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第十一章

霍蝶舞攔了一輛車,疾馳而去。

揚子站在醫院門口,頹然看着計程車一飄而逝的尾氣,嘆了一口氣,無奈的返回醫院。

正是晚自習時間,霍蝶舞腳步匆匆,直接走到三樓高三四班的教室,敲了敲門,對正在講課的化學老師說:「老師!我有急事,找喬依依同學。」

化學老師瞪着黑框眼鏡下眯成一條細線的眼睛,對她看了又看,終於對教室內的一片蘿蔔地喊道:「喬依依!外找!」

喬依依慢條斯理的走出來,不悅的說道:「是你呀,什麼事?」

「依依,你是ABRH陰性血對不對?」

「關你什麼事?」不屑的睨她一眼,喬依依轉身欲走。

「我知道你是ABRH陰性,我記得你小時候有一次出車禍,就是我爸爸輸血給你的,」霍蝶舞拉住她的胳膊,懇切地說道,「請你救救葉離。」

「葉離?」莫名的看着她。

「是啊,他受傷了,需要做手術,可是,你知道的,這種血型非常罕見,醫院的血庫里根本就不會有。」

嘴角溢出一絲冷笑,喬依依慢慢說道:「我找不到自己有救他的理由,霍蝶舞,他現在是你的男朋友,不是我的。」「不要這樣,你不救他,他也許會失去自己的手。」霍蝶舞白著臉叫道,「表姐!」

「啪!」一巴掌打在她的臉頰,馬上浮現清晰的紅色指印,喬依依眼中燃燒着怒火:「你現在知道我是你的表姐了嗎?你搶走葉離的時候,怎麼沒有記得我是你的表姐?葉離拋棄我的時候,怎麼沒有記得我是你的表姐?」

怔了一下,霍蝶舞眼中泛著水潤的光:「都是我的錯,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的錯,可是,求求你,救救葉離!」

「你要怎麼求我呢?」喬依依冷冷的說。

霍蝶舞怔怔,忽然跪在地上,一下下用力的叩頭:「表姐!我求求你!救救葉離!」

靜謐的走廊里,只有一下下「嘭嘭嘭」聲重重的敲擊在地面上。

殷紅的血從她的額頭沁出,順着全無血色的臉流淌,說不出的綺麗鮮艷,她卻似乎完全沒有感覺,繼續不停的叩頭,「表姐,我錯了,你怎麼懲罰我都可以,可是,你一定要救葉離!我拜託你!」

化學老師走出來,皺着眉頭,問道:「你們這是在做什麼?」

教室里的同學也探頭探腦的張望着。

【第七章】

離開你,不是因為我不愛你,而是因為我太愛你,那是我能夠守護你的唯一方式。

喬依依冷冷睨著匍匐在腳下的霍蝶舞,神態倨傲猶如高高在上的女皇,不知道過了多久,她終於冷冷的說道:「要我救他,不是不可以,不過,你要答應我一個條件。」

「我答應你!不論什麼事,我都答應你!」

「不要答應得這麼快,你要仔細想清楚,我不會給你任何後悔的機會。」喬依依警告道。

霍蝶舞窒了一下,臉色慘白,喃喃說道:「我不會後悔,無論什麼事,我都不會後悔,只要你救葉離,只要你肯救他。」

喬依依臉上露出冷冷的笑容,猶如冬日的雪花,冰冷而殘酷。

冬天的夜晚總是來臨得特別早。

時針還沒有指到七點,天空已經變得一片漆黑如墨染,沒有月亮,清冷的星子倦怠的眨着眼睛。

不知道在學校門口的台階上蜷坐了多久,霍蝶舞終於慢慢站起來,拖着僵硬麻痹的雙腿向市立醫院走去。

沒有風,也沒有下雪,乾冷乾冷的天氣,每一次呼吸,都變成白色的霧氣裊裊升騰。

路上,偶爾有鼻尖凍得通紅的人,抽抽搭搭的吸著鼻子縮着手擦肩而過。

霍蝶舞的心中也結了冰,不能碰觸,不敢碰觸,輕輕一碰,便會碎裂。

葉離的手術應該做完了吧?喬依依會信守諾言吧?

十指連心,傷成那個樣子,葉離會有多痛?會有多痛?會有多痛?心臟驀地糾結。

只要你平安無事,只要你健健康康,只要你快樂幸福……那便是我唯一的願望。

不知道走了多久,終於看到市立醫院樓頂通紅耀眼的碩大十字,在夜色中熠熠生輝,分外奪目。

門口昏黃的燈柱下,一個中年男子,不停的來回踱著步。

他戴着鑲金邊的茶色眼鏡,一身亞曼尼西服,氣質儒雅、風度翩翩。

擦肩而過的時候,扎著兩條毛辮子的小護士忽然匆匆跑出來,在他面前停下,霍蝶舞不禁微怔,那個護士,好像很眼熟。

中年男子連忙迎上去,焦急地問道:「怎麼樣?我兒子究竟怎麼樣了?」大概是太過於緊張,聲音竟然有些微的顫抖。

小護士說:「葉先生,您不用擔心,手術做得很成功,他的身體素質也很好,會很快恢復的。」

中年男子擦了一把額頭的冷汗。

「可是,」小護士納悶的問道,「您這樣緊張他,為什麼不親自去看看他呢?」

中年男子默然,半晌說道:「請你……不要告訴他我來過。」

小護士狐疑的點點頭。

一個很奇怪的父親呢,霍蝶舞在心底思忖,不過,現在她沒有心情去關心別人的私事,遲疑了片刻,終於邁步走進醫院。

諮詢台上的護士不知道去了哪裏,座位上空蕩蕩的。

正在猶豫間,驀地聽到一聲大喊:「蝶舞!你去哪裏了?葉離一直等不到你,不知道有多擔心。」

揚子手中提着一個天藍色保溫杯,站在樓梯口,欣喜的叫着。

霍蝶舞輕聲問道:「葉離,他怎麼樣了?」

「噢,他沒事,手術做得非常成功,你都不知道剛才有多危險,」揚子抱怨著,「葉離的父母不知道在搞些什麼,他的父親壓根就沒來,他母親的血型又對不上,幸虧依依及時趕到,要不然葉離的手一定會廢掉。」

這麼說,自己沒有做錯吧?為了葉離,一切都是值得的吧?

沒有注意到她異樣的神色,揚子繼續說道:「走吧,葉離住在302號病房,他看到你一定很開心。」

低垂著頭,霍蝶舞後退一步,輕聲說道:「我不去看他了,麻煩你轉告他,我沒有事,請他好好休息。」

「什麼?你不去看他?」揚子吃了一驚。

「是,再見。」霍蝶舞轉身,慢慢向外面走去。

「喂!蝶舞!蝶舞!」身後傳來揚子的叫聲。

霍蝶舞加快了腳步,很快走出樓門,那個中年男子還站在燈柱下,雙手插在兜中,茫然的看着蒼茫的天空,樣子很是蕭索落寞。

回到家裏,喬依依還沒有回來,她應該還在醫院裏陪伴葉離吧?

她的血液現在流淌在葉離的身體里,和葉離的血液交融在一起,這樣的深情,葉離想不感動,恐怕都很難。

他們本來就是一對,闖入者是身為不速之客的自己,所以,依依的責備和憤怒,其實都沒有錯,錯的那一個,是自己。

一切,只是回到原點而已,把屬於依依的還給她,把屬於葉離平靜安詳的生活,也還給他。

可是,心臟撕裂般的痛呵。

夜色如此的晦暗,空蕩蕩的房間靜謐如斯,窗外昏黃的路燈瀰漫在玻璃窗上,折射出別樣的幽藍。

霍蝶舞慢慢伏在床上,把臉埋在枕中,喃喃低語:「葉離。」

軟軟的抱枕,慢慢濡濕了一點,那一點漸漸蔓延,終於濕成一大片。

葉離住院了。

姑父、姑媽、老師、同學……所有人都去看望過他,只有霍蝶舞,沒有去。

繼續每天按時上學、按時放學,好像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一樣,好像,葉離從來就不曾在她的生命中出現過。

上課的時候認認真真聽講,放學后躲在房間里安安靜靜的寫作業,當然,偶爾會看着窗外發獃,片刻回過神來,又繼續沙沙的寫作業。

「去看看他吧,雖然他什麼都沒有說,但是我知道他很想你。」揚子說。

「你們不但是同學,還是好朋友,他一向那麼照顧你,去看看他也是人之常情。」姑媽說。

「蝶舞,適當的時候,我們需要對別人表示出適度的關心。」姑父意味深長的說。

……

霍蝶舞默然,最近不止一個老師,表揚她變得又刻苦又努力,號召同學們向她學習。

已經連續好幾個陰天,今夜卻有很好的月光。

大概不是農曆十五就是十六,渾圓的月亮,包裹着一圈淡黃的月華,清冷的掛在空中。

漆黑的雲層間,璀璨的星子若隱若現。

姑父、姑媽去參加宴會了,依依本來就常常不在家,自從葉離住院后,更加變本加厲,常常徹夜不歸。

雖然姑父、姑媽屢次三番的說,好像都沒有什麼效果。

霍蝶舞靜靜站在窗前,沒有開燈,月光灑在室內,為她的周身鍍上一層清冷的銀輝。

四天又三個小時二十四分鐘,那是我,離開你的時間。

怪不得有人說女人是水做的,眼睛莫名又變得澀澀,心臟一下下的抽痛,千迴百轉,纏繞着那個每天呼喚千百萬次的名字。

葉離,沒有我在你身邊,你也會過得很好吧?葉離,你一定要過得很好哦……

「咚咚咚!」有些異樣的敲門聲。

霍蝶舞看看手錶,還不到九點,今天宴會結束得很快嘛。

「回來啦。」霍蝶舞一邊說着,一邊打開門。

她一下子呆住。

葉離站在門口,散碎的黑髮有些零亂,神情疲憊,本來白皙的臉龐益發的蒼白,澄澈的眼瞳更加幽深,粉嫩的嘴唇全無血色,整個人彷彿突然間萎縮了幾寸。

「嗨,」看到霍蝶舞,他露出溫和的笑容,純凈而明朗,看一下腕錶,聲音輕快的說:「四天又三個小時二十六分鐘。」

淚水不由自主的滑落。

「不要哭啊,蝶舞,我們分開了四天又三個小時二十六分鐘,我最想看到的是你的笑臉,而不是你的眼淚。」葉離慌亂的抬起手,用裹着厚厚紗布的手,輕輕擦拭她的臉頰。

戒慎的後退一步,躲開他的手,霍蝶舞水潤的瞳子,有些異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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變奏情人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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