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第三十章

葉染笑笑,比起費歐娜,她差得多,穿得再漂亮,氣質和內在是沒辦法裝出來的。她看看身邊的胡盈,她就是活生生的好例子,在柯家當大小姐這麼些年,不知道為什麼,還是讓人看得出破綻。

柯以勛沉着臉不說話,漠然盯着葉染看。

「你們點餐了嗎?這家的海鮮焗飯真是一絕。」費歐娜翻菜單,笑着用胳膊碰了柯以勛一下,「你吃什麼?」

「我隨便。」柯以勛拿起水來喝了一口。

「快點吃飯,然後我們去喝一杯,我剛才進來的時候看見那個有名的樂隊今晚演出。」胡盈也拿起菜單,邊說邊看,還瞟了葉染一眼,別有用心地問:「你點什麼?」

葉染笑了笑,沒去看菜單,「我不會點的,你們吃什麼我就吃什麼。」

費歐娜看她的眼光有些憐憫,大概是怕她尷尬,她說:「就讓柯以勛幫你點吧,他最知道什麼好吃了。是不是,柯總?」她調侃地看着柯以勛笑。

葉染也笑,點頭。

他很知道,卻從來沒帶她來過。他帶她去吃過烤肉,各式中國菜館,卻從未來過這兒,可能他也覺得她這樣的餛飩妹來這裏不合適。

點餐的侍者剛離開,費歐娜就發現了什麼,一拉柯以勛,用下巴點角落一桌的外國人,「那就是天盛的主廚,柯以勛,去打個招呼嗎?」

「不去!」柯以勛口氣惡劣。

「走啦,走啦。你發什麼脾氣嘛,上次你不說他手藝非凡值得認識嗎。走,」她拉柯以勛,「我法語還成。」

柯以勛猶豫了一下,終於和費歐娜一起站起來,走過去的時候,費歐娜還親密地挽著柯以勛的胳膊,兩個人看上去是那麼的相配。

胡盈從他倆身上轉回目光看葉染,「開竅了?」她譏諷地問。

「嗯。」葉染點頭。

胡盈笑起來,「你也不要妄自菲薄,你是個了不起的人,是個吃上天鵝肉的癩蛤蟆。可惜啊,天鵝不能生活在臭水溝里,癩蛤蟆也飛不上天。」

葉染笑出聲,「你說的真好,胡盈。」

酒吧里燈光閃爍,葉染坐在矮矮的沙發椅里,小心地端起桌子上的酒杯。很漂亮,是淡淡的藍色,她不知道叫什麼名字,費歐娜替她點的,據說是她愛喝的口味。葉染小小的啜飲了一口,她皺眉,嗆了一下,真難喝。

幸好沒人看見,他們的位置上就剩她一個人。樂隊在演奏好聽的曲子,幽暗搖曳的燈光下,一對對人在跳舞,她看不見柯以勛和費歐娜,也沒仔細去尋找,看不看見都一樣,只要她知道她不適合這樣的生活就可以了。

幫柯以勛明白誰是更適合他的人的過程,也讓她更明白了。身份證在手,她也該早點回她的臭水溝,讓天鵝公主天鵝王子快點一起飛上藍天。

「小姐,賞臉一起跳個舞。」一個好看的男人走過來,禮貌地向她伸出手。

葉染笑了,搖了搖頭,「我不會跳舞。」

男人也笑了,離去都那麼風度翩翩。

又一隻天鵝王子,她發現少女時做過的公主夢竟然醒得如此徹底。

燈光明亮了些,樂隊也停止了演奏,舞池裏的人們都停住紛紛鼓掌,各自回到座位。

柯以勛是被費歐娜拖着回來的,葉染也微笑着看他們,柔和的桌燈照映下,費歐娜更加漂亮。葉染覺得她眯眼笑的時候特別像戴辰辰,那可真好,柯以勛也許會因為這樣總是讓她笑眯眯的。大概……她是哭的時候更像戴辰辰?她想着笑了笑,管他呢,以後,她也要找一個癩蛤蟆王子,也要天天笑,高興的生活在臭水溝里,那才是她的生活。

「你笑什麼?」柯以勛突然問,口氣蠻橫的讓費歐娜都一愣。

葉染被他的口氣也冰了冰,但還能保持笑容,「替你高興。」

他冷笑,「是么,謝謝。」

胡盈怕柯以勛說出什麼來,立刻打岔,說今天玩的很高興,她看見了好幾個帥哥。「最帥的當然是我表哥啦,是不是,娜娜?」她向費歐娜眨眼睛。

「那當然了!」費歐娜自豪地揚起下巴,呵呵地笑。

「葉染,你到底想幹什麼?」柯以勛不理會胡盈的話題,不客氣地看着葉染。

葉染倒有些替他擔心,他不會一時糊塗胡言亂語讓費歐娜不高興吧!這麼好的姑娘,她都替他珍惜。

「沒什麼,沒什麼。」她倒一副安撫的樣子,「你們玩吧,我先走了。」她站起身,看他的樣子是又犯倔了。

「去哪?」他沉着眼看她。

「回家。我帶證件了。」她笑笑,還禮貌地向費歐娜和胡盈點頭道別。

費歐娜雖然聽不太懂他們的對話,還是沒懷疑,她擔心地說:「這裏恐怕很難叫車,要不你開柯以勛的車回去,回頭我送他。」

葉染搖頭,「不了,我也不會開車的。不用擔心,我能回去的。」

「我送她,你們倆好好玩吧。」胡盈也跟着站起身。

「嗯,那就好。」費歐娜放下心來,柯以勛也沒再說話。

和胡盈一起走進停車場,「你去哪兒?」胡盈不怎麼客氣地問。

「回我爸媽家。」

「很好。我不知道你爸媽家住哪兒,我把你送進城能打着車的地方,然後你就自己回去吧。」

葉染點頭。

車子開在空蕩的寬闊馬路上,夜裏更顯空曠。葉染看着車外,涼涼的夜色讓她深刻感到夢醒后的淡淡傷感。

後視鏡反射了後面車的車燈,突然閃起刺眼的光,葉染不適地眯起眼。耳邊車聲呼嘯,那車已經蠻橫地超了過來,葉染的心一沉,不是看到而是感覺到那是誰。

柯以勛的車來得速度極快,為了截住胡盈的車還出其不意地在前面橫過車頭,胡盈應變不及還是撞上了車的前部。雖然採取了措施,兩車受傷都不重,但撞擊力還是驚人的,葉染覺得自己整個人都要撞上風擋,飛撲出去,胸口已經先撞上圍欄,一陣疼痛暈眩。

柯以勛冷著臉,從自己車裏下來看都沒看受損情況徑直走過來拉開葉染的車門,把她拖了出來。

「你幹什麼?!」胡盈氣得大叫,也下了車。

「你是不是瘋了!」她語帶雙關地大喊,跑過來攔住柯以勛。

「我一直想問,」柯以勛盯着她冷笑,「把費歐娜介紹給我,你能得到什麼好處?!」

「好處?我沒好處!我就是看不慣一個賣餛飩的在咱家吆五喝六!」胡盈的眼睛憤怒地瞪大。

葉染被柯以勛揪在手裏,冷眼看着兩個人爭吵,她能說什麼?她也不想勸,他們說的字字句句都是對她恰如其分的評價。

「阿姨和姨夫是因為周圍沒有一個能這麼卑躬屈膝的晚輩才發昏喜歡她!他們在背後也說,你要是娶了一個門當戶對的女孩也不可能這麼孝順!他們怕你真娶個大小姐回來,將來不肯給他們生孫子。她!」胡盈的手一指,「她有什麼?沒學歷,沒涵養,就是一副奴才相,好擺弄!肯生孩子!」她嗤笑一聲,「真讓人失望,連生孩子她都不行!都流掉了!」

「這些和你有關係嗎?」柯以勛的冷漠與胡盈的激動對比強烈。

「有關係!我看見她就覺得難受!你要是喜歡她就算了,你喜歡她嗎?一個賣餛飩的,什麼都沒有,就是靠拍馬屁,陪你睡覺,得到了那麼多!我不服氣,我看不下眼!」

「原來你是怕她分你的遺產。」柯以勛冷笑出聲,一針見血。

「隨便你怎麼想吧,就算你說的對!至少你娶了費歐娜,將來她不會和我斤斤計較。她呢?」她又斜睨葉染,「不就是為了錢來的嗎!一隻白眼狼!」

「她比你強,你現在已經在算計遺產,她和我離婚至少沒有獅子大開口。」他不屑地看著錶妹。

「她還用開口嗎?姨夫已經說要把餛飩店還給她了!你不該最知道那值多少嗎?她一輩子估計也沒見過那麼多錢!而且當初我們還是從她家買來的地,一樣東西賣了雙倍價錢,這買賣做的太成功了。」胡盈穩了穩自己的情緒,「表哥,你也不要把我想得那麼壞。我問你,你還喜歡戴辰辰嗎?你喜歡她嗎?」她用下巴輕蔑地點了下葉染。

柯以勛沉默,垂下了眼。

葉染攥緊的拳頭此刻慢慢鬆開了,淚水要漫進眼睛她死死地剋制住,她不要哭,在這樣的時候她不要哭。

「反正你都是找人代替戴辰辰,費歐娜比她合適!我不知道你為什麼非要死死拉住她不放,弄得好像你低三下四似的!」

「我想和她過一輩子。」柯以勛抬起眼,轉回身,「葉染,你聽見了嗎,我想和你過一輩子。」他說的肯定,而且真誠。

胡盈驚駭地瞪大眼,獃獃地再沒說話。

葉染也抬頭看他,水汽或多或少沾染了眼瞳,她的眼睛在路燈下特別幽亮。「我聽見了,可我不想。」

剛才,她好像用了全部的生命在期待他能說他喜歡她,和她在一起的時間裏慢慢愛上了她,如果他說了,她覺得這麼長時間鍛鍊出來的理智都會崩塌。

可是他說,願意和她過一輩子。

她已經太知道,過一輩子和愛一輩子是兩回事。

或許,柯以勛也是孤單的,所以他希望有個人全心全意地愛他,永遠在他觸手可及地地方等他,他冷了就抱抱她取暖,不冷了,就丟下,然後她繼續等,等他下次冷。

她後悔聽見他的秘密。

如果她不知道,或許她還能憑藉他摟住那刻的溫柔度過等待他的時間,可是現在……她做不到了。等待他的痛苦超過了相擁的溫暖。

他的確應該換一個人,而且那個人已經出現了,比她完美得多。

柯以勛似乎對她的拒絕並不意外,她的冷漠他也習慣了。她是個執著的人,愛的時候執著,恨的時候也是。他後悔當初放她離開,她比他想像得要堅強,或許太堅強了,成了頑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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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有雁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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