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就算他曾經想過，想在她身上挖掘出更多更多的寶物，想磨練她，讓她更加美麗、勇敢，但她已經是翩翩起舞的蝴蝶了，不過到此為止，要是她飛離得太遠他會很不安，待在他看得見的地方，繞着他飛翔就好，他們之間就保持現在這樣就好，不過多、也不過少，這是最安全的夫妻關係，是最幸福的距離。
「阿修，你這種想法對心瞳很不公平。」江聖謙不苟同。
江聖陽更是鄙視他到極點。「江聖修，你分明是個膽小鬼，只是當兵時被個女人甩了而已你就不敢談愛，心瞳有你這種丈夫還真可憐。」有眼睛的都看得出來，他們的心瞳小妹妹愛極他了，一雙愛戀的眼總是落在他身上，他到底有沒有發現啊！
左一句不公平，右一句真可憐，把江聖修惹惱了，活似他對陸心瞳做了多不可寬恕的事！他沒錯，是他們不懂，婚姻光憑愛情是存活不了的，他要的是跟她白頭偕老一輩子。
「我會疼她、憐她、保護她，給她最好的生活，這輩子都不會有別的女人搶去她的位置，所以我對她沒有什麼公不公平的，她也一點都不可憐！」
但是，沒有愛，她終有一天會走不下去的……
沒聽到他的想法前，她還可以作著美夢，相信他有一天會愛上自己，但現在聽見他這麼說，她忽然不知該怎麼辦了……
陸心瞳悄悄消失在暗處，裝作自己不曾聽到他們的對話。
這一晚，他們在江家過夜。
陸心瞳心事重重，終於知道為什麼丈夫會在結婚前會要求她忠誠了，因為他曾經很愛一個女人，但那個女人兵變，從此他再也不談戀愛。
他不能愛她，是因為他還愛着那個女人嗎？陸心瞳很心痛，光是這麼猜測就折磨得她難以入眠。
江聖修洗完澡，就見妻子維持着他進浴室前的姿勢坐在床上，神情恍惚。
他小聲地走到書桌前，拉開抽屜，掬了把他為她摘下的茉莉花，再慢慢靠近她，攤開了掌心。
「好香！」茉莉花香撲上她的鼻，她倏地回過神，驚嘆地抬頭看他。
江聖修含笑的取起一朵茉莉花別在她耳邊，這可是他做過最浪漫的事了。
「好俗氣喔……」陸心瞳嫌歸嫌，唇兒可是笑得彎彎的，還把他手心上的茉莉花朵搶來玩，直到被他抱上了大腿，臉又紅了，手上的朵朵白花滑落了，曖昧地點綴著喜氣的紅色床單。
「媽說要燉補品給你補補，可以改善手腳冰冷。」
他還惦在心上啊！陸心瞳突然有股欲哭的感動。「阿修……」他對她真好。她輕輕喚着他的名，喚得她的心坎有點兒痛。
「嗯？」他吻了吻她的發頂，等著聽他妻子說。
她扯住他的衣袖，欲言又止，一雙水眸我見猶憐似地像在乞求什麼，好一會兒才啟開唇瓣，輕聲問：「阿修，你愛我嗎？」他對她這麼好，是愛她嗎？江聖修錯愕地望着她，沒想到她會這麼問他，要不是確定他跟哥哥們在庭院聊天時，她還在廚房洗碗，他一定會誤以為她聽到他們的對話了。
該死的，他幹麼心虛，就算被她聽到也沒什麼！
但，他情願她沒聽到。
江聖修輕輕拉起她扯住他衣袖的手，放在唇邊細吻著。「相信我，我會一輩子對你好的。」
多麼柔情的話啊，陸心瞳卻覺得他說得好殘忍。
「以後也不會愛上我嗎？」十年？二十年？三十年的以後呢？江聖修蹙眉，顯然不想任這個話題持續下去，柔聲哄着她道：「快睡吧，媽說明天早上想去公園野餐，你還得早起幫她的忙。」
聞言，陸心瞳像洋娃娃般聽話地躺上床，任他為自己蓋上棉被，被他摟着，依偎在他的懷裏，相擁而眠。
這是他不知何時養成的習慣，他總是喜歡抱着她入睡。
如果今晚她沒聽到他和大哥、二哥的對話，或許她會把他的擁抱當作他表達愛意的方式，夢想着他遲早有一天會發現他是愛她的。但，她夢想的泡泡全都被他戳破了。
他抱着她入眠，肌膚相貼的感覺是那麼的親昵且溫暖，但她的心靈卻孤寂得要命，空虛得好想尖叫、咆哮。
他說他會一輩子對她很好的，也只對她好。
他連十年、二十年、三十年後的希望都不給她。
她的心靜靜地淌著淚，她會不會到老都得不到他的愛，連死的那一刻都聽不到他說一聲「我愛你」……
陸心瞳快崩潰了，從婆家回來后一整個月的婚姻生活，江聖修以行動證明他對她的疼愛與呵護，但她只要想到自己為他付出了一切，但直到她老了、死了，還在希冀一份她永遠得不到的愛情，她就難以承受。
有口紅印……
她默默洗著丈夫的衣服，意外在襯衫上發現有口紅印，但她並沒有多大的情緒起伏，她的丈夫就算有多麼潔身自愛，也會有女人投懷送抱，她不是不知道，沒有了葉芹，也會有第二個葉芹，雖然她難免吃點小醋，但都沒有比她的心生了病更難受。
她的心生病了，她就像個缺乏安全感的妻子，努力想討丈夫的歡心，想獲得他多一點的重視，但怎麼做都沒辦法得到他的愛，挫折感愈來愈深了。
她好害怕這麼索求他的愛情的自己，到最後會惹他厭煩，好害怕要是有一天，他深愛過的前女友出現在他面前，他會不會和前女友舊情復燃。
她病了，病得好嚴重，這樣下去，她會不會恨他？「你再打過來，我就讓你吃不完兜著走！」江聖修忿忿地掛掉電話，對着走出浴室的妻子說：「我遇到一個神經病了，她是我一個客戶的秘書，明知道我已經結婚了，昨天還故意跌倒，在我襯衫上留下口紅印。心瞳，要是她有打電話來騷擾你，你一定要跟我說。」
「神經病……」有一天她會不會變成他口中的神經病？「心瞳……」江聖修察覺到妻子又恍神了，擔心地撫上她的臉頰。
最近她很不對勁，很容易心不在焉，不知道在煩憂些什麼，她甚至在某一次他們親熱時突然推開他，讓他摸不著頭緒，他不明白，氣氛不是很好嗎？為什麼她不要？陸心瞳一被他碰觸到，反射性地揮開他的手。
江聖修大受打擊地看着她，不知道自己做錯什麼了。
「對不起……」她垂下眸，心虛地不敢面對他，縮在背後的手更是發抖著。她做了什麼啊，她怎麼會推開他，她發什麼瘋……
「連我的碰觸都讓你討厭了嗎？」是因為那個客戶的秘書糾纏着他，讓她覺得很沒有安全感嗎？他只能這麼猜。
「不是的，我只是……」她說不出口了，她怎麼有辦法說，只要想到他對她付出的只有忠誠，她永遠都得不到他的愛情，她就會不安地胡思亂想着，他心裏是不是還愛着那個前女友，因為如此，她的身體才會下意識地排斥他的吻、他的擁抱了。
而她一次次拒絕他，到最後一定會被他質疑，她是不是討厭他而難以忍受他的碰觸，她不想讓他失望。
但，她又無能為力去改變自己，她的心情低落到無可救藥，她的丈夫不愛她，她還有辦法忍受，還能憑着他永遠不會背叛她的這句話，單純熱情的做他的妻子，但她的丈夫愛的若是別人，她幸福的婚姻根本就不牢靠……
更糟的是，他們沒有孩子……如果有孩子，或許她還會為了維繫這個家，試着再努力看看，而沒有身孕，又無法跟他有肌膚之親的她，一點都無法想像他們未來幸福的遠景，再這樣下去，他們會變成怎樣？她只會不斷地猜臆他的心，愈來愈自卑，而他也會無法容忍她的拒絕、她的閃避，變得厭倦她，他們的婚姻總有一天會走到盡頭吧……
她不想、不想看到他們從恩愛的夫妻變成惡言相向的怨偶啊！
「阿修，我們……離婚吧！」她捂住臉，沉痛地道，沒想到有一天她會說出「離婚」這兩個字，她的心就像被萬箭穿射般疼痛。
她寧願現在離婚，也不願和他走到互相怨恨著對方，不得不結束婚姻的局面。
太突然了，江聖修的心一抽，卻裝作很鎮定地說：「你不是說你一輩子都不會跟我離婚的嗎？這種話不要隨便說，我會不小心當真的……」
「我是認真的，我們離婚吧，我放你自由。」陸心瞳勇敢地迎向他的視線，鐵了心做出決定，明明很捨不得，卻不得不斬斷，她不認為他們還有未來。
江聖修面色鐵青，該死的她不是開玩笑，她是認真的想跟他離婚！
有沒有搞錯，他最溫柔可人的小妻子要跟他離婚？「什麼放我自由？你的意思是，你認為我跟那個客戶的秘書有染，你想退出，好成全我跟她嗎？」
不是的，她知道他沒有跟那個秘書亂來。
陸心瞳閉了閉眼，不說話，只要能離婚，他要怎麼認為都可以。
以為她默認了，江聖修簡直不敢相信，就因為這個原因她要離婚。他完全不能接受他的妻子有離開他的念頭，他就像是被她狠狠賞了一巴掌，耳里轟隆隆的，氣得快嘔出鮮血。
他一時無法控制情緒，用力掐住她的肩膀，發飆道：「你是笨蛋啊！你憑什麼懷疑我跟別的女人有染，我不是說了我會對你忠誠一輩子，不可能有別的女人的，你怎麼可以懷疑我，一次就夠了，怎麼可以懷疑第二次！」
因為你不愛我。
陸心瞳痛苦地在內心吶喊著，卻說不出口，也不需要說。
打從她問他，他愛她嗎？他以後會愛上她嗎？他的回復已經讓她心冷了。
奮力嘶吼完，江聖修見她的回應仍是沉默，真是恨透她了，她的不信任遠比當年他被女友兵變時，更讓他心痛。
她知不知道，娶了她，是他這輩子做過最對的一件事，她讓他嘗到家庭的溫暖，讓他知道兩個人一起生活，生命會有多麼的圓滿，他好想就這麼和她一起牽手下去，走完人生的道路，但，她對他做了什麼？他也知道他個性不夠浪漫，不會說些哄她開心的甜言蜜語，但為了她，他願意學習，欠她的蜜月旅行，他正在計劃當中，想悄悄給她一個驚喜，但她對他做了什麼？她竟然說要離婚，讓他從天堂跌入了地獄，她怎麼能這麼殘忍的對他！
「說，為什麼你要背叛我？說啊！」江聖修更氣自己把她當成寶貝般呵護，違背了當初他娶她的用意。他怒火狂燒着，把她推倒在沙發上，雙手抵在她的肩膀旁，逼問着她。
她到底是對他下了什麼魔咒，讓他非她不可，她明明不是讓他一見傾心的女人，為什麼她一句離婚，就讓他的世界搖晃崩裂？是他對她的感情，早就超越他的想像嗎？他不知道，只知道她對他有着超乎尋常的重要性，沒有她，他的心會痛，他會發狂，所以他不能錯過她、失去她，他拚了命也要阻止她離開他……
因為你不愛我。
陸心瞳靜靜地流着淚，傷害他，她也很不好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