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她為什麼會全身赤裸?為什麼會全身酸痛?為什麼他會睡在她身邊,而且還全身赤裸?看着他放在自己胸脯上的手,她忍不住微微呻吟。

可是看着他熟睡的臉龐,她卻沒有想叫醒他的意思,也沒有想揮開他那隻不聽話的手。她只是靜靜地躺在他身側,靜靜地凝視着面前這張眼眸緊閉的男性臉龐。

他有高而平坦的額頭,還有一對好看的劍眉,他的眼睛此刻是緊閉的,可是她知道當他睜開時會怎樣的光彩奪人,又是怎樣的陽光燦爛。他的鼻子很挺,但在中間部分有微微的突起,他還有一張性感的嘴唇,吻起人來的時候特別的舒服……她臉上染上紅暈,可是望着他的目光卻不曾移動。

她其實並沒有醉酒到忘了昨夜究竟發生了什麼的地步,可是為什麼她沒有覺得噁心,沒有覺得厭惡呢?因為他很溫柔嗎?因為他說的話很甜蜜嗎?她記得當她痛得大喊出聲時,他臉上閃過怎樣心痛的表情,又是怎樣忍耐著額上冒出冷汗,他吻她,並且在她耳邊不斷說着安慰的話語,告訴她這痛苦一會就會過去。告訴她,他不會離開她,永遠不會……她心裏躥過一陣悸動,但她告誡自己不可以完全相信他的話。男人在纏綿時候的甜言蜜語怎麼可以信任呢?他們的婚姻是隨時可以解除的……

她知道自己應該責怪他,恨他,因為說好是假婚姻,可他卻奪去了她的純真。但她為什麼此刻心裏卻被甜蜜的感覺充盈著,而絲毫不想去恨他呢?更何況,她也根本沒有拒絕他。在昨天那樣甜美的氣氛中,有多少女人會拒絕?一整天她都沉浸在婚禮的喜悅里,忘記了一切,眼裏就只剩下他。她雖然有些微醺,可是她還是清醒的。她其實知道和他共睡一床會發生什麼事,那些婚前教育里不是都說得很明白嗎?

她低頭看着他一手放在自己白皙的胸脯上,一手摟住她的腰,讓她緊緊貼着他的身體。這親密的舉動只有夫妻之間會發生,只有夫妻可以這樣心安理得地躺在一起,彼此擁有。

她是他的妻子了,名副其實。這些都是怎麼發生的?她曾經以為這一生只會和一個男人一起踏上紅地毯,只會和一個男人一起發生如此親密的關係。可是此刻,她卻同這一個認識不到一個月的男人睡在一張床上,享受着只有夫妻間才能享有的親密關係。這不是太奇妙了嗎?難道人生就是這樣難以預測的嗎?

「早上好,老婆。」一個低啞而富有磁性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放在她腰上的大手也緩緩收緊。

她低垂著頭不敢抬眼看他,只是更緊地向他依偎而去,感覺着他的唇刷過她的頭頂。

「你真美。」她聽見他的低語,感覺到他身體的變化。她有些心慌,有些羞澀,有些期待……經歷了昨夜,她對他的身體已經非常熟悉了,熟悉到明白他想做什麼的程度。

「你還好吧?」他似乎停止了移動,把她穩穩抱在懷裏。

她把頭更深地埋進他懷裏,臉色紅潤地低語:「我很好。」

「那麼我們可以進行晨間運動嗎?」他的聲音有着認真的詢問。

「我不知道……我……」她微微喘息,感覺到他的移動而驀地心跳加速。

他一個翻身將她緊緊壓在身下,鷙猛的眼緊盯着她白皙臉上好看的紅潤,他的手拂過她柔嫩的臉頰,眷戀地摩挲著。

她羞怯地抬眼,望見他深沉的眼眸里,看着他緩緩低頭,看着他的眼眸變成渴望的黯黑色,感覺到他的唇吻上她的唇,她閉上雙眼,任憑他帶領着她再次去經歷那人間極樂……

溫暖而迷人的塞納河畔,情人間竊竊低語的呢喃聲,偶爾從身邊擦身而過擁吻的戀人們……這裏構成了一片戀愛的世界,難怪有人會說在巴黎的天空下就連空氣里都有着戀愛的味道。

秦雪依偎着她的新婚丈夫,一起漫步於這迷人的河畔。他們剛剛從盧浮宮出來,秦雪的思緒還沉浸在那些迷人的印象派畫作中。

「白天看歐洲的城市,總是多了幾分安詳與寧靜。」對於關臣來說,這次蜜月也是生命里唯一一次真正的長假,沒有工作的羈絆,沒有需要思考的難題,他整個身心都是放鬆的,何況還能同心愛的人天天在一起?

「我姐姐當年來巴黎留學時我都羨慕了好久,可是她都不喜歡繪畫。」秦雪忽然把視線從遠處掉回到他的身上,「我原來也想來這裏留學,可是那一年我身體不好,父母擔心我一個人在國外會受委屈,所以就不讓我來了。」她因此還覺得遺憾終身。

「身體不好?」他立刻擔憂地蹙眉,「什麼病?」

「怎麼?你擔心我身體不好會拖累你嗎?」她斜睨着他,一副「你注意一點」的表情。

他側過頭來專註地望着她,嘴角泛著淡淡的笑容,「我希望你能拖累我,最好拖累我一輩子。」

最近他時常會忽然冒出這樣的甜言蜜語,她都快分不清真假了。但是不管如何,她是個女孩,而且是個擁有浪漫幻想的女孩,以前邵風從來不曾對她說過這樣甜蜜的話語,因此她對於這樣的情話還是甘之如飴的。可是她才不會當真,她又不是大傻瓜。她看着他的眼睛,輕輕撇撇嘴角,「你不要現在說得好聽,到時候就着急地和我撇清關係,劃清界限了。」

他握住她的手臂,眼裏射出犀利的光芒,「告訴我,你到底身體哪裏不好?」

「我那個時候一直咳嗽,醫生懷疑我的肺出了問題,所以不停地檢查吃藥……折騰了大半年。」看着他如此認真的表情,她只能據實以告。

「肺?」他立刻緊張地摟住她,將她從上到下地打量,「有什麼辦法可以完全醫治?」

「你是真的關心我還是怕我會拖累你?」她忽然很認真地詢問他,明亮的眼眸里射出晶瑩的光芒。

「廢話。」他低聲詛咒,「我當然是關心你。」

她輕輕嘆氣,「這個呀,醫生說了,是不治之症,無葯可醫的……」

她的話還沒有說完,他放在她腰上的手就驀地收緊。只見他咬着牙,眼神里彷彿可以冒出火來,「不要開玩笑!我要知道實情。」

他真的生氣了!看着那雙很少失去笑容的眼眸,她收起了玩鬧的心情,眼裏閃過一絲歉疚,「對不起,我不是有意要胡說的,可是我的病已經完全根治了,好了,絕對沒事了,我發誓!」看他依舊狐疑的眼神,她舉起右手發誓。

他的手握住她發誓的手,緊緊地、密密地包在他的手掌心裏,無限溫柔,也有着無盡的憐惜。他的眼直直盯着她的眼,那眼神里蘊涵着無數複雜的情緒,深邃而晶亮,當他開口說話時,那聲音居然隱含沙啞:「以後不準再開這樣的玩笑,不準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知道嗎?」

她困難地咽了口唾沫,只能默默點頭。在他這樣鷙猛的目光里覺得呼吸急促,心跳加速。每次他這樣專註的時候,她就不會思考了,整個人都會變得傻傻的,遲鈍的,只能任憑他擺佈而忘了自己。這是怎樣的感覺?為何她會這樣遷就他呢?或者就是這雙深黑色的眼睛裏那閃動着的難解光芒嗎?

「今天晚上我們去哪裏玩?」久久,她才敢在他目光的注視下開口說話。

「你說去哪裏我們就去哪裏。」他的表情里是滿溢的寵愛。

她快樂地摟住他的脖子,一點也不在乎這樣的舉動是否太過親昵,把自己緊緊貼在他的身前,發自肺腑地真心說:「你對我真好,這個世界上你大概是對我最好的人。」

他摟住她,接受她這樣孩子氣的高興表示,衷心希望她會明白他這樣對她好的理由。

當天晚上,他們在一家很有特色的法國餐廳吃晚餐,本來秦雪的心情一直像這三月的巴黎天空一樣晴朗無雲,席間她都說說笑笑,並且對眼前的紅酒評頭論足。直到被人忽然打擾了興緻。

她去上洗手間,當她回來時,忽然發現有人坐在他丈夫身邊,正在對她的丈夫大獻殷勤。

「臣大哥,你都多少年沒有來紐約看我了?」對方是個長著明媚大眼的洋娃娃型女孩,笑起來嘴角邊還有好大一個可愛的酒窩,小小年紀就身材豐滿,引來餐廳里其他男人欣賞的目光。

秦雪走近他們,臉色不自覺地陰沉下來。

「貝貝,我給你介紹我的妻子——秦雪。」關臣在看見她后,卻很自然地替他們引見,「小雪,她是貝貝,是我在曼哈頓讀書時認識的學妹。」

「妻子?」女孩的眼裏似乎閃過一絲驚訝,可是她的笑容依舊明媚,「你好。」她挽住關臣的手微微放鬆,繼而又握緊,並且挑起了一邊眉毛,銳利地看着她。

這女孩是什麼意思?知道對方是已婚男子還表現得這麼親密嗎?秦雪換上一個社交性的笑容,在他們對面坐下,她優雅地說:「你好。很高興可以在這裏遇見老朋友,臣,這也是意外的收穫吧?」她的眼瞄過她摟住他的手,裝似不經意地拿起酒杯。

關臣有趣地看着這兩個女孩,並沒有阻止貝貝放在他手臂上的手,反而含笑看着貝貝,「你在巴黎想要待多久?有沒有想去的地方?」

「我今天才剛到。」她瞥一眼秦雪,忽然更加親密地靠近他,「你願意陪我遊覽巴黎嗎?我可是第一次來這座全世界最浪漫的城市,要好好玩上幾天。」

「好呀,明天我們打算去參觀聖母院,不如你和我們一起去?」他神態依舊親切而溫柔。

秦雪斜斜瞅着他,「我明天想待在酒店裏,這幾天有些疲倦,要好好休息一天。」

「那麼我們兩個人去吧。」她剛說完,貝貝就立刻介面。

秦雪憤恨地瞥她一眼,又掩飾地低下頭。她在等著關臣拒絕這個不要臉的女人!

關臣看了她一眼,注意到她嘴唇緊抿的表情,他說:「好呀,如果小雪明天不想出去,我可以陪你去逛一逛。」

「那我們還去巴黎塔。」貝貝得意萬分,身體好像更加地靠近他了!

秦雪咬了咬牙,她突然露出一朵漂亮的笑靨,無所謂地看着他們,「那你們就去玩吧,好好玩,不要急着回來。」她輕輕眨動眼瞼,一副一點也不在意的樣子。

他眼裏閃過一絲困惑與焦慮,嘴角的笑容沒有隱去,但是他終於拂去了吊在他身上的纖纖玉手,沉着地說:「留下你的電話,明天早上我好去接你。」

貝貝興奮地向侍者要了紙筆寫下地址與電話,她得意地瞅一眼秦雪,又得意地交給關臣。

秦雪用手撫摩著桌上花瓶里的玫瑰花,悠閑地聽着餐廳里播放的音樂,帶着雍容的笑容直直望着他們。她不能夠吃醋,也根本沒有理由吃醋。她為什麼要看到別的女人對他感興趣而心情不快呢?他們的婚姻本來就不是建築在愛情上,所以他要看其他女人,要欣賞其他女人,甚至要對其他女人獻殷勤那都是他的事,她管不著,也不會管!

貝貝走後,他們也立即離開了這家餐廳。在計程車里,他都一直一言不發,她也就跟着沉默。她知道他想看她不快,像一般女人那樣對他發火,可她偏偏不會那樣。因為她是沒有理由那樣的,她不是那個深愛着丈夫的女人,所以她也不想讓他誤會,雖然她心裏的確有些嫉妒,有些不好受,但那也只是暫時的反應,無關於愛情的反應……

回到酒店,她先去浴室沖涼,他則坐在沙發上對着陽台沉思她今晚的反應。一般妻子看見其他女人對自己的丈夫大獻殷勤會是什麼表現?當然不能當場發作,可是回到酒店已經半個小時,她嘴角邊那抹奇怪的笑容依然不曾褪去。那笑容里沒有憤怒與醋意,只有淡淡的促狹與有趣,她似乎覺得他和貝貝的事非常好笑,甚至是等著看好戲的神態……難道她真的一點也不在乎?他明天陪另外的女人出去一天她也不在乎?

他的臉色愈加陰沉,他本來是想看她的反應,誰知道卻讓自己更加不悅。他不相信她對他還是一點感情也沒有,他清楚地記得每當他們纏綿的時候,她是多麼的投入,多麼的愉悅。還有她時常喜歡依偎在他的身邊,喜歡握他的手,喜歡對着他燦爛地微笑……難道這些都毫無意義嗎?這一切都是他自作多情,從過去到現在,她還在想着那個邵風嗎?

曾經自信的心卻在這一刻變得異常焦躁不安,他再怎麼有把握也因為她出於意料之外的反應而變得懷疑與迷惘。他並不真的想陪貝貝出去,可是現在他決定了:他不但要出去,而且打算出去一整天,直到凌晨才回來!他倒要看看,她是否真的一點也不在乎!

第二天,依舊是風和日麗,適合出遊的好天氣。一大早,他就起床更衣,一副急着準備出門的樣子。他一離開床畔,她就已經醒了。聽着他換衣的聲音,她卻不敢把眼睛睜開。他真的打算要去嗎?真的要把她一個人扔在酒店一整天?現在還是在度蜜月呢……

他回頭看着她,希望她可以突然醒來,告訴他她需要他,不希望他離開。可是他等待了半天,床上熟睡的她依舊毫無動靜。她似乎對於他走與不走絲毫也不介意,甚至也沒有醒來。他眉峰緊蹙,最後打上領帶。

他向她走去,決定喚醒她:「小雪。」他輕聲叫了一聲她的名字。

她驀地全身緊繃,定了定心神,這才睜開眼睛,露出一抹慵懶的笑容,「臣……你怎麼這麼早就起來了?」她裝作不經意地看着他。

「我要陪貝貝去聖母院,你還記得嗎?」他的眉宇間又多了一絲不悅,她甚至不記得他今天要出去嗎?

「噢……」她一臉恍然,「那你怎麼還不走?」

「我這就走。」他抿了抿嘴角,眼眸里閃過一絲亮光,「我不陪你,可以嗎?」

她用力點頭,還不忘露出美麗的笑容,「我正好可以好好休息,你不必擔心我,你和她好久不見,應該好好陪她才對。」

他眼裏閃過陰鷙的光芒,一轉身大步走出了卧室。

她臉上的笑容倏地消失,只剩下無助的凄涼。他就這樣走了,去陪其他的女孩了?看向窗帘外面燦爛的陽光,為什麼她一點也感覺不到溫暖呢?

午夜12點,他依舊沒有回來,也沒有打電話告訴她他的行蹤。他真的如此樂不思蜀,如此流連忘返嗎?他和貝貝去了哪裏?他們是否也曾手挽着手走在塞納河畔,也曾一起攀上鐵塔的頂端去欣賞風景?她是否也用柔情蜜意的目光望着他,用崇拜的眼神凝視着他?他是否也用那樣溫柔得可以滴出水的眼神與她對視,也曾經對她呵護備至,寵愛有加?

她敲敲自己胡思亂想的頭,警告自己不管他們做什麼都與她無關!是她選擇不過問,是她選擇讓他放任自由的!她就沒有難過和焦躁的權利。可是他也太離譜了吧?怎麼可以到午夜還不回來呢?他不知道她是習慣早睡的人嗎?他不知道他不在她身邊,她會睡不着嗎?他不知道她也會擔心他會不會出事嗎?她坐在套房的客廳里,獃獃地凝視着緊閉的門,腦海里一片混亂。

房門被打開時,她已經快要睡倒在沙發上,可是一股奇怪的力量支撐着她,讓她在他進門的剎那間清醒過來,睜大眼眸直直望着他。他看來也有些微的疲倦,雖然不明顯,可是他的眼圈下面有了陰影,還有他一向神采飛揚的眼眸里稍稍有些黯淡。

「這麼晚了,你還不睡?」看見她坐在沙發上,他的確有些詫異。他知道她是早睡的人,他不曾以為她會坐在床上等他。「我擔心你。」她據實以告,也想不出其他借口。

他眼裏飄過不可察覺的驚喜,看着她憔悴的眼,知道她晚上睡得不好,第二天一整天都會沒有精神。於是走到她面前,微微蹲下,握住她的手說:「為什麼不早點睡呢?我不會出事的。」

「你起碼可以打個電話。」她輕輕努努嘴,「這裏是巴黎,畢竟是陌生的城市,我又不懂法語,如果你真有什麼事,我不是只能幹着急嗎?」

「你這麼擔心我?」他的眼眸忽然閃亮得有如天上的星辰。

「當然。不管是誰,這麼晚不回來我都會擔心呀。」

不管是誰?他的眼眸又暗了下來,眼底有着一絲失望,語氣也變得冷淡,他抽回了手,「既然這樣,你先去睡吧,我要洗個澡。」

她默默點頭,看着他疏遠的表情,隱隱感覺失落。她還以為他會道歉或者其他什麼的,畢竟他把她一個人扔在酒店這麼久,畢竟他過半夜才從外面回來,畢竟他是去陪伴另一個女人去了……她帶着沉重的心情站了起來,向敞開的卧室走去。

望着她纖麗的背影,關臣怔怔凝視了半晌,當她要消失在他眼前時,他忽然開口:「明天我還要陪她到處走走,聽說巴黎的書市很有看頭,我們準備去一探究竟……」

她的心往下一沉,腳步也在瞬間停滯。她不知道自己現在是怎樣的心情,苦澀彷彿就縈繞在心頭。她強迫自己鎮定,強迫自己回頭,強迫自己微笑以對,雖然那笑容可能苦澀,「好呀,你就陪她去吧。」

「那麼你怎麼辦?」他的目光驀地犀利,犀利得好似就要穿透她的靈魂,看見她的內心。

她再次用笑容掩蓋住真實的自己,固執地不讓他窺見她的傷心,「你根本不必擔心我,酒店裏什麼都有,如果我悶了也可以去街上走走,隨便去找間露天咖啡座喝杯咖啡什麼的……我會照顧我自己的。」

「我們是來度蜜月的。」他的語氣低沉,眼神也深沉,「你不在乎我丟下你去陪別的女人嗎?」

「我有什麼好在乎的。我們和其他夫妻又不一樣,度不度蜜月其實都無所謂。」她知道自己這是違心的話,不管這婚姻究竟是什麼,蜜月總歸是蜜月,有哪個女孩會不在乎的?可是她不能讓他知道,不能讓他看出她真實的心情。因為她不知道,當他知道她在乎,而且非常在乎時,他會是怎樣的表現。他會同情她,還是會嚴厲地警告她他們的婚姻是不真實的,隨時可以被解除的呢?她記得他說過,其他女孩不容易擺脫……所以他才會選擇她!她不能成為那些糾纏他的女人中的一員,她要灑脫,要同他一樣的灑脫。當結束時,可以轉身就走,不會回頭留戀……

「你真的不在乎?」他覺得自己的忍耐已經到了極限,看着那張近乎冷漠的臉,他覺得自己胸口中的失望正在爆發,難道她一絲一毫也感覺不到他的真心嗎?

她怔怔望着他,不明白他何以會如此陰沉,這看起來一點也不像陽光的他了,「你……要我在乎?」她一臉茫然與不解。這表情更深地刺痛了他,如果不是對他真的毫不在意,她的表情怎麼會是如此困惑與茫然?他憤怒地踱步,又忽然走到她面前,雙眸里迸射出激動的光芒與她對視,「我當然要你在乎,你是我的妻子,妻子難道不應該緊張她的丈夫嗎?」

「可是我們的情況不一樣……」她在他固執的眼神注視下後退,胸口緊繃,「我們說好是為了替對方解除危機才結婚的,我們的婚姻里沒有愛……」

沒有愛?他的雙眼更加憤怒地直視她,那目光就像野獸想要把它的獵物生吞活剝,讓她不寒而慄。她從不知道他是可以這樣可怕的!他不是一向溫柔和善,陽光開朗的嗎?他雖然很堅定,卻從來和暴戾無緣的呀!

秦雪再度後退,不明白他為何會有如此狂怒的表情。她的臉色漸漸蒼白,嘴唇也開始顫抖:「難道……難道不是這樣嗎?你……幹嗎這樣瞪着我?我說錯什麼了嗎?我們的確、的確是這樣的呀!」

「沒錯。」他忽然急速轉身,雙唇抿成憤怒的直線,「我們的婚姻里沒有愛,也沒有感情!所以不管我做什麼,都不用對你負責,你也同樣不必對我負責,對不對?」

「原則上是這樣的……」她的聲音顫抖得有如風中的殘葉,她握緊雙手,眼眸梭巡着他寬闊的後背,似乎感覺到他身體的緊繃。

「那麼我也沒有義務和你待在同一個房間里,是不是?」他咬着牙,一字一字地說着話。

「是……」她的聲音細碎,自己也不明白何以會感覺尖銳的痛苦劃過心口,心扉劇烈痙攣著。

「我會叫人來搬我的行李。」他扔下這句話,忽然邁開大步,怒氣沖沖地走出了他們共同的蜜月套房。

秦雪追前一步,卻頹然地停在原地。她有什麼理由追出去?她有準備對他說些什麼?不要走嗎?她又有什麼理由把他留下?她眼裏微微刺痛,感覺到眼淚正在那裏醞釀。她痛恨這些滾燙的液體,也警告自己不準哭!他們的婚姻本來就像一筆交易,他們本來就不是平常的夫妻!

平常的夫妻會在蜜月里這樣吵架嗎?平常的丈夫會這樣拋下他新婚的妻子一整天卻和其他女人一起共游浪漫之都巴黎嗎?平常的妻子會對丈夫說她一點也不在乎他去陪其他女人嗎?平常的夫妻不會像他們這樣,所以他們根本不是平常的夫妻,她也不能期待他們可以過上尋常的夫妻生活。可以因為互相愛着對方,而彼此眼中只有對方;可以正常地吃醋嫉妒,可以命令他的眼裏只看見她一個,心裏也只有她一個;可以在吵架的時候哭泣,扔東西,並且阻止憤怒的丈夫離家……

可是她畢竟不是尋常的妻子,她畢竟不愛他,所以沒有任何理由去用婚姻的枷鎖來束縛他,捆綁他,羈絆他……他也不能用對尋常妻子的準則來要求她,命令她,他既然不愛她,又有什麼理由要她一定要在乎他呢?想起剛才他憤怒而奇怪的眼神,她的心裏忽然產生一股叛逆的感覺,難道這就是男人嗎?他們可以不在乎你,你卻不能不在乎他們?他忽然意識到她是他的妻子了,所以就要求她一定要對他做出妻子應有的關懷嗎?

他難道不知道,這些付出都是相互的嗎?如果他不愛她,她也當然不能愛上他!她的過去告訴她,如果對方不愛你,而你卻不可救藥地愛上對方,你的世界就將變得無比悲慘,悲慘到在失去了自我的同時,也會同樣地失去對方……

那種椎心的單戀痛苦她還嘗得不夠多嗎?那些傷心欲絕的絕望她還感覺得不夠多嗎?窮其一生,她都不要再品嘗一次,不要再經歷一次!一次的痛苦已經足夠她回憶一輩子,她怎麼又會讓自己陷入同樣的境地里?人是不能重蹈覆轍的,不然就真的萬劫不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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戀戀情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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