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火雨望着窗外一片蔚藍天空，周丹口口聲聲是為她好，說當年殷家挾持她威脅唐域，唐域好不容易才從殷家手中把她救出來，她也因為過度驚恐而失去記憶，唐域為了挽回唐氏王國分身乏術，無力再保護她，才做了不得已的選擇。

就算她說的都是真的，這也都已經是過去的事，她的記憶一片空白，對於她是唐域的女兒這一點……她一點都不感興趣。

「讓我和火樹龍聯絡。」湛藍的眼眸從窗口轉回來，幾天以來這是她第一次對上周丹的視線。

「小雪，你是唐家的人，不要再想回到火家去了。」周丹用無比複雜的眼神看着她，深深嘆了一口氣說道：「……小雪，你當真以為是我把你綁架來此的嗎？你想想倘若沒有火家人協助，僅憑我一己之力，真能突破火氏所佈下的封鎖線，把你帶來島上嗎？」

火雨忽然感覺到全身一陣冰冷……火家有人協助周丹？火氏總部裏頭有姦細？

「是誰？」

「……火樹龍。」

火雨聞言，眼神轉冷，回過頭去，繼續看着窗外片片白雲發獃。

周丹什麼人不好編，偏偏說了一個最不可能的人。她若知道她和火樹龍的關係，就不會捏造荒謬謊言了。

一艘大船接近鳳凰島，從船上下來一個高大挺拔的人，身後跟隨多名保鏢，這人靠近她，當火雨慢慢看清他的臉……她隱隱的深吸了口氣。添了歲月的臉龐可見昔日風采，有着和她相同的湛藍眼神、深邃的輪廓，神似的五官……這人，就是唐域？

那雙深藍的眼睛對她眯起了思索的眼神，把她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沉默得令溫暖空氣結凍了，他才終於開口。

「回來了？」低沉渾厚的聲音情緒很輕很淡，一句話就像她出門了一會兒，而不是二十年的離別。

冷漠冷淡，卻令她莫名眼眶灼熱，喉嚨酸痛，默默牽出她不得不認的血緣關係，讓她不得不信眼前這個人……是她父親。

她……是殷雪。

以後我就叫你雪好了。

我已經有一個雙胞胎哥哥他叫風，而我叫雨，所以你叫雪。

……風、雨、雪？

哈哈哈，是啊，以後我就有妹妹了！

原來雨早就知道他們是兄妹了嗎？

火雨從那張和她神似的臉龐轉開視線，冷漠冷淡，拒絕對話。

她沒有過去的記憶，她不會承認她是殷雪，是唐域的女兒，身上流着唐家的血……她早已經是火家的人。

「你……當真對我完全沒有記憶？!雪兒？」質疑的音調背後深藏了唐域僅有的一絲希望，他眯起的焦距捕捉著女兒臉上的神色變化，不放過任何一絲的機會。

但她無動於衷，冷漠的臉龐藏起的不是對親情的熱度，沒有熟悉感，她的眼神之中空茫茫只有陌生說明……她沒有找到那把鑰匙解開她的記十乙。

當年殷家大房製造交通事故，殺了她外公和母親，把她帶走，她因過度驚嚇而獃滯，臉上呈現驚恐的表情，不言不語不吃不喝，醫生無法醫泠，最後唐域找了人封鎖她的記憶，也因他的一片私心，他用火鳳凰來當解開記憶的鑰匙。

唐域望着已經長大的女兒，突然心情複雜了起來，身為一個男人，他把渺茫的希望寄托在女兒身上，希望能夠找到火鳳凰，他是自私又殘忍的，但身為父親，看到她長大后的模樣，看着她無所畏懼的眼神，自信的光芒，他希望她永遠也不要再想起她的過去，那段令她痛苦崩漬的回憶。

「……罷了，記不起來就算了，回來就好。」唐域忍着碰觸女兒的渴望，淡淡地說。

「回來？別說笑話了，我可不是自願回來的，如果把我綁來這裏是為了認親，那好吧，反正看到你這張臉后，我也無法否認身上流着你的血，我就承認你是我父親。現在可以放我回去了嗎？」火雨面對唐域是她的父親的事實，想到她所必須承受的未來，內心就莫名的焦慮暴躁。

「你是殷雪，不是火雨……你以為秘密被掲開以後，你還能夠回到火家去嗎？」唐域面無表情地戳了她的痛處。唐、火兩家由來處在竟爭激烈的敵對關係，並非個人感情因素主導，這裏面牽扯到的是眾多人的龐大利益，獲利者為了滿足私慾不惜從中挑撥，一再分裂唐、火兩家，這隻看不見的黑手是兩家關係難以修復的主因，這是她不能逃避的現實。

「那是我的事，不勞費心。」火雨也知道，如果她是殷雪的秘密被掲開，背後一定會有人掮風點火，撕裂她和火家的感情，到時候連火家首長都無法包庇她，她繼續待在火家的處境將會很難堪。

但是她仍然必須回去

「你不是火雨，與火家沒有任何關係，為什麼還要回火家去？」唐域看着她，彷彿看到年少的自己，看到那個深深愛上火鳳凰以後不可自拔的自己。

「我對過去沒有任何記憶，人與人之間的感情是透過生活累積，慢慢培養出來的，你和我只有血緣關係，我和火家……有共同成長的回憶，割捨不斷的感情，那裏才是我的家。」火雨想起了二十年來雨爺爺的疼爰和栽培，火家人對她的保護呵護，想起火樹龍的話，內心的一股焦躁才慢慢消散。

我愛你，要是你被綁走，我會去救你。

火樹龍應該早就知道她是唐域的女兒了，既然他可以毫不猶豫地愛她，她又怎麼能夠膽怯呢？

她，會回到他身邊去的。

「……是因為那個叫火樹龍的小子？」唐域緩緩拉起女兒的手，拖着她走進屋裏，「那種傲慢的傢伙只會給你苦頭吃，早早斷了好。」

火雨第一次被叫做父親的人牽起手，她以為是很冰冷的一隻手，卻意外的火熱溫曖……她怔怔地凝望他高大的背影，不知道怎麼回事，她居然覺得這個背影孤寂凄涼，而不忍心甩脫他的手。

「……你見過他了？」

「嗯，狂傲傢伙相當自負，不怕讓我知道你是殷雪、你們的關係，還信誓旦旦你會回到他身邊去。他這麼大搞一場以後還指望我輕易放人……你真要由着他嗎？」

「……什麼意思？」火雨望着一雙父女的手，恍惚的回過神來。火樹龍大搞一場……什麼？

「我始終認為鳳凰還活着，看在她的份上，我無意和火家正面衝突，但這個傢伙把你送來我這裏，讓我背黑鍋又向我要人。

真是有趣了，我看起來很仁慈嗎？」

……周丹說的是真的，火家裏面那隻鬼是……火樹龍？

真是火樹龍嗎……當眾人忙着藏起她的身分，不讓她被唐域找到時，他反而把她送回唐域身邊，刻意挑起兩家戰火的理由……是什麼？

火雨想不透，心底存疑，止住腳步。

唐域回頭瞥她一眼，挑眉問她：「要跟他對話嗎？」

火雨點了點頭。

唐域握著女兒的手走進客廳，泰然自若的放開了她，轉頭叫人送水過來，把手機拿給她。

火雨望着唐域一會兒，才撥了火樹龍的電話。

先不論真相，她都得報個平安。

「喂？」電話才響了一聲，她就聽到火樹龍的聲音了。

「是我。」火雨頓了一會兒，又輕又淡的聲音才出來。

在電話的另一頭，火樹龍沉默了會兒，才低沉的問她：「還好嗎？」

「……嗯。」

「這裏沒什麼事，我跟你爺爺說你不久就會回來，不用擔心。」火樹龍異常的冷靜。

火雨早就知道他不是能用常理判斷的人，但他的反應仍然超出她的理解範圍，她對他的信任開始動揺，忍不住問他說：「「家裏還有很多泡麵，快點回來。」

火雨彷彿看見火樹龍笑嘻嘻地揮手，好像她只是出門去度假，不是被綁架。

「……他們說這場混亂都是你搞出來的，是真的嗎？」她不想冤枉他，索性直接問他了。

「說什麼傻話，別讓我等超過一個月，快點回來吧。」火樹龍聽完不驚不怒，雖然沒有承認，但口氣一派優閑。

火雨好像被甩了一個耳光，抓着手機的手冰冷，無法開口。

「雪，還記得我說過的話嗎？我愛你……別忘記我們的約定。」火樹龍彷彿洞悉她的心情，灼熱的聲音哄看她。

「……我忘記了。」火雨冷冷地斷了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