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六月的風，帶着些許的暖意。吹到眼裏，卻還是會讓眼睛乾澀。心還是會跟着感到濃濃的酸意。

「你知道嗎？這裏的一切，還是和當初一樣，我們卻已經不同。」胸口的痛楚，慢慢淹沒她。「下個星期畢業之後，我們就不會再像現在這樣，在這裏，走在一起了吧？」

垂眸，無法控制的眼淚從眼眶掉落。

她直直的看着樓下的一片綠地，那天一起午餐的記憶又一次烙印在腦海。

「可是……」一陣哽咽，她閉上眼，讓堆積在眼裏的淚水全數落下。

「你知道嗎？」轉身，那雙淚眼落入男孩的眼眸。「我還是喜歡你，鄭冠凌！」

雙手掩著臉，任淚水不停的往下滑落。心裏的傷口又被狠狠的撕開，哭泣的聲音充斥在彼此之間。

「對不起。」他斂下眼說。

風，又一次的吹過兩人。最後的答案，仍然沒有改變。不管是她還是他，都一樣。

或許，那場春雨之後，改變了很多事情。但有些事情，卻不會改變。

良久，待何樂彤的情緒漸漸冷靜下來，兩個人坐在教室外的橫椅上。彼此之間，籠罩着一陣沉默。

「樂彤，」他喚。「我今天找你來，不是想再讓你哭，只是想好好的，跟你說聲對不起，還有……」話到一半，他停了下來。

抬眸，伸出手輕柔的抹去女孩臉上還殘留的淚。

「不──」何樂彤下意識的想躲開男孩的觸碰，卻被對方拉着。

「還有，我喜歡你。」

霎時，空氣凝結。何樂彤睜大雙眼，楞怔地看着眼前的男孩。

半晌女孩想起前陣子的談話，眼淚又忍不住的聚集：「是喜歡，不是愛，對嗎？」她問。

心，揪的更緊。她拉開男孩的手，垂下眼帘。

「樂彤，你是很特別的女孩。」鄭冠凌收回被拉開的手，專註的眼神卻沒有移開女孩的身影。

「勇敢、自信，很認真努力，是我配不上你。我太懦弱，膽小。所以看到你的時候，不小心就被你勇敢、認真的特質吸引。我真的喜歡你，可是，我想我無法給你，你想要的愛情。」

他的語氣很溫柔，文字卻像刀子一樣鋒利。在何樂彤的心上，緩緩的割划。

「其實，我還沒搞清楚，喜歡和愛，有什麼不一樣。那天講完電話之後，我反覆的想過很多遍。我知道我對你的感情，是認真的。但，總覺得少了什麼……」

突然，他伸手輕撫女孩的臉，讓她抬起眼眸對着自已。

「今天我看見你和承禹我終於明白了，我對你，真的，只有喜歡。看見李承禹對你那麼在乎，我卻不會和以前一樣，那麼揪心。看見你在他的面前可以笑的那麼開心，我真的很替你高興。李承禹，才能給你幸福，我只會讓你哭……」

「難道，你就不曾對我認真過嗎？」何樂彤打斷鄭冠凌的話。

哭紅的雙眼看着鄭冠凌，眼裏傳達着許多的絕望和痛苦。

「我有！我有……只是，對不起，我沒有辦法讓這份心情一直持續，所以對不起，樂彤。」

當他又一次喊着她的名字時，心裏的痛更加清晰。

一陣默然，又一次存在於兩人之中。直到最後一刻，女孩心裏還是愛着眼前的男孩。

而男孩，除了對不起以外，什麼也無法多說。

所有的一切，都有了完美的解答。為什麼說變就變，為什麼要不停的給她希望最後又狠狠傷害她。

因為，他也在學習，什麼是愛情。因為，喜歡和愛，始終不同。因為，這是懵懂的愛情，叫做「初戀」。

「謝謝你，冠凌，謝謝你喜歡我。」

收拾好自己的心情，她勾起嘴角，給了對方和最初認識時那抹甜美的笑容。

至少，在最後，要讓他知道，她可以很堅強的接受這些。

在眼淚還未再次掉下前，勇敢的轉身離開。不願意，在他的面前，繼續懦弱。

『鄭冠凌，謝謝你，曾經給過我的一切。我愛你，真的，很愛很愛。』

「早知道會這樣，就不答應你了！」

李承禹拿着教室的鑰匙開門，順手按下門旁的電燈。

「對不起。」何樂彤垂下眼。「明明答應過你不會再為他哭的。」

李承禹從抽屜裏拿出一個小盒子，隨之轉過身，用小盒子輕敲女孩的頭。

「比起道歉，你好好振作起來會比較有誠意。」

「也是。」勾起唇角，露出淺淺的笑容。「謝謝。」

「這還差不多！」

李承禹拉過何樂彤的手，下一秒把手上的小盒子放到她的手心。

「喏，這個給你！」見何樂彤不解的抬眸，李承禹回以燦爛的笑容道：「畢業禮物！」

「我怕下個星期沒時間拿給你，今天才要你陪我回學校。」

「謝謝，可是我沒有準備要給你的耶。」收下禮物，女孩搔搔臉。

「我沒有要你回禮的打算，笨蛋！」他伸手推了女孩的額頭。「不過……」

「不過？」她好奇的盯着他。

「不過，如果你願意當我的女朋友，我可以考慮接受這個禮物。」

瞬間，何樂彤一怔，她不曉得該怎麼回答李承禹的話才好。

看見女孩一臉煩惱的模樣，李承禹忍不住笑了出來。

「好啦！開玩笑的！」

「笨蛋，我知道，你愛的始終是他，我只是朋友而已。」

伸出手，男孩輕柔的觸碰女孩的髮絲，眼睛專註的看着她柔軟的頭髮。

「但，說真的，我還挺羨慕他的！」他的語氣帶着淡淡的哀愁。「這樣被你愛着……」

「承禹……對不起。」她的語氣有些哽咽。

「我說過吧？我不准你說對不起！」放開女孩的髮絲，視線移回她的臉上。「不要這樣，我沒事！」

女孩抬頭，看着男孩眼裏的溫柔。突然，她伸出雙手，一步上前，緊緊的抱着男孩。

「我喜歡，很喜歡你，李承禹。」

語落，下一秒，李承禹就明白了，女孩話中的意思。

勾起淺淺的笑容，溫柔的回抱她：「謝謝你，樂彤，謝謝你喜歡我。」

他們這樣抱着彼此好久、好久。在這個時刻，完全拋棄任何的顧慮和心痛，只讓自己的心裏存在着對方。

李承禹明白，在女孩的心裏，是喜歡他的。這樣，就足夠了。

至少，他在她的心中，是存在着只屬於他李承禹一個人的地方。

「我愛你。」他在耳邊，輕聲的說着。

何樂彤沒有因此推開他，反而更緊的抱着李承禹。

她很感謝眼前的男孩，因為有他陪在身邊，她才知道，原來她不是孤單一個人，原來她也有一個這麼愛自己的人。

或許，時間重新來過。她沒有遇見鄭冠凌，或者，他勇敢一點，現在的結局會是不一樣的。

但，很可惜，「錯過」成了兩人之間的答案。

這年，鳳凰花開的和往年一樣燦爛。驪歌，一樣悠悠響起。女孩的書包上，別着那份最珍貴的祝福──考試前的幸運御守。

一年後，她再一次回到這間學校。

校園的事物沒有改變，只是，身邊陪着的身影已經不是一年前那個最愛的男孩。但他們卻走到對女孩來說最特別的走廊上，倚靠着欄桿，俯瞰著那片綠地。

「欸，李承禹，如果我現在說，我愛你，你會怎樣？」

扎著馬尾的女孩對着身旁不同制服的他說着。

「為什麼我現在有種不想陪你回來的感覺？」

「幹嘛這樣，我還蠻認真的耶！如果一年前，你勇敢一點，說不定我現在是你的女朋友阿！」她眨了眨眼，看着男孩，勾起了笑容。

「何樂彤，不要忘記，我現在是有女朋友的人！少亂說了！」他輕敲她的額頭。

「拜託，是誰當初說的那麼肯定，是愛不是喜歡。誰知道上了高中，馬上就愛上別人！」拉開他的手，沒好氣的說。

「那請問現在這個女朋友，又是誰硬湊合的？」伸手，輕拍女孩的頭。「而且，那份心情，你應該還沒忘記吧？」

她莞爾一笑，目光移回那片草地。

「果然，瞞不過你呢。」

「你以為，是誰替你抹去那麼多次的眼淚阿？」他靠近欄桿，跟着俯瞰那片綠地。

「也是呢！」她說。

突然，手機鈴聲從男孩的口袋裏傳來。他接起電話：「小青，怎麼了？」

聽見男孩口中喊的名字，女孩從書包裏拿出手機，簡單的按下幾個字，拿給身旁的男孩看。

『去陪女朋友吧，我一個人可以的。』

隨後，轉身只留下他一個。

「我還是愛你，鄭冠凌！」站在草地上，朝着天空，她大喊。

這回，真的是愛，不是喜歡。

一年前的傷害，卻改變不了心裏對他的依戀。懵懂的愛情，給了何樂彤一場，懵懂的幸福。

「樂彤？」熟悉的聲音傳來，女孩轉頭，那身影落入眼帘。

「好久不見，冠凌。」她微笑。

「好久不見。」

隨之，那抹當初最讓人着迷的溫暖笑容再次映入雙眸。

「冠凌，你知道嗎？我──」

「你還愛我，我知道。」

下一秒，彼此之間和一年前不同。少了「對不起」，也少了心碎的眼淚。換上的是淡淡的笑容──釋懷的笑容。

「那，你呢？」

「我還是喜歡你。」

「是嗎。」語氣中，似乎還帶着些許的失落。「那，謝謝你。」

『如果有人問，初戀是什麼感覺。那麼，我會很認真的回答他：初戀，就是你會很痛、很痛，但不管哭過多少次，你都會哭着說……我還愛你。』

那年，他們都經歷了。懵懂的愛情，懵懂的幸福。

女孩不確定，還會這樣愛着他多久，只能夠確定。至少，在她遇見下一個人之前，會一直執著。

懵懂的愛情，是最初，也是最深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