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九章

水漣兒又驚又怒,手足無措地呆立一旁,過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上前輕道:「王爺,好點了么?」

「嗚嗚嗚……如果曜月真不要我了怎麼辦?」

「我怎麼知道。」

水漣兒沒好氣兒地道,卻見小王爺一副更受打擊的模樣。

突然門扉輕響,一人推門而入。

水漣兒看見那人,愣了一下,微微一俯,行禮道:「南宮門主。」

南宮流澗俊朗的臉上帶着一如既往的和煦笑容,對她點點頭,目光卻看着東方昊曄,驚詫道:「你哭了?」

「要你管!」東方昊曄抹了抹臉上亂糟糟的痕迹,沙啞著嗓子冷道:「南宮門主大忙人,怎麼沒和二王爺一起來啊?」

「我……」南宮流澗看了水漣兒一眼。

水漣兒識趣地退下,掩上房門。

「昊曄,對不起。昨晚我不是有心的……」

東方昊曄冷笑,「你不是有心的,卻是故意的!怎麼樣?看着曜月被用刑,你心裏很得意吧?」

「你以為我就是那種人嗎?」南宮流澗惱怒,眼中流露出痛苦之色。

東方昊曄也覺自己語氣太重,但一想到北堂曜月受的苦,還有他們的孩子差一點就沒了,怎麼也咽不下這口氣,便冷著臉沒有理他。

南宮流澗幽幽嘆息一聲,道:「昊曄,你果然喜歡他。」

「我不是喜歡他,我是愛他!」

南宮流澗臉色蒼白,道:「為什麼?為什麼是他!」

「……沒有原因,從第一眼看見他,我就知道是他!」東方昊曄神色坦然,低聲道:「流澗,我不想再騙你。我喜歡曜月,我愛他。」

南宮流澗沉默半晌,艱澀道:「什麼時候開始的?」

東方昊曄默不作聲。

南宮流澗直直看着他,咬牙道:「我寧願你一直騙我……」

東方昊曄嘆息一聲,輕道:「流澗,我早告訴過你,我們是不可能的,為什麼這麼多年來你就是不死心?」

南宮流澗木然坐在椅上,面無表情。

「流澗,現在你應該知道他對我有多重要,所以請你不要再做出昨天的事,否則我絕不會原諒你。」

南宮流澗自嘲似地一笑,道:「我做什麼了?你讓我去拉攏東方燁,給他散佈迷陣,挑唆他造反,虛與委蛇,這些我做得不對嗎?」

東方昊曄正色道:「你做得很對!但是你不該打傷曜月,更不該看着他受刑卻置之不理。」

南宮流澗緊緊盯着他,「你這樣說對我很不公平。」

「也許吧。」東方昊曄攤攤手,道:「公不公平你心裏有數。愛情是自私的,我心裏只有曜月,自然什麼都為他想。」

南宮流澗忍不住恨聲道:「你這個沒良心的小狐狸!」

「你不是早知道了嗎?」東方昊曄嘆了口氣,承認自己這些年來確實沒少利用他。

南宮流澗突然笑道:「好!好!你心裏只有曜月,什麼都為他想,卻不知道他是不是也是這般對你!」

東方昊曄擰眉,「你什麼意思?」

南宮流澗沒有說話,突然出手迅速點了東方昊曄的穴道。

「昊曄,我對你的心意你應該明白的。只有我才是什麼都為你想!」

東方昊曄完全沒防備,不由得吃了一驚,瞪着他道:「流澗,你要做什、唔唔……」質問的話語還未說完,就被南宮流澗一口堵住。

他的吻與北堂曜月不同,異常猛烈而火熱,狠狠地攻擊著東方昊曄的唇舌。

東方昊曄被他吻得幾近窒息,完全無法反應,只覺得他的手,幾乎要將自己揉進他的體內。

混帳!他憋紅了臉,氣快喘不過來了,突然身體一晃,天旋地轉間,竟被南宮流澗拋到厚軟的床榻上。

「你、你要幹什麼!」東方昊曄回過神來,大叫不妙,驚疑不定地看着南宮流澗脫去外衣,跨上床來。

南宮流澗淡淡一笑,「昊曄,我知道你是不肯雌伏於別人身下的。只要你喜歡,我什麼都願意為你做。」

東方昊曄惶遽地望着他,努力鎮靜道:「流澗,你冷靜點……」

「我已經冷靜得夠久了。」

南宮流澗又是一笑,解開他的衣衫,緩緩伏下身去,含住他的分身。

東方昊曄只覺得大腦「嗡」地一下,有瞬間完全不能思考。

身體的熱浪,即使不願意,也不由自主地向那個敏感的地方涌去。

「不要這樣!流澗,不要這樣!」他慌亂地大叫,身體卻似乎與大腦脫節了,完全違背了主人的意願,不斷迎合著南宮流澗的動作。

「啊——」東方昊曄瞬間無法思考,終於尖叫一聲,釋放了出來。

他跌倒在香裘軟枕間,濃郁的馨香氣息與情慾過後的味道混雜在一起,讓他有剎那的恍惚。

為什麼?流澗……為什麼要這麼做?

「怎麼哭了?你不快樂嗎?」南宮流澗修長的手指撫上他的面頰,輕輕一勾,掃去他的淚水。

「不要這麼做……流澗,我會恨你!」東方昊曄咬着牙,漆黑的大眼紅彤彤的。

南宮流澗輕輕一笑,神情有些慘淡。

他低頭在他的頰上落下一吻,輕道:「我寧願你恨我,也好過心裏沒有我……」

「我有什麼好?為什麼是我?」東方昊曄終於忍不住問出這個積壓在心頭多年的疑惑。

「北堂曜月有什麼好?又為什麼是他?」面對流澗的反問,東方昊曄無法回答。

是的,沒有理由。

也許,當年那一剎那確實是色不迷人人自迷,可是世上美人何其多,縱使北堂曜月如何地出眾脫俗,卓然絕麗,但出身皇宮,貴為華胄的自己又什麼樣的美人沒有見過,為什麼單單迷上北堂曜月?當年的相處不過短短几天,卻讓他在心裏立下終身的誓言。

為什麼?為什麼?東方昊曄自己也不明白。

「怎麼樣,剛才是不是很舒服?」南宮流澗忽然在他耳畔呼了一口氣,吹拂着他一陣酥癢。

「告訴我,北堂曜月有沒有這麼為你做過?」東方昊曄閉上眼睛,不去看他。

南宮流澗輕笑,用舌尖挑逗他的耳朵。

「夠了!南宮流澗,你快停下來!停下來!」東方昊曄突然臉色一變,低聲嘶吼。

南宮流澗眼底閃過一絲詭異的光芒,在他耳邊輕笑,「昊曄,讓我看看,曜月對你的愛,到底有多深。」

東方昊曄睜大眼睛,用力地瞪着他。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南宮流澗,你到底給我安排了怎樣的戲碼?

卧室的房門打開,幾人越過屏風,魚貫而入。

房間內輕煙渺渺,妓院特有的催情香正點得旺。

寬大精緻的床榻簾幕輕垂,紗帳之中,兩個糾纏在一起的身影若隱若現。

為首的女子臉色一變,一揮手,紗簾立時被疾風撩了起來,裏面的一切無所遁形。

所有人都倒抽了口氣。

「皇、皇嫂……」東方昊曄壓在南宮流澗的身上,尷尬抬頭,瞥見皇後身後那個身影,立時臉色蒼白,無法言喻。

北堂曜月面色沉靜,卻蒼白若雪,正冷冷地盯着他。

「你在做什麼!」秋紫菱臉色發青,厲聲喝道。

東方昊曄張了張口,卻說不出來話。

南宮流澗抬起身子抱住他,道:「做什麼皇後娘娘看不出來嗎?這時候打攪別人的好事不太好吧。」

他二人雖然衣衫半褪,欲遮欲掩,但如此反而更加引人遐思。

何況南宮流澗的大腿緊緊夾在東方昊曄腰上,凡是有腦子的人都看得出來他們正在做什麼。

「南宮門主,請自重!」秋紫菱氣怒交集。

看他們那樣子,明顯好事未完,她自持身分,無論如何也不能在這種時候與小王爺算帳,低喝道:「東方昊曄,你趕緊給本宮出來!」

「我、我……」東方昊曄欲哭無淚。

我出不去啊……南宮流澗的點穴手法獨特,他解不開。

而且他被流澗抱得死緊,就算沒點穴他也掙不脫啊。

「娘娘,既然王爺和南宮門主好事未完,我們在這裏不便打攪,還是告辭為好。」

北堂曜月的聲音淡淡地在空氣中回蕩,聽不出一絲情緒。

「曜月你……」秋紫菱想說什麼,但看見北堂曜月蒼白冷凝的神色,又咽了回去。

北堂曜月淡淡地掃了一眼帳子中的二人,在宮人的攙扶下慢慢走向門外,忽然微微側首,飄來一句:「你們繼續。」

秋紫菱看了東方昊曄一眼,抿了抿唇,怒哼一聲,跟着北堂曜月走了。

這幾人來得快去得快,不過一盞茶時間,室內又恢復了安靜。

東方昊曄任由南宮流澗抱着,腦袋昏沉沉的。

北堂曜月最後一句話,幾乎把他炸得屍骨無存。

南宮流澗不知何時輕輕拂開了他的穴道。

東方昊曄慢慢爬起身,面色蒼白地坐在床邊,神情茫然。

不知過了多久,才發現臉上已是一片模糊的濕潤。

「呵呵,流澗,你聽見了嗎?」

「嗯。」

「他說讓我們繼續耶……」

「嗯。」

「他說讓我們繼續……讓我們繼續……」

南宮流澗見他神情,嘆了口氣,道:「你哭什麼?我們好像沒做什麼吧。」

東方昊曄抹抹臉,哽咽地瞪着眼前的罪魁禍首,道:「現在你滿意了吧?曜月誤會我了,再也不會原諒我了!你的目的達到了!嗚嗚……你還賴在這裏幹嘛?」

南宮流澗道:「我只是想讓你了解,他問都不問一聲,只憑眼前所見就定了你的罪,可見他心裏根本沒你,不然怎會毫不在意。」

東方昊曄原本便蒼白的臉色漸漸變得更加慘白。

他沒有說話,呆了片刻,捂著胸口慢慢彎下腰去。

南宮流澗嚇了一跳,「昊曄,你怎麼了?」

「……我在數……」

「數什麼?」

東方昊曄低低道:「我在數,我的心到底碎成了多少塊……」

南宮流澗似乎能聽見他心底壓抑的哭泣聲,那種沉默讓人心碎。

過了良久,南宮流澗輕道:「你就那麼喜歡他?」

東方昊曄沒有說話。

南宮流澗默默起身,緩緩穿好衣物,準備下床離開。

東方昊曄喚住他:「等等。」

「幹嗎?想和我好了?」南宮流澗輕佻一笑。

「焚情是什麼,不和男人交合解得了嗎?中了這種毒還逞強,不知死活!」東方昊曄沒好氣地瞪他,以為他看不出來嗎。

焚情是一種春藥,也是一種毒。

最初研製出它的人,是為了折磨中毒之人即使慾火焚身,也不能與女子結合。

會武功者尤其受折磨,最後也許會內息暴亂而亡,不然至少也要終身不能人道。

這葯並沒有什麼特別的解藥,因為當年研製它的人本是出於惡毒的嫉妒之心,欲至情敵於萬劫不復的境地,所以根本未曾留下一絲一毫的機會。

誰知十來年前,一個身中此毒之人誤與男子交合,竟意外解了毒性,眾人才知有這種解法。

東方昊曄雖然惱恨南宮流澗挑撥他與北堂曜月的關係,但他與南宮流澗到底有多年情誼,不能置他於不顧。

既然知道他中了毒,總要幫他解了的好。

南宮流澗道:「你能解得了嗎?還是說你要……和我……」

「我自然有解毒的辦法。你若真想讓人上你,這望春樓里有的是小倌。」

南宮流澗瞪他一眼。

東方昊曄從左邊柜子的第二個抽屜里找出一個藥瓶,扔給南宮流澗,道:「算你運氣好,這個焚情前兩年我正好研製出解藥,救你一命。」

說完看了他下身一眼,一笑道:「我說錯了,不是救你一命,是救你兒子一命。」

南宮流澗服下解藥,扯了扯嘴角,道:「以後我有了兒子,定讓他來報答你。」

他下床整理好衣物,又是衣冠楚楚的南宮門主,只是臉色蒼白了點。

東方昊曄問道:「你是怎麼被東方燁發現的?」

南宮流澗輕描淡寫道:「這是我門裏的事,我會查清楚的!」

「原來有人吃裏爬外。」

東方昊曄冷笑,「我們還真是同病相憐。」

真巧,他門裏好像也有人不懂這個規矩。

小王爺自然知道,北堂曜月這時出現在這裏絕對不是巧合,可他卻相信不是南宮流澗把他引來的,因為昨夜他把北堂曜月帶走後,南宮流澗就與東方燁一起回王府。

雖不知後來發生了什麼事,但南宮流澗顯然被東方燁暗算,中了焚情,走脫后立刻在約定的時間趕來望春樓,以他這種情況,絕不可能有時間讓人給北堂曜月通風報信。

其實是什麼人東方昊曄心裏已經有數,不過在那之前,還是解決東方燁的事比較重要。

「你門裏的事我不管,但是這件事你必須要給我解釋一下,為什麼你會中焚情?」南宮流澗沉吟道:「昨晚東方燁明顯還不知情,但今天早上態度突然變了。我心生疑慮,卻沒想到他在茶水之中已下了葯。東方燁果然不是做大事的人,遇到變故就急着下手,缺少耐心與膽量。」

東方昊曄冷笑,「確實如此。不過他竟然想到用這種方法來試探你我的關係,倒比想像中的聰明些。好了,時候不早了,你走吧。」

東方昊曄下了逐客令。

南宮流澗笑了笑,道:「我們還是朋友吧?」

東方昊曄甩出兩個字:「滾蛋!」

南宮流澗哈哈一笑,轉身颯然而去。揮揮手,不再留戀從前的痴迷。

南宮流澗走後,東方昊曄在屋裏獃獃站了半晌,突然一腳踹翻了香爐,將屋裏的東西叮叮噹噹地砸得粉碎。

「你在發什麼瘋?」水漣兒推門進來驚駭莫名地望着他。

環顧四周,屋裏猶如狂風過後的場景,哪裏還見得到片刻前的富麗與華貴。

東方昊曄心裏憋悶,此時撒了氣,反更覺空虛。

在床沿上坐下,揉揉額角,疲憊地道:「水漣兒,不要再讓我知道你背叛我!只此一次,下不為例!」

水漣兒愣了片刻,嘆道:「我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今日我約北堂曜月來,確是有事想和他說,誰知道南宮門主會……」

「不用解釋了。」東方昊曄無力地揮揮手,道:「反正事情如你所願。就算流澗不來,你要做的事也不過是求這個結果。」

水漣兒沉默。

東方昊曄低頭望着自己的手,白皙的掌心中,空空如也。

原來不論我怎樣努力,還是什麼都抓不到。

曜月,你究竟,離我有多遠?

「……我不明白,為什麼我喜歡曜月不可以?為什麼我和他在一起不可以?就算他不喜歡我,但我喜歡他還不夠嗎?我要怎麼做,才可以和他一起?」

「門主……」水漣兒看着他的樣子不由得心生憐惜,走到他身邊輕輕將他攬入懷裏,低低嘆息道:「喜歡,不是一個人就可以的。」

東方昊曄渾身一震,淚水,再次不爭氣的湧入眼眶。

他大口抽氣,強忍着不讓淚水落下。

喜歡,不是一個人就可以的,這個事實,其實他早就知道了。

可是,他不甘心。

曾經以為,曜月至少是有一點點喜歡他的。

可是現在……

「你們繼續。」

「你們繼續。」

「你們繼續。」

……東方昊曄覺得自己的心,被北堂曜月這句淡漠的話凌遲成一片一片。

縱然南宮流澗在試探他,自己又何嘗不是在試探曜月?誰知答案竟是這麼不堪忍受。

東方昊曄將臉埋在水漣兒懷裏,像個孩子一樣低低啜泣。

過了好半晌,他輕聲道:「漣兒,不要再做那些事了,沒有用的……」即使你們再怎樣努力想要我看清事實,我卻早已無藥可救。

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可是誰又知道,被流水吞噬的落花不是幸福的?誰又知道,在流水中沉浮的落花不是快樂的?也許被它衝擊,被它淹沒,正是落花最大的期待。

我早已身心沉淪,願意隨波逐流,不論他將把我帶至何方……

「曜月,東西都準備得差不多了,你打算什麼時候出發?」

北堂曜月接過皇后秋紫菱遞過來的湯藥,緩緩飲盡,道:「明天。」

秋紫菱道:「這幾天昊曄一直沒來,你……怎麼也要告訴他一聲吧。」

北堂曜月放下藥碗,用手指擦過嘴角,輕淡地道:「不必了,他會知道的。」

「曜月。」

秋紫菱面露憂色,道:「昊曄現在正和福王斗得如火如荼,你如果這個時候離開,他、他……」

「他不會有事。」

北堂曜月想起東方昊曄的決心和心計,絕不會因此放棄策劃已久的計劃。

秋紫菱仍有些不安,沉吟片刻,道:「曜月,那件事……恐怕有誤會。昊曄雖然喜歡胡鬧,但對你確實一心一意,這麼多年來,從未與別人有過糾纏。與南宮流澗的事,想必也是別有隱情。」

北堂曜月沉默片刻,輕輕嘆息一聲,淡淡道:「我要回明國與這件事無關。現在大哥、二哥那裏發生了那麼多事,我不可能留在這裏不聞不問。」

秋紫菱擔憂道:「可是明國現在正是多事之秋,你回去也不太平。再說你現在的身體……」

北堂曜月神色微動,心裏湧出複雜的感情,輕輕將手撫到小腹上。

掌心下的這個孩子,到底要還是不要?雖然知道自己摩耶人的體質,但卻沒想到真的會有這樣一天——為東方昊曄生孩子?這個問題,北堂曜月以前想都沒有想過,若有人說與他聽,怕只會當作無稽之談。

可是現在……北堂曜月腦海里浮現出東方昊曄那張略顯圓嫩的娃娃臉。

明明已是十九歲,卻怎麼看都讓人覺得最多只有十六歲。

笑起來的時候兩顆虎牙白晃晃,雙頰還有兩個酒窩又深又圓,十分可愛;最奇怪的是,就算他再怎麼瞪着那雙黑亮的大眼睛色迷迷地瞅自己,都讓人有種天真的感覺。

北堂曜月不得不承認,在某種程度上,東方昊曄這種單純可愛的形象,確實影響了他的感情。

「曜月。」

秋紫菱見他不言不語,面無表情,不由得心下忐忑。

北堂曜月下了決心,「無論如何,我現在不能留在這裏,我一定要回去!至於這個孩子……」他停了一下,慢慢道:「如果保得住,就生下來。保不住,就是他的命。」

秋紫菱聞言,滿心憂慮。

東方昊曄對北堂曜月的心太重,已經超出所有人的預想,而他服用七日忘塵,更是讓人擔心。

他幼年遇到刺客,經脈受損,學武受到極大的限制,因而從小眾人便對他寵愛無度,從沒人勉強他用功。

他本也是個玲瓏剔透的人,在宮裏逍遙自在的生活,只想過自己開心快樂的日子。

可是十二歲那年一趟明國之行,讓他生了愛意,燃了鬥志,回來后猶如變了一個人般。

東方昊曄原本便聰明,若是想做什麼事,一旦下定決心,會堅定得嚇人,就算是當今皇上也未必有他這個毅力。

這些年來他費盡心思,周密籌劃,所求為何,到了今日誰還看不出來?只是情之一字,往往讓人深陷囹圄,不能自拔。

所謂當局者迷,事情走到今天這一步,已漸漸不是任何人可以控制的了。

這裏許多事,北堂曜月或許知道,或許真的不知道。

平心而論,他對東方昊曄,確實從來沒有東方昊曄對他那般上心過。

秋紫菱雖與北堂曜月親厚,但嫁到文國多年,對東方昊曄也是如弟弟般疼愛,怎會沒有感情。

如今看到他們這種情形,不論是北堂曜月還是東方昊曄,都讓她感到心疼。

第二天,北堂曜月看見秋紫菱站在馬車旁,不由得大感意外。

「你這是做什麼?」眼前的文國皇后一身素裝,未施脂粉,清爽亮麗的模樣與平日的雍容華貴完全不同。

秋紫菱笑容可掬地道:「當然是和你一起回明國啊。」

北堂曜月詫異,「皇上答應了?」

「他為什麼不答應。」

北堂曜月蹙眉,「我能照顧自己。」

秋紫菱道:「我也不全是為了你。只是很久沒回明國了,正想借這個機會回去看看。爹爹上次寫信給我,說正在明國境內的燕山採藥,也許這次還可以在遙京碰上爹爹。」

秋紫菱的父親秋葉原乃當世名醫,雲遊四海,懸壺濟世。

秋紫菱的一身醫術便是從他而來。

秋紫菱見北堂曜月仍是淡淡擰著眉,嘆道:「我嫁到文國有這麼多年,一次都還沒回去呢。」

北堂曜月道:「好,隨你吧。只是以前的事,我大哥……」

秋紫菱擺擺手,道:「你放心,這麼多年該放下的早就放下了,不然你也太小看姐姐我!」說着噗哧一笑,道:「再說,北堂耀輝那個臭脾氣,誰受得了。每次我去找曜日,他那副模樣恨不得把我吃了。」

北堂曜月也笑了,「二哥對大哥是特別在意些。誰叫你總是故意去招他,不知道老虎的鬍子拔不得嗎?」

「他哪裏是老虎,應該是老虎前面的那隻狐狸。」

「你別忘了,他現在可是一國之君。」

秋紫菱哼了一聲,道:「怕什麼!我相公也是九五之尊。文比武比,我都奉陪。」

北堂曜月笑道:「你和二哥從前比得還不夠嗎?我和曜辰巴不得你們來場武鬥,打完就完了。偏偏你們每次都文謅謅的弄什麼文比,一個下藥一個解,把整個王府弄得雞飛狗跳,連貓看見你們都要跑。」

秋紫菱也笑了,「你以為我不敢嗎,打架我也不會輸他!可恨那傢伙就是事多,說什麼打架會出汗,會弄髒衣服,有失風度,怎麼都不肯動手。一個男人長得比女人還美本來就不應該,心思還比女人多,更是大大的不該了!」

北堂曜月大笑,「這話到了明國可千萬不能說。若被二哥知道了,他會記仇的!」

二人說起往事,心情歡欣起來,一時都把離開文國的煩惱拋之腦後。

秋紫菱見北堂曜月憶起家人,說起明國,立刻神采飛揚,容光煥發,可見他在文國一直壓抑著,並不真正開心。

不由得想起東方昊曄,不知他看見北堂曜月現在的模樣,會是什麼心情。

馬車在他們的談笑聲中,漸漸駛離逾京,也漸漸駛離了東方昊曄的視線。

「門主,福王的三萬禁軍已被天門的人牽制住,陳將軍的護衛大軍馬上就到,我們該走了。」水漣兒在身後道。

「嗯。」

東方昊曄漫不經心地應了一聲,仍然望着遠處已經空無一人的官道。

山上獵獵風起,衣袍翻飛,東方昊曄真想化成清風,追上那遠去的人。

水漣兒嘆道:「門主,我們真的該走了,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東方昊曄仰起頭,天空一片湛藍,朵朵白雲飄浮在遠處,真是晴空萬里的好天氣。

他深吸了口氣,拉緊韁繩,道:「走吧。」

調轉馬頭,雲初沿着山道急速平治而下,風從東方昊曄的臉頰邊呼呼刮過,冰涼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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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王妃是男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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