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我搖搖頭說：「我很愛他，很愛、很愛，但那是遇見張凱楓以前的林子涵。」

想起禹辰的一切，和想起凱楓不一樣，不會難過的說不出話。我想這是我這一年來，唯一成長的事情。

「既然那麼愛張凱楓，這次怎麼這麼輕易就接受分手的事實？這一點也不像你。」

我還來不及思考，子夏留下一句「晚安」便走出我的房間。

我放下懷裏的枕頭，坐到書桌前，拿起他端上來的牛奶輕啜了口。

「怎麼可能輕易做到，可是我只能逼自己接受這個事實。何況，我不想再因為自己的任性傷害任何人了。」我喃喃。

想起何彥綸，想起凱楓，想起舒瑜，不管今天誰對誰錯，我都不想再看見他們難過。在我的人生中，他們都是重要的存在，陪伴我走過各種考驗的人。如果他們可以幸福，那我違背自己的心一次沒有什麼不好。

我承認，我以為我可以捨棄那三年的友情，選擇愛情。但當事情發生時，不只是現實不允許，連那可悲的同理心也不允許我為了愛情拋棄友情。何況，凱楓愛的人是舒瑜。

突然手機在震動，上頭的來電顯示讓我楞了一下。我納悶地接起電話，這一個月以來我以為的所有事實全部顛覆，舒瑜的哭聲讓我慌了手腳。

「怎麼在哭？和凱楓吵架了？」我着急地問。

我承認，這一瞬間，心底有些酸酸的。

「對不起，子涵，對不起……」電話另一頭的舒瑜反覆地道歉，弄的我一頭霧水。

「你冷靜下來，別哭了，慢慢說。」

「子涵，我在你家樓下，你可以下來一趟嗎？」她啜泣地問。

我允諾之後隨意拿了件薄外套走下樓，打開門的瞬間，她哭喪的臉震懾我的視線。舒瑜像是見到拯救她的浮木一般，緊緊地抱着我，眼淚落在我的肩膀。我輕拍着她的背，反覆地說着「別哭」。

「好多了嗎？」我端了一杯果汁到客廳給她。

舒瑜點點頭，手裏握著杯子，無神地垂下眼眸，她的臉頰還殘留着淚痕，我的心揪了下。

我忍不住開口問：「怎麼了？哭成這樣？」

「子涵……對不起。」她緩緩開口，「凱楓的事情，我──」

「我沒事，你不用放在心上。」聽見凱楓的名字，我下意識地別過視線，喝了口杯子裏的白開水。

「是他自己說他喜歡的人是你，這是他做的選擇，誰都沒有錯，錯的是我們愛上了同一個人。」

我有些意外自己是用這麼平靜的口吻說着，明明在心裏面徘徊的難過還那麼清晰。

「我們沒有交往，他也沒有喜歡我。」舒瑜很快地回應我的話。

我驚訝地看着她，「別開玩笑了，他明明在森一的面前……」

我忽然無法繼續說下去，腦海里浮現前幾天森一說的話：「那傢伙，根本沒有對自己誠實。」

「我今天放學的時候跟他告白了，他沒有多想很直接地拒絕我。」舒瑜的身體在顫抖，眼淚又一次撲簌簌地掉落。

「他說，現在的他沒辦法回應我的感情，還說什麼我其實根本不是喜歡他，只是習慣有他在身邊而已。」

舒瑜哭的更加厲害，像縮影一般，我好像看見幾個月前的我。那個還搞不清楚自己真心，傻傻地為了鄭禹辰的話哭泣的自己。被打從心底在乎的人否定的感覺，真的很糟。

「歆妍說凱楓喜歡的還是你，還是你……」

我一愣，腦袋一片空白無法思考。舒瑜口中說的，有幾分真幾分假，我不曉得。伸手拿開舒瑜手上的杯子，我坐到她的身邊抱着她。

這一刻，我的心裏沒有任何開心的感覺。我以為，聽見凱楓還喜歡我，我會是開心的。但事實是完全相反的，看着舒瑜哭泣的模樣，心也跟着揪成一團。

好不容易決心想要放棄一切，只想看着最愛的人幸福就好，但現在卻看着重要的朋友因為我受到傷害。

頓時間，我覺得自己好像白痴一樣，被耍著玩。如果張凱楓愛的人還是我，那我之前流的眼淚到底算什麼？我以為只要我把愛他的心情藏起來，就能夠讓他們都快樂、幸福，結果到頭來，他一點也不幸福，而舒瑜也成了這場愛情中的犧牲品。

如果愛一個人，所有人都要受傷，那這份愛情的代價未免也太高了。

這天，我陪着舒瑜，直到她哭累了在我的懷裏睡着。我一直在想如果梁歆妍說的是凱楓的真心，那當初他放手的理由又是什麼？這樣傷害所有的人，有什麼意義？

隔天早上舒瑜和我一起到學校。中午吃飯時間一到，森一蹙著眉走了過來把我拉走。

「林子涵，你傻了嗎？什麼時候和江舒瑜和好了？」我們在學生餐廳外面的用餐區，他推了下我的額頭。

我拉開他的手說：「我又沒有和她吵架，只是自然而然沒有說話罷了。」

「發生什麼事了？」森一突然嚴肅起來，認真的口吻讓我楞住。

我別過視線，沒有回答。

「凱楓傷害她了，對吧？」見我什麼都不說，森一逕自地下了結論。

我訝異地回過頭看着他，「為什麼你會知道？」

他嘆了口氣，雙手交叉抱胸。「我都說了，那傢伙對自己一點也不誠實，只會自以為的傷害別人。」

我斂下眼，想起昨天舒瑜說的。

「森一，」我拉着他的衣角，「你也覺得凱楓還愛我嗎？」

他沉默半晌，別過頭，「我不知道，只是他喜歡江舒瑜這件事情我看得出來根本是騙人的。」

我咬緊牙，不明所以地想哭。

「為什麼？」我小聲地問，「為什麼，森一你可以說的那麼肯定？那個時候你明明很生氣。」

我抬起頭看着他，他一臉尷尬地看着我，很快地移開視線，煩亂地抓抓頭。「因為我們都太了解對方了吧！」

「既然了解，那為什麼你可以知道他根本不喜歡舒瑜，卻不知道他到底還愛不愛我？」

我緊鎖著眉，對森一的答案完全無法按照常理來推斷。

「你……」看着我認真的模樣，他語塞不曉得該怎麼繼續下去，卻也不清楚該如何拒絕我。

「好啦！好啦！凱楓他──」

「森一，別說什麼多餘的話。」熟悉的聲音打斷森一，我回過頭，凱楓蹙著眉站在我們身邊。

「凱楓他喜歡的人不是子涵，也不是舒瑜。」一抹笑聲傳入耳中，頓時，我的心再次被狠狠的撞擊，直覺地別開視線。

「如果你不是來給我一個合理的解答，那我不想聽你說話。」森一擰著眉說。

「我和凱楓在交往喔！」梁歆妍笑着說，和凱楓十指緊扣的手舉了起來。

「真是夠了。」森一咂了下嘴，拉起我的手，「如果你要繼續──」

「森一，這次是真的。」凱楓打斷森一的話，「我會拒絕舒瑜就是因為我喜歡的人是歆妍，所以，你不要再跟子涵說些多餘的話，你應該要她早點接受彥綸才是。」

凱楓對着森一說，他的目光始終沒有看我一眼。我握緊森一的手，這回我一點也不想哭，但腦海裏面卻是一陣混亂。

一份愛情，卻摻雜了那麼多不同的說法。但，果然梁歆妍告訴舒瑜的是錯的情報。她只是想要讓舒瑜承受那種搶走好朋友喜歡的人的痛苦，所以才那麼說的吧。

「張凱楓，你到底夠了沒？你以為你幼稚園程度的演技可以騙我嗎？你和彥綸兩個人到底都在想些什麼？我真的搞不懂！」

「我沒有演戲！這都是我的真心！」

破碎的心再也無法填補起來的感覺，我想就是像現在這樣吧。不會痛，卻也開心不起來。

「凱楓，現在的你幸福嗎？」抬眸，我直直地看着他，「我和彥綸在一起的話，你會覺得更加幸福嗎？」

他不語，直楞地看着我。

「會嗎？凱楓？你會覺得對我的愧疚比較少一些嗎？」我又問了一次，這一回，他一樣沒有回答，但他輕輕地點了點頭。

「我知道了，我會接受彥綸的，如果這是你要的。」我拉着森一的手走過凱楓的身邊，掩著臉，抹去無法控制的眼淚。

「希望你可以好好對待歆妍。」經過他時，我小聲地說。

明明不會痛，但卻無法停止掉淚。好矛盾……

離開學餐一段距離，我回過頭抱着森一，任由自己的情緒大肆宣洩。

「好奇怪，明明覺得這才是對的，為什麼眼淚……會停不下來。」我緊抓着森一的衣服。

「你明明就還愛他，為什麼要說這種話？」森一和何彥綸不同，他沒有伸手抱着我安慰，只是站着任由我抱着他哭。

直到我慢慢平撫情緒，我依然抱着森一。腦袋在整理所有的思緒，半晌，我才緩緩說起藏在心底的聲音。

「昨天舒瑜告訴我，梁歆妍說凱楓還愛我。但我卻一點也開心不起來，如果凱楓還愛我，但卻這樣傷害自己、傷害我還有舒瑜，那這份愛情到底有什麼意義？當我聽見他說他是真心喜歡梁歆妍，不知道為什麼，我卻突然有種鬆了口氣的感覺。」

我放開森一，抬起頭看着他：「我真的很怪，對吧？」

他拍拍我的肩膀，搖搖頭說：「搞不懂你們這些談戀愛的人腦子是怎麼想的，一個比一個還要不誠實，這樣到底有什麼好處？」

我斂下眼，嘲笑般地笑了聲：「這次不誠實的應該只有我吧。」

「是這樣嗎？」

「凱楓都那樣說了，不會錯吧？他真的愛梁歆妍。」

「那你呢？要勉強自己和彥綸在一起？」

思緒一怔，又一次緊抓着森一的衣服。

「或許，我是喜歡他的吧？」

我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以什麼樣的心情這麼說，只是這一刻，想起何彥綸，我卻覺得有那麼一點心動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