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康富佳香港拍賣會前的預展上,一幅落款為A.K.的巨大愛琴海畫作「幸福之海」就放在展場正中央最顯眼的位置。

相互拍擊的海浪、天上的飛鳥,甚或是在藍白天空下,一個女孩被海風吹動翻飛的衣裙,在這幅畫中皆異常的栩栩如生,只要站在這幅巨大作品前,就像是親臨愛琴海,能感受到那風的溫柔和空氣中海的氣息。

這是當紅畫家A.K.珍藏在家的作品,如今高齡八十一的畫家終於願意割愛拍賣,畫作理所當然地被放在會場最顯眼的位置,掛出的底標高得嚇死人,底價是三千萬港幣。

一個高大挺拔、寬肩窄臀,一頭濃密黑髮微鬈,側面看去那張臉像是名匠雕刻藝術品的男人,已經站在這幅畫作前約莫有半小時,他的身高約一八五以上,嘴邊蓄著俊俏小胡,黑色合身T加白色寬鬆亞麻休閑褲,穿着簡單卻出色,看似成熟、溫文儒雅,那眼裏卻散發着獵豹般的晶亮光芒。

他,是安道格。

三十歲,鑽石界的流氓大亨,全世界數一數二大採礦公司ADW世界鑽石公司的亞洲區代表,是國際雜誌媒體公認最黃金的單身漢,俊帥有型,深具時尚魅力,又掌握鑽石通路,管理巨大財富,可他身世是謎,過去也是謎,一切都是謎。

關於他的傳說,很多。花花公子,愛玩人妻,常常因為女人打架,一天沒女人都不行,人生大事就是擁抱鑽石跟女人等等。偏偏他是極出色的,眼光一流,談判能力一流,在浮光聲色之中,他絕不是一股清流,卻也絕不是會溺死在裏頭的一個。

談笑間,灰飛煙滅。或許是挺具體形容安道格能力的一個句子。

以上,是某雜誌記者在半年多前對安道格這個黃金痞男,自以為是的側寫。

在業界不是每個人都有榮幸見到這個神秘又花名在外的男人,就算他難得有一篇雜誌專訪,放在雜誌上頭的照片也僅僅只是他的側臉,因此能認出他是誰的人並不多。不過這個情況在幾個月前便改變了,那件鑽石業界鬧得沸沸揚揚的商業機密竊盜案件發生之後,ADW因此成功挖走亞洲鑽石界大老雪菲爾公司的兩名大將,也讓安道格這號人物,轉眼之間在業界更加響叮噹。

身為康富佳國際拍賣中心監定拍賣專案部門負責人的沈念夏,自然是識出了這號人物,更別提這男人光站在那幅畫作前一動也不動,就已經成了預展會場上的一道美麗風景。

他站在那裏多久,沈念夏就在一旁觀察了他多久。

一開始只是因為他本身的出色形象吸引住她的目光,認出他後,她更興起了一絲探究的心,猜測著這以花花公子、獵人形象在外的男人,是否也具備高人一等的藝術內涵?或者,他出現在這裏的原因其實脫離不了他同樣出了名的商業眼光?

沈念夏踩着高跟鞋的優雅腳步終是緩緩地往這個男人邁了過去,在安道格的目光從畫作移到她臉上的同時,沈念夏朝他微微欠了身——

「您好,安先生,我是監定拍賣專案部門的負責人沈念夏,請問有任何我可以為您服務的地方嗎?」

嗓音輕柔悅耳,態度恭謹有禮,舉手投足儀態萬千,微鬈的長發用一根極簡的簪子盤起,這一欠身,更展露出她纖細漂亮的頸部線條。

這女人一身白色滾銀邊香奈兒短外套、內搭黑色連身短裙的極簡套裝,有着獨一無二的優雅性感,而那雙露在短裙外頭的美麗雙腿,更是吸引著眾人目光。

安道格用極短的幾秒鐘便將眼前這女人打量完畢,最後還在那雙漂亮的腿上多看了一眼,這才將目光移回她臉上——小巧精緻的瓜子臉,眉目典雅如畫,粉唇含笑卻帶着一絲清冷。

「沈小姐,真開心你認識我。」安道格好聽悅耳的嗓音低低傳了過來。「所以你剛剛花了半個小時在一旁欣賞我,我猜應該不是為了要把我的來歷,調查清楚的緣故?」

沈念夏聞言微微一愣,臉有些臊熱,染上一抹薄紅,卻只是淡淡抬起眉眼落在他帥氣迷人的臉上。「很抱歉造成您的困擾,我只是不想打擾您欣賞這幅畫,希望給您一些個人的空間與時間,望您諒解,若有讓您不快……」

「讓美女在旁邊欣賞這麽久,哪個男人會感到不快?」安道格輕笑出聲。「只是等得有些急了,就怕你不走過來。」

這話就說得有些輕佻調侃之意了。

沈念夏自然不會聽不出來,但在這一行面對的人千百種,這樣君子動口不動手的戲謔對她而言,倒顯得是抬舉她了。

「安先生有事找我?」

安道格笑了。「是,我要你馬上停止這幅畫作的主人跟唐濬的交易。」

嗓音,極淡,輕淡得只有靠近他的她能聽見,可他落下的話語,卻像一顆大石頭丟進一窪小池塘里,瞬間潑灑出浪花,濺得她滿身濕濘又渾身冷意。

沈念夏掛着優雅微笑的容顏瞬間化為一抹蒼白與錯愕,直勾勾地望進這男人深不可測的眼底。

「什麽意思?」她的眉微擰。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安道格也斂起他一貫迷人的笑,全身散發出一股肅殺之氣,哪還是幾分鐘前,那看起來優雅迷人、風度翩翩的男人?

「不照我的話去做,就等著看你的上司再次進出法院吧。這一次,我保證會讓他進得去出不來。」安道格對她露出迷人的一笑,優雅地轉身離開預展會場,沒事似的,就像他剛剛附在她耳邊對她說的是情話,而不是威脅人的話語。

康富佳國際拍賣中心香港總部的總經理辦公室里一片沈寂,因為位處高樓的窗戶被打開了,空氣中流動着幾個小時前剛下過雨的潮濕氣味。

康法諾,三十歲,康富佳國際拍賣中心總經理,沈念夏的老闆,康氏財團接班候選人之一,他一身筆挺高檔的西裝,神情淡漠地望着落地窗外層層疊疊的大廈樓房,俊美的側臉在夕陽微光下看不出太多的情緒。

沈念夏在一旁靜靜地等待他的指示。而在等待的空檔,她也靜靜地凝視着這個男人。

四年前,她二十五歲,在拿到各種監定證書,並在其他知名的古物監定所待了幾年後,經過關關會考進入了這間康富佳國際拍賣中心的香港總部,從監定部門的基層員工干起,因為優異的監賞力及商業眼光,在兩年前便升格為監定拍賣專案部門的負責人,專司企劃拍賣主題、嚴選拍賣物、制定競標底價,以創造每一場拍賣會物品完銷及一等的競標價為目標。

每一場拍賣會對拍賣中心都是場考驗,它代表着一家拍賣中心運籌帷幄的能力,以及對市場判斷的眼光和行銷推案的手法是否一流。而接下來這兩場拍賣會,對她老闆康法諾的意義卻是遠勝於此,因這甚至對他是否有望接班有着決定性的影響力。

其實,拍賣中心是政商名流或用來洗錢、套利及促進資金流動的管道之一,早已是枱面下的事實,可當這個事實不小心見了光,那對拍賣中心的聲譽將是個大大的打擊,而對康法諾這個在接班人選中立足不穩的人來說更是個致命傷。

近來,似乎有人暗中針對他下手,讓康法諾因此低調地進出法院數次,這個消息當然沒有在大眾媒體上曝光,但業界很多人都知道了這個消息,當然包括康氏財團的董事會。

「總經理……」沈念夏擔憂地望着康法諾,忍不住說出了自己的顧慮與考量。「雖然唐濬是康氏財團最大股東的兒子,可在這非常時期,總經理是否應該先求自保?安道格連這麽私密的消息都能掌握到,肯定是盯上唐濬一段時間了,這兩人最近斗得凶,梁子也結下了,那人想必是說到做到的,我擔心……」

「你的擔心是對的。」康法諾轉過身,對她淡淡的一笑。「雖然幫他這個忙可以讓他欠一份人情給我,但既然事情已曝光,我自然不能冒這麽大的風險。這事,我會親自打電話給唐濬——」

「我來說吧。」沈念夏打斷了他。「這是我分內的事。而且這次買賣雙方都是我去談的,還是我去說的好。」

畢竟,康法諾是老闆,就算他是私生子,就算他在康氏的地位沒有老大康逸夫那麽高貴,可在她眼裏,他是最尊貴的存在,她一點都不願意讓康法諾去面對那陰柔冷酷又無禮的唐家少爺。

他若有所思地看她一眼,點點頭。「既然如此,有問題再告訴我。」

「嗯,我會的。」她放心地輕露出一抹笑花,極淡,卻嫻雅迷人。「另外,關於三個月後那場今年最盛大的國際鑽石珠寶拍賣會,我的小組已經鎖定好首拍目標了,雖然這目標有點困難,可是我會努力的,努力為您打贏這一場仗。」

康法諾意外地挑了挑眉。「我以為首拍目標,早已確定是那條出自名設計師之手的古董藍寶石項鏈了,難道不是?」

沈念夏微勾起唇。「我希望可以有更好的,若是它如我所願出現,那絕對是近幾十年來拍賣會上最大的盛事。」

「你引起我的興趣了,沈副理。」康法諾一語雙關地說。

他看着她的眼睛,微閃著期待的光。與其說他對她此刻突然提出要更換的首拍品感興趣,還不如說他對她如此盡心儘力地投入拍賣工作感到一抹興味與動容。

這女人,總是為他設想每一個環節,周到又體貼,似乎比這世上任何一個人都了解他,卻又從來不曾妄進一步。

「那絕對是我的榮幸,總經理。」沈念夏嫣然一笑,對他的一語雙關可是半點也不知情。

她對他,一向公事公辦,從沒流露過一絲兒女私情。

可她喜歡他,從很久以前就開始了。

但那又如何?他和她,是雲與泥,她想把他推到更高的地方,讓天上美麗的彩虹常伴他左右,而她,就算腳下的爛泥越踩越多,也是無所謂的。

安道格這個男人比巨星還像巨星,一出現便光芒萬丈,俊帥得很顯眼,最潮的黑色墨鏡襯着他如雕刻般的臉龐,不管從哪個角度看就是帥,亞麻休閑衫的袖子往上卷至手臂三分之二處,是看起來最性感迷人的位置,微敞的衣領露出他精實古銅色的胸膛,而藏在同色系亞麻休閑褲下的長腿,幾乎不用看就可以猜得出是修長筆直、比例完美的。

帥得很高調的他一在她面前落坐,只是露出他好看的白牙對她一笑,沈念夏就可以感覺到四周不斷投射而來的目光,那是女人們帶着艷羨、嫉妒又吃味的目光。

沈念夏淡定如常,一見到他本來要起身相迎,沒想到這男人比風還快地坐下了,甚至還在同一時間伸出手將要起身的她給輕輕按回座位上。

「拜託,不要表現出一副我是你客戶的樣子好嗎?在這美麗的星期天下午,我寧可當我們是情人之間的約會。」安道格笑着對她眨眨眼,自動自發地拿過Menu,很快替自己點了一杯黑咖啡。

「你呢?喝什麽?」他抬起頭,笑意閃閃。

「一樣,謝謝。」沈念夏低了眼,因對方太過閃亮逼人的黑眸感到一絲絲的緊張與不安。

面對買賣主,她一向鎮定從容,就算面對她喜歡的男人康法諾,她也可以佯裝冷靜自若,可不知為何一對上這男人的目光,她就顯得局促難安,或許是他與生俱來太過侵略性的霸王氣場使然?

安道格一笑,抬頭對服務生道:「那就兩杯招牌黑咖啡,再加一塊黑森林蛋糕。」

聞言,沈念夏一愣,黑森林蛋糕?這男人喜歡吃甜的?而且還是蛋糕?

她的心裏才打了問號,安道格便突然把他那張迷死人的俊顏湊了上來,差幾寸就要直接撞上她的臉。「怎麽?因為一塊黑森林蛋糕,你打算重新評價我這個男人嗎?」

撲通撲通地,沈念夏因他這樣迫人的舉動在一剎那間心跳加速,幾乎下意識要落荒而逃。可她沒有,只是屏著氣息,就怕這太近的距離,讓彼此的呼吸莫名地互相糾纏。這太親昵,她一點都不喜歡,感覺像是會被這男人給吸走……

「您誤會了,安先生。我不會隨意對客戶妄下評斷的。」嗓音淡雅,卻是回得有點遲了。

這一點細微的變化,讓安道格懶懶一笑,目光盯在她臉上,打趣地看着眼前這個可愛又矜持的女人。

老實說,她不美艷,也不是那種男人一見便會血脈賁張,流鼻血的性感,更不是那種風情萬種或是會賣弄風騷的女人。說她古板嘛,她卻不會聽不懂暗示,穿着也是該露的會露,不該露的絕不會露,談話稱不上呆板,但很公式化,好像她不那麽做,男人就會撲向她。

優雅、端莊、美麗,再加上能幹二字,或許就是最適合她的形容詞?

不不不,他可不這麽認為……

以他多年來閱人的眼光,這女人在優雅端莊的表相下,有着一個待發掘的熱情靈魂,絕對的迷人奔放,因為她太敏感了,敏感到他隨意的一個眼神,她都可以輕易感受到他的意圖。

這樣的女人,豈能不讓他感到興味盎然呢?

「說吧,你找我的目的是什麽?」

終於可以進入正題了。

沈念夏鬆了一口氣,抬眼,淡定地望着他。「康富佳會停止對唐濬的交易。」

安道格一笑。「這絕對是明智的。」

「但我們希望買方可以換成安先生。」她說出約他見面的目的,雖然成功的機率很小,但不試一下就放棄也絕不是她的工作態度。

安道格挑眉,笑看着她。「你該知道,你沒有跟我談判的籌碼。」

「純粹是我專業的投資建議而已。相信我,它在拍賣場上的價格遠高於此。」這一點,她甚有自信,在監定拍賣這個專業領域中,就算她是後起之秀,卻擁有獨特的眼光。

「我不玩這種假拍遊戲。」他嘲弄她的專業。

她淡定地揚眉。「這叫投資眼光。」

「如果你對你的投資眼光這麽有信心,那就應該讓它回到拍賣場上定輸贏,而不是用私人洽購的模式,做枱面下的操作。」

「那不一樣。」沈念夏微微一笑。「為何要在拍賣會場曝光又要在枱面下操作,這種炒作手法,相信安先生比我更明白。」

枱面下的買賣運作,就是雙方先約定好一個實質交易的數字,這個數字當然遠遠低於競標底價,但在拍賣場上卻可以漫天叫價,叫到沒人再出價為止。

這在拍賣會中創下的高競標價格,無疑能在業界掀起話題,提升拍賣中心知名度,甚至對賣方而言,配合這種模式來操作拍賣物,可以把自己的作品價值哄抬至另一個更高的階級,這對之後的畫作及周邊都會帶來驚人的效益。

至於買方,往後可拿這個拍賣品向藝術銀行辦理抵押貸款,貸出拍賣成交價格的七或八成。這種買方只付了一小部分本金,便可以跟銀行借出一大筆資金的運作手法,在市場上相當常見,不少政商名流常用這種方式來周轉資金,沒點破、沒證據、沒告發之前,看起來一切都是完美且合法的,讓人挑不出毛病來。

這些,他當然懂。要不,他就不會挑明著打壞唐濬和康富佳的這場交易了。

但就算懂,他也要裝不懂,就算明白,他也要裝不明白,因為他不想插手這檔事。

服務生在此刻送來了兩人的咖啡和一塊看起來鬆軟美味的黑森林蛋糕,他伸手把蛋糕推到她面前,她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黑咖啡配蛋糕,可以讓你嚐到人間的美味,試試。」他眼光帶笑地鼓勵着她。

沈念夏不是一個喜歡跟別人唱反調的女人,至少表面上不是。因此,她接受他的提議,切了一塊蛋糕送進嘴裏,再輕啜一口黑咖啡,如他所言,這兩者搭配出來的滋味,果真是人間美味。才一口,她便愛上了這個味道,打破了蛋糕總是過甜、過膩的迷思。

「如何?」他微笑看着她。方才那短短几十秒,他把她眉眼之間的變化都納入眼底。

「很美味。」她輕舔了一下唇邊沾到的蛋糕碎屑,又低眸喝了一口黑咖啡。

安道格滿意地笑了,端起咖啡喝了一口。「其實,我看女人和鑽石的眼光比較行,畫呢,沒興趣。」

「安先生,站在投資的角度,你不需要對畫有興趣,你只要相信我可以幫你創造出豐厚的報酬就可以。」

「說得沒錯,可我為何要相信你?再說,我不缺錢。」

看這男人,笑得多迷人,多放肆呵。

都忘了這男人的家底根本沒人查得出來,可能家裏坐擁金山銀礦的,她是傻了,才會以為商人都唯利是圖。

「既然如此,不好意思,是我唐突了。對於耽誤了您的時間這一點,我很抱歉。」沈念夏微笑起身。「那……再見。」

她優雅地離開。安道格目送著那道纖細迷人的身影,一瞬也不瞬地,以至於當某個身影很不識相地闖入他眼帘時,他不得不眯起了眼……

沈念夏走到飯店門口,外頭的天氣陰到嚇死人,一大片烏雲罩着,斗大的雨滴瞬間落下,她仰望着天空輕蹙了一下眉頭,包包里的手機卻在此時響起,她不得不接起電話。

「喂,我是沈念夏……是……對不起,因為最近上頭查得凶,本來沒問題的,可是後來出了一點狀況,我是為了大家好,希望您可以諒解……不管怎麽樣,我保證可以將您的畫以最優價賣出去,您放心……是……再一次跟您致歉,是我思慮不周,對不起……」

來電者是「幸福之海」畫作的賣家,因為私洽交易破局,火氣正旺,哇啦哇啦地狠狠念了她一頓,沈念夏只能不住道歉,她本就理虧,雖然這不是她可以控制的事,但身為中間人,這樣的責罵是必須承受的。

好不容易掛上電話,沈念夏再望了一眼因大雨而霧蒙蒙的天空,深吸了一口氣,把包包往頭頂上一遮便沖了出去,沒想到才衝進大雨中幾步,就被一強而有力的手臂給拉了回來,力道之大,讓沈念夏幾乎是筆直地跌進對方懷中——

「啊。」痛!她輕叫出聲。

「你傻了嗎?這麽大的雨你就這樣衝出去?不會叫車嗎?」頭頂上傳來一道熟悉的嗓音。

她抬起頭來,看見安道格凝著眉的一張俊顏,雨太大,縱使他只是上前幾步把她給扯進來躲雨,卻還是弄濕了眉眼,黑髮濕漉漉地貼在他臉頰上,帶着一丁點瀟灑的狼狽感。

這男人,現在是在關心她嗎?

只是淋個雨,又死不了人……

沈念夏冷冷地睇着他,不明白這人是天生的好管閑事?還是因為當慣了紳士,所以做這些舉動已變得太自然而然?

「我家就在附近,走路不到五分鐘。」她淡淡地陳述著。

所以她才笨得沒叫車?這好像說得過去。

安道格看了她已然濕透的衣服一眼,便馬上脫下外套披在她身上,怕她着涼,牢牢地將她裹住。

混雜着淡淡古龍水和香皂的男性氣味,剎那間籠罩住她的感官,她有些不自在地想脫下來,他卻先知先覺地按住她妄動的手——

「我開車送你回去,下車時再還我,OK?」

「我可以自己回去。」

「除非現在雨馬上停,否則,你以為我會讓一位剛剛跟我約會完的美女淋著雨回家?」

沈念夏挑挑眉。那不叫約會好嗎?

安道格微微一笑,自動略過她眼底的不以為然,洒然道:「還是我陪你站在這裏等雨停?這似乎是個不錯的主意,如果你不趕快做決定,那我就選後者了。」

厚著臉皮跟她耗就是了……

這也算是這男人的優點之一嗎?

「走吧。」她不再客氣地馬上做好決定。與其站在這裏跟這個很具侵略性的男人大眼瞪小眼,她寧可選擇快快讓他把她送回家。

安道格滿意的一笑,很快便喜歡上這女人矜持卻不做作的個性。

他張臂輕擁着她往地下室走。

說是擁着她,其實他只是以指尖輕搭着她的肩,連手臂都沒有碰到她。那是一種很君子的手法,禮貌體貼多於輕薄,她連拒絕都顯得矯情,所以沈念夏沒多話,跟他搭電梯到了地下停車場。

一輛鐵灰色的藍寶堅尼很低調地停在角落裏,她幾乎是第一眼便能感覺到他是那輛車的主人,勁酷有型,似豹般敏捷、威猛卻又有着低調的流線美。

車門一開,像待飛的羽翼,她坐上車,可在車門闔上的瞬間,沈念夏突然意識到自己似乎做了一個不是很明智的決定。

車子比一般車型低,讓兩人的距離一下拉得好近,隔音效果好到只聽得見彼此的呼吸聲……

她突然覺得有點熱,想要打開車門逃跑,車子卻飛也似的沖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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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情拍賣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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