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第十九章

她的惡夢來自她的父母,還有這二十六年來數不盡的孤獨、自卑、掙扎和痛苦,那是一段非常冗長且沉悶的故事。

她不認為應該說給他聽,也不認為他會想聽。

重要的是,她伯自己會控制不了情緒。

他對她一直很溫柔,實在太過溫柔了,她怕自己會控制不住地跟他撒嬌,甚至因此開口抱怨雙親,但是那一點也不公平,而且非常的不好。

爸爸媽媽養大了她,給了她富足的生活,他們只是對她期望高了一點,不太能理解她的心,但他們並沒有苛待過她。

「是跟你的家裏有關嗎?」得不到她的回答,他只好開門見山地問。

他精準的猜測教她一愣。「當、當然不是,跟我的家庭一點也沒有關係……」

「筱堇,不要瞞我,我並不想勉強你,但是你真的讓我非常擔心。」她的反駁是那麼的虛弱,身體卻是那麼僵硬,她根本無法掩蓋最真實的答案,而他卻是如此渴望進入她的心,為她撫平一切傷痛。

早在她落難的那個夜裏,他就敏銳察覺到她的家庭不太對勁,後來他曾利用關係,偷偷私下調出她在公司的人事檔案,才知道她是家裏的獨生女,雙親健在,原本上面還有個哥哥,但幾年前過世了。

公司里,沒有人聽她談過家裏的事,她也不曾跟他提起過。

他記得她落難的那個夜晚,她的父母始終沒有出現,甚至在她入住大樓后,腳傷還沒有痊癒前,他也不曾看過她的父母。

在她最需要人說明的時候,她總是孤單一個人。

她甚至沒有出過遠門,不過一直招潮蟹,就讓她開心的像是得到寶藏。

她很寂寞,而且仿徨無依,以前她曾給過他這種感覺,剛剛作惡夢時也是。

「真的沒有什麼。」她逃避似的斂下眼睫,沒想到他的觀察力竟這麼敏銳。

「是不是你的家人和你說了什麼?」他試看刺探,一點也不相信她的回答。

「沒有,他們沒有說什麼。」

「那是做了什麼?」

「也不是……」

「那是為了什麼?這其中一定有個原因。」他就是不肯死心。

眼看他鐵了心要打破砂鍋問到底,她實在左右為難,最後只好勉強說出一個答案。「真的什麼也沒有,我的父母……只是想約我出去吃頓飯。」

「你不想去?」他將她的下巴托得更高,緊緊盯看她的眼,

她無法逃避他的目光,只能虛弱,且避重就輕的回答。「……我必須去。」

他看看她脆弱無助的眼神,瞬間堅定道。「如果你願意,我可以陪你去。」

「什麼?」她睜大眼,錯愕地看看他。

「我陪你去。」他再次道,神情依舊是那樣的堅定。

他知道她絕對還沒有做好心理準備,也知道這番話可能會讓她緊張,但剛剛她惡夢時的表情,實在讓他心疼極了。

他早就察覺她的家庭有問題,甚至嚴重懷疑她搬出來是有不得已的苦衷,但她從來不曾埋怨過什麼。他觀察她很久了,發現無論公事還是私事,再苦的事她都寧願自己扛、默默地往肚子裏吞,也不願出言傷害到誰。

她或許怯濡,在感情上也顯得懦弱,但如果不去徹底明白她的生長環境、她的心裏想法,誰又有資格說她不好?

如果說一開始,他是因為她的怯濡戒慎而注意到她,那麼她的柔軟美好便是他沉淪的原因,她的寬容體貼則讓他愈陷愈深、無法自拔。

她說不出話來,只能傻愣愣的看看他。

無疑的,這是一種宣示,更是一種告白,他正在告訴她,他願意陪她一起面對她的父母,願意陪她一起面對巫難,願意一路守護她、扶持她、保護她,如果她願意答應,他們之閱便不再是暖昧不明的關係--

他將彼此間的定位,交給她選擇。

雖然他沒有把話說白,但是他讓她清楚明白他的心意。

他讓她知道,他想保護她,甚至愛她……

老天!

「你願意讓我陪你去嗎?」他的目光始終膠看在她的小臉上。

她紅唇微顫,眼裏瞬間浮現可疑的水光,她倉皇地閉上眼,將那份感動……或者應該說是撼動藏了起來。

其實她不該這麼驚訝的,他對她的情意,她早就隱隱約約感受到,只是怯懦地不敢去相信,如今他表態得如此清楚,讓她連逃避的空間也沒有。

現在,她想笑又想哭,更想告訴他她也愛他,但是……

但是她真的不能答應他。

他不懂她的父母,爸媽急着把她嫁出去是為了光耀門楣,而他是那麼優秀,家世又是那麼的好,爸媽如果見到他一定會談到婚姻,她實在不想給他壓力,更不想讓他們之間的感情變質。

他或許愛她,但愛情不該拿來當婚姻的籌碼,更不該是種責任。

他愛她,但不代表非要娶她不可。

何況他們之間才剛開始,也許以後他會遇到更好的女人,也許他們根本無法走到最後……

未來有太多變數,她實在不想讓他有壓力,而且她非滿足現在的狀況,她不想冒險讓彼此的關係生變。

「謝謝你,但我覺得……覺得……」拒絕的話語是這麼的艱澀,她幾乎難以啟齒,卻還是得硬著頭皮把話擠出來,她只慶幸自己是閉着眼,否則她絕對辦不到。「我覺得實在不該麻煩你,畢竟最近你的行程滿檔,下個周末也有其它事要忙,所以我想……我自己去就好了。」

沉默驟然在彼此間瀰漫。

在她開口吐出婉拒的話語后,他並沒有惱羞成怒,更沒有大聲質問,他只是冷靜的、壓抑的不發一語。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實在是受不了這份沉默,她只好膽怯地睜開雙眼,再次與他目光交會。

「你確定真的可以自己一個人?」直到兩人目光交纏,他才終於又開口說話。

他的表情是那樣的失望,但他開口的第一句話,卻依舊關心看她。

在她婉拒他的告白、推拒他的心意后,他對她的關懷依然不變。

瞬間,心裏的撼動再也無法壓抑,滾燙的淚水溢出眼眶,她懊悔地揪看他的衣角,將臉埋入他的懷裏,硬咽的道歉。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我真的不是……」

「噓,沒關係的,我並沒有生氣。」他將她摟緊,再次安慰的拍着她。

她自責地搖頭,知道他當然沒有生氣,但就是因為他寬容,才更讓她難受。

她真的很抱歉自己的』法濡,抱歉自己的不夠勇敢,即使她口口聲聲說想要改變自己,但她依舊沒有任何進步。

她總是讓每個人都失望。

「別哭了,別哭了。」

「對不起、對不起……」他的安慰並沒有產生效用,她依舊很自責。

「別說對不起,你忘了你才剛答應過我,別再說對不起了嗎?」她壓抑的嚷泣聲讓他心疼,更讓他懊悔,懊悔自己的心急。

但他實在不想隱瞞自己的愛,他想讓她知道他愛她,讓她知道他會保護她,或許她還是會恐慌猶豫,但是他願意等待。

他愛她,他從來沒有這樣確定過一件事。

也許早在他毫不自覺默默的注意她三年多時,他就該發現自己喜歡看她甚至深受她吸引。

先是注意、喜歡,然後心動情動,甚至沒有任何猶豫的就認定了她--

從來沒有任何一個女人讓他如此嚮往愛情,甚至渴望愈陷愈深。

無庸置疑的,他愛她。

他希望能夠與她廝守一輩子,然而她的態度卻是那樣消極,她不是不愛他,只是沒有辦法把全部的心都交給他,因為她擔心未來,擔心看許多事。

她或許相信他愛她,卻不敢相信他會一直愛她。

而這一切的原因,都只是因為她不夠信任自己,也不夠信任他。

也或者,更是因為她的家庭對她造成的影響。

如果他想要徹底得到她的心、她的愛,那麼他就得想個辦法了解她的家庭。

很明顯的,這是一場相親宴,

當筱堇準時赴約,卻發現餐桌上除了父母,另外還有一對父子時,才發現自己被設計了,但是她無法脫身,更無法當眾戳破父母的謊言。

那對父子以為她是自願來相親的。

他們一見到她就禮貌寒暄,並且熱絡的與她攀談,他們知道她的學歷、興趣、工作、愛好,每一個話題都透露出他們對她的了解和滿意,顯然在見面之前,爸媽早已做了不少努力,也已與他們達成不少共識。

那對父子看看她的眼神,就像是看看預約好的新娘。

他們說,他們家並不是什麼書香世家,但有一間小小的食品工廠,只要她嫁過去就是老闆娘,家事有菲佣處理,她只要幫忙一起做生意就可以。

他們還說,他們願意提供兩百萬的聘金,並且舉辦一場盛大的婚札,絕對不會委屈她。

他們甚至說家裏有三個大姑,但都很好相處,而且個個能幹,不管她生幾個孩子都會有人幫她帶。

他們說了很多,爸媽也說了很多,但從頭到尾卻沒有人問過她的想法--

她覺得自己就好像待價而沽的商品。

她心寒、胃痛、恐俱,甚至想逃離眼前的一切。

她知道爸媽生她的氣,但她以為當初搬離那個家時,就已經將想法表達得很清楚,她想誠實的面對自己,她並不快樂,然而他們非但不肯去理解,甚至變本加厲的想要操控她。

他們始終認為她的搬離,只是她的無理取策,所以他們決定用一場婚姻終結她的任性,並深信這安排是最正確的,而她絕對會、也必須同意他們的安排。

他們讓她覺得自己像個一無是處的人,永遠都不能讓他們高興滿意,卻不知道為了討好他們,她早已筋疲力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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乖乖偷歡不給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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