼？還不快回去！」長孫岳鷹臭著一強臉孔，再次對她低吼著。

「我想見你！」李妍雪仰望着他，戀戀不捨的目光凝視着這張讓她難以忘懷的臉孔，她真的好想他！

已經整整三個月了，除了母後薨逝那天，在母後的寢宮外遇到他，她就再也沒有見過他了，她真的好想他。

長孫岳鷹看她明顯消瘦的臉蛋，心裏湧起一股憐惜，但是很快被壓抑了下來。

「想念我做什麼？想念我被你玩弄嗎？」長孫岳鷹諷刺道。

他可以忘了她欺瞞他的事實嗎？長孫岳鷹發現自己做不到。

他氣惱她為什麼就是自己萬分討厭的赤陽公主，更厭惡自己竟然一點都沒有察覺到，明明就已經發覺到她的身分不簡單，但卻不去追究，是什麼原因讓他不想追究呢？連他自己都不清楚。

此時他心中一片混亂，還沒准備好要面對她，還沒理清對她的感覺。

「我沒有在玩弄你。」李妍雪猛搖著小腦袋，楚楚可憐地看着長孫岳鷹，眼中泛著淚光。

「沒有玩弄我？"」長孫岳鷹笑，勾起她的小臉蛋，迷朦的眼眸秋波蕩漾，差點讓他的心防失守。

他強迫自己的心變冷變硬，忽視她楚楚可憐的眼神。

「你刻意隱瞞自己的身分，於尊降貴的化身為婢女來撩撥我的感情，這不是玩弄又是什麼？」飽含怒意的眸光，讓人不寒而僳。

「我……我只是想用普通人的身分接近你，而不是用公主的身分……」看到他冰冷的眸光，李妍雪的心揪痛著，但仍堅毅地將心中的想法表達出來。

「當初聽到你抗旨拒婚，我只想到……如果我不想辦法的話，就真的再也沒有機會成為你的妻子……」

「所以你就不惜貶低自己的身分，求皇上將你賞賜給我？」長孫岳鷹怒視道。

「我……」李妍雪輕頷首，「我這麼做，只是想要接近你，希望以一名平凡人的身分，讓你愛上我。」

「沒錯，你的計謀是成功了，成功把我玩弄於股掌之中！」

「我沒有玩弄你……求你相信我！」李妍雪搖晃着小腦袋，淚水在眼眶中打轉。

「相信你？我之前相信你，你卻背叛了我，你別跟我說，趙蘭兒不是你搞出來的花招。」長孫岳鷹冷冷俯瞰着她。

「你……你真的認為是我嗎？」李妍雪小臉瞬間變得慘白。

看她的臉色突然變得那麼難看，長孫岳鷹頭一次對自己的懷疑感到疑惑，是他誤解她了嗎？

長孫岳鷹抿著雙唇，一言不發。

李妍雪看他的反應就知道他的回答，身子搖搖欲墮，笑容變得好苦澀，淚水終於潰堤。

「原來……原來我在你心中竟是這樣的女人……」

原來她在他眼裏竟是如此不堪，原來她在他心中是如此卑劣，原來如此……

李妍雪擦乾眼淚，突然發覺自己好像沒什麼好哭的。

她變得失魂落魄，看起來就像是失了魂的娃娃。

「你……」長孫岳鷹皺着眉頭，她無神的眼神讓他有一種不詳的預感。

很想握緊她的雙肩，想將她喚醒，但是……長孫岳鷹緊緊握住拳頭，如果他這麼做的話，豈不是自打嘴巴，說明了他其實還是很在乎她！

握緊拳頭，看着她踏着蹣跚的步伐越走越遠、越走越遠……

畏長孫岳鷹中閃過一抹痛苦的掙扎，表情微微扭曲。

他氣惱地看着李妍雪的背影，手掌不停收縮好幾次，好幾次想喚住她的腳步。

她是故意讓自己良心不安嗎？

長孫岳鷹告訴自己，他絕對不會再被她楚楚可憐的模樣所欺騙，可是為什麼心中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