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奈緹爾坐在魔王腿上腳不能着地，便有一下沒一下地盪著，在等待魔王為他裝盛食物的時候，奈緹爾突然問道：「大魔王，我是不是真的很笨？」

「怎麼突然這麼問？」法洛恩漫不經心地說，將大塊的牛肉切成精細的小塊，沾上適量的醬汁送到奈緹爾嘴邊，看着奈緹爾吃下去，他再拿餐巾為奈緹爾拭去唇邊的醬汁。

奈緹爾吞下口中食物，低着頭看着自己的腳丫子，輕聲道：「在天界的時候，學校的老師也說奈緹爾很笨，老師教的神術奈緹爾都學不好，老是惹他們生氣，只有艾迪瑪不說奈緹爾笨，艾迪瑪說是老師教得不好，晚上回家的時候艾迪瑪會給我複習白天的功課，可是其他的天使一百歲的時候就能使用光明神術了，可是我都一百五十歲了，還是只能點亮一個小小的神術球……」

法洛恩聽了卻毫不在意，摸摸奈緹爾那銀中帶金的頭髮，問：「你是不理解神術，還是無法用出神術？」

奈緹爾想了想，答道：「老師說的我都懂，可是我就是用不出來！」

法洛恩又問：「奈緹爾，記不記得我告訴過你，你不是純種的天使？」

「嗯，記得。」

「你知道你是天使和什麼的混血嗎？」

「不知道。」奈緹爾老實地搖頭，「爺爺將我撿回去的時候沒有找到我的父母。」

法洛恩微微一笑，道：「當今世界上只有一人擁有銀髮翠眼，不過他後來跟着我去地獄了，而經過億萬年的繁衍，許多惡魔的後裔都擁有了銀髮翠眼。」

奈緹爾頓時瞪大了眼睛：「你的意思是說我是惡魔的孩子？」

「很有可能。」法洛恩依然是那輕鬆的笑容，在他看來惡魔和天使除了翅膀顏色不一樣以外沒有任何差別，「最起碼，你擁有惡魔的血統，不過看你銀髮翠眼的特徵如此明顯，應該是惡魔血統十分濃厚，所以……」你應該會比較擅長魔法而不是神術，法洛恩話未說完就被奈緹爾打斷了：

「不可能，我才不是惡魔的孩子！」奈緹爾從法洛恩身上跳下來大聲嚷道。他翡翠綠的眼睛裏蒙上的閃閃發亮的水汽，嘴唇抿得發白，小小身體微微顫抖著，這一切都告訴法洛恩奈緹爾十分抗拒這個結論！

法洛恩愣愣，倒是沒想到奈緹爾會這麼抗拒這個結論，想了想，法洛恩對奈緹爾伸出手，溫柔地輕語：「別急，奈緹爾，到我懷裏來好嗎？」奈緹爾咬咬下唇，慢慢挪回法洛恩面前，被法洛恩抱回了懷裏。

奈緹爾神色委屈地偎進法洛恩懷裏，抓着法洛恩的衣襟，低低說道：「大魔王，我不是惡魔的孩子……我有白色翅膀，我是天使……」

法洛恩沒有去強調什麼，只是安慰性地撫摸過奈緹爾的臉頰，柔聲問道：「奈緹爾，能告訴我你為什麼這麼討厭惡魔嗎？」

「因為我是天使……」奈緹爾說，頓了頓，又輕聲說了一句，「艾迪瑪說，惡魔都是可惡的，是他們害死了爺爺……艾迪瑪最討厭惡魔了……」

法洛恩瞭然地點點頭，在心裏愈發討厭那個尚未見面的艾迪瑪了！

小天使難得沮喪一次，法洛恩陪着他發悶，只是餵食的動作始終沒有停下，奈緹爾雖然情緒不高漲但對美食還是來者不拒，也有可能是化悲憤為食慾，吃了將近兩個小時，將桌面上的食物掃蕩乾淨，法洛恩摸摸奈緹爾圓鼓鼓的小肚子，他覺得小天使應該是別西卜的孩子，那傢伙也是極會吃的怪物，可是別西卜卻沒有銀髮碧眼……

等奈緹爾吃完已經是下午三點了，法洛恩給奈緹爾穿上一套猶如小貴族一般的華麗服飾，帶着他去參加記者會。

「緋紅天使」這幅宣傳畫給世界帶來了軒然大波，各大小媒體都爭相要求採訪奈緹爾，法洛恩覺得一個個應付很麻煩，才召開了這場記者會，雖然時間定為三點半，但是三點的時候各媒體的記者都已經陸續到來，為了搶佔一個最前排的好位子，甚至有人兩點就來了。

不過到達的記者們都驚訝地發現，主席台上除了幾個工作人員的位子，就只剩下一個空位，難道說法洛恩和奈緹爾之間會有一個人不來？

三點二十九分，法洛恩出現在現場，他坐進了最中間那個最大的位子裏，有記者忍不住發問：「法洛恩先生，小天使不來了嗎？」

法洛恩笑笑，沒有回答，大約等了兩分鐘，三點三十分已過，主席台上的位子已經坐滿，記者也都到齊了，可是主持人似乎還沒有宣佈記者會開始的跡象，像是在等什麼人，下面的記者交頭接耳，場面有些吵雜。

又過了兩分鐘，側門出現了一個小身影，穿着佈滿蕾絲的華麗襯衫和黑色吊帶褲的奈緹爾出現在會場。記者們驚訝地看着他蹦蹦跳跳地走到法洛恩面前，張開了他的雙臂，而法洛恩則笑着微微前傾了身體，將奈緹爾抱到自己懷裏，讓他在自己大腿上坐好。

法洛恩親親奈緹爾的臉蛋，笑問道：「怎麼去了這麼久？」

奈緹爾不好意思地說：「我迷路了，是一個大姐姐帶我來的。」

法洛恩寵溺地刮刮奈緹爾的小鼻子，取笑道：「就在門口也會迷路啊！」

奈緹爾不滿地抗議：「因為人類的建築好奇怪，我搞不明白嘛！」法洛恩好笑地頂頂奈緹爾的腦袋，縱容了小傢伙的撒嬌耍賴。

兩個人的甜蜜互動讓記者們看呆了，而記者身邊那些專業的攝影師們卻沒敢疏忽，搖著鏡頭把這一幕滴水不漏地捕捉下來，他們知道這段影片從媒體發佈出去之後，世界又要被激起一陣波瀾了。

等奈緹爾坐定了，法洛恩朝主持人比了個手勢，主持人這才宣佈記者會開始。

先是由發言人說了一些場面話，然後針對一些大家普遍想要知道的問題做了一個簡單的回答，但是這樣是遠遠不能滿足記者們的求知慾望的，於是在簡短的開場白之後就是記者們自由發問的時間。

坐在第一排的一名記者最先得到發問的機會，他激動地跳起來大聲問道：「法洛恩先生，可以說自您出現在時尚界以來，我就一直對您保持着高度關注！一直以來您緋聞不斷，但是我卻很少看到您和哪位情人在公眾面前表現得如此親密，現在您在記者會上也將奈緹爾抱在懷裏，這是否意味着他對您來說是十分特別的？」雖然這位記者將自己說的很像跟蹤狂，不過他的問題確實代表了不少人的心聲，周圍不少記者都紛紛點頭。

幾十雙眼睛齊刷刷地盯住法洛恩迫切地等待着回答，而法洛恩只是微微一笑，從容答道：「奈緹爾當然是特別的。」頓了頓，他說：「奈緹爾是我的小天使。」

剛才發問的記者激動地問：「那你會娶他嗎？！」

法洛恩「噗哧」一聲笑出來，他懷裏的奈緹爾瞪起眼睛大聲道：「我才不會嫁給大魔王！」

「啊？」記者們愣住了，他第一次聽到有人說不想嫁給法洛恩，就算以往法洛恩的男性情人面對這個問題也會說，甘心待在法洛恩身邊一輩子。

奈緹爾果然與眾不同，記者好奇地追問：「奈緹爾，為什麼不願意和法洛恩先生結婚？」

奈緹爾一本正經地說：「他是惡魔！我怎麼能和他做夫妻呢？」

記者不甘心，又問：「可是他對你不好嗎？」

「不會啊，大魔王對我很好。」奈緹爾很認真地說。

「那你為什麼不願意和他結婚呢？」記者問。

「因為他是惡魔啊！」奈緹爾依然是一本正經地回答。

眾記者暈倒，這是什麼回答啊！HD公司的工作人員們不由得發出竊笑，他們早就知道會是這樣的狀況了。

其實奈緹爾是很認真地給了最真實的答案，只可惜沒有人相信惡魔和天使的存在。

法洛恩拍拍奈緹爾的腦袋示意他不用再說，而他則給了大家一個早已準備好的解釋：「是這樣的，奈緹爾是非常虔誠的基督徒，我和他開玩笑說我信奉惡魔，所以他認為我是惡魔的化身，是不會同意和我結婚的。」

這個解釋還比較合理，大家都點頭接受了，一個記者敏銳地捕捉到這句話里隱含的意思，迫不及待地發問：「法洛恩先生，您這話是不是意味着如果奈緹爾同意，您就會和他結婚？」

「這個嘛……」法洛恩低頭看了一眼還在迷惑的小天使，看見自己的身影倒映在那翡翠綠的眼睛裏，大魔王在不自覺間展開了一抹他自己也沒有發現的溫柔微笑，緊了緊手臂將奈緹爾抱得更緊些，抬頭對記者們笑着說：「說不定呢。」

雖然不是肯定的口吻，但法洛恩的笑意已經出賣了他的想法，記者們都鼓掌起鬨，全場只有奈緹爾還完全沒搞清楚狀況，茫茫然地四下打量，不知道為什麼大家突然喧鬧起來。

正常記者會上記者們的注意力都沒有放在「緋紅天使」上，而是十分八卦地扒着法洛恩和奈緹爾的私生活。法洛恩挑着回答了一些，奈緹爾反正就坐在他懷裏吃吃零食，含含糖果，如果有記者問他什麼，他就仰頭看看法洛恩，法洛恩怎麼說他就怎麼回答，十分乖巧。

但奈緹爾吃糖的舉動還是引起了記者們的注意。

奈緹爾從小兜兜里摸出糖盒，打開，望着裏面五顏六色的小糖果，奈緹爾挑了半天，挑出了一個蘋果味的綠色小糖球，正在他要放入嘴裏的時候，一名女記者發問了：「奈緹爾，姐姐看你一直在吃東西，現在吃的又是什麼？」

奈緹爾愣了愣，看看法洛恩，見法洛恩沒有阻止，便回答道：「是糖果。」

那記者又問：「不知道是什麼牌子的糖果，能告訴我們嗎？」

奈緹爾眨眨眼，說：「是法洛恩送給我的糖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