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幸福天堂餐廳有着馬來西亞的裝潢,服務生也都身着傳統的馬來服,笑容可掬地歡迎殿狂君與水影。

坐定之後,水影與殿狂君不約而同地道:「先來一壼椰子汁。」

女侍望着他們,然後笑道︰「二位是我們見過最有默契的客人喲。」

水影與殿狂君四目相望,一時有些愕然。

他們最有默契?

「沙嗲來十串。」他二人又說了同樣的話。

女侍笑得更開心了。

這下子,連水影也覺得太扯了,於是她決定不說話,誰知殿狂君也在這時收口。

「太有默契了!」三次巧合讓女侍的笑聲充滿了驚喜與祝福,「一定是天神讓你們相遇的。」

水影的臉倏地紅到不行。

就在這時,一名綁着馬尾、蓄着落腮發的男子竟朝他們這一桌走來。

他還未開口,便被殿狂君的保鏢擋住,那名男子旋即放聲大笑,「原來我們的影兒妹子找到護花使者了。」他的口音有着濃厚的西班牙口音。

「他才不是。」水影立刻排開這些大漢,「阿波羅,好高興見到你,你在這裏攝影嗎?我有好多問題要向你這位大師請教呢!」她的臉上充滿了喜悅。

可是,她的這種情緒反應卻讓殿狂君妒火中燒,心想一個拉菲爾還不夠,現在又來一個阿波羅!而且這個阿波羅還是水影口中的「大師」,瞧她那崇拜的模樣,看得他真不是滋味!

阿波羅顯然有着藝術家的敏銳知覺,立即察覺到殿狂君的不友善,於是轉向水影問道︰「怎麼不介紹一下這個大人物?」儘管他對名人不太關心,但殿狂君就是有一種天生貴冑的氣息,讓他很難不注意。

水影這才心不甘情不願地介紹他:「這是殿狂君。他和拉菲爾一起來這裏洽公。」

「拉菲爾?不會是那個有藝術氣息的大財主拉菲爾吧?」

「是他。」她只好點頭。

「那麼——」阿波羅將目光調至殿狂君深雋的五官上,「那這個仁兄不會正好是拉菲爾的好友——石油巨子殿狂君吧?」他雖不喜歡和商賈打交道,但這點「常識」他還是有的。

水影用力地吸了口氣,「是不是巨子,我不知道,也沒興趣知道,但他是搞石油的,沒錯。」

「哈!」阿波羅笑得很奇怪,「Nicetomeetyou!我是阿波羅,搞攝影及空間藝術的。」並伸出右手。

「你好。」殿狂君的聲音仍然帶着警戒的意味,那表情彷彿怕別人搶走自己的珍寶似的。

「別聽影兒妹子說我是什麼大師,我只是個喜歡攝影的窮酸漢。」他刻意矮化自己,卻不忘誇讚水影,「但我這妹子可就不同凡響了。不但人美,且深具才華,愛心更不落人後,每年都把所得的十分之五捐給海洋生態保護協會,十分之五捐給保護婦女協會……」

「阿波羅,Stop。」她不想自己的私隱都被公開。

「OK,OK,不說了,這餐我做東。」阿波羅海派地說。

「不,就讓我為藝術盡點心力吧,我做東。」殿狂君可不願意吃白食。再說,可以借這機會了解水影到底有多少他所不知道的事,這可算是穩賺不賠的「投資」。

「那就先行謝過了。」阿波羅利落地坐了下來,順手拉了水影一把,由於他相當高大,少說也有兩百公分,身高一七三的水影被他這麼一扯,好巧不巧地跌入他的懷裏。

殿狂君的雙眼幾乎透出嗜血的波光,試圖將那堵厚實的胸膛給焚燒殆盡。

阿波羅已經可以百分百確定殿狂君愛上了水影,只是他尚未完全意識到。他馬上將水影扶正,連聲致歉:「Sorry,Sorry,我太高興了,一時失手,影兒妹子沒摔著吧?」並與她保持某種距離。

水影還沒意會出這兩個男人的互動與她有關,只是認真地說︰「阿波羅,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禮數周到?」話中帶着些許調侃。

「我一直都是這樣啊!」阿波羅轉移話題:「保羅,我上次要的天堂鳥七彩酒,先來個二十杯。」

這時,殿狂君與水影不約而同地看了彼此一眼。

令她不解的是,阿波羅非貪杯之人,為何一口氣向酒保要了二十杯天堂鳥?

那是一種後勁很強的酒,沒能耐的人恐怕是無法這麼拼酒的。

「阿波羅——」她喊住對方。

「馬來西亞是個天堂,不來點天堂鳥怎麼助興?」阿波羅道。

於是,三人喝起酒來。

酒過三巡之後,阿波羅藉著酒意與刻意營造的氛圍,單刀直入地問殿狂君:「你為什麼不結婚?」

「那你呢?」殿狂君沒醉,可是心情放鬆了不少。

水影是唯一「真正」清醒的人,聞言,她立刻豎起耳朵聽。

「我——呵呵!」阿波羅刻意笑得非常爽朗,卻帶着計算,「我在等一個女人點頭。」眸光還故意瞥向水影。

水影的心跳忽然停了一拍。

不會吧?

他、他不是同志嗎?而且她還見過他的「女友」維納斯呢!

這話聽在殿狂君的心裏挺不是滋味,「那她為什麼不點頭?」

「她也在等那個男人示愛啊!」又故意瞥了水影一眼。

「那你還等什麼?」殿狂君幾乎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將話吐出。

「等——等她醉了啊!」阿波羅半真半假地說,又將天堂鳥酒一口倒進自己的嘴裏,還故意將另一杯天堂鳥推至水影的面前,「你可願為阿波羅喝一杯?」

水影頓時發現兩雙銳利的眼睛全落在她的身上,讓她只想逃開!

「你願意嗎?」這回換殿狂君問她了。

「我——」她發現連發一個單音都顯得困難。

阿波羅立時起鬨,「喝嘛!影兒,為我喝一杯嘛。」

水影霍地站了起來,「我——要上洗手間。」旋即繞開。

阿波羅馬上下了另一劑的重葯,「瞧,這就是她。她罹患了『恐婚症』,還不是因為她老媽。」

「你呢?不會連個女友也沒有吧?如果真的碰到喜歡的,可別讓她溜了!像我,為了她,從西班牙追到紐約,又追到聖地亞哥,再飛到馬來西亞假裝與她意外相逢……」

其實,水影的蹤影他全是從報章得知的,外加他的「同志女友」是個愛看八卦新聞的人,所以由「她」那裏得到不少有關她的事。

突然,椅子倒地的聲音傳來。

原來是殿狂君猛地站了起來,將椅給撞翻了。

這看在阿波羅的眼底簡直像中了大樂透,在心底直叫好。

現在他已千分之千認定殿狂君「愛上」水影了。

是他該退場的時刻了。

「我想吐——」阿波羅連忙繞到外邊。

這時,剛好撞見水影,他便一把抱住水影,臉卻面對殿狂君,大聲地說︰「影兒,我好想你、好想你!」還故意不讓她推開他。

這一幕看在殿狂君的眼底,簡直怒不可遏,「放開她!」還用力扯下阿波羅的手。

阿波羅樂得放手,且故意將水影推向殿狂君,但卻說相反的話,「影兒,嫁給我、嫁給我!」他以西班牙文獨特調情的音調吶喊。

殿狂君又氣又急地問水影:「他說什麼?」

「我——」

「說什麼?」他的聲音更大聲了。

「他說——要我嫁給他。」

「想都別想!」話落,殿狂君就強拉水影離開。

「別離開我,影兒——影兒!」阿波羅繼續誇張地叫囂著。

不明所以的殿狂君則死命地拉着水影,並命令保鏢:「馬上離開這裏,賬單就讓那個酒鬼去付。」

故意搞破壞的阿波羅,直到看不到他們才放聲大笑,笑到肚子都快炸了。

水影與殿狂君一回到她的家,就被他拉進屋內,還來不及抗議,就被壓至牆壁,不由分說地被強吻,她先是驚詫地想推開他,但他卻更深入地吻著……

她開始有些心蕩神馳,整個人像株藤蔓似的攀在他的胸前,隱約可以聽見彼此加速的心跳聲。

她不明白他為何會吻她,這吻來得突然,也來得激狂,似要將她的全部融入他體內。

他不容她多想,強勢的大掌將她拉得更靠近自己,不容有半點縫隙,就如一對愛欲強烈的愛人,正做着恆久以來大部分的戀人都會做的事。

他們吻著、貼著、靠着,就像天生相屬的一對,誓死不分開。

許久后,他才放開她,雙眼充滿慾望,一瞬也不瞬地盯着水影逼問:「你愛他嗎?」

「誰?」她的臉色漲紅,長發早已凌亂,仿若一個慵懶迷人、仍未從慾望之城蘇醒過來的女人。

「就是那酒鬼阿波羅!」他有些憤憤不平地說。

「他?」她想不通這和他們熱情的擁吻有何干係?

「對。」

「我不知——」話未落,就被截走。

「不知道自己愛不愛他?」他的聲音變大了。

「我、我是說,我不懂你這麼問有何意義?」她仍被抵在牆角上,像只無法逃離的小白兔。

「不管什麼意義,你只須回答,你到底愛不愛他?」

「那和你有什麼關係?」

「回答我!」

她輕嘆了口氣,「阿波羅是個好朋友,是個有藝術天分的藝術家、攝影家,也是個——」

「Stop!請正面回答我。」

「你到底在幹什麼?先是強行拉我走,接着又狂吻我,現在又問我這個莫名其妙的問題,我都被你搞糊塗了。」她還是沒有正面回答他。

「我只是要你回答愛不愛他?」

「嗯——愛。」她輕描淡寫地說。

「什麼?」他簡直氣炸了,彷彿打翻了五十桶的酸醋。

「像是愛兄長、好友一般的愛。」她促狹地笑了。

她覺得殿狂君現在的表現就像一個善妒的丈夫,可是他們僅是朋友的關係呀!怎麼會變成如此?

「你這個女人,想考驗我的耐心是吧?」

「你……你的態度真的好奇怪。」她仍然在喘氣。

他霍然覺得自己激動了些,便不再說話。

「你又為什麼吻我?」說着,水漾般的臉,再次嫣紅。

他沒回答,就這麼覷着她。

他也在整理自己紛亂的思緒與情愫。

他只知自己受不了她會成為任何男人的女人!

一想到她的唇、她的心……都將屬於另一個男人,他就如被蛇王勒住了頸項,無法呼吸。

這是他不曾經歷的情緒與衝動,竟讓他有些不知所措。

「Why?」她用英文又問了一次。

她明白這絕非一般朋友的蜻蜓點水的吻。

他為何會對她這樣?

這實在不像殿狂君會做的事。

「不為什麼。」他斂下所有的激動。

她的雙肩倏地垮了下來。

見狀,他有些歉意,「I&39;msorry。」

「這吻對你一點意義也沒有嗎?」她的聲音中有着挫敗。

他將頭偏向一旁。

「回答我,為什麼用這麼火熱的吻吻我,之後卻不能解釋為什麼?你當我是個隨便的女孩嗎?」

「沒有!」

「沒有?」

「當然。」

「那你當我是什麼?」

他停頓了好一會兒,手來到她凌亂的發梢旁,「放輕鬆,OK?」

「你——」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但我也和你一樣困惑,我需要冷靜思索,才能回答你的問題。如果你認為這個吻有侵犯你的意思,我很抱歉,但我並不後悔。」最後一句話顯露出他對她的渴望,同樣彰顯出他的任性與霸氣。

她頓時不語。

她喜歡他的吻,甚至是他這個人,就連他的霸氣,在此刻也變得不那麼刺眼。

這不會是對一個男人的「愛」吧?

突上心頭的字眼,着實嚇了自己一跳。

她——她愛上他了嗎?

不會吧?

可是如果沒有,她會在他吻自己的當下,立即擋下他,並給他一腳。

但她卻什麼也沒做,只是任他帶領她走進愛與欲所交織的火熱天堂。

不過,若是「愛」,又為何不敢坦誠面對?

她輕喟了聲,終於有點兒明白,愛——有時是需要等待與忍耐的。

「天色晚了,你該回飯店休息了。」她說。

他放開困住她的雙臂,有感而發地說︰「是的,天色已晚,我該走了。」卻沒有走的意思。

她也沒有再催促他,四目就這麼交接着。

鈴……

水影的手機乍響,同時也打斷那剪不斷、理還亂的情緒。

她馬上翻找出手機,一見號碼,愛戀的神情旋即轉換,「喂。」

「小影,你在哪裏?」水影的母親書嘉的聲音傳來。

「我在馬來西亞。」她說。

「我聽說你病了,就趕到聖地亞哥,怎麼你又跑去馬來西亞?」

「我在這裏教書。」

「什麼?Why?」

「說來話長。」

「我聽說那個男人也去了馬來西亞。」

「哪個男人?」她裝傻。

「我不准你和他在一起。」

「媽,這個問題不要在長途電話里談,可以嗎?」她有些無奈,她和殿狂君的問題已經麻煩了,再扯上母親的「命令」,只會使問題更嚴重。

「我只是希望你不要步上我的後塵。」書嘉語重心長地說。

「媽——」她突然有些可憐母親。

「這不就是你選擇成為水中攝影師的原因嗎?」

頓時,她覺得母親這話不是關心,而是在找一個「同路人」,要苦一起苦,要哭一起哭。

但進一步想:到了母親這把年紀,沒丈夫、沒依恃,沒有再婚的可能,卻有心理與身體慰藉的實際需要。可是,眼下沒有一項能夠滿足她,她老人家能怎麼辦?

唉!

「我明白,那你多保重。放假時,我會回去看你,留下這裏的電話給你,或許比較方便。」

「還是女兒好。」書嘉有感而發地說。

她很想告訴母親︰女兒不一定是最好的,重要的是,懂得一個人自在的生活。活出尊嚴、活出健康、活出美麗。可是她並沒有說。

收線后,殿狂君的聲音插了進來,「你母親?」

「嗯。」她不想多說。

「那我先回去了。」他看出她的困擾,但不能說什麼。

「慢走。」她低着頭送他到門邊。

這時,他忽然轉過身子,執起她的下顎,「聽好,不論我父母與你的母親之間有何恩怨,我都希望你能客觀看待這事。

因為,有時眼見的事實,並不一定是真相。就像剛才你問我為什麼吻你,如果我回答你是因為衝動,就太簡化它的意義;如果說是妒嫉,也不完全;若說是因為愛,又太草率。所以,我讓自己的心沉澱,讓問題變得簡單化。如此才能看清真相,聽到內心的聲音。你能明白嗎?」

這是水影第一次聽他不帶火氣與傲氣的分析事情,突然間,她知道自己喜歡他,不是沒有理由的。

許多人在感情悸動時,最直接做的就是——憑着感覺走,這樣的結果通常不好。

他卻說談感情也可以心平氣和,待一切明朗后,再付諸行動。

她點了點頭,「我明白你說的。」

「很好。」

「晚安。」她已為他拉開大門。

他卻傾身上前,想再度擁她入懷;她輕輕抵開他。

「讓問題簡單化吧。這不是你要的嗎?如果你再抱我、吻我,問題又會變的複雜了。」她苦笑着。

他怔了怔,意味深長地望着她美若芙蓉的臉蛋,「你很特別。」真心地誇讚道。

她有些靦腆地勾唇淺笑,「謝謝。」真是難得的讚美。

「晚安。」他連忙收回手,擔心再這麼下去,事情真的又會變得複雜了。

「晚安。」她回應道,沙啞的嗓音似乎還夾着不舍。

他立刻走向停在門外的座車。

「你什麼時候離開馬來西亞?」她的聲音從後方傳來。

「你要來送機嗎?」他幽默的轉過身子笑問。

「Maybe。」

「到時再告訴你。」他回道,並鑽進座車,朝她揮了揮手。

她也舉起手道別。

車子緩緩地啟動,最後駛離她的視線,她的心彷彿在這一刻被帶走了。

折回房裏,她打開自己的計算機,開始寫下她的生活故事——

我以為自己已經很老了,老到可以通過任何的風暴,直到有一天,我看見一把熊熊烈火!

他在不遠處閃著金光,眩惑着我。

我不自覺地走向他,越走越近……直到與他密實的接觸,我才發現——

這是我不曾經歷的火熱。

我問他︰你是誰?

他笑而不答,只是漸漸隱退……

當水影寫完這篇短文後,照例貼在自己的網站上。

意外的是,有一個人正在選點她的網站,他的內心和她一樣澎湃、激昂,還有一種情愫在醱酵。

他不是別人,正是殿狂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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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君馴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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