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聽到爺爺昨天在浴室滑倒的消息,歐仲朗擱下手邊的工作,立刻回去探望老人家,見到應門的是兄長,他有些意外。

「大哥,你怎麽在家裏?」稍早就是大哥通知他,爺爺有事找他,但因昨天在浴室滑倒膝蓋受傷,不方便外出,請他回家一趟,他以為身負管理自家「繁星國際飯店」重責大任的忙碌兄長是在飯店打電話,沒想到他在家。

「爸媽有事要到基隆,飯店的事我交給仲菲處理,由我回家陪爺爺。」歐仲衍為他釋疑。仲菲是他們的妹妹,擔任飯店副總經理,將公事交給她,他很放心。

得到解答,歐仲朗走向坐在沙發的爺爺,面露歉疚,「抱歉,爺爺,現在才回來看您,您還好嗎?」

「我沒事,只是膝蓋瘀青紅腫,走路有點彆扭,醫師說休息幾天就不礙事,你不用擔心。你爸媽因為早就答應要幫朋友的忙必須出門,遂找仲衍回來照顧我,否則我原本也沒打算讓你大哥他們知道我跌倒,你無須介意你回來探望得晚。」明了孫子的關心與內疚,歐康甫慈藹笑着說道。

歐仲朗稍感釋懷地坐至他身邊。「大哥說您有事找我?」

「輪到你執行任務了。」

「執行什麽任務?」他一時沒反應過來。

「曾曾祖父交代的救姻緣任務。」在他對面坐下,歐仲衍接話回答。

歐仲朗一愣,接着頓悟地道:「就是曾曾祖父託夢給爺爺,表示他曾負了三名想嫁他為妾的女子,這幾份情債這世有償還的機緣,他卜算出那三名女子後代的姻緣出現黯淡蒙塵的卦象,交代我們這些子孫去救助並化解,同時還要尋回他當年欲送給妻子,但在兩人成親那日遺失,他認為應該是那三名愛慕他的女子所竊走的三樣寶物的任務?」

「沒錯。」他們的爺爺會通靈,曾曾祖父託夢爺爺轉達的償債任務,他是第一個執行者,仲菲幾個月前也已經完成她負責的救姻緣使命,唯一尚未執行任務的就只剩下仲朗。

「之前我打盹時你曾曾祖父託夢給我,說他已經卜算出你要救助的是方家後代的姻緣,要尋回的寶物是能護魂的『晏靈玦』。你大哥和仲菲都因為救姻緣的任務而獲得好姻緣,我很期待你也能因你曾曾祖父交代的任務完成終身大事。」歐康甫含笑說出他的希望。

也許是緣分使然,仲衍和仲菲先後與他們負責援助的對象締結良緣,他很期待仲朗的姻緣也早日降臨。

歐仲朗眉頭輕蹙,「請爺爺告訴曾曾祖父,我不接這項任務。」

「你不接?」

「從一開始我就不認同曾曾祖父交代的奇怪任務,歐家寶物既已遺失那麽久,根本沒有尋回的必要,更何況是別人愛慕曾曾祖父,他並未虧欠對方,又何需在這世償還情債。」

「可是你曾曾祖父特別叮嚀,倘若不想辦法化解對方後代的感情問題,你負責救姻緣的對象無法得到幸福,你的姻緣也會受牽連,難以開花結果,這點你知道的不是嗎?」這項重要叮囑在指示仲衍接任務時就慎重提點過,他也向其他人提過,難道仲朗忘記了。

「感情有問題該想辦法解決的是當事人,豈能仰賴陌生人的幫助,再說又不一定要走入婚姻才叫開花結果,現在多的是單身貴族,曾曾祖父的觀念要更新。」

歐康甫被反駁得愣住,他正想問歐仲朗這輩子莫非不打算結婚,長孫的問話在這時落下—

「你不願接下救姻緣任務的最主要原因,其實是上次仲菲說由我們兩個的例子來看,等你被分派任務一定也會愛上對方,換你被套牢,加上爺爺也希望你能儘早完成終身大事,你才心生反抗對吧?」始終若有所思靜觀弟弟的歐仲衍,以肯定的語氣提問。

他記得當仲菲如他一般與她救姻緣的衛家後代結婚後,曾對仲朗說她預感下一個被愛俘虜的人是他,他一定會愛上需要他援助的對象,且非對方不娶,當時仲朗就不以為然,想必對這任務就已經產生反彈。加上爺爺也希望他能因這次的任務完成終身大事,仲朗勢必會有強迫中獎的感受,甚至覺得被逼婚,因而更加排斥接下救姻緣的任務。

「很正常的心理不是嗎?」既被敏銳的兄長分毫不差地道中他的反抗心理,歐仲朗索性坦承他的心思。

縱使大哥和大嫂柳嫚雙,仲菲和妹婿衛天凜的感情均濃得化不開,他也不認為自己跟方家後代湊成對是件美事,反而有種被迫的感覺,好似他只能愛上那個曾曾祖父胡亂塞給他的某家後代似的。難以心服的心理一起,他對原本就沒啥興趣的救姻緣任務,更敬謝不敏了。

「既然這樣,我們就來打個賭,讓你有較情願接下任務的理由,畢竟你也不希望因為你的抗拒使爺爺難以對曾曾祖父交代吧。」歐仲衍別有用意的提議。

歐仲朗直到此刻才思及他拒接任務可能使爺爺為難,眼下他也只能先視情形再做決定。於是他問:「怎麽賭?」

歐康甫亦納悶地看着長孫。他正想向仲朗解釋並無逼婚之意,就聽仲衍提出賭局,這孩子有何打算?

「爸媽給你到外面自行闖蕩的兩年期限只剩兩個月,時間一到,你這個缺席已久的總經理就得歸隊回飯店效力,不過如果你接下救姻緣的任務,並且在任務完成時也未愛上方家後代,那麽我同意將你歸隊的時間再延後一年。」

歐仲朗眉峰微挑,一年多前他在父母的同意下到外面從事他喜歡的事業,確實允諾兩年後無論成績如何,假使大哥和仲菲希望他回飯店幫忙,他必須提供協助。該說大哥聰明還是狡猾,為了阻止他到時找藉口繼續脫隊忙自己的園藝事業,竟拿他歸隊的時間當賭注。

「可是仲衍,方家的後代若是男的呢?」歐康甫提出教他們忽略的問題,他是希望仲朗也能像長孫和小孫女一樣獲得好姻緣,但那位方家後代若是男的,交往對象都是女人的仲朗應是不可能愛上,如此一來,仲衍為了讓仲朗接下任務而提出的賭局,反會使他必須再扛着飯店執行長與總經理的繁重責任。

這個賭局可行嗎?

「若是這樣,我會願賭服輸。」歐仲衍笑笑地安撫爺爺。

他未說破的是,他早已想到方家後代有可能是男的這個問題,只是他和仲菲都隱約覺得,他們會和負責救姻緣的對象締結良緣,是因為曾曾祖父早已卜算出他們各自與柳家和衛家後代有姻緣,而分派任務給他們。若是這樣,這回極可能代表仲朗的姻緣到了,為免他錯過良緣,他只好大膽的利用賭約,誘使表態不接任務的仲朗答應執行曾曾祖父交代的任務。

他望向弟弟,加碼相激,「這場賭局也許一開盤你就能獲勝,不賭可惜喔。」

「呿,就算那個方家後代是女的,這個賭局我也照贏不誤。」聽着自家大哥實在有點藐視人的挑釁語氣,歐仲朗忍不住哼聲嗆回去。

「意思是你賭了?」

「賭就賭,誰怕誰!不過為了不讓人說我勝之不武,倘若方家的後代是男的,我歸隊的時間無須延長,但若對方是女的,當我贏得這場賭局,我歸隊的時間要延長兩年。」承諾參與賭局,歐仲朗不忘要求更改賭注。

他明白他遲早得回去分攤經營飯店的責任,只是比起處理飯店業務,他更愛蒔花弄草的園藝工作,就暫時再多要一年的自由時間。

「你倒挺會趁機開條件,OK,就依你。假使你輸了,我也不會那麽不近人情,會給你兩個月的婚假再要求你歸隊。」

「不好意思,這場賭局最後贏家非我莫屬爺,您多休息,園藝坊還有事我要先回去,改天再回來看你。」

「仲朗,你要記得你要尋回的寶物是能護魂的『晏靈玦』,還有要多留意最近身邊是否有姓方的人出現。」歐康甫連忙對說着就起身欲走的次孫做提醒。

「知道了,我走嘍。」語畢,歐仲朗瀟灑離開,並未對要尋回的寶物有過多的好奇心,只得意地想着,是大哥自個要跟他打賭的,到時可別怪他把飯店總經理的職務再丟給他兩年。

「仲朗全副心思都在他的園藝事業上,加上對方家後代又預設排斥心理,即使對方是女的,只怕也很難對對方有感情。仲衍,你下的賭注太冒險了。」等大門被關上,歐康甫擔憂地對長孫說道。在仲衍同意仲朗更改賭約條件時,他已明白他提出賭局的真正用意,只可惜他的用心很可能被辜負。

「每場賭局都是一種冒險,爺爺只管放寬心,也許您很快就要籌備仲朗的婚禮了。」歐仲衍說得輕快,心裏其實也沒把握是否能贏得這場賭局。

目前也只能賭了,賭看看他和仲菲的感覺是否準確,賭看看他們的曾曾祖父這回是否也能在冥冥之中牽成仲朗的姻緣。

由於今日園藝坊植栽外送的訂單較多,歐仲朗這位「向陽園藝坊」的負責人亦擔負起送貨的工作。在大太陽底下搬著盆栽,他五官俊朗的臉上無絲毫不耐,神態怡然自得。

早在成立園藝坊前,他就喜愛自個培育植栽,後來起心動念覓地成立向陽園藝坊,更醉心盆花與植栽的培育工作,而很幸運的,他栽種的各式花草盆栽都長得極好,極受顧客青睞,很快即打開知名度,擁有穩定的顧客群。

如今,園藝坊的生意更為興隆,他也請了兩名助手幫忙,而本着對園藝工作的熱忱與初衷,他依然繼續培植令人賞心悅目的植栽,也依然享受每一個環節的工作樂趣。

將兩盆樹身中等的樹蘭盆栽以及一盆小柏樹由貨車上搬下來,歐仲朗正要按門鈴請客戶出來點貨,陡地聽見類似車輪急轉的磨地聲,他抬頭就見一輛銀色轎車歪歪扭扭地朝他的方向駛來。

「呀啊!」車上的駕駛程允兒驚慌低呼,而後在一陣手忙腳亂中她終於煞住車子,卻也聽到一聲驚心巨響。

砰!

天啊,剛剛好像有個戴帽子的男人站在那兒,她撞到他了嗎?驚魂未定,還未弄清情況的程允兒急忙解開安全帶,忍着昏沉,頭重腳輕地下車查看,當她看見一名男子正由地上爬起來,心驚地問:「先生,我撞到你了是不是?你—」

「你是怎麽開車的」

她的問話教一句沉聲質問截斷,她瞧見轉過身來的男子有着陽光古銅色肌膚與深刻有型五官的同時,亦接收到他朝她投射而來的譴責眸光。

「我……對不起,你沒事吧?」覺得關心對方的狀況比較重要,她暫緩解釋她是因身體不舒服出現片刻暈眩導致駕駛失控,但昏沉感讓她上前的腳步微晃踉蹌,及時按住座車引擎蓋才站穩。

她的欲言又止與不尋常的搖晃,令歐仲朗做了錯誤的聯想,難以恭維地數落,「喝了酒竟然還開車,今天你要是撞到人,後果看你如何承擔。」

眼前這個留着剛好及肩長發的年輕女子雖非令人驚艷的美女,但五官極精巧,有着鄰家女孩的清新氣質,沒想到會在大白天就喝得醉醺醺,還酒駕上路,幸好他險險避開她的衝撞,要不這時也許已冤枉地成為輪下亡魂。

程允兒正要澄清他以為她酒駕的大誤會,見他走至一旁扶起傾倒的盆栽,她猛然意會自己先前撞到盆栽了。

「可惡,不僅花盆破損,連枝幹也斷了。」檢視着兩盆樹蘭與柏樹的情形,歐仲朗低聲輕咒,心疼一手栽種的植物斷折毀損。

「抱歉……」

「歐先生,你來送貨嗎?剛才我聽見屋外有碰撞聲,發生什麽事了?」出聲蓋過程允兒輕聲道歉的,是歐仲朗的客戶洪先生,他在屋內聽見異響出來探看,意外看見常去光顧的園藝坊老闆,於是趨前詢問。

「不好意思洪先生,我送你訂購的盆栽過來,但出了點小事故,以致你訂的盆栽被撞壞了,稍晚我再送新的過來,耽擱交貨的時間還請你見諒。」未做多餘的推託抱怨,歐仲朗誠懇地向客戶致歉。

「那個,是我開車撞到那些盆栽,使這位……歐先生沒辦法將貨交給你,錯不在他,請你別怪他。」一聽歐仲朗是送貨來給人,程允兒忍着頭痛暈眩向洪先生自承疏失,不希望歐仲朗因她造成的意外被客戶怪罪,甚至可能影響他的工作,這樣她會過意不去。

歐仲朗微訝地挑眉望住她,他想這個酒駕肇事的女人大概是來不及落跑,所以仍在這兒,可他沒想到她會向洪先生坦承她的錯,更請洪先生別怪他。這叫醉後吐真言嗎?

「這是意外,我怎麽會怪歐先生。不過小姐,為了安全開車還是要小心點,再說歐先生他們向陽園藝坊的植栽與盆花都很好,損壞實在可惜。」洪先生好心地提醒程允兒,亦真誠推崇歐仲朗的優質植栽。

就在這時,洪先生的家人喊他回屋內接電話,他向歐仲朗再打聲招呼後隨即先行離開。

程允兒因為洪先生離去前說的話覺得有些尷尬,當她將視線瞟向歐仲朗,不期然與他的視線對個正著,她突然有種猶如小學生做錯事被抓包的心虛感,心跳漏跳一拍。雖然她撞壞他的盆栽有原因,但肇事的確實是她,所以……

「真的很抱歉,撞壞你送貨的盆栽,我會負責賠償你的損失,如果有需要也會向你的老闆說明這場意外的情形,這樣……可以嗎?」她揉着隱隱抽疼的額際,由衷展現負責的誠意。

「一百萬。」瞥眼她揉額的動作,歐仲朗眉心微蹙,接着在將毀損的盆栽搬上貨車時,隨口吐出一個數目。

程允兒愣住,「你是說要我賠償一百萬?」

「今天若出了人命,你用再多的錢也賠不起因你酒駕而造成的遺憾。」這個社會不知有多少幸福家庭被酒駕者撞碎,想到這點,原本要自認倒霉、無意索取任何賠償的他,覺得嚇嚇這個女人使她知所警惕也好,遂隨口胡謅個賠償數字。

「我知道你的意思,可是你誤會了,我……」心急着想解釋她不是可議的酒駕者,她大動作急走向他,不意惹來一陣暈眩,她只能撫著額際停住腳步,身子微晃地等著暈眩感過去。

「別說你沒喝酒,你這樣子半點說服力都沒有。」歐仲朗不以為然地看着她,從之前他就注意到她一直扶着她的座車支撐身子,就算她說話清楚,充其量也僅能代表她的酒意褪去部分,而非她沒喝酒,她該做的是好好反省,而不是以牽強的藉口企圖掩飾自己不可取的行徑。

「我沒騙你,我是因為身體不舒服不小心打錯方向盤,並不是你以—」她很認真想澄清誤會,可惜一陣更強烈的暈眩襲來,她遲來的解釋來不及說完便感到眼前一黑,整個身子癱軟下去。

「喂—」歐仲朗驚喊著,疾步上前接攬住整個人往地上斜倒的她。

他正耐著性子聽她解釋,豈料她身子歪了下,冷不防就往一旁軟倒,使他完全無法多想地趨前接抱住她,險險化去她一頭撞上硬實地面的危險。

「喂,你到底在搞什麽?」他對着懷裏的程允兒問,她的酒意不是已經褪去部分,怎麽還會醉倒。

他懷裏的人兒緊閉雙眸,沒有回應。

歐仲朗納悶之餘想起她說她身體不舒服,以及她之前撫額、揉着額際的舉動,於是他微帶質疑地摸觸她的額頭……「老天,怎麽這麽燙!」他教燙手的熱度震懾住。

這女人正發着高燒,原來她說她身體不舒服是真的。

見程允兒眉心擰緊,似乎極難受的樣子,歐仲朗不自覺地跟着攏起眉峰,而後他毫不猶豫地將昏厥的她抱入貨車裏,迅速送她上醫院。

綜合醫院的普通病房內,程允兒由昏迷中幽幽轉醒,她還未弄清楚身在何處,就感覺四周的磁場有些不對勁,有種她不陌生的陰森冰寒氣息瀰漫着,等她發現所待之處是醫院的病房,她眉心頓凝。

她具有靈異體質,雖然看不見阿飄,卻能感應到那些無形存在的波動,尤其是在醫院這個陰陽交會的地方。

從小她就覺得自身的靈異感應力是項壓力,因為一旦有感應,她總是會感覺不太舒服,儘管她沒做虧心事,也難免會擔心那些無形的靈體是否會傷害她。

她微慌地下床,只想儘速離開這裏,不料動作太急,她跌倒在地。

剛由護理站回病房的歐仲朗打開病房門,看見的就是她跌在地上的一幕,他連忙扶起她。「你沒事吧!」

抬頭望見他陽剛俊朗的臉龐,記起他是那位歐先生,她向他搖頭表示自己沒事,接着頓悟地道:「是你送我來醫院的?」她依稀記得在街上自己感覺一陣天旋地轉,隨後眼前一黑就不省人事,醒來已在醫院裏。

「你發高燒昏倒了,醫師已經為你打了退燒針。」歐仲朗邊扶她坐至床沿邊回話。

「咦,原來我身體不舒服是因為發燒?」

「感冒高燒到將近四十度,你竟然不知道?」這女人的感覺神經會不會太遲鈍。

聽出他驚詫的語氣並無惡意,程允兒僅是尷尬地笑笑,沒說她以為她的不舒服是因她感應到什麽而引起的,擔心會嚇到他。她忽然想到,從這位歐先生出現病房起,她先前感應到的陰森冰寒波動好像消褪許多,她不再因獨處病房感到不適陰寒,反而覺得在他身邊很溫暖。

為什麽?

「你身體不舒服,一開始為何不說?」看出她的尷尬,歐仲朗未再對她渾然未察自個兒發高燒這令他想來也捏把冷汗的行為做批評,但她未及時澄清她是因身體微恙而駕駛失控,以致他誤會她酒駕這點,他想問清楚,畢竟她若一開始就表明她生病,他也不會因為誤會而耽擱她就醫的時間,她或許就不會昏倒,他也就無須對她感到內疚。

「我以為撞到你,覺得應該先關心你的情況而不是先解釋自己出錯的原因,所以……抱歉,我好像又為你添了麻煩。」聽見他的問話,她拋開在他身邊為何格外溫暖的疑問,趕緊把話說明白,並為連累他送她上醫院向他道歉。

她確實為他添了麻煩,繼毀損他的植栽之後又打斷他的工作,而由於她的身體狀況實在令人不放心,在不知如何聯絡她家人的情況下,他只得等在病房裏,直到不久前她稍微退燒了,他才到護理站請護士代為照顧她,準備先行離開醫院。

只不過臨走前不知怎地,他心裏浮現再回房探望她一下再走的念頭,未料就恰好看見她跌倒在地,結果,他又被絆在這裏。

然而得知她忍着身體不適是因為在意他這個路人的安危,歐仲朗胸中滑過一股感動暖流,無法直指她是挺麻煩的,反正她既然醒來,他可以離開了。

「我本來請護士等會過來照顧你,既然你醒了,就請你家人過來陪你,等你燒全退再回去。我先走了。」

「別丟下我一個人。」見他轉身就要走,程允兒情急之下拉住他的手。

「你這是什麽意思?」什麽叫別丟下她一個人?

猛然意識到她說了有點曖昧的句子,程允兒慌忙解釋道:「你別誤會,我沒其他意思,是因為我有靈異體質,不想自己一個人待在醫院,我跟你走好不好……我是說,我和你一起到醫院外頭再自己搭車回家可不可以?」

姑且不論在他身邊她感應到的靈異波動是不是會減弱,至少有個人陪她一起離開醫院,她比較安心。

「我是說真的啦,我—」自我證明似的句子未竟,她微慌地放開他的手,因她這時才想到,自己把不該說的事說出來了,他一定覺得她腦袋有問題,就算相信,若他因此嚇到而甩開她,只會徒添難堪。

望見她靈動眼底隱現的憂心怯弱與她放開他手的慌亂動作,歐仲朗就猜到她在慌什麽,沒來由的,他胸中掠過一抹疼惜。

就在這抹弔詭的情懷浮現的下半刻,他猛地想起曾曾祖父交代的救姻緣任務,他從不曾對個萍水相逢的人產生莫名的疼惜情緒,且他早上剛被告知必須負責的救姻緣任務,下午就遇上這個有些麻煩的女子,這兩項異常的情形該不會有牽連,難不成……她是方家的後代?

「你叫什麽名字?」他探問,以便決定該對她採取何種態度。

「嗄?我叫程允兒,程度的程,允許的允。」雖不知他怎會在這時候問她的名字,她還是如實回答。

歐仲朗暗自緊繃的心神頓時鬆緩下來,她不姓方,並非方家的後代,他無須用排斥防備的態度對她,也不必在意對她的無由疼惜,就當是他的惻隱之心使然,接下來也只當日行一善即可。

「走吧,我陪你離開醫院。」

「你……不怕嗎?」他相信她?程允兒好訝異的瞅着他,縱使聽到的是她希望的答案,可她以為他問完名字之後,就會隨便找個理由逃開她,不料他願意陪她離開醫院。

「這點你不用顧慮,我的陽氣極重,鬼魅無法近身。走吧。」明白她所指為何,他坦白說道爺曾說過他有着極重的八字,髒東西不敢近他的身。

他的陽氣極重,所以當他一進病房,原本瀰漫在她四周的森寒氣息才會悉數退散,她也才會覺得靠近他很溫暖?心裏這麽想,但她沒問出口,萬一那僅是他好心陪她離開的說辭,她說出病房裏有詭譎的磁場波動,反而會使他心裏不舒服。

「謝謝你。」她輕聲向他道謝,安心地隨他走出病房。

當她發現他刻意放慢腳步讓身體微恙的她能緊跟在他身邊,程允兒唇畔輕漾淺淺笑弧,感到窩心,這位曾一度認為她酒駕的歐先生,是個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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插隊新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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