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總經理，今天我換了一種咖啡豆，你試試看味道如何，喜不喜歡。」朱可可微笑着端上一杯咖啡，她知道嚴謹治喜歡喝她的咖啡，由咖啡當作話題的開始，應該不至於得到太冷淡的回應吧？
「先放着，我剛在外面已經喝過一杯咖啡了。」嚴謹治沒有抬起頭，專心的使用着智能手機。
朱可可一愣，他喝過了？
今天他比她早許多出門，她根本覺得沒什麼異樣。
但現在卻聽他說他喝過咖啡了？原來他提早出門是和別人有約……他和誰喝呢？是公事還是私事？許多問題充斥朱可可的心中，但她怎麼敢問？
以往嚴謹治總喜歡在早上喝她煮的咖啡，他說只有她煮的咖啡合他胃口，喝到她的咖啡是一件幸福的事，可以讓他一整天心情都很好。
可是現在他似乎已不再把她的咖啡當作一天幸福的開始了……
「那……我把咖啡先放着吧。」朱可可顯得有些落寞。
「你喝掉吧，早上我已經不想喝了，或是看請哪個同事喝，免得浪費。」他說着，隨後似乎覺得她有些煩人，索性將椅子轉了向，背對着她繼續使用手機。
免得浪費……這四個字不斷在朱可可腦海中打轉，什麼時候她幸福的咖啡已經變成免得浪費的東西了？
強烈的失落感襲擊著朱可可的心，端著咖啡杵在那兒好一陣子，看嚴謹治似乎沒有再跟她講話的意願，她才開口，「知道了，那我先去忙了……」
「可可，等一下。」嚴謹治忽然喚住她，並從椅子探出了頭。
「什麼事？」她忙抬起頭，眼神中更閃過一絲期待。
「中午前我會很忙，沒事就別進來，還有晚上幫我約個女伴吃飯。」
期待與失望，過大的落差襲擊著朱可可，忽然間她感覺好像有道很大的鴻溝橫在兩人之間。
「你……想約誰呢？」她逼自己強裝鎮定。
「都可以，你有什麼建議的？」
「關小美如何？」公私分明……公私分明……她可以的……一定可以做到……
「不要，最近好像太常跟她見面了，吊吊她胃口好了。」嚴謹治顯得一派輕鬆。
太常見面？她為什麼都不知道這件事……上次他和她的緋聞上報之後，他還是繼續和她見面嗎？難道說他今早是和關小美去喝咖啡？
「那……長林科技的業務經理呢？最近和他們有合作案……」她的腦袋一片空白，只得隨便抓住一個說得出名號的人物。
「好，幫我約她。」話才剛說完，嚴謹治的手機便傳來短訊鈴聲，「我先回短訊了，有事再叫你。」
「知道了……」朱可可端著那杯曾經幸福的咖啡，舉步艱難的走了出去。
直到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了下來，她才發現方才自己有多麼難堪。
在嚴謹治的辦公室她努力讓自己看來一切正常，他的語氣雖然聽起來稀鬆平常，但他的一字一句對她而言都像千刀萬剮。
他的拒絕，他的不在意，他的不重視，他的無所謂，都讓朱可可感到痛苦，她不知道為什麼他們之間會有這樣的改變，更不懂為什麼短短兩個禮拜的時間，她就像從天堂掉到地獄般？
在之前他們本來很快樂的生活着呀！他們像相愛的情侶、更像幸福的新婚夫妻，為什麼短短的時間會有這樣大的轉變？是嚴謹治感到膩了？還是她做得不夠好呢？
而且他剛剛的那些話是什麼意思？要吊關小美的胃口，難道他真的要追求關小美？
上次他和關小美的緋聞，她沒問，他也一字都沒有提，兩人就好像當這件事完全沒有發生，他難道真的不知道她的心有多麼痛嗎？
她知道那天他熟睡之後，是他抱她上床睡覺的，但他沒發現她的淚容？或是她的反常？他可知道那晚她哭到聲嘶力竭，最後根本是昏沉的睡去的。
儘管朱可可有多想要追問關於他的事，但是她知道自己根本沒有立場。於公，她是秘書，本就無權過問老闆任何事；於私，她是他的地下情人，她若問了只會毀掉自己曾許諾的事。
她究竟該怎麼做？嚴謹治現在的態度是不是反應什麼？她該繼續努力下去，為了讓他愛上她而付出嗎？
一陣陣迷茫衝擊著朱可可，看着擱在兩人辦公室中間的那片玻璃，原本打開的百葉窗已經緊緊闔上，那一端的嚴謹治究竟在跟誰傳短訊？
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更無法知道……
躺在偌大的雙人床上，朱可可失眠了。
清晨四點，床的另外一邊還是空的，清晨四點他不回家，會去哪兒？
昨晚她替他安排和長林科技業務經理的晚餐，下班前忽然叫住她並要她別等門，然後她就再也沒他的消息了。
長林科技的業務經理是個交際手腕極好的女人，年約三十就能坐上此大位，除了亮麗的外表，柔媚的身段更是她的拿手利器。
朱可可曾見過她幾面，知道她是個頗有姿色又深具智慧的女人，嚴謹治和她吃飯又徹夜未歸，她怎會不知道發生什麼事了？
她心裏已有底，嚴謹治已經對她失去了興趣，有了別的女人……
一行淚水順着朱可可的眼角滑落。
原來接受這個事實是那麼痛，雖然她早知道會有這麼一天，但當真面對時卻是那麼情何以堪。
怎麼辦？她深愛的男人此時此刻卻在另一個女人的身旁，她該怎麼面對這樣的情況？
她該不哭不鬧，當作這件事沒有發生，然後繼續維持她和嚴謹治的關係？還是她還快刀斬亂麻，狠狠忘掉這個花心的男人？
側過身，朱可可的淚水沒有停過，這是最漫長的一個晚上，她也知道這一晚，她等的男人不會歸來……
「咖啡。」
辦公室內，朱可可例行的送上咖啡，心中也不在意嚴謹治是否已經喝過，她只希望她能夠一如往常的面對他，雖然她知道很難。
兩天前的晚上他徹夜未歸，朱可可心裏已經有了底，他們之間的關係正在改變。
但她不想變，她想讓一切維持在不久之前，那段快樂的時光。
她知道最重要的要素，就是她不能在意那些讓她傷心的事。
他有其他的女人，是在他們一開始交往時他早就預告會發生的事，所以當這件事情真的發生了，她也不應該太意外。
她要學的應該是如何面對，如何處理。
她知道嚴謹治討厭玩不起的女人，她自然不會讓自己變成那樣，所以她全然不過問那些事，並讓一切一如往常，什麼都沒有改變。
這也是唯一能繼續留在他身旁的辦法吧？如果她質問他這些事，他可能會覺得煩躁，兩人之間的關係也可能因此產生裂痕，朱可可更無法保證那時候的自己時候還能夠像現在這樣公私分明？
「可可。」嚴謹治忽然叫住她。
「什麼事？」
「你還好嗎？黑眼圈好像有點重?」他顯得有些擔心。
她的面容似乎有些憔悴，雖然明知道所為何事，但嚴謹治仍忍不住關心她。
「沒什麼事，有點累而已。」對於他突如其來的關心，朱可可有些意外。
「是最近工作壓力大，所以晚上都沒睡好嗎？」
「嗯，大概吧……」他明明就知道她為什麼睡不好！
「也許你把你自己逼太緊了，找天不太忙的時間請個假，到戶外走走，也許對放鬆你的心情有幫助。」他的語氣似乎有點疏離感，僅止於上司對下屬的關心。
聽到他的提議，朱可可有些不解，他的意思是他可以陪她到戶外走走？還是說要她自己請假？若是之前兩人甜蜜的日子，她相信他說得會是前者，但現在……
「我……我不好請假吧？要交代的事情太多了。」她沒有正面回答他的問題，因為她不想知道心中那個問題的答案。
「你的假是我批的，我准你請你就能請，應該沒有什麼問題吧？」嚴謹治微皺了眉，怎麼讓她放假她還不想要呢？「你好好考慮一下吧，看想請什麼時候再跟我說。」
「知道了。」
退出他的辦公室，朱可可坐在自己的椅子上，有些恍神的拿起桌上的行事曆翻開。
忽然間，朱可可的視線被行事曆上一個小蛋糕圖案給吸引住了。
下禮拜二是她的生日？她怎麼會忘了這麼重要的事？難道現在的她滿腦子就是工作和嚴謹治，再也塞不下其他的事，連她自己的生日都忘了？
她很清楚記得，在嚴謹治第一次和關小美傳出緋聞之後，他曾經答應過她要陪她一起過生日的。
那時候的她高興得都快暈過去了，一回到座位上便立刻翻到為期尚久的日期，並在她生日那天畫下一個小蛋糕，還不忘標上兩顆愛心，可想而知她當時的甜蜜心情。
回想起當時的場景，才沒多久的事情，怎麼現在卻變了樣？
但嚴謹治應該還記得答應過要陪她過生日吧？也許她可以安排那天請假，然後精心規劃一個浪漫的旅程，或許能讓嚴謹治的心回到她的身上，或是多在意她一點也好……
心中做了決定后，朱可可站起來，朝才剛出來沒有多久的辦公室再度走入。
「總經理，我在想是不是可以請……」
第八章
「可可，你進來剛好，我有事情要交代你。」嚴謹治臉上帶着笑意，看起來像是剛掛掉一通電話。
「什麼事？」
「你幫我訂一張去香港的來回機票。」
「你要去香港？」他要去香港做什麼？公司的業務應該和香港那邊沒有合作關係呀！
「對。」他看起來似乎沒有打算解釋他去香港的目的。
若他是因公事而去，朱可可沒有理由不知情，而且按照慣例就算她不知道，他也會簡單跟她交代一下，因為她是他信任的得力助手。
除非這事並非因公，而是他的私人事務……
朱可可沉默了一下，等不到嚴謹治再多的回應，她也清楚自己無法追問，於是公事公辦的詢問接下來的細節。
「你要訂什麼時候？」
「下個禮拜一晚上去，下禮拜三晚上回來。」
下禮拜一晚上去，禮拜三晚上回來？！那不就整整跨過了她的生日？
錯愕與震驚，狠狠的襲上朱可可的心頭，而原本在心中計劃好的事全部粉碎……
為什麼那麼巧？而且為什麼在她尚未開口之前，他就先說出他的計劃？若是她先說，那麼情況會不會不一樣？
「有問題？」嚴謹治對於朱可可像是傻了般的反應感到不解。
「沒事，我只是……」她不知道該怎麼掩飾心中強烈的失落感，只好選擇沉默以對。
「對了，你剛剛進來跟我說什麼？」見她不說話，於是他問著。
朱可可抬眼看着他，卻不知道要怎麼跟他開口，他「先發制人」的搶走了她的期望，她還能要求什麼？
「我……忘了，我想到再跟你說好了。」她顯得有些狼狽，隨即便轉身要走出他的辦公室。
一個強烈的念頭油然而生，她多想為自己爭取一次，哪怕被拒絕都好，但她就是想試試看呀！
他答應過的事也許只是忘了，畢竟連她自己都忘記了，如果她主動提起，事情是不是會有轉機？
她沒試怎麼知道？也許嚴謹治會認為答應過她的事情比較重要，因而改變他的行程也說不定。
於是在踏出他辦公室的前一步，朱可可忽然回過身，鼓起勇氣問道。
「你還記得你曾經答應過要陪我過生日嗎？」
嚴謹治對於她突如其來的問題先是一愣，隨後思考了一下，「好象有這麼一回事，你怎麼突然提起？」
「我的生日是下禮拜二。」她終於說出心中的話，「我本來打算那天請假，然後希望你能陪我出去走走……」
「你的生日是下禮拜二？」他面露錯愕，「怎麼這麼巧？」
「我知道這樣要求有些不合理，但是……你那天可以陪我嗎？」她從來沒有主動要求過嚴謹治，她不知道這麼做會不會造成他的反感，但她心中那股強烈渴望不容她忽視。
「可可，真的很抱歉，我那天已經安排事情了，所以沒有辦法。不過我那天還是讓你放假好嗎？找個朋友陪你出去走走如何？」他的意思已經很明顯，表示並不會做行程上的更改。
朱可可知道是自己無理的要求在先，所以就算嚴謹治拒絕她也不應該太意外，但為什麼心中那股失落感會那麼強烈？
「沒關係，你不在台灣我要是還請假，公司很多事情都不能處理，我還是會留在公司的，待會就幫你訂票。」朱可可強顏歡笑的回答著，隨後強忍失望轉身離開嚴謹治的辦公室。
她要識大體，該說的話說完了，她應該要欣然面對這一切，儘管內心有多不願，她還是要公私分明的做好她的角色。
深吸了幾口氣，朱可可拿起電話，準備替他訂機票，然而心中卻有一股不安湧上，他究竟去香港做什麼……
一切終於真相大白了，她生日的隔天，嚴謹治人還沒回到台灣，影劇版頭條刊得斗大——關小美與企業家嚴謹治，香港秘戀。
原來……原來他是和關小美一起去香港了，在她生日的那一天……
他怎麼可以這樣對她？也許一開始他不知道那天是她的生日，可是他後來知道了，他怎麼可以在她生日那天和別的女人在一起？尤其是他曾經答應過她的……
朱可可崩潰了，她坐在嚴謹治家中的客廳，再也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放聲大哭。
她看到嚴謹治和關小美親昵如一對戀人，以往頂多是曖昧的舉動，現在已經是光明正大的勾肩搭背，手挽着手出雙入對。
她怎能接受這樣不堪的事實？他和她在一起，卻一而再、再而三的跟其他女人約會，就算她再怎麼能忍，她也無法承受這接二連三的打擊。
尤其當她覺得自己已經儘可能做到嚴謹治想要的樣子，但為什麼他還是離她越來越遠？
她的心好痛，痛到無法呼吸，她的聲音已被急促的喘息取代，她好怕自己會就這麼暈厥過去……
該怎麼辦？該和嚴謹治談談嗎？讓他知道她的痛苦嗎？這樣子對事情有幫助嗎？可是她若再什麼都不說，她覺得就快無法承受了……
她心中的壓力需要一個解脫的出口，不管說了之後兩人的關係會有什麼改變，她已經顧不得那麼多了……
他的班機九點到台灣，那麼說十二點前他應該可以踏進家門，如果，他還想要回家的話……
十一點半，大門發出了轉動的聲音，朱可可心頭一緊，知道那個讓她心碎的男人回來了。
「你回來了。」當他的身影出現在門口，朱可可帶着重重的鼻音說道。
「嗯。」嚴謹治沒有太大的反應，並將隨身行李放下。
「我……可以和你談談嗎？」她開門見山的說道，她已經無法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了。
「談什麼？我很累。」嚴謹治微皺眉，有點意外面臨這樣的狀況。
「談你和我的事。」朱可可眼神中充滿哀傷。
嚴謹治顯得有些不耐煩，脫掉外套後走到另一張沙發上坐下。
「要談什麼？」
「我不知道我們之間到底發生什麼事了，為什麼……為什麼我們會變成這樣？」
「我們變成怎樣了嗎？」嚴謹治閉上眼，語氣有些冷淡。
「你知道我在說什麼，我只希望你能多在意我一些……你可知道當我生日那一天，我愛的男人卻和別的女人在一起，我的心有多痛嗎？」一眨眼，一行淚水便從朱可可的眼眶滑落。
「可可，我早就告訴過你我是這樣的男人，不是嗎？」
「但是一開始的時候不是這樣的，剛在一起的時候我們很快樂，你還記得嗎？」
「可可，是你太傻，我的個性你不是不知道，我喜歡追求新鮮感，剛開始和你在一起的確很開心，但是我本來就是個不安份的男人，這一開始我們就已經講得很清楚。」
朱可可低下了頭，默默不語。
對，她是一開始就知道，但是她沒預期到這竟是那麼的痛，愛一個人可以為他承受一切，但愛一個人就會想要擁有他的一切呀！
「可可，你早知道我是個不喜歡被束縛的人，和我共事那麼久你應該很了解我才是，但你現在說的話卻讓我覺得你想將我綁在身邊，專屬於你一個人，這和我們一開始講的不一樣。」
怎麼可能一樣？她早就失算了……
「何況一開始我們會發展成這樣的關係，也是你要求的不是嗎？之前那段日子我們不也過得很開心？你知道你該怎麼做，只要做好你份內的事，我會如你所願繼續和你維持這樣的關係。」
朱可可沒有回答，但他的話卻像刀子般一刀一刀劃在她心頭。
他怎麼能夠這麼冷淡的要求她？他難道都沒有看到她的淚水？連一點點心疼都不會嗎？
「好了，我剛回來，很累，先洗澡了。」嚴謹治沒多說什麼，便起身走回房間，獨留朱可可一人坐在沙發上。
她低聲啜泣。
為什麼他能夠這麼無情？交代這些事就像在交代公事一樣？她以為兩人在一起那麼久的時間了，就算他不愛她，至少還有點感情在。
但是沒有，他自始至終都只把她當作眾多女伴之一，只是之前她不吵不鬧，所以才能一直留在他的身邊。
可是現在的她變了，所以他也會變，因為她就要變成他不喜歡的那種女人。
這場賭局朱可可是徹底的輸了，她天真的以為自己有那種能耐，可以讓他愛上她。
可是她錯了，他非但沒有愛上她，她還賠上了自己的全部。
她把身心全給了他，但換來的卻是他的無情對待……
這就是愛情嗎？這就是她渴望的愛情嗎？
她不想要了，這樣的傷太痛，這樣的男人她愛不起。
朱可可想起好友曾經勸過她，放手一搏，運氣好，也許嚴謹治會愛上她；運氣不好，至少她認清事實，收拾起受傷的心，永遠離開這個男人……
永遠離開？！當這個念頭在朱可可的腦海中浮現時，連她自己都有些難以置信。
她想永遠離開他？連他的秘書都不當了？她真的有勇氣下這個決定，放棄她多年來的努力？
一直以來她為了能夠在他的秘書這個位子上穩坐而努力着，如今她和嚴謹治演變成這種狀況，她真的有辦法再繼續做這樣的工作？
再替他安排和女伴的約會，然後再若無其事的照料他的大小事？
不，她不是聖人，當有些界線打破后，其實是很難回到一開始的樣子，就像當她放開心去愛嚴謹治后，她就很難回到一開始謹守界線的那個朱可可秘書了……
她是該替她的人生做個安排，在跳進這場賭局前她不就告訴過自己，全心全力的努力一次，若是失敗了就該忘了他嗎？
忘了吧……她是該忘掉這個傷透她心的男人……