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翌日。

在陽光照耀下,遠方的層巒疊翠像似沾了層金蔥粉,閃閃發光,深藍色的天空中靜靜躺着幾朵白雲,涼風徐徐吹舞,彷彿要將一鍋剛炒出來的、熱騰騰的面吹涼似的,頓時令人感覺清快無比。

距渤海王府一里路之外,有間小小的竹屋,不若大宅院的離梁畫棟、瓊樓玉宇,有的只是輕輕淡淡、簡雅大方的佈置。

「福伯,我回來了。」

一身沉香水色衣裳的穆詠慈如蝴蝶般飛舞著進了屋子,掀開屋內竹簾,沒人,再跑到後院,也不見人影。

奇怪!福伯去哪兒了?

她一臉憂色。生病的人怎麼可以亂跑?難道他擔心她一夜未歸,抱着病弱身軀跑去渤海王府找她?

不行,她飛快地跑了出去,卻撞上一堵肉牆。

「才剛剛分離,就這麼急着想回到我身邊啊。」語氣中有着明顯的戲謔味道。

穆詠慈小臉乍紅,不知是因為奔跑,還是因為他的調侃,但無論如何,好在有面紗掩飾她的困窘。

她解釋道:「福伯不在,你認為他會不會到渤海王府找我?」

韓首琛牽住她的小手,柔細如綿的春蔥玉指讓他心口泛出暖意,「若是這樣,我們更該在這裏等他,免得跑來跑去,反而容易錯過彼此。」

以逸代勞才是上上之策。

「可是福伯生病……」

「相信福伯吧!活了那麼大歲數,哪些事該做、哪些事不該做,他會有分寸的。更何況他會跑出去,一定是身體無大礙,才能出門,你現在急也沒用,倒不如幫你未來的相公捶捶背還實在一點。」

說完就拿起她鼻上那副怪異的眼鏡,攬抱她的身軀,汲取她特有的馨香。「你好壞喔,說話老是不認真,又愛欺負人。」小拳頭如落雨般打在他的肩頭,像小女兒撒嬌似的。

「不對,捶在後面,不是前面,啊唷,輕一點,傷了你的手我會心疼的。」輕佻語氣顯示他現在心情非常樂。

這小人兒就是能夠輕易挑動他內心深處不為人知的一面,他從來不知道自己可以這麼輕鬆與自在。

他挖到了寶,跟他契合的寶,他這輩子說什麼也不放她走。即便她要回到未來,他也會眼她一起去;即便因此毀了他百年大業根基,也不後悔。

穆詠慈嘖了一聲,「不正經。」

韓首琛在她的耳畔輕呼著氣,「慈兒,你還要我等多久?我要你,我們明天回堡里就成親好了,等一個月對我來講實在是折磨。」

他要她拓上他的印記,讓天地鬼神都知道她是屬於他的,屬於他的。

「你答應過的,婚禮到下個月才舉行。」這是她的最後一步,不能妥協。

可是……他撩人的氣息在她身上帶來陣陣酥麻,差一點令她喪失理智,答應他的索求。

該死。

「能不能後悔?」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若你毀了約定,以後我不再信你任何一句話。」已經讓步這麼多,還得寸進尺。

韓首琛一張臉彷彿吃了癟,五官全蹙在一起。

他不死心的提議道:「那不然先行周公之禮,消消慾火。」犯了饞般地咽了一口口水。能看不能吃,折煞他了。

「色鬼,你們男人都用下半身思考,停、別親了。」左躲右閃,她如逃命似地躲開他的攻擊,「你說要尊重我的,我不要在婚前有親密行為,停停……」她低聲請求,卻又害怕他容不得別人拒絕。

可是,她猜錯了。他住了手,環抱着她,含糊不清的說道:「真想把自己的舌頭咬掉。」接着輕嘆了一聲,喟然低語,「我該拿你怎麼辦?」

「咳咳!」陣陣咳嗽聲從屋外傳了過來。

穆詠慈彈跳開來,「福伯,」急如星火的想跑到屋外。

韓首琛蒲扇大掌當頭一壓,「不要急,別忘了你沒帶眼鏡,路都看不清,如何跑到外面去?」順手整整她的衣裳,並把面紗調整好。

她信任的握住他的手,「你帶我去。」

他喟嘆一聲,「這是你第一次主動握我的手,但卻是叫我帶你去找別的男人,我的心受傷了、淌血了。」話雖如此,他還是溫柔地扶她到屋外。

「貧嘴。」她失笑道。

才一會兒時間,屋外熱騰騰的一輪白日已高高掛在天空,曬得地皮都快卷了起來,焦熱滾燙,熱得人心發緊。

「福伯,你去哪了?生病的人還往外跑,小心二度感冒就不好醫治了。」

韓首琛看到眼前一個年約五六十歲的中年人,彎著腰、微拖着緩步走了過來,斷斷續續的咳嗽。

他的黑瞳里閃過奇異的光芒。

他記得他,今天早上在劉鴻的書房裏,那個站在劉鴻身旁、拿出鏡子來請他鑒賞的老人。

那時他非常驚訝,因為劉鴻只花了一天工夫就找到能幫他兒子拱上皇位的珍品。

那面鏡子手工之細膩,比起那三十三座觀音略勝一籌,簡直超乎他的想像,彷彿不是人間製造的,他這才毫不考慮的答應劉鴻的第二個請求。

而那個老人竟然是福伯。

福伯聽見聲音,抬起頭來,瞧見一身沉香水色並頭戴面紗的女子,眼裏瞬間鑽進了困惑。

「你是……」

「我是詠慈,福伯,才一日不見,你就認不出我來了?」

福伯恍然大悟,「詠慈,是你?!你穿成這樣,福伯當然認不出來,你旁邊這位是……」看到她旁邊站着的那位高大頎長的男子,他頓時喉嚨像是梗住似地,說不出完整句子來。

他在害怕?!韓首琛冷酷的看着他,內心頓時閃過一個念頭。

「這位是我的……朋友,叫韓首琛,」穆詠慈沒有發覺他們些微的異樣,一個勁兒的說道:「他陪我來這邊看看福伯,順便拿些東西。」

福伯臉色變得異常僵硬與不自在,「咳咳……什麼東西?進來說,人老了,在太陽底下不可以站太久。」

韓首琛冷笑,看來,他的猜測八九不離十了。

「對不起,福伯,是我疏忽了。」她伸手要去攙扶,卻被韓首琛阻止。

「眼睛看不清還敢去攙扶人,不怕人被你弄跌倒?」

「首琛,請你--」她求助於他,但話才一出口就被他截斷。

「不,我不會幫忙與我無關的人。」他斷然拒絕。

「你……」她為之氣結,「眼鏡還我,我自己來。」

「不用還了,福伯已經到屋裏去了。」韓首琛意味深長的說:「慈兒,人不能單看外表,有些人看似脆弱,實際上卻比任何人都來得堅強與……貪心。」

奇怪,怎麼不見了?

穆詠慈將醫藥箱、手提包,柜子、床底下……前前後後都找了一遍,還是沒見到鏡子的蹤影。

「你在找什麼?我幫你找。」

韓首琛拿起床上的一樣東西--一條黑色管子,節末分兩個又,連接不知啥東西做的圓形物體,管子咬一咬,有點硬,但又柔軟得可以彎成各種角度。既硬又軟,呵呵……他顯得十分感興趣,

「不要碰聽診器,壞了的話,全天下再也找不到第二副。」她將聽診器奪了下來,輕輕放回她的醫藥箱裏。

聽診器?「那東西做什麼用的?」他不恥下問。

「它可以聽肺臟、心音以及腸音……不要動,那些都是急救藥品,很容易摔壞的,請你輕輕的放下去。」

他兩手一攤,無奈的控訴著,「你不告訴我你要找什麼,我只好自作聰明地隨便亂碰了。」

「一面很特別的鏡子,算了,你不要幫我找了,我自個兒來就行。」

她好害怕他東翻西找的,東西還沒找到就將她醫療儀器或藥品弄壞了。

韓首琛眼神由戲謔轉為冷峻,精芒的眸光乍現,「為什麼要找那個?對你來說很重要嗎?」他要問個清楚。

她不疑有他的回答道:「重不重要我不知道,但我直覺它或許可以將我送回去。」

回去。他眉頭徽蹙,心頭更緊,不得不問個仔細。

「若東西不見會怎樣?」她就能永遠留下嗎?「還有沒有其他鏡子?」

瞧她稀奇古怪的東西那麼多,難保沒有其他的替代品。

穆詠慈解釋道:「東西不見當然不會怎麼樣,頂多傷心一陣子而已。送我鏡子的人說我會有一段漫長的旅行,除非找到……呃,才可以回去。」說到這裏,她不由得想起那次奇異的經驗,令人非常難忘。

吞吞吐吐、含糊不清的話語急煞了韓首琛。

「除非找到什麼?」語氣不自覺的加重,將她飄遠的思緒抓了回來。

「找到……」她眨眨大眼,突然精明起來,「你為什麼問那麼多?是不是你知道鏡子在哪裏?我很喜歡那面鏡子,能否告訴我--」可話還沒說完,就被他的動作硬生生截斷。

「先回答我的問題。」他的大掌瞬間握住她的皓腕,語帶急迫的低喝着。

「你又弄痛我了。」她急欲抽回手腕,反而被他箍住更緊。

「說!」神色一變,天地也跟着變色。

他不能有一絲一毫失去她的危險,連一個機會都不允許。

穆詠慈明凈的水瞳浮起了霧氣,「就是找到愛的真諦。」

韓首琛臉色更加凝重,那是什麼東西?聽起來好似一道謎題,他還以為會是一件物品。

他想審視她的臉龐,看她是否誆他,卻沒想到看見她眼裏的淚花,他神智大醒,輕輕的揉捏着她的手腕,痛苦的閉上眼睛,「對不起,我失去理智了,不該這麼逼你,對不起。」只要碰上她的問題,尤其是想到她將從他身邊消失,他就控制不了自己。

「第三次了。」她不是愛哭的人,但每次遇到他排山倒海的怒氣時,總會嚇得眼淚直掉。

「絕不會了。」韓首琛朝天喟嘆,「答應我,若你找到了愛的真諦,一定要讓我知道,這是我對你唯一的請求。答應我。」

穆詠慈點點頭應允,「我答應你。」

「去跟福伯告別吧!這裏有些銀兩,就算是你在這裏叨擾這些日子的食宿費用。」

「讓福伯一個人在這,我不放心。」

他卻不以為然,「福伯未來的日子保證衣食無缺,他擁有足夠的金錢去揮霍。」

穆詠慈眯起眼睛,疑惑的看着他,「你好像知道很多事情。」

「絕對沒你的多,我們的命運你早已瞭若指掌,比起你來,我還略遜一籌。」

「可是怎麼我老覺得被你牽着鼻子走?」

「是嗎?這句話應該由我來說才對。」他嘴角緩緩浮出一抹縱容的微笑。

「對了,你是不是知道那面鏡子的下落?」

「我不知道它在哪裏,但我相信若東西跟你有緣的話,必會再出現的。」韓首琛壞壞的暗忖著,福伯賣了它,鏡子輾轉到他手上,要想有緣,下輩子吧。

這鏡子註定跟你無緣,永生永世不會再相見。

黑雲密佈,雷電交加,一場暴風雨如巨浪般襲來,遠方的樹林難以招架地拚命晃動,宛如鬼哭神嚎。

一輛馬車在彷沱大雨中快速奔過,毅然地頂着狂風,任雨水拍打在它身上,激濺起的泥水有如散彈般向四方噴射。

兩天前,劉纘一臉愁容的來向穆詠慈辭行,說是隔日便要上洛陽去做皇帝了,她有些訝異,雖然早知會有這一天,卻沒想到它來得如此之快。

「我師傅替我卜了一卦,說我此行極為兇險,有性命之憂,必須要有命中貴人同行,方可化解。」他眼中發亮的看着她,「慈姊,你救過我一次,是我的貴人,你陪我上京去,好不好?」

她雖不懂命相卜算之學,卻相信他的這位師傅必是高人,否則不可能算得如此神准。只是她要如何隨他上京?光是韓首琛那一關她就過不了……

見她面有難色,劉纘苦着臉道:「你不願意?」

她正想着要如何向他解釋,一個男人不知何時悄然出現在門口。

「很遺憾的,即使姑娘不願意,還是得走這一趟了。」那男人年紀約莫四十,身穿藍色長衫,一臉儒雅之士的模樣。

「你是……」她下記得自己見過這個人。

「他是我師傅。」劉纘介面道。

「在下方正宇。」他有禮的一揖,「下人已經為姑娘打點好一切,請姑娘明日跟少爺一塊起程。」

「方師傅。」穆詠慈微微一欠身,「很抱歉,去不去不是我能決定的。」

方正宇冷聲道:「我派人在你的飲水中加了我的『煉心散』,每隔十五日必須服一次解藥,否則將受萬蟻鑽心之苦,這麼一來你不去也不行。只要你的命在我們手中,魁爺重視姑娘,自然不敢罔顧少爺的安危。」

她不敢置信的望向劉纘,只見他露出了同樣震驚的表情。

「這事並不是少爺的主意,全都是在下一人所為。」唯有取得韓首琛的保護,少爺這皇位才能坐得久,因此他不得不使出如此卑鄙的手段。

突然間銀光一閃,一把劍已經抵在方正宇喉間,劍鋒發出森冷的光芒。

「如果真讓你得逞,我豈不枉稱殺手之名了。」韓首琛此刻的笑容,看起來此他手中的劍鋒還要危險。「這煉心散果真無色無味,連製造者自己都嘗不出來。」

「你是什麼意思?」方正宇臉色一白。

「我手下碰巧有人埋伏在王府,而這人又碰巧是你的親信,要動手腳並不是什麼難事。」

韓首琛說得雲淡風輕,聽在旁人耳里卻不禁驚駭,恐怕這並非碰巧,王府中不知還埋伏了多少他的手下。

「我不但讓人把藥粉掉包,還替你多加了幾味葯,算來不出幾日藥效就會發作了,效果我可不敢保證。」他眼神由輕慢轉為狠戾,「敢動我的人,就得付出代價。」

方正宇臉色灰敗,「我是為了少爺,為了國家社稷,才出此下策……」

穆詠慈不忍見他如此,便柔聲道:「即使你不用這種方法,我也會隨他去的。」

韓首琛眼裏怒火狂燒,「不行,你只能在我身邊。」

「那你隨我一道不就得了?」她眼神透露著堅持。

他頓時啞口無言:她這是吃定了他嗎?

行,既然如此,她也得為她的請求付出代價!他心中萌生了另一個想法。

「好,我答應陪你和這小子一塊上京。」

聽到這些話,方正宇一陣爽朗大笑,「有你一句話,老夫於願足矣。」說完便從懷中取出預藏的毒藥送入口中。

「師傅!」一直呆立在旁的劉纘此時奔到他跟前,但已來不及阻止。

「別了,纘兒,師傅給穆姑娘下了葯,原就有必死的準備,與其領受魁爺的手段,不如我先自我了斷還痛快些……你聽師傅的話,日後……定要做個好君王……才不辜負……師傅的犧牲……」他的聲音越來越微弱,最後終於在劉纘凄厲的哭聲中斷了氣。

隔日,還來不及等到方正宇入殮,他們便匆匆起程了。

馬車內瀰漫着凝重沉悶的氣氛,沒有人想打破這個僵局。

穆詠慈一直看着劉纘,只見他面無表情的看着窗外,她有點擔心,覺得才一夕之間,這孩子便長大了,再也不像以往那般聒噪,活潑,成了個內向、沉默、面無表情的孩子,方師傅的死對他的影響似乎很大,彷彿一隻美麗的彩蝶被人硬生生的折下羽翼,死氣沉沉的,她真不知該如何打開他的心結,讓他找回原本的笑容。

「看着我。」韓首琛扳過她的臉,強迫她看着他。他不喜歡她看別人,即使是個七八歲娃兒也不行。

「纘兒不開心。」穆詠慈擔憂的說道。

「人生不開心的事情很多,他要自己走出來。」韓首琛瞟了他-眼,若有深意的說道:「想要報仇,就要把自己變強,否則就會像你師傅那樣,衝動、魯莽,沒有腦子,這樣我不費吹灰之力就可以將你解決掉,實在太好了。」

劉纘原本面無表情的臉馬上凝聚著惱怒,最後火冒三丈、咬牙切齒道:「待我當上皇帝,第一個就是殺你。」韓首琛他雖不殺伯仁,伯仁卻為他而死,這份仇他劉纘會記下去,永遠、永遠。

韓首琛攤開雙手,「不要讓我等太久喔!否則我會很無聊的。」

「你別像小孩子似的跟他鬥嘴。」

穆詠慈拉回他的手,不讓他做無謂的挑釁。

這個男人,一上車來就對劉纘冷眼相向,一開口又讓人氣個半死,真後悔讓他們兩個人同坐一車。

「娘子,相公都聽你的。」

他趁機在她的手上一吻,哼!要不是他的娘子願意成親,並將婚期提前並改在京城舉行,這小子即便抬了八人大轎,也無法將她帶走。

劉纘撇開頭,「噁心。」腦中飛快的盤算,這個男人武功深不可測,加上又有高手如雲環伺在側,即使自己當上皇帝,想必他也不會將他看在眼裏,這樣一來他這個做皇帝的八成會成為眾人的笑柄。

不行不行,但師傅的仇又不能不報,怎麼辦?看着穆詠慈,劉纘突然心中生出一計。

「慈姊,你答應我師傅要保護我對不對?」

「嗯。」穆詠慈點點頭。

韓首琛眯起眼睛,他要看這臭小子在玩什麼把戲。

「即使我是小孩子,但一個姑娘家在皇帝身邊恐有閑言閑語發生,若讓你當個宮女又太委屈你了,我想想啊……」

劉續用食指叩叩自己下頷。

「這樣好了,我登基那一天,順便向全國百姓宣告你是我的皇后,這樣你就可以名正言順的在身邊保護我……喂,你幹什麼,君子動口、小人動手,你答應我爹說要保護我的,放我下來、放我下來。」

韓首琛像拎小雞般將他提了上來,「若嫌你項上人頭待得太久,我很樂意幫你服務。」一巴掌就揮了過去,「有沒有想清楚啊?」

五爪紅印辣辣的貼在劉纜的細皮嫩肉上,耳朵嗡嗡作響,他眼眶馬上紅了起來,眨眨眼,硬是不準自己哭出來,免得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

「還打不打歪主意?」韓首琛話還沒說完,突然一柱口水往他臉上噴去,將他面巾濡濕了一大片。

「呸!」要他求饒,門都沒有,他劉纘不認識求饒這兩個字。

劉家的子孫在他臉上噴口水。這個念頭一閃過,韓首琛血氣立刻往上涌,青筋在太陽穴上鼓動着,黑瞳中進射出可怕的殺意。

他要殺了他。黑眸里泛起紅霧,釋放着地獄的血腥氣息。

「你們兩個住手。」眼看韓首琛的拳就要往劉纘臉上揮去,穆詠慈想也不想地沖了過去,拳頭在她眼前不到一公分處驚險的停了下來。

時間彷彿靜止了半個世紀。

「忿如火不遏,則燎原。」她眼睛眨也不眨,筆直地看着他,心臟彷彿要從喉嚨跳了出來。

她知道他為何生氣,但她希望自己能阻止他那股怒火。

她暗中祈禱著。

韓首琛看到那抹他從小到大最熟悉的微笑--單純、由衷,相信世間人性是最美的微笑,本抽動着的下巴漸漸停了下來,黑瞳變得更深更黑,他深深吸一口氣,化拳為掌,狠狠的將那臭小子摔了出去。

好痛喔!他是未來的皇帝,怎麼可以讓人如此糟蹋?老男人,給我記住,君子報仇,三年不晚。

劉纘摸摸屁股,眼角往上拋去。

韓首琛深深看她一眼,馬上把她抱個滿懷,「以後在我盛怒之下,不准你跑到跟前來,」想到剛才的情形,他不禁嚇出一身冷汗,將她抱得更緊。

萬一方才他沒有停下手,傷了她,他一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的。

「只要你不生氣,我就沒這機會。」

「你是我的弱點,最要命的弱點。」連那臭小子都看得出來,她可以讓他失去理智,在你爭我奪的宮廷中,必定有人會利用她來要脅他。

不行,她不能到宮裏去,否則恐怕會成為臭小子的替死鬼,或者成為梁冀的點心。

他可得好好想一想要如何將她騙回去。

「喂!你們要不要分開?也該考慮還有小孩子在這邊吧。」噁心噁心真噁心,兩個人人黏在一起令人作嘔。

「纘兒,別逞口舌之快。」穆詠慈心想,根據歷史上記載,就是因為纘兒心直口快的個性,才讓心胸狹窄的梁冀痛下殺手,如何糾正他這種個性,將是她的當務之急。

「不說就不說。」反正等我當上皇帝就有機會整治你。劉纘壞壞的想着。

三人各懷心思,馬車依然快速的平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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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氣嬌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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