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第二十章

男人哈哈大笑着轉身離開,心裏有種變態的快感。照這少年的傷勢看來,是活不了了。

他躺在地上,手裏還緊握著要送給傅冬晏的木簪,他微微撇頭看了下手中的簪子,嘴角扯了抹笑。

幸好,簪子還好好的沒壞,這樣他就能拿它送給冬晏當生辰禮物了。

冬晏冬晏,他不會忘記她的,他的冬晏,他還要監督她有沒有按部就班的練武,偷懶沒關係,只要她穩紮穩打的學武,就算她偷懶,他也會幫她掩飾。

「我不想死……還不想,我還要陪冬晏過生辰……」他雙目無神的看着天,手裏緊緊握著木簪,絲毫不敢放手,今日是冬晏的生辰啊……

他的視線漸漸模糊,耳邊隱約聽見聲響,他想要找人幫忙,帶他回小屋去,冬晏午睡醒來若沒見着他,會擔心的,而且今日是冬晏的生辰,他得趕回去陪她過。冬晏,他的冬晏啊……

若你有天真忘了我,我一定拿那玉佩找你,若是你見到了玉佩,一定一定要想起我。

若他這次再醒來,若他真忘了她,她一定要拿着那玉佩來找他,一定要,他會想起她的,不管怎樣,都會想起她的。

可別忘記他啊,一定要找着他,若他還活着,若他只是不小心遺忘了這些日子,請一定要找到他,一定要……

冬晏。

冬晏。

她倏地睜眼,發現天色有些昏暗,今日午睡她睡遲了些呢。

坐起身,她揉揉眼睛,發現房裏沒有他的身影。是追日忘了叫她吧?要不她怎會睡這麼久……可追日怎會忘記呢?他從沒忘記過的。

慢吞吞的走下床,她在小屋內繞了幾遍,就是找不着他,她皺着一張小臉,心底隱隱覺得不安。

她衝到門口,見到玉佩還好好的掛在門前,忍不住鬆了口氣。幸好幸好,這玉還在,應該不是有人來認親才是。

「師父!」見月丹楓手提追日劍,緩步走進屋內,她朝他奔了過去,卻倏地停下腳步,極困惑的望着他。

又有人來找師父比試了吧?可師父看起來很不開心的樣子,而且……

「師父,有人受傷了嗎?」尚未收入鞘的劍身正滴著血。

月丹楓靜靜的注視着她,先是扯了扯嘴角,而後從懷中掏出一塊白布,仔仔細細的將追日劍擦拭乾凈。

「冬晏乖,先進房去。」月丹楓淺笑着摸摸她的頭頂,轉身就要走進房間,臉上的表情和平日一樣,沒什麼不同。

可她覺得師父和平日真有什麼不同,雖然她說不出是哪裏不同。

「師父,你有看到追日嗎?我到處都找不着他。」連他平日愛待的大樹下都不見蹤影,而且還忘了叫她起床。

月丹楓止住腳步,沉默的背對她好半晌,才緩緩轉身,臉上的表情很是複雜。

「冬晏,追日他……忘記回家的路了。」深吸口氣,他一字一字的說清楚。

傅冬晏睜著黑白分明的大眼直望着他,眼裏有着茫然和困惑,她偏著頭想了想,才開口道:「追日不見了嗎?」

「不,追日只是忘了回家的路。」月丹楓淡淡答道。

「噢,追日忘了回家的路啊……追日忘記回家的路嗎?」她喃喃自語着,在月丹楓靜默的注視下,轉身慢吞吞的踱回房內,然後慢吞吞的脫了鞋爬上床,用棉被將自己裹起來。

追日忘了回家的路……明明就是追日不見了吧,他已經不見了吧,師父還說是他忘記回家的路。

早知道她今天就不睡午覺了……不不,其實她本就不該睡午覺的,若她不睡午覺,追日現在就會還在吧?

「若你連回家的路都忘了,還會記得我嗎?還會記得嗎?」她露在棉被外頭的小臉瞪着牆,不住低問道。

若她拿着玉簪去找他,他會記得她嗎?

「追日是大騙子,我其實明明就是有病的吧……」她將手貼在胸前,感覺心口好痛好痛,她根本就是有病,追日還說沒有呢,這次比上次還要痛,好痛好痛啊!

「追日還說要保護我呢,都說好了以後我都讓你保護,可你現在不見了,要怎麼保護我?」

明明就說好的,可現在追日不見了,要怎麼實現這承諾?

傅冬晏倏地跳下床,朝外頭沖了出去,奮力取下掛在門前的玉佩,雙手緊握著貼在胸口。

「你忘了回家的路,沒關係,我記着就好,只要我記着,你還是可以回家,可若你見到這玉佩,一定要想起我啊,一定一定要想起我。」

他可以忘記回家的路,也可以忘了她,可若他見到了這玉佩,務必要想起她才好。

一定一定要想起她啊……

追日。

你的名字是我取的,我怎可能忘?

騙人,他騙人,他明明忘了、明明就忘了,還忘得一乾二淨……

「冬晏。」見她皺着眉頭,嘴裏還不停嘟囔着什麼,夏侯東煥連忙傾身在她耳邊低喚。

她昏睡了數日,所受的內傷甚重,那日他替她把脈,只覺她脈象紊亂,萬萬沒想到這會使她身子大大受創。

可他現在知道為什麼了,因他全想起來了。他疼惜的撫着她蒼白得嚇人的臉頰,原來還有些肉的小臉在這幾日迅速凹陷下去,她的眼眶下方有着極重的黑影,她的身子,在她醒后,必須好好調理一番。

「騙人!」傅冬晏大喊了聲,倏地睜開眼,一時回不過神,愣愣的望着坐在床沿的他。

見她一臉茫然,他柔聲喚道:「冬晏。」

「……追日?」

「冬晏,是我。」聽見她叫他追日,夏侯東煥眼神一黯,知她還未回神,又喚了聲。

「是大爺啊……」她有些不知所措的低喃。

她夢見以前的事了,夢見追日還在的那些日子,那時候的追日,也會這麼喚她,午睡時間結束了,他也是坐在床邊將她叫起來。

夏侯東煥起身倒了杯水,動作輕柔的將她扶起,讓她靠在他身上。「先喝點水吧。」

她原是想自己拿杯子的,卻錯愕的發現自己竟然連抬手的力氣也沒有,果然,她還是不太能用內力,搞得自己好虛弱,不過可以趁這機會靠在他身上,也算不錯啦。

「身子還好嗎?」他眼也不抬的將杯子拋出去,穩穩的落在桌上,裏頭剩餘的水一滴也不漏的仍在杯里。

他雙臂環着她,皺緊眉頭,她的身子也變得比以前纖細許多。

「咳,沒啥力氣啊。」傅冬晏竊笑着靠在他懷中,覺得他的胸膛真是舒服……糟,臉頰又發燙了,她現在臉色一定不是很好,若臉紅了八成會看得一清二楚。

「餓嗎?我讓人熬粥。」語畢,他揚聲要待在門外的小三進來。

傅冬晏見小三一邊點頭聽令,一邊瞪大眼直盯着他們兩人,瞧得她好害羞啊!

「冬晏,你……」終究還是沒有按部就班的練功嗎?

「嗯?」見他沒了下文,她好奇的想要回頭,卻礙於體虛無力又不想離開他的懷抱,只好作罷。

「不,沒什麼。」他低聲道,圈着她身子的手臂縮緊了些。

「咳,大爺,那個……冷蕭呢?」那場比試的後半段她大都不記得了,但她還記得冷蕭的師父就是當年打傷追日的人。

「他在休養。」他淡道。冷蕭傷得也不輕,果如月師父當年所言,冬晏的天分極高,即使練的是速成,怕也是遠遠超過了他和月師父吧。

只是這武功使不得,若真全使了,她也許就沒命了。

「冬晏,以後不許你動武,聽清楚了嗎?」她現在的身子等於壞了一半,他不能再讓她敗壞下去,絕不能。

傅冬晏靠在他懷中的身子倏地一僵,心裏很驚恐,他想起了什麼?他知道了什麼?

「我不是故意的……」她還記得他說過的話,他說若她練武走了捷徑,絕對不原諒她,她記得的!

她真走了捷徑,明明答應過他,會穩紮穩打、按部就班的練,可她卻走了偏路,自從她開始練速成,就沒有一天是睡得安穩、睡得好,她好害怕,害怕若他知道了,就真的不原諒她,她不要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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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不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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